番外 这卑微的爱 (上)
这是一个情感复杂的故事。
孟春,永远用厚厚镜片审视别人的孟春,发现自己爱上了江河。
他高大俊朗,听说家境贫寒,但为人大方爽朗又自信,根本看不出一点小家子气。
孟春喜欢他,从开学第一天遇到他时就喜欢他。
这是暗恋吧?从未表白过,因为大学一年级不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江河追上了富家女曹芯蕊。那个娇娇小小,圆圆脸一笑俩酒窝,甜滋滋的曹芯蕊。
孟春看着自己细高的没前没后的身材,再看看自己一张平凡的脸,鼻梁上架着的厚厚近视镜,镜子中的女孩子太平常太普通,就连家境也不如人家曹芯蕊,人家是银行家的大小姐,自己的父母只是中学教师。
孟春伸出手去,指点着镜子中的自己叹息道:“你拿什么和人家曹芯蕊比,拿什么去抢江河,没用的,孟春,你放弃吧,你这辈子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放弃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孟春知道自己的爱情很卑微,已经低到尘埃,从没想过对方回应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看着他抱着书本,穿过满是栾树的校园小径,急匆匆地大步往教学楼走。
已经是初秋,栾树黄色的细小落蕊洒落一地,踩上去细细软软,还有淡淡的香味。
孟春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黑色中山装的背影,肩膀是那么宽阔,双腿是那么有力,还有走路时晃动的手臂,可惜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对面,明媚如春日阳光的曹芯蕊笑盈盈地跑过来,两个人手拉手,江河握住曹芯蕊的手还用力晃了一下,曹芯蕊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好坏啊你。”
孟春远远地看着吗,低下头去,盯着地上的栾树细蕊看。
那细细的小黄花,遮盖住地面,还有几缕扫帚扫过的痕迹。一滴泪啪地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黄色中砸出一个小小圆点,露出地面的水门汀。
孟春深深地吸口气,转身看向侧面,对面的红砖物理实验楼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小小的五角叶子,长长的蔓努力地向四周伸展,因为入秋,边缘显露出一点点暗红色。
你是为了阳光雨露在努力吧。
孟春痴痴地想着,这时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一下:“嗨,孟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春正在神游八方,冷不丁被尹丹丹拍一下,吓得哇的一声,胳膊肘往后一摆,尹丹丹猝不及防,手里的书本被打落在地。
孟春这才察觉自己这样很过分,急忙蹲下身子去帮尹丹丹捡拾书本。
一张照片从古代汉语中掉落下来,孟春捡起来,看到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露出的脖颈部分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这是我爸爸。”
尹丹丹注意到孟春好奇的目光,她不想被同学误认。
“你爸爸长得很好啊。”孟春点点头。
“走吧,马上上课了,林老师最恨人迟到的。”
尹丹丹上前拉起了孟春的手。
后来,和尹丹丹关系越来越好了,孟春隐约知道,尹丹丹的爸爸似乎失踪了很久,她从没有提到过他。
孟春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卑微感情,不想被人发现被人嘲笑,可是,这执着的情感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心里每个角落都烙上了江河这两个字。也像一条春蚕,把她的心脏当成桑叶,每个安静的夜晚嘁嘁喳喳啃啮她的心,疼的她辗转反侧摧心蚀骨。
终于有一天周末,孟春借着问问题的机会来到江河的宿舍。
宿舍的门开着,但空无一人。
孟春失望地想到:他一定又和曹芯蕊约会去了吧?
孟春环视室内,发现有些凌乱,便叹口气开始收拾。
收拾了一阵,屋子里整体都整洁多了,孟春又将目光投到案头的书本上,她拿起一本书的时候发现下面压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家的全家福,年轻的父母,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子。
这是江河小时候的照片啊。
孟春拿起镜框,贪婪地看着,这是完全属于她的时间,她的手一点点地从小江河的脸上滑过,这时她忽然愣住了,那个男人!江河旁边站着的男人格外眼熟。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
江河从外面走来,看到这一幕很生气,一把镜框抢过来。
这是他和父母唯一的合照,视若珍宝,昨晚实在想念父母,便拿出来看看忘记收回去。
“江河,对不起。”孟春低下头去,紧握着双手显得很是尴尬不安。
江河知道她的目光,他当然清楚总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那目光中的爱慕他再明白不过。
但是他只能装作无视。
孟春相貌普通,成绩平平,最重要的是她的家境,普通的教师家庭,不会对他的未来有任何帮助。
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子,将来怎么在这社会立足呢?
孟春早在开学的时候就盯上了曹芯蕊,长相甜美的银行家独生小姐,被父母家人呵护备至的傻妞,只要多点甜言蜜语就能骗到手,将来只要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父母家人只能接受这门亲事,到时候什么财产洋房社会地位不是唾手可得?
而这个女人,江河嘲讽地打量着孟春,嘴角泛起冰冷的嘲笑。
“江河,这是你爸爸?”
孟春忽然问。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呢?”江河对孟春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懒得奉上。
“真的是你爸爸?”孟春又问了一句。江河无奈只能点点头。
“我看到过这个人!”
孟春的话音刚落就见江河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孟春的心砰砰砰跳的飞快,她紧张地看着他,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又担心自己心跳声音太大被他发现,那实在是太过于窘迫了。
“在哪里?在哪里看到的?”江河大声问道。
“是……是尹丹丹那里,她说是她的爸爸,好像失踪很久了,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并不是很清楚她家的情况。”
“失踪很久了!”
江河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孟春!”他紧紧地握着孟春的手,将她的手举起来,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
孟春简直要窒息过去,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帮帮我,帮我将尹丹丹的那张照片偷来,我只是看一看。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江河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似乎要在这张平淡的脸看出花来。
孟春现出为难的表情:“这个……”
“孟春,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那张照片。”
番外 这卑微的爱 (下)
孟春找个机会,趁着尹丹丹不在,在她床边案头翻找到那张照片,悄悄溜出去交给了江河。
江河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涌了出来。
“爸爸,是爸爸。”照片中的人他这辈子都不会记错,这真的就是他爸爸。
爸爸的确也是姓尹的,江河只是他注册身份时的名字,其实在家乡,他曾经叫做尹江河,他的母亲也被人叫做尹太太。
“真的是你父亲?不会看错吧,这样看,那你和尹丹丹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孟春试探着问。
江河一拳砸到桌子上:“她说她爸爸失踪了?”
“是,我也是偶尔听到一句,别的班同学有她家那里的,说她爸爸是小学教师,后来入赘……”
“混蛋!”
江河一听到入赘俩字,气的又冲着桌子一拳。
孟春吓坏了,一把握住江河的拳头,贴到自己脸上,眼泪汪汪地说:“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江河看到这女孩对自己满脸的疼惜,心里一动,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低声道:“我该怎么办?我爸爸失踪这么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都担心……是被尹丹丹家人谋害了。他当年答应要回来给我过生日,却没有回来,爸爸从没有骗过我们,他一定是无法回来了。”
“还没有确信那个人真的是你爸爸啊,要不,我们先去那边调查一番,请私家侦探。”
江河听到孟春这么说,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江河当然知道曹芯蕊很有钱,但他还有内心的一点坚持。
自己没有父母,家境贫寒,追求曹芯蕊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内心还有一点骄傲和坚持,至少现在没有彻底收服曹芯蕊的心,将来若想被曹家接受就不能用曹芯蕊的钱。
孟春急忙说道:“我还有点钱,本来是要做生活费的,嗯,我可以节省一些。”
江河闻言,有些为难道:“这个……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唉我真是太没用了,没有办法查清爸爸失踪的真相。”
孟春一听他自怨自艾,心里格外难受,松开他的手,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说道:“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的就是你的,江河,我只想帮你。”
江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世界,我是独自一人,也许真的需要一个帮手,一个愚蠢的,什么都不问全心全意帮我的人。
想到这里,江河点点头:“孟春,谢谢你,这是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我希望你为我保密。”
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江河的这句话让孟春心花怒放。
她心甘情愿为江河奉献出全部。
很快,私家侦探传来了消息,尹丹丹的父亲叫做尹卫,曾经是当地小学副校长,后来入赘到当地富户凌家,娶了凌家小姐,生下一个女儿叫做尹丹丹。而这个尹卫正是江河的父亲,原来他在和妻子生下江河一年多后就入赘人家又有了尹丹丹。
孟春看到江河的双手紧紧攥着那份调查报告,脸色铁青,嘴唇紧紧地咬着,样子十分骇人。
她急忙搂住江河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安慰道:“江河,你不要这样,还有我,还有我,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帮你的,请相信我。”
“你真的会帮我?”
“是,我会帮你,无论做什么事。”
“那好,我要找出我父亲失踪的真相,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能还会杀人,你会帮我吗?”
江河转过身来,扳正孟春的身子,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问。
“会,无论做什么都会,哪怕是……杀人。”
孟春狠狠心,说出杀人二字。
她此刻已经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比江河更重要,只要江河开心,自己怎样都可以。
“那好,我要你继续和尹丹丹交往做她的好朋友,我需要她带我们去他家,找出事情真相。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好好演一出戏。”
就这样,孟春更加刻意讨好尹丹丹,也不知出于怎样一种心情,她同时还故意接近曹芯蕊和她也成为了好朋友,于是有了这次尹丹丹家之行,也终于揭开了尹先生失踪事件的真相。
此刻,孟春看着江河,满脸柔情蜜意,低声呢喃道:“都是我做的,我心甘情愿,和他没有关系。”
苏三冷笑:“孟春,你的爱情就是这样卑微吗?你忘记他是怎么对待曹芯蕊的吗?轮亲密,你和他的关系比得上曹芯蕊?”
听到苏三这么问,孟春骄傲地挺挺胸脯:“当然,我已经问过曹芯蕊,他们并没有真正的亲密接触,江河是我的,我才是独一无二的。”
说到这里,孟春看了江河一眼,脸上堆满了甜蜜:“而且,我已经有了江河的孩子,我们是一体的。”
尹丹丹气愤地指着江河道:“原来你们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我妈妈,还有曹芯蕊和孟春,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是你们的踏脚石吗?”
江河发出连连的冷笑声,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被尹太太和家人谋杀的,没有想到杀死尹先生的竟然只是两个幼小的孩子。
所有的仇恨在真相被揭开之后都变成了尴尬和苦笑,这样的真相就是他所追求的吗?一个脚踏两只船招摇撞骗,猥亵幼女、不负责任的父亲!
但他不能承认,无法承认,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予他生命的人。
鸡叫声传来,不知不觉,天要亮了。透过窗户,能看到东方山边泛起的鱼肚白。
罗隐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腕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江河勾结孟春为了查清尹卫失踪真相装神弄鬼,江河杀害了忠叔,而孟春杀害了曹芯蕊。”
“不,我没有杀人,我承认我做了很多事,可我真的没有杀曹芯蕊!”孟春大叫道。
“所有人中只有你和曹芯蕊有情感纠葛,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江河杀的?”苏三想不到都到这时候孟春还不承认。
“不对,苏师姐,我们来到前院时江河也在,他没有杀害芯蕊的时间。”
尹丹丹在一边说道。
苏三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自己和尹丹丹先出门的,孟春当时在吃饭,后来收拾了碗筷和食盒后赶过来的。等自己和尹丹丹走到前院,大柱子这些山民已经吃完饭了,江河送他们出门,那时……除了孟春还有一个人没出现。
杜明看到大家将目光都投向自己,讷讷地问:“你们为什么都看我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三 吐真言
是啊。这一切和杜明能有甚么关系呢。
曹芯蕊被闷死时大家的情况是这样的。
尹太太在招呼大柱子等帮忙的山民。
秀姨彼时已经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崩溃了,在一边坐着一声不吭。
罗隐边吃饭边向山民们了解情况。
苏三和尹丹丹离开房间走向前院。
这么推算,最可疑的只有孟春和杜明,孟春因为江河的原因痛恨曹芯蕊,那么杜明呢?他和曹芯蕊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度过去。
天亮后大柱子就会去镇子上找警察。
罗隐很累,他马不停蹄从上海赶过来。其实是想告诉苏三一个好消息,谋害他的主谋已经查到了,没想到刚到地方就遇到了凶案。而现在,罗隐已经顾不得形象起身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等那大柱子把镇上的警察带来就好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都集中在这房间吧,小憩片刻。”
他自己将椅子搬到八仙桌旁,坐下后趴在桌上,然后又抬头问苏三:“你也休息下,累坏了吧。”
苏三一直和尹丹丹靠在一起,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尹丹丹一眼。
孟春拉着江河说:“江河,你累不累,我去打点水给你擦擦脸吧。”
江河心里憋着气,啪地一下打掉孟春的手:“够了。”
孟春冲他笑笑,坐到他旁边。
江河此刻满心的懊悔。
他根本没想到尹先生死亡的真相是这么龌龊。
被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杀死,这要如何裁判?法院会审理吗?真相的盖子被揭开,事实却是让人无法忍受,而自己却已经杀了人,怎么办杀了人,自己将来所依赖的女友也死了!最大可能是被身边这个面目平凡毫无趣味的女人杀死的!你断了我的前途你知道吗?
这短短的时间里没人知道,江河的内心已经百转千回。他想,法院判案是要讲证据的,虽然刚才在众人间承认了,到真被法院审判时,我反悔不承认他们又能怎样呢?也没有别的证据,苏师姐说的所谓能闻到药油气味的论断,法官怎么可能采信。
想到这里,江河心里舒服多了,勇气油然而生,对曹芯蕊的死也就更加心疼起来。曹芯蕊啊,那可是大银行家独生的女儿,若是和她在一起,前途无量,而现在一切都被破坏了,被孟春破坏!一想到这些,江河真是五内俱焚,孟春在靠着他时,他实在忍不住,往旁边坐了坐,让孟春扑个空。
孟春本来是向江河靠去,忽然对方往一边侧了侧身子,她晃悠一下,因为惯性差点倒下去。
孟春抬头,看到罗隐和苏三尹丹丹都靠着桌子趴着,秀姨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尴尬地自嘲一下,嘴角边漾起无奈的微笑,她却不知,自己这一番举动都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孟春以为江河这会心情不好,她很是担心,她一片芳心都在江河身上,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挖出来。于是便诚恳地劝说道:“对不起,江河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若是早知道,一定劝你……”
“够了!”江河低吼一声,一把将孟春推开。
孟春躲闪不及重重定向后撞去,眼看她的后背就要撞到后面墙壁,杜明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孟春,生气地问:“江河,你有完没完。孟春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想做什么?”
江河似笑非笑,斜眼看着他:“有你什么事?”
“江河,既然孟春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停!杜明,话不能乱说的,谁说那是我的孩子,我不承认,她这个人为了男人不顾一切巴结,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河想的极好,等镇子上警察来了自己抵赖便是,反正那会说的话没人能原原本本录下来有什么可怕的?
不如借着曹芯蕊的死捞上一笔。曹家对曹芯蕊那么疼爱看重,自己作为曹芯蕊的男友,表面上为她悲痛欲绝总能换得曹家的怜悯,那么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吗?这个孟春,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滚得远远的才叫好呢!
杜明大怒:“江河,你什么意思?你说孟春她……胡扯,孟春一门心思都为了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三和罗隐本来是闭眼睛小憩,此刻被这边的争执吵醒,睁大眼睛看过来。罗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管你屁事,管好自己就得了。”江河不屑地看向杜明。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孟春急忙说道。江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看孟春一眼都烦躁。杜明看孟春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很是愤怒,他暗自想着,孟春就是这般将自己的自尊都踩在脚下,任凭江河践踏的吗?这样卑微的爱,唉,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江河一侧脸看到杜明望着自己的目光晦暗难解,他心里本来就窝着火,挑衅迎过去,嘴角还挂着轻蔑的微笑,低声道:“怎么?心疼了?你若是心疼赶紧把她带走,连带她肚子里的小崽子一并收了吧?哦,没准那小崽子就是你的吧?否则你怎么就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孟春脸色大变,低低地叫了一声:“江河,你混蛋。”
杜明忽地站起来:“江河,你道歉。”
江河瞪着他:“你有毛病吧?道个屁歉,老子骂自己女人天经地义,不服你带她走啊,你看她跟不跟你,我和你说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犯贱。”
尹丹丹气恼地站起来刚要说话,苏三急忙拉住她低声说:“先看看他们闹。”
杜明已经一拳挥过去,江河本来心里就已经窝着火,此刻正好有个发泄的渠道,和杜明厮打成一团。
杜明个子没有江河高大,力气却不小,眼看着站了上风,将江河压在身子底下,一拳打向他脑袋。
孟春疯了一样尖叫着拦着:“别打了,别打了,我求你了杜明我不值得你……这样。苏师姐,丹丹,快点拦住他啊这样要出人命的。”
江河被杜明按在地上打,忽然开了窍,喊道:“啊,啊我知道了!芯蕊,是你杀了芯蕊!”
杜明也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杀了她又如何。你们对得起孟春吗?狗男女!”
第二十四 所爱非人
“啊?是你杀了芯蕊?”
尹丹丹不相信地看着杜明。
杜明是个很不起眼的人,长相普通,甚至还有点丑。平时在班里很少有女同学注意到他,他和江河在一个宿舍,关系还是不错的,这次出门,是因为只有江河一个男生,曹芯蕊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特殊很不自在,这才也顺路邀请了杜明,尹丹丹实在不敢相信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个子男生用被子捂死了曹芯蕊。
杜明虽然一时激愤承认自己杀人,手上却不停,对着江河脸上又是哐哐几拳。
这几下,打在江河脸上,疼在孟春心里,她自己拉扯不开俩人,转身看向苏三:“苏师姐,求你!”
她满脸都是泪水,可怜巴巴。
苏三摇摇头:“没办法,我可分不开这俩人,让他们打吧,反正都是杀人凶手,看看谁能打死谁。”
孟春听苏三这么轻描淡写地,哇地一声哭起来:“苏师姐,罗先生,求求你们了。”
秀姨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俩人在地上翻滚,见杜明很明显占了上风,满心欢喜,连连喊道:“打,打死他!”
孟春急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起来。
江河怒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罗隐在一边抱着肩膀看着,看着俩人打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走上前,一把一个将两个人各自拎起来,杜明把江河打的满脸青紫,还不甘心又冲着他啐了一口:“你无耻!”
江河冷笑着将脸上的吐沫擦干净:“无耻?呵呵,我可是一颗牙都……”
没想到他话没说完,就干呕一声,接着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到地上,还带着两颗牙!
杜明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无耻啊无耻。”
江河恼羞成怒:“你比我好到哪?我所作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父仇,你呢?你为一个女人,一个揣着我崽子的女人杀人!哈哈,到底我们俩谁无耻?”
尹丹丹听到这里,急忙去看趴在地上的孟春,她满脸万念俱灰,愣愣地看着江河,嘴唇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尹丹丹心里难受,走过去用力将孟春扶起来,低声说道:“孟春,你何必为这种人伤心呢?他不配。”
“说吧,杜明,你为何谋杀曹芯蕊?她和你有什么仇怨?”
罗隐分开两人后,看到杜明气息平定了,便问道。
杜明摇摇头:“曹芯蕊和我没有任何仇怨。”
江河闻言,看着孟春呵呵呵傻笑开来。
苏三叹口气:“是为了孟春对不对?你喜欢孟春,担心曹芯蕊说出真相,她当时可是被孟春推下山谷的。”
“为了我?”孟春不相信地望着杜明。后者抬头看了孟春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点了点头:“是,我看到孟春推曹芯蕊了。”
原来当时孟春和曹芯蕊走在后面,孟春一路上都在讲鬼故事吓唬曹芯蕊。本来就是黑夜,加上前面江河等人还抬着尸体,曹芯蕊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孟春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趁人不备一把将曹芯蕊推了下去。正巧那时杜明回头看过去,正看到孟春的动作,他眉头微皱,和大家一起下山谷去寻找曹芯蕊,终于将人救上来,杜明开始是松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杀人凶手。可是后来,他意识到若是曹芯蕊醒来说出是谁推得她可怎么办?他要维护孟春,绝对不能让曹芯蕊说出真相。
杜明以太累为借口回房睡觉,期间却悄悄躲在女孩子们客房的附近等待时机。他先是看到苏三和尹丹丹走出来,过了一会看到孟春拎着个食盒也走出来。待孟春走远后,他一开门进去了。
曹芯蕊那时还在熟睡,杜明用力推了她几下,曹芯蕊睡的很香,一直不醒。
杜明不甘心,又推了她几下,就听着曹芯蕊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孟春,你别推我啊,再推我就掉下去了。”
杜明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就听着曹芯蕊又嘟囔着:“你推我!孟春!”
杜明心道:果然,她什么都记得,这要是醒来还了得!
想到曹芯蕊可能给孟春带来的麻烦,杜明恶向胆边生,抓着被子就用力捂上了曹芯蕊的口鼻,曹芯蕊在睡梦中挣扎,伸手用力去抓盖在自己口鼻上的被子,奈何她吃了安眠药,杜明个子小,力气却大,压的曹芯蕊动弹不得。很快,杜明看到曹芯蕊抓着被头的手忽然松开了,她彻底死了。
杜明这才将曹芯蕊的被子盖好,又仔细看一下周围,没有留下自己任何证据,这才匆匆离去。
“你是为了我才杀曹芯蕊的?”孟春听完杜明的讲述,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
杜明看了孟春一眼,心如刀割。
他后悔,不该因一念之差害死了曹芯蕊,真正该死的是江河啊!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杜明的目光滑到江河身上,充满了仇恨。
江河忍不住打个哆嗦,呵斥道:“你还想杀我吗?”
“真正该死的是你!你为了将来能有好的出路,追求曹芯蕊,又勾引孟春为你做事,你卑鄙无耻!我真后悔为什么要杀曹芯蕊,她是无辜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江河呵呵笑了几声,只是笑的时候牵动了被打得开裂的嘴角,忍不住嘶啦几声。
孟春看着杜明,心里堵得满满的。
原来杜明杀害曹芯蕊都是为了自己,自己爱上了江河,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最后铸成大错!
她越想心越痛。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接着下腹部开始疼了起来,疼的一抽一抽地,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下去,又热乎乎的流了出来。
苏三吸吸鼻子,她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说这气味新鲜是因为她能闻到这血是热的。
她看向四周,罗隐发现她目光充满疑惑,关心地问:“怎么了?”
苏三的目光定在孟春身上,她伸手指着孟春喊道:“天呀,她流血了!”
尹丹丹只觉得身边的孟春软绵绵靠向自己,急忙用力搂住孟春的腰,顺着苏三的手指方向看下去,只见孟春站着的地上已经一片鲜血。
秀姨站起身喊道:“这样子,怕是流产了!”
第一章 前情提要
一直到苏三和罗隐离开小镇时,江河依然拒不承认自己杀人。
苏三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彻底失望。
他将自己之前所说的一切事情都推翻,在被尹丹丹等人指证时咆哮道那都是污蔑。
杜明倒是老老实实招认了一切,并对自己谋害曹芯蕊的行为表示非常抱歉。
孟春则还是和过去一样,就算真相被揭开,江河对她的龌龊心思清晰可见,她却依然执迷不悟。出院后就拖着残破的身体整日去警察局探望,摆出一副要和江河永远在一起的架势。
江河现在根本是连一点好脸色对她都欠奉。她的剩余价值已经压榨干净,江河急于摆脱她,像是扔掉一块破抹布,因为她的存在,会让赶来的曹家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愤恨,曹芯蕊的死是曹家人心里最大的痛,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因为江河,曹家人现在每看到江河一次心里的恨就增上一分,特别是在看到哭哭啼啼的孟春的时候。
罗隐对小镇镇长耳语几句,示意自己和这个叫江河的年轻人并无瓜葛,他们可以随意审理此案。镇长心领神会,当天夜里就接受了曹家人送来的厚礼。
回上海的火车上,罗隐向苏三讲出这件事,苏三眼睛瞪的老大,直直地看向罗隐。
罗隐以为苏三是无法忍受自己枉法,刚要解释,就看到对面的苏三脸上忽然显出明媚的笑来,这笑意一直深入眼底,瞳孔中倒影是他自己的形象,稍微有点惊讶又充满了喜悦,他对苏三的笑容是充满了欣喜呢。
苏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冷静,最大的缺点也是冷静,因为这个特点,让罗隐能够享受突如其来幸福的时刻实在太少太少,而此刻,罗隐从她的脸上眼中看到的只有开心,他自己也跟着快乐起来。
罗隐握住苏三的手,笑道:“你很开心?”
“是,看到江河一定会不开心我就很开心,这个人太缺德,需要被好好收拾下。”
说到这,苏三扑哧一声笑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不能再明显。
罗隐也跟着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阳光一样,苏三的心忍不住抖了一抖,眼中有片刻的惊艳。
罗隐发现她神色稍微有那么一刻的凝滞,便问道:“怎么了,你?”
“啊,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才发现,一直很好看的好不好。”罗隐大言不惭地指着自己,“我允许你摸摸看,嗯如果你想,可以欣赏我一辈子的。”
苏三听到这话,神色稍微有点黯然:“这可难说,我总觉得和你之间隔着厚厚的障蔽,有时候真叫人心生惶恐和迷茫呢。”
“不会了,真的再不会了,只要这次我能去西藏见罗桑活佛拿到了天珠,一切都会解决。”
罗隐说到这里,声音开始低了下去,还看了一下周围。
“天珠?”苏三也压低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孔家本来是一直打算从罗隐外祖家转移的那批清宫文物中得到好处的,又是要搞联姻又是背后威胁,这让罗隐几乎焦头烂额,但是最近事情有了转机。原来罗司令早年有个生死之交,此人是一个西藏的喇嘛叫做罗桑。这位罗桑后来做了活佛,一直和罗司令还有联系,前段时间他来了封电报,说自己转世的时候到了,和老友怕是只能来生再见了。只是心里还有件事放不下,那就是早年和罗司令一起游历江湖是得到的那颗天珠,那天珠本来罗司令也有份的,是两个人一起得到的,但是罗司令这个人很讲义气,认为这天珠既然是藏地宝物就该归罗桑所有。说也奇怪,罗桑得到那颗天珠后就走了好运,在藏地顺风顺水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据藏地的那些活佛们认证,这颗天珠的确也真的是个绝世宝贝。
现在罗桑活佛看到自己转世的机会到了,便想这天珠本来是和罗司令一起得到的,自己这一辈子从天珠上受益良多,现在到了将天珠归还给罗司令的时候。
只是此刻,军统密探无孔不入,罗司令和罗桑活佛的往来也被他们侦知到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上报到夫人那里。这位夫人这些年深感年华老去,一直醉心永葆青春,得知罗司令马上会有一颗神奇的天珠,便叫孔二小姐来和罗隐商议,只要得到了天珠,孔家便不会再纠缠罗家,也允许罗司令全身而退,全家可以迁移海外。
这实在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罗司令动心了。罗桑活佛从天珠中得到了好处,从一个普通的小喇嘛成为德高望重的知名活佛,那么自己依靠天珠,带领全家全身而退,这也是天珠的功效之一啊。
罗司令这么一想,就决定叫罗隐去藏地的罗桑活佛那里拿到那颗天珠,换取罗家的安定。
“这么说,我们要一起去藏地?”苏三问。
“不是我们,是我。藏地形势不知,太过凶险,我一个人去。”
罗隐认真地说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就因为那里太过凶险,才不放心你一个人。”苏三用力反握一下罗隐的手,继续说道,“你此去是为了摆脱孔家的控制,既然你选择用这个办法得到自由,我为了将来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也要为这份自由去努力。”
罗隐听到这里很是感动。
这时才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便细细地向苏三讲述了她被人袭击的原因。
“啊?因为她爱二小姐,便要对我下手吗?”苏三很是惊讶,她想不到看着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是啊,她装可怜装柔弱,逼迫前夫樊军长派人袭击你,当然那位樊军长虽然被她纠缠的下了命令,但还没有真的想将你置于死地,只是派个过去川军的军官来执行这件事。若是樊军长真的想杀你,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唉,想想那天也真是危险,若是没有山鬼忽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位樊军长,明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变心喜欢女人,却还要维护她的利益不忍见她伤心,这叫什么感情呢?就像孟春,明知道江河是利用她,却还如飞蛾投火。可惜了杜明,对,最可怜的是曹芯蕊啊。”苏三想到这些事愤愤不平。
“所以曹家人是不会放过江河的,就算他不承认,以曹家的财力,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了。孟春执迷不悟,就让她彻底撞到南墙头破血流吧。”
罗隐举起苏三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只要我们将来能在一起,不负大好时光就足够了。”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着,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上海越来越近了。
第二章 潜行
两辆军车在青阳峡检查站前停下。
卫兵胸前挎着枪走上前敬了一个军礼,接过司机从窗口递过来的证件和通行命令,那上面写着军车上的人数。
“嗯,去西安的。”卫兵点点头,“打开后车门。”
车后面的帘子被打开,卫兵探头看向里面仔细地清点着里面的人:“一个、两个、三个……”
前面一辆车后厢有十二个人,第二辆车则有九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米黄色军装的瘦小士兵,很明显是个女子,她对面则是个笑眯眯的青年,军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口白牙。
卫兵点了人数,和通行手令上的人数相符,便对着路边的人一挥手:“放行!”
车子启动,毓嵬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检查站笑道:“哈哈,罗小四以为我们没有通行证就过不了青阳峡,不能西行,太好玩了,一想到很快就能在西安城看到他,我就想笑,苏苏,你说他会不会气歪了鼻子。”
苏三含笑点头道:“他以为此行危险,怕我担心,悄无声息就自己跑了,他不知道,让我一个人在上海是会更加担心他的,他啊,总是自以为是。”
“他这也是为你着想,不过你放心,苏苏,这一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尽力保护你的。”
苏三听到这话笑了:“保护我?要是遇到老鼠呢?”
旁边几个士兵听到他们对话都扑哧一声笑了。毓嵬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伸手转动一下军帽:“那,那不是事发突然吗。”
原来罗隐在火车上答应苏三此去西藏会和她一起,结果回到上海后不久他就自己悄悄地走了。还给苏三留下一封信,说自己是为了家族全身而退和苏三的未来,会尽最大努力安全回来的。
苏三当即就慌神了。
因为彼时对那地政府管理的程度有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况且这罗桑活佛拥有一颗神奇天珠的事情在当地已经不是秘密,罗桑活佛感觉自己转世之日要到了,也就是说他大限将至,很可能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之差,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拥有神奇宝贝,觊觎的人定然不少,罗隐一个人前往凶险未测的雪域高原,苏三如何能放心?
毓嵬得知这件事也很着急:好你个罗小四,这么好玩的事不叫上我!不像话,还是好朋友吗?
嫉妒羡慕加不满,毓嵬开始整日在苏三面前摆弄是非,大概就是罗小四做的不地道,咱们一定也要去西藏,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怎么能落下我毓大爷,必须追上去,我陪你,有什么危险我顶上!
苏三本来就对罗隐担心的不行,被毓嵬这么一撺掇便去找莫明想办法。
“哎呦,这可不好办,现在往那边去管理的很严格的。”
莫明连连摇头,“再说那么危险,你去那边我可不放心,我就对你说真话,那些地方咱们就一直没彻底控制,都有各自的土司贵族治理,各方势力很复杂,还是不要去了。”
“不,我要求,莫名其妙,只有你能帮我了,帮帮我吧。”
苏三再三请求,莫明就是不松口。
直到三天前的晚上,袁晨忽然悄悄来找苏三,对她说正好有特训班的两辆车要求西安,可以带他们过去,只要通行证上多加俩人就是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一路向西的话还要你自己想办法,到了西安可以往甘肃青海一带走,也许到了西安城就能遇到罗先生呢。”袁晨说道。
苏三高兴地握住袁晨的手:“真的?可以混过青阳峡?真的太棒了,袁晨,谢谢你,你真好。”
袁晨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过一会才抬头看着苏三道:“苏姐姐,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苏三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嫉妒你,苏姐姐。”
袁晨坦诚说道:“此去一定很危险,苏姐姐你是知道的吧?你可知道莫长官为何不让你去?”
“他是我朋友,担心我出事。”
“是,有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就是他的私心,他心里巴不得罗先生出事,苏姐姐你就能和他……和他……”
苏三一愣:“这话是怎么来的,莫明不是这样的人。”
袁晨笑了:“苏姐姐,你这话说的怕是自己都不相信吧,他哪里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点咱们都清楚。”
苏三不好意思地一笑,她的确有点言不由衷。
“他喜欢苏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他这个人又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主动去破坏姐姐和罗先生的关系,现在怕是巴不得罗先生不会回来,那么苏姐姐不就是落在他手上了?而我呢,我是喜欢莫长官的,也是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才决定帮苏姐姐,你去找罗先生吧,带着他一起回来。”
袁晨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看着苏三长出一口气道:“苏姐姐,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苏三轻轻拍着袁晨的手背:“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要谢谢你,我努力地活着是为了未来会更好,袁晨,我们一起努力吧,你为你的幸福,我为我的将来。”
就这样,第二天,苏三就和毓嵬在袁晨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小兵的衣服,上了军车踏上向西的旅途。
这样的运送特训班学生的军车,条件自然不会很好,当天晚上休息时,就有一只大老鼠忽然冒了出来。
毓嵬当时吓得哇地一声大叫,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嘴唇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那老鼠被对面的士兵吓了一跳,直奔苏三这边跑过来,苏三站起身,一脚将老鼠踢了下去,毓嵬这才松口气:“我的老天爷啊。”
“你呀,还说要保护我呢,一只老鼠就把你吓得动都不敢动。”
苏三笑道。
毓嵬活动一下身子,连连摇头:“我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唉,这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小时候,看护我的嬷嬷不负责任,晚上几个人跑外屋去赌钱,我一觉醒来就觉的耳朵边毛茸茸的发痒,伸手摸去,竟然是一只大老鼠,看我手伸过来就咬了我一口,看看,这里还有伤痕呢。”
毓嵬说着将手伸出来,果然,在手背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浅坑,可见这被老鼠咬的阴影一直笼罩至今。
苏三轻轻拍了他一下:“好可怜的孩子,那时要是姐姐我在就好了,直接将老鼠掐死。”
第三章 进城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军车进了西安城。
这些学生是挂着国防部的名头被送到西安来分配工作的。
军车进城后先是直奔西北公署去述职,苏三和毓嵬这俩冒牌货还在想怎么下车去找人,车子停了下来,开车的士兵下了车后,掀开后面车门道:“两位,一路同行就到这里了,就此别过,祝两位一路顺风吧。”
毓嵬先跳下车,接着伸手扶着苏三也跳了下来。
“非常感谢。一路上多谢您照顾。”
苏三连声道谢。
那司机笑道:“我和袁晨是同学,她的托付自然要尽力完成。”
那人说到这里忽然就有了些感慨:“这从此就和同学们天各一方了,幸好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在。两位,这是袁晨要我转交的。”
那小兵又从口袋掏出两张派司道。
苏三接过派司,见里面贴着她和毓嵬的照片,上面名字却不是他们的,心里也感叹袁晨想的真是周到,再三谢过,和车上众人挥手告别后拎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待他们俩远去,有士兵道:“教官,这两位就此别过了?”
“呵呵,这两位啊也不知为何想不开,要一路向西走,那边可凶险着呢。”
司机摇摇头,伸手一扯帘子道:“同学们下车了,咱们去报道。”
苏三和毓嵬穿着一身士兵服走在大街上,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毓嵬下了车就嚷着饿了,俩人便找个看似干净的小馆儿,要了一碗胡辣汤两个饼就开始吃起来。
那小馆子门面不大,店主见俩士兵进来暗自叫苦,心道生意本来就不好,现在吃白食的又上门了、
毓嵬吃着这胡辣汤,嘴里还说道:“这玩意看着品相不咋地,味道却还不错,只是若罗小四那家伙在,是一定不会吃的。还可能皱着眉头叫咱们赶紧拿走呢。”
苏三想到罗隐一直只喝清汤,看到这种糊糊状的混汤就皱眉,此刻若是在身边一定会说这是猪食,如何能吃。想到罗隐,她又忍不住眉头皱了一下,叹息道:“这混球,现在也不知人在哪里呢?对了。西安城内,你们有没有同学故旧啊。”
“嗯,我想想,一时也记不清大学同学谁在这边。”
正说这话,有两个人走了进来,招手唤过店主,要了两碗胡辣汤两个饼就稀里哗啦吃起来。
毓嵬虽然在吃食上没有罗隐那么挑剔,否则也不会唱着八角鼓从长春一路乞讨回来了,只是吃饭时的繁文缛节也不少,现在听着别人吃饭声音大就有些心里不自在,将碗放下,实在吃不下去了。
那俩人吃饭简直是倒进去一般,三下两下就吃完了,招呼着老板又要一碗,同时大概是吃的半饱就开始聊起天来。
“那沈家真是,听说今晚要请兴善寺的和尚来做道场呢。”
“嗨,这能有什么用,还是他姓沈的先有错在先,我看那女鬼怕是不会罢手咯。”
“难说,兴善寺那也是大寺,寺内和尚恐怕有点真本事在。”
俩人谈论着,店主正好端着胡辣汤上来,闻言插嘴道:“两位说的可是城南沈家的事?”
“是啊,是啊,掌柜的,你也听说啦?”
“哈哈,这沈家闹鬼,吵的沸沸扬扬,城里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淡淡笑意。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西安城这么大罗隐在哪里是不好找,但是既然这西安南城的沈家闹鬼,若是苏三抓住了这鬼,定然也会全城人都知道了,还在城中的罗隐也会听说,知道他们一路追来,一定会先来找他们的。
“我和你讲,罗小四这家伙鬼的很,没准早就在上海安插了眼线,我们一出上海他就知道了呢。反正只要他知道就会来找我们。”
毓嵬笑道。
苏三点点头,两个人决定等会稍作收拾下就去那城南的沈家看看热闹。
苏三和毓嵬二人吃完饭,找个小旅店住下。
那旅店老板见进去的是俩士兵,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蓝布旗袍的女子和一个灰色猎装男子,心里也是极为惊奇,但这乱世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有,这老板也知道,要想多活几年,就不要多管闲事,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听到苏三问要做法事的沈家在哪里,还好心地指了方向。
“两位也要去沈家看热闹啊。”
那老板含笑道,“这沈家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越闹越邪性,之前请了楼观台的道人做法事。现在又要找兴善寺的僧人。”
毓嵬忍不住笑了:“这也是临时抱佛脚病时乱投医,怎么僧人道士都来了,若是不行,怕是下次就要请牧师过来驱逐撒旦了吧。”
那旅馆老板不知道撒旦是什么,牧师却是知道的,跟着说道:“这沈家大少爷倒真的是一位牧师呢。叫做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沈良,还有个洋人的名儿,叫什么约瑟夫。这洋人念经明显是不管事啊,沈家还是闹鬼。不过也有人说这沈家大少爷根本就不在家住,明显是镇不住鬼呀。”
“约瑟夫,沈良!”
毓嵬眼睛一亮,用力拍了苏三一下:“哈哈哈,这才叫巧了,巧了!你不是问我有什么同学故旧在此吗?我想起来就是沈良。这天下叫沈良的一定很多,可是叫约瑟夫又是牧师的一定就是他了,这就是我们的同学啊,罗小四若是在城里的话一定也会注意到这件事的。”
两个人走出旅馆,挥手招来两辆黄包车,一说到去城南沈家,那车夫也笑道:“两位可是去沈家看驱鬼的。“
“正是,看来今日这沈家的是还真是全城尽人皆知啊。”毓嵬感叹。
“是啊,城南沈家,大富之家,谁能想到这大半年竟然会闹出这么多怪事。”
车夫含糊说着就迈步跑了起来。
这拉车是需要力气的,跑起来脚步生风,哪里顾得上说话,就是说也是气喘吁吁,因此一路上倒也安静,只是苏三想不到,原来所谓城南竟然这么远,一直跑到了长安县,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第四章 放焰口
原来这所谓的城南,其实指的是长安县的南边。
这里良田纵横,还有一望无际的果树,因是秋天,树叶有的黄有的红绿,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车夫一前一后跑在黄土路上,腾起两道黄色的尘土。
“这便是崔护题诗所在了。”毓嵬指着前方。
苏三这才明白,原来这大片的果树是桃林啊。
想到当年崔护所见,这里桃花盛开之时一定是很美了。
原来唐代诗人崔护曾做过一首《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首诗让人想起灿烂的桃花,和桃花相映成辉的貌美女子,叩门求水的年轻书生,以及寻美无觅处的怅然若失,像纤纤素手,拨弄了人心地最柔软的一根心弦。
苏三的目光从桃林中滑过,心里感叹,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罗隐,若是离开西安,再往西行的话一路上会更加艰难,怕是更难寻人了。
“前方就是沈家大宅了!”
车夫指着掩映在桃林中的一处所在。
这沈家建在一个山包之上,顺着石板台阶一路走上去,路上遇到三三俩俩的人,口中谈论的都是什么驱鬼法事之类的话题。
待到了门口,听着众人议论,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驱鬼仪式,其实是沈家老太太请僧人过来放焰口的。
这放焰口是一种佛教仪式,焰口,另称为面然。是指地狱里的饿鬼,其体形枯瘦,咽细如针,口吐火焰佛教以为这是死者生前太过悭吝之故,才有这样的果报,通俗的说,放焰口就是佛教对饿鬼施以食物和水用来超度。举行放焰口仪式,超度恶鬼,也是给死去的人积功德。
苏三问:“原来是放焰口,不知道是为了哪位亡者啊。”
一个老者低声道:“听说是沈府的大奶奶。”
毓嵬一愣:“莫不是沈良的妻子?”
那老者连连点头:“正是,说来也奇怪,这位沈大少爷是信洋教的,沈家竟然给大少奶奶放焰口,看来洋教还是不行啊。”
毓嵬看向苏三:“真是想不到,沈良的妻子竟然去世了,这位沈少奶奶我当年还曾经见过一面的,真是人生无常啊。”
苏三听到毓嵬这么说,对罗隐的担心又增加了几分,的确是人生无常,必须要把握好现在才是。
两个人站在门口,就看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嘎的一声停下来。
一个黑衣男子下了车,噔噔噔快步顺着台阶往上走。
毓嵬一见此人,急忙喊道:“约瑟夫,你还好吗?”他说的是英文,说的又快,那男子急忙向人群中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毓嵬。
“毓嵬,你何时来的?怎地不提前来电话?”
毓嵬有点不好意思,若不是今天听小馆子老板说起,他还真是不记得还有位老同学在这里呢。
沈大少爷带着毓嵬和苏三进了沈家,大门重重地关上。旁边的老者说道:“这人不地道啊,原来是沈家大少爷的朋友,刚才还装什么都不知道哩。”
“约瑟夫,我也是刚才在人群中才得知,节哀顺变吧。”毓嵬有点尴尬,自己鲁莽上门,没想到正遇到老同学,却又是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该说点什么。
“没什么了,内子去世已经大半年了,是上帝召唤了去。”
沈良做出请的动作:“请吧,这放焰口的和尚在后院呢。”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很是尴尬。
看来这位沈大少爷已经看出来两人是过来凑热闹的。毓嵬急忙将话题岔开:“你最近可见到了罗隐?”
“见到了,上午见到的。”
沈良点点头,忽然明白过来,“哦,你是跟他一起来的?”
一听罗隐果然在西安,苏三眼睛一亮追问道:“他住在哪里?”
沈良看看苏三,毓嵬急忙介绍说这是罗隐的好友。
“他现在和平饭店,说在西安还要再等几天,怎么,你们不是在一起的?”
和平饭店!苏三心道,果然还是罗隐的做派,一路西行冒险,还讲究派头,进城就住进了大饭店。
说话间已经来到后院的月亮门口,有僧人诵念的声音传来,木鱼铛铛铛地敲着。
苏三瞪大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一幕,她是在教会学校长大,从没有见识过这种传统宗教的仪式,很是好奇。
毓嵬家里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对放焰口并没有多大兴趣。边走边问道:“我听了点小道消息,说是……”
毓嵬停顿一下,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件事。
沈良苦笑一下:“说我家闹鬼吧。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连放个焰口都被传成做法驱鬼了,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我欺啊。”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毓嵬见苏三看得津津有味,对沈良低语道:“这位苏小姐其实是有名的私家侦探,要是真有麻烦不妨坦言,我们也许能帮上忙。”
沈良叹口气,在毓嵬耳边小声说道:“闹鬼这种,其实我是不信的,虽然我也相信这世间一定有撒旦存在,但是茉莉,她不会是魔鬼的侍者,不可能招惹上撒旦。只是我母亲为人迷信,非要做做超度才能安心,这也让闹鬼之事变得甚嚣尘上,这事情闹得大了,怕是我的教职都要被影响。”
苏三虽然眼睛盯着那焰口堂上带着帽子,状若唐僧的法师们,耳朵却还在留意着这边,在一边问:“沈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我想你能做牧师,说明沈家还是很开明的,沈老夫人一再做出怪力论神的事,想来一定是遇到了难事。”
沈良听着法师唱诵,看着站在一边面露虔诚的家人,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请随我来吧,这里太吵,不方便说话。”
苏三和毓嵬跟着沈良来到书房,沈良叫佣人去倒茶,关上门说道:“我母亲这半年来一直说看到了茉莉的鬼魂,扰得她心神不安。”
茉莉就是沈良妻子的名字,死去的沈大奶奶。
“恕我直言,沈先生你妻子和令堂之间是否有过节?”
沈良犹豫一下回答:“没有。”
“若真的没有,沈先生何必这么迟疑呢?”苏三似笑非笑。
“那……婆媳相处,有些磕碰总是难免的。”沈良回答,“再说茉莉是上帝的子女,应该宽恕一切。”
第五章 麻雀和毛毛虫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苏三也不好再问下去。
这时一个丫鬟在外面敲门说:“大少爷,老夫人让你过去呢。”
沈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那丫鬟看着有点怕沈良,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老夫人说这放焰口要全家人都过去的。”
沈良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是牧师,非常不想参加什么放焰口这样的活动。但他又是个孝子,老夫人这举动也是为他着想,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苏三看了毓嵬一眼,说实话她是非常想去看看的,她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人,放焰口这种事一直没有见识过,再加上这沈家闹鬼的事在西安城里传成这般,应该不仅仅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原因。
所以苏三是非常渴望去看放焰口。
毓嵬接收到她渴盼的目光,只能看向沈良小心地说道:“约瑟夫,虽然你是信主的,但这个和信仰无关,纯粹是哄老太太开心。”
他喊沈良的教名,又说只是为了老太太开心。
沈良本来是内心纠结,一听毓嵬喊着自己的教名这么自然地说出来去讨他母亲欢心,便立即点点头道:“嗯,也是这个道理,毕竟是中国人,孝道最大嘛。”
苏三心里暗笑,心道这个沈良还真是个推一推动一动的性子,其实自己一直在矛盾中,只需要有人推他一把才能向前罢了。
于是苏三和毓嵬跟着沈良来到做法事的后院。
打头的法师手里举着一只碗,已经开始往四周撒米了。
毓嵬在苏三耳边小声解释道这是布施给附近的鬼魂野鬼,让他们吃饱饭早日投胎,不要找主家的麻烦。
沈老太太看着有六十来岁,头发几乎全白了,拄着龙头拐杖看着很有威严的样子。
看到沈良过来了,点点头,指着队伍中一个位置示意他站在那。
沈良伸手介绍毓嵬和苏三是他的朋友,老太太说道:“寒舍此刻正放焰口,招待不周,两位请先随意。”
苏三和毓嵬站在一边,看着沈良不太乐意的走进了主家的队伍跟在做法事的和尚后面走着。
又有一把米被洒撒出去,麻雀纷纷落下来,啄食碎米。
梵呗声声,伴着香烛的气息,这古老的仪式有一种威严感。
苏三打量着沈家的院子,这沈家看来真是有钱人家,这放焰口的院子像是个小型寺院一般,有一个很大的佛堂,刚才放焰口的和尚们就是坐在佛堂里的,看来这沈家是信佛的,这样的人家出了个牧师,到挺有意思的。
苏三正在看周围环境,忽然发现不对劲,只见那些落在地上吃碎米的麻雀纷纷倒在地上,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是院子里点着灯,能看到麻雀细细的小腿还蹬了几下。
苏三吓了一跳,急忙拍了毓嵬一下,示意他看。毓嵬惊道:“莫不是吃多了,我过去喂过百灵,总怕它们吃不饱,不停的撒粮食,结果这些家伙没个饥饱,有的竟然撑死了。“
若真是撑死了,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苏三和毓嵬正小声嘀咕着,就见佛堂不远处一个丫鬟忽然呀地一声。
旁边的老妈子急忙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什么。”
“看那灵位!”那丫鬟伸手指向佛堂供桌上的灵位。
老妈子顺着丫鬟手指看过去,忍不住也低叫一声:“我的天呀!”
两个一直屏气凝神的人忽然发出惊呼,苏三和毓嵬跟着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灵位上是四个黑字,沈门柳氏。这个灵位苏三进来时就看到了,当时还觉得有点好笑,这沈良还是牧师,竟然允许妻子的灵位写什么沈门柳氏,这也太老土了一点吧。可是现在,在灯光下那四个字竟然是毛茸茸且蠕动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围观的下人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呼声,这声音显然惊动了沈老太太,她本来是眯着眼睛,跟着师父一趟趟走着,边走边撒着米,这时睁开眼睛看向惊呼的人群。
终于有人哭出声来:“有鬼,有鬼!”
这一声有鬼叫的格外凄惨,本来围观的人们在这梵音中精神已经绷到了极点,看到满地麻雀尸体,牌位上蠕动的黑字,再也无法忍受,纷纷一起惨叫:“鬼啊,鬼啊!”
沈老太太喊了一声:“你们……”
你们怎样,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绕到的位置正好对着那灵位,她也清楚地看到灵位上四哥毛茸茸的黑字!
那沈门柳氏四个字之所以是毛茸茸的,因为那完全是由黑色的毛毛虫组成!
焰口开始时还不是这样,那些毛毛虫是何时爬上去的?又又为什么单单爬在沈门柳氏那四个字上?
走在前面的和尚听到沈老太太的喊声,眉头皱了皱,但现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维护仪式庄严,因此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念着经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他身后的和尚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去看,接着大叫道:“天啊!师兄,晕过去了!”
沈老太太像是傻了一样,指着灵位瞠目结舌,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异样。
沈良站住了,依然皱着眉头喊道:“扶师父去一边休息。”他接着一抬头,也看到灵位上的毛毛虫,当即大怒道:“这灵位上爬满了虫子你们都没看到吗?”
老太太则指着灵位喊道:“弄死它们,弄死它们!”
一个和尚喊道:“不可杀生!”
苏三蹲下身子捡起一只死去的麻雀,按按它的肚子和脖颈说:“不是撑死的,它并没有吃多少东西,都是瘪瘪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焰口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沈老太太脸色铁青,由丫鬟扶着坐到一边,管家急忙去找大夫,几个和尚也乱成一团。
苏三则站在灵位边,看着那些黑色的毛毛虫。
“发现了什么?”
毓嵬过来问。
“有股青草的味道,很清新。”
苏三盯着灵位说。
毓嵬向四周看看说:“这里有树木,还有月季花,有大鱼缸,里面有水草,有点青草气息很正常吧?”
“我说的是这里。”苏三指指那灵位,“可是那上面只有毛毛虫。”
第六章 荨麻蛱蝶
管家招呼人七手八脚将那晕倒的和尚抬到佛堂里面的榻上去。
围观的几个女佣人被这院子里的怪异事情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两个年轻的男仆上前帮着抬人。
沈老太太用龙头拐杖敲打着地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大,你媳妇她到底想要闹什么?我们沈家可没对不起她。”
沈良脸色也不好看:“妈,这是什么话,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女人尖叫道:“怎么没关系?她自己寻死的,还拉着这个家的人不放,到底想做什么?”
苏三和毓嵬对视一眼,都在想:自己寻死的,沈良的妻子原来是自杀的!怪不得沈家要放焰口呢。
这说话的是沈良的弟妹,沈良装作没听到,低声问:“妈,要不你先回房吧,这些事不是什么闹鬼,一定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你媳妇死了都要祸害咱们家。”
沈老太太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院子,更生气了。
沈家的其他人也都看着地上的死麻雀和灵位上蠕动的毛毛虫,神色各异。
这时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咦,这灵位上被人涂了东西的。”
沈家二少奶奶瞪眼睛看过去,见是个清秀的女子,一身蓝布旗袍,打扮的很朴素大方。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乱讲什么?”二少奶奶当即不高兴了。
“这两位是我同学,大学同学。”
沈良介绍道。二少奶奶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学生了不起啊。”
“沈先……”苏三忽然想到沈良说自己是他的同学,那么称呼沈先生是一定不行的,便马上改变了称呼:“约瑟夫,这灵位上应该是被人涂了一种植物的汁液!只涂抹在沈门柳氏这四个字上,这汁液是这类毛毛虫的最爱,我想最大的可能是荨麻的汁液!”
苏三认识这种黑色身体中间和侧面有着黄色条纹的毛毛虫,她小时候在教堂后面的山坡上见到过,当时情景太过触目惊心,于是长大后她四处查找昆虫学上的资料,得知那种毛毛虫是荨麻蛱蝶的幼虫。
那是一个夏天,苏三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
后山有很多荨麻,这种植物又叫做蜇人草、咬人草、蝎子草,曾经是重要纤维植物,古代欧洲人很早就采用其纤维纺织衣物。《格林童话》中有个《六只天鹅》的故事,那故事中的艾丽莎就曾采荨麻为她的哥哥编织衣物。同时童话也讲了艾丽莎因采荨麻手一直是红肿的,这是因为这种植物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接触皮肤后会产生刺激性的皮炎。
修女们早给孩子们讲过六只天鹅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后山的荨麻地去不得。苏三这天是百无聊赖走到那,看了那荨麻地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原来在这大片的荨麻叶子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种黑色毛毛虫!毛毛虫背中央是一道黄线,看上去所有的荨麻简直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天啊,太恶心了!苏三吓得转身就跑,像是那毛毛虫大军要跟着追上来一样。
这记忆实在太恐怖,后来苏三就牢牢记住了那毛毛虫的长相,也查到了它们的名字:荨麻蛱蝶的幼虫。
这种蝴蝶是黄色的,翅膀上长有三块黑斑,它们将卵产在荨麻或者大麻叶子上,幼虫就靠吸取这些植物的汁液长大。
发现这种幼虫的地方一定有荨麻,那么能吸引这么多幼虫爬过来的原因也很清楚了。一定是这院子里的荨麻被清除了,只有这灵牌上沈门柳氏那四个字上涂了荨麻的汁液,于是大批毛毛虫就被吸引过来了。苏三低声向沈良讲了自己的想法。
“荨麻?”沈良看向管家,“这院子过去可有荨麻?”
管家刚将医生带进佛堂,闻言站住回答道:“有的,过去在这院子一周种了那东西防盗。”
荨麻茎叶上的细毛是很好的防盗武器,这院子很少人来,种这东西防盗很正常。
“这几天做法事,院子里来的人多了,怕荨麻蛰到人就都给铲掉了。”
果然,荨麻被清除后,一些漏网之鱼想来藏在周围的草丛中,忽然发现了荨麻汁液的气息就都聚了过来。
沈良暗自佩服这苏小姐聪明机智,急忙向众人解释了这毛毛虫的事情,证明这不是闹鬼。
老管家拍着脑门道:“是,大少爷说的对,我想起来了这种毛毛虫过去的确是在荨麻上见过,那么这就不是闹鬼啊,是有人捣鬼。”
二少奶奶指着满地死麻雀问:“毛毛虫可能是别地方爬过来的,这麻雀呢?怎么吃了这米就死了。”
“那当然是有人在米里下毒了,故意搞这些事情出来。”
沈良回答道。
“大哥这话里有话啊。”二少奶奶不高兴地说。
“好了,去抱一只鸡过来。”沈老太太吩咐道。
一个和尚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急忙喊道:“且慢,不可杀生!”
“师父,我这是为了救人,顾不得了。”
那和尚见沈老太太很是坚决,知道自己阻拦无用,便站在一边低低念着佛号。
很快有佣人抱了一只公鸡过来。那公鸡胆子极大,看到院子里都是人一点不怯场,老管家将装着米的碗放到公鸡面前,那公鸡低下头就开始啄食,吃了好一阵,拍打着翅膀很是开心的样子。吃饱喝足了,这公鸡竟然格格格地打起鸣来。
二少奶奶指着那公鸡说:“看看,公鸡活得好好的,这米没问题。”
米没问题那是什么有问题?
苏三蹲下身子一点点检查。
她相信这些麻雀一定是被人毒死的而不是所谓的闹鬼事件。
毓嵬也一点点在地上搜寻着,手指一寸寸地摸着地面。忽然他抬起手来说:“看看,我找到什么!黑芝麻!”
黑芝麻!
苏三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麻雀不傻,当然知道芝麻比碎米好吃。大部分麻雀的选择一定是芝麻。
而黑色的芝麻在黑夜撒到院子,谁会注意到呢?
于是贪吃黑芝麻的麻雀都死了,那碗米却是无毒的。
第七章 离魂(一)
“老太太,您看,这是有人故意捣鬼并不是闹鬼啊。”
毓嵬举着手说,他指尖上还蘸着几颗黑芝麻,说着又贴近鼻子闻了一下道:“呦,还是炒熟的呢,炒的香喷喷,别说麻雀,就是我也想吃的。”
沈老太太脸上阴云密布,右手紧紧地抓住拐杖,手指关节攥得发白,看来她已经处于暴怒之中。
沈家子女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老太太自己才渐渐平静下来,长出一口气点点头道:“今天这事多亏了二位,两位今天能来寒舍,这也是我老婆子整日吃斋念佛换来的,菩萨开眼啊。你们两位是不知道,这件事要是再传扬出去,我们沈家的名声那就彻底的……唉。老大也不知道你都忙个什么,从来不管你媳妇,现在闹成这样。”
沈良看看毓嵬,低下头站在一边。
苏三心道,看来沈老太太对大儿媳妇怨气极大啊,怎么这人都死了还处处不放过。
沈老太太眼睛毒辣,一眼看穿了苏三的心思,微微一笑:“这位小姐,姓什么来着。”
沈良急忙看向毓嵬,后者答道:“老太太我叫毓嵬,这位是苏小姐,我们都是沈良的同学。”
“哦,对,苏小姐,你可真年轻啊。”
老太太感慨着。沈良尴尬地咳嗽一声,就听老太太继续说道:“今天这事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整个西安城都在传我们家的闲话,我就自己和你们说了吧。我家大儿媳半年前就出现过几次离魂的事情,被家里的佣人撞见过,吓人的很。这老话都说人要死了魂儿才会离开身体,我家大儿媳活着好好的离魂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命怕是不长了,果然,没出半年人就没了。人没了就没了吧,活着时候我沈家没有对不起她,谁能想到她死了之后我们家就开始闹鬼,闹的是四邻不安。”
离魂指的是人还活着魂灵却出窍四处游荡,在过去的笔记小说神怪故事中记载了很多类似的故事。过去苏三看到这类故事,都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人做梦的情景,离魂者本人并没有出现过离魂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源氏物语》中就有一个六条妃子的离魂故事。这位六条妃子本来是东宫妃,二十岁时东宫太子早逝,她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后来疯狂地爱上了光源氏。
但她只是光源氏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嫉妒心让她发狂,最后出现了离魂的现象,她的灵魂出体害死了光源氏的其他情人。这个生灵能自由行动,会害人,还能被人看到,和沈家大奶奶的情况倒是很像。但这只是文学作品,现实中真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吗?
见苏三陷入沉思,老太太问:“苏小姐也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吧。”
”是过去看文人笔记志怪小说中读到过,现实中倒是从未见过。”
“是啊,这样的事情,有几个人能看到呢?”老太太指着院子里乱哄哄的收拾灵位,捡拾死麻雀的佣人们说道,“家里的几个佣人,后来都撞见过,吓得不行。”
她的目光转向大儿子:“老大,我累了,这事你就负责善后吧,我是实在没脸等果圣法师醒来了。”
说着就拄着拐杖站起身,刚才和沈良争执的二少奶奶急忙一把扶住她说:“我送母亲回房吧。”
待沈老太太走了,沈良向苏三和毓嵬介绍了院子里的沈家众人。
原来沈家老太太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就是这沈良,次子沈德,是个瘦削身材看着很精干的男子,不过似乎沉默寡言,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妻子二少奶奶一直和长兄争执,他不发一言,像是很惧怕妻子。三小姐今年还在读中学,扎着两条辫子,见沈老太太走了这才叹气道:“唉,这闹得,我明天都不敢去学校了,又要成为笑话了。”
“小青,这是什么话?”二少爷沈德有点不满地问。
“二哥,现在我们同学都知道咱家的事了,都背后笑话我呢。”沈青气的跺脚道,“大嫂也是,我们家谁也没有对不起她,做什么搞这些事出来?真是的。”
“小妹,人死为大,不要再说了。”沈良很是尴尬。
沈家从老太太到二少奶和小姐都说没人对不起大少奶,那么她是怎么死的呢?怎么会自己跑去自杀?
苏三的目光在沈良兄弟脸上打个转。
沈家兄弟二人,沈良看着高大英俊许多,沈德长得太普通了,属于扔进人堆找不出的那种,三小姐也是相貌平平。
这兄妹三人,估计沈老太太会更偏爱大儿子多一些吧。
这时那医生已经出来了,一个和尚也跟着匆匆走来说;“大少爷,我师兄已经醒来,麻烦安排一下,送我们回寺里吧,还能赶上晚课。”
“好的。”沈良闻言就要安排人去准备马车,这时苏三喊道:“等一下,医生,那位法师到底是怎么了?”
那医生是个老中医,捻着不多的山羊胡子说:“应该是食物中毒,我给他按摩了几处穴位灌了甘草水,只需要多喝水静养,待毒物排出体外就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中毒的吗?”
“这个嘛……无从判断。”老中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没有呕吐物和粪便,就是西医也没法判断是什么中毒。”
“你们今天的都吃了什么?”
苏三这话是问出来的那个和尚。
那人想了想:“中午在寺院斋堂吃的面条,我们几个人吃的都是一样的,我师兄也没有自己偷偷吃独食的习惯。“
几个和尚吃的是一样的饭食,怎么这个果圣就中毒了呢?
那和尚讲完,忽然抬手拍了自己的光头一下:“啊,我想起来了,师兄在焰口开始前喝了一杯茶。”
“倒茶的是何人?”
“这个嘛,那茶水就放在师兄身边,他拿起来就喝了,因为我们寺院放焰口一直是师兄做领头唱诵的,极容易口干舌燥。所以师兄是放焰口前看水就喝。”
“原来是这样。现在那茶杯应该也早被人收走了吧。”苏三自言自语。
毓嵬则得意洋洋地对沈良说:“看到了吧,苏小姐很神奇的,一定能够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抓住那个深藏在沈家的鬼,哦,真正的鬼。”
“那就一切都拜托给苏小姐了。”沈德在一边说。
第八章 离魂(二)
这些和尚忙乎一下午一口热饭都没吃上。沈良虽然不信佛教,但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管家过来说车都套好了,沈良道:“还是请几位吃完晚饭再走吧。”
那走出来的和尚此刻已经饥肠辘辘,刚要答应下来,却听里屋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不用了,佛门仪轨曾经过午不食,我等这身皮囊少吃上一顿半顿也是一种修行了。”
院里的和尚面露尴尬,双手合十道:“师兄说的极是。”
被称作师兄的便是刚才晕倒的那个和尚,法号叫做果圣的。
这果圣由一个和尚搀扶着缓步走出,此刻他已经卸去了放焰口时戴的精美毗卢帽和华丽的袈裟,一袭灰布僧衣光着头,能看出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人的样子,相貌清秀略带病态,现在身体未恢复,走路轻飘飘的毫无气力,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那么,这就送大师回去吧。”沈良对沈德使个眼色,沈德急忙上前虚扶一下:“法师这边走。”
苏三忽然问道:“这位法师,你还记得放焰口前喝过的茶水是谁倒的吗?”
果圣的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习惯大家都知道吧?”
“我一直是做领诵的,多喝点水这种很正常。也许都知道吧。”果圣想了一下。
“啊,我的问题,问完了。”
待沈德陪同几个和尚离去了,苏三忽然问:“这位果圣法师,过去来过这里吗?”沈良说道:“我很少回家,我们家的大小事务都是我二弟去做的。唉,所以这院子里原来有什么,来过谁,我是不知道的。”说话时他的目光投向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灵位。
接着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灵位,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惊醒了妻子的美梦。
表现的这样情深意重,怎么沈大奶奶就会去自杀呢?
这时一个佣人在一边回答:“这位法师年少有为,修行就好,老太太请过他来做过几次佛事的,超度沈家先人。”
沈良眉头皱着:“唉,真是没有办法,我是个牧师,家母却笃信佛教至此,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
这是人家家务事,苏三和毓嵬都不好置喙。
苏三看着那擦的干净的灵位,走进佛堂里。
佛堂侧面耳房里佣人正在收拾。刚才那个晕倒的果圣和尚就是躺在这里榻上的。
想是方才晕倒后有人帮他擦了脸和手,一个老妈子端着大铜盆就要出去,苏三喊道:“请等一下。“
老妈子将铜盆放下,苏三俯身闻了闻那里的水,又伸手哗啦几下。
毓嵬问:“这可有什么古怪的?”
苏三嘴角含笑点点说:“是有点古怪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毓嵬横她一眼,自己也装模作样低头闻了闻那水,然后煞有介事地缓缓点头说:“嗯,美国进口的香皂。”
苏三憋着笑,偷偷掐了他胳膊一把。这时就听着院子里沈德喊道:“大哥,你的老同学来了。”
又是一个老同学!苏三眼前一亮,毓嵬耸耸肩道:“不会吧,不在和平饭店吃香的喝辣的,跑到这长安做什么,果然是重色轻友啊。”
说这话俩人往出走,苏三回过头去,看到供桌上的灵位,沈门柳氏四个字格外显眼。
果然是罗隐来了,看到苏三眼中闪过怒色,苏三急忙说:“你说话不算话,说是大家一起走的,自己却悄悄跑了。”她声音中带了一点嗔怪,有点先发制人的意思。
沈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苏三语气,断定此人和罗隐关系一定非同寻常,便问:“罗兄可曾用过晚饭,大家一起先用饭吧。”
“吃饭。吃饭,我是真的饿了。”
毓嵬故意夸张地拍拍肚子。
罗隐问:“你们不是才吃过胡辣汤来的吗?”
原来他们到了西安城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进城后看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啊。
苏三瞥了罗隐一眼:“那都是早餐才吃的东西,骗眼睛不骗肚子的玩意,消耗这么久当然会饿了。”
沈德在一边也说道:“我这就张罗摆饭,今天真是家门……唉,好多麻烦,怠慢各位了。”
毓嵬则拍着沈德肩膀道:“我们和沈良都是好朋友,客气个啥。”
毓嵬是害怕罗隐再三追问,索性将话题往吃饭上面引。拉着沈良要去吃饭,还大谈西安的吃食。
“那羊肉泡,我听说有两种,不知哪种更好吃一些。“
“哦你说的是指的水围城什么的吧?其实就是以多汤少汤等区分的,所谓水围城就是汤多一些,还可以吃清汤的叫做单走。”
苏三听毓嵬在前面絮絮叨叨谈论着小吃,手忽然一沉,罗隐悄悄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惩罚她自作主张。
“等回去我饶不了莫明。你胆子够大了,都敢搭军车偷溜了!”
罗隐在她耳边低语,他说话的热气撩拨着她耳畔的碎发纷飞,耳垂上的小玉坠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罗隐本来是想好好训训她,可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小巧圆润的耳垂,修长洁白的脖颈,耳畔几根发丝,只看的人心里跟着一抖。
苏三却抬起头望着他说:“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去,你也答应我了,我们要共患难的。”
她说这话时罗隐只看得她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盈盈欲滴。我们要共患难的。
这一句话让他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希望这路在长一点,尽量的长一点,这样慢慢走着也是极好的。
事与愿违,从这佛堂出来拐个弯就到了一个院子,已经摆开了饭。
老太太没胃口不想吃了。二少奶奶在自己院子吃。
沈良拉着罗隐毓嵬入座。二少爷道:“大哥,你陪客人坐坐,客房我已经吩咐人打扫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三发现沈家看来是大小事宜都是这位二少爷过问,他更像一个大总管。
“好,你先忙去,可是又回岐山?”
“是,那边还有事务要处理,需得连夜赶回去。”
沈德又向罗隐等人告辞,这才匆匆离去。
“二少爷在岐山那边有生意?”
毓嵬问。
“那里倒没什么生意可做,只是土地肥沃,我们家在那边有很多田,大部分都租出去给人种了,他总往那边跑,也真是辛苦。”
“哦,岐山嘛,过去的周原。那可是周王朝的发祥地,据说风水是极好的。”毓嵬点点头。
“是,我小时候还总见我家地里挖出青铜器呢,都是那时代的东西。当年真是随便一锄头下去都是宝物,国之重器啊。”
沈良言语间颇有几分感慨,“见得多了也就认识了一些,后来出去读书,在大英博物馆看到了类似的东西,心里真不舒服,这些败家子也不知道怎么将我们的宝贝运出去的。”
第九章 真的离魂?
说起文物流失海外的事情,罗隐也是深有同感:“是啊,我那年去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看到了“飒露紫”和“拳毛騧“当时也是同样感慨。我还了解一下,昭陵六骏这两骏当年是被盗卖到美国的,在民国七年的时候剩下四骏也被盗走,分割多块运送时被发现。”听到这话,毓嵬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太可恨了,这帮贼竟然敢切割六骏,这样的人就该凌迟!”
苏三笑道:“好了。你大清都亡了几十年了,贝勒爷还想凌迟谁呀。”
“不对,你这个发音不对,不是贝勒,是背勒。发一声,阴平。”
毓嵬又开始纠正苏三的发音。
四个人吃过饭,沈良道:“天色已晚,大家都不必回城里了,这长安民风彪悍,怕是路上不安全。”原来这长安在自古以来在这陕西地界就有杀人放火长安县的说法,这里依傍着翠华山等终南山脉余部,山势险要树高林密,居民时常还能进山打猎,民风向来彪悍的很。
听完沈良的解释,毓嵬叹口气道:“好好的庄户人家,为何要变成这样呢,还是乱世让人无法存活只能铤而走险了。”
罗隐则皱着眉头:“若是一心向善,生活环境再窘迫也不会去做坏事,比方说你。”
毓嵬脸一红,拍他一下:“我那点光荣事迹就不要再提了。哈哈,我们穷人的艰辛,你这样的大少爷哪里会清楚呢。”
他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下连沈良也忍不住了,用力拍了毓嵬后背一下:“你穷人?穷人?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大笑话。”
苏三在一边旁观,看来这三个人读书时感情应该还是不错,几年未见还能随意开玩笑。
这时有佣人过来说客房已经都准备好了。罗隐和毓嵬对视一眼,便觉得恭敬不如从命,就叨扰人家一晚吧。
客房是典型的青砖瓦房,里面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苏三走进去看到红木雕花大床,旁边还有不知什么木头的梳妆台,雕花的衣柜花纹上还镶嵌着贝母薄片,都是古色古香的。
那佣人见她饶有兴致,便介绍道:“这些还都是前朝的古物。我们大少爷就喜欢这些,家里的陈设务必求古,费了很多心思呢。”
苏三想到沈良方才吃饭时对文物的感慨,心道这个人虽然是信基督教的,对自己国家的传统文化倒是很有兴趣呢,也怪不得他对文物流失那般痛心疾首。
“你可亲眼见过大少奶奶离魂?”苏三看向那佣人,忽然问道。
那佣人愣一下:“小姐怎么问这个,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随便说话。”
“你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有这件事了,你也可能亲眼看到了,只是不敢而已。”
那女佣人三十多岁,闻言一愣,张口结舌。
她一个山野村妇,当然说不过苏三伶牙俐齿,索性闭口不言就要退出去。
苏三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自然不肯放过她。于是眼睛一转,掏出钱来,轻轻塞到她手里道:“就当给我讲个故事,这里只有你和我,谁能知道呢?”
那佣人看了看手里的钱,心一横,低声讲述起来。
“大少奶奶是半年多前出现的离魂。
那些天大少奶奶其实并不在家里。哦,她是去大少爷哪里了。”
苏三一愣:“你们大少爷不在家住吗?”
“大少爷一直管理几个教堂,那段时间是在宝鸡那边的。”
苏三点点头,忽然想到:“岐山就是在宝鸡那里的吧?”
“对的,就是在那里的,大少爷在那边发展教区,所以我们家大少奶奶有时也会过去。那次家里人都知道大少奶奶不在家,可是没想到却有人看到大少奶奶房间有人,看着衣服头发那就是大少奶奶啊,还大声的喊叫招手。”
苏三急忙问:“那她喊叫什么呢?”
“我真遇到过一次,恍惚听着是救命。”
那佣人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哆嗦:“小姐,你说多吓人,大少奶奶明明不在家里,大家却都看到了她,还听到她喊叫。这就是生魂离体啊.“
苏三则心想,不对,这不是什么离魂,最大的可能是大少奶奶人就没有走,一直被关在家里。于是她追问:“你们大少奶奶住在哪里?单独的院子吗?”
“是,大少爷二少爷的院子都是单独的,大少奶奶住在紧后面的院子,后面花园有个二层小楼,我是从那院墙外面走,看到大少奶奶在二楼冲我挥手的,当时家里就有传言说大少奶奶出现了离魂的事,我听人说了还不信呢,直到自己看到真是吓死我了,急忙就跑,不小心打碎了盘子还被扣了工钱哩。”
这女佣人讲起来也是满腹怨言。
对她而言,打坏东西克扣了工钱的事情简直是不能忍,是天大的事情,那么她讲的因为被大少奶奶生魂吓到的事情就应该是真的了。
苏三笑笑又掏出一点钱给她说:“你还被连累过呢,真可怜,这点钱你先拿着,要是再想起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
那佣人笑眯眯地攥着钱走了。
苏三一个人坐在客房,灯光不是很明亮,梳妆台上的镜子显得有些暗。
她站在镜子前,抚摸着周围的雕花,心道这些东西怕是价值不菲,沈家随便就摆在客房中,这个沈家还真有钱呢。
敲门声响起,是罗隐过来了。
“你进佛堂到底发现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毓嵬说你要是不说出来今晚他是无法睡觉了。”
“那就让他瞪眼到天亮吧。”
苏三笑了一下,指着这家具说:“你们都是大少爷,看看这家具,是不是都很值钱。”
罗隐打量一下:“值钱到未必,很有心就是了,这些都是前朝的东西,我那客房也都是前朝家具,这沈家过去莫不是做木材家具生意的,客房都如此,别的房间可想而知了,到处都是一堂好木器,这样的人家也少见。”
苏三摇头:“也有可能是做古董生意的呢?”
“其实我是在那盆水里闻到了荨麻的气味,那牌位上的荨麻汁液,很有可能是那个晕倒的和尚涂上去的,他这是贼喊捉贼故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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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虫我们走
第十章 奇怪的院子
第二天,毓嵬起床刚洗漱完毕就看到苏三从门外走进来。
“你这么早,干嘛去了?”
“转了转,这里真的好大,院子套院子的。”
原来苏三早起就在一个小丫头带领下在沈家走了一圈。果然,大少爷的院子在最后面,还有个后门,从后门出去是道小巷子,两边高墙并没有其他房舍。
“你们家这布局也好奇怪,这里还多个巷子,怎地周围却无人家呢?“
“这本来也是我们沈家的地盘。”
小丫头指着那小巷子道:“大概是在几年前吧,大少爷说这样会坏了风水,按照那个风水大师的说法就留出个小巷子,说是什么引活水将人气引到沈家的。所以这里虽然多出个小巷子,因为到底是沈家产业,没有别的房屋。从这走出去就能到大街上了。”
苏三跟着小丫头从巷子里转过来,沈良正好收拾停当要出门,看到她们站住道:“苏小姐真是好兴致。”
苏三微微一笑:“沈家好大啊,好多院子都是独立的,大少爷住的地方不错,直接就可以从后门出去的。”
“我们家规矩也不少,哪里敢私下从后院出去呢?那门一直锁着,从不许人随意进出的。”
“我听说这后面的小巷子还是沈先生建议下才形成的?”
沈良点点头不置可否。
“沈先生身为牧师,对传统文化还是蛮有研究的嘛。”
沈良摇头叹息道:“没有办法啊,我母亲喜欢这些,虽然我是牧师,但毕竟身为人子,我又是长子,只能投其所好了,只要我母亲满意了就好。那风水先生说我们家要在后院方向留出一个利于聚集人气的地方,我母亲便相信了。”
沈良说到这里显出很无奈的样子。
苏三走进客房院子一会儿,沈良也到了,他是来陪大家一起吃早餐的。
罗隐提出要去兴善寺看看。
“罗兄何时也信佛了。”
沈良问。
“哈哈,约瑟夫,不能因为你是信基督的就不许人家信佛嘛。”毓嵬在一边开玩笑。
“只是问问,因为我还有些事,怕是不能陪你们去了,这样吧,我让老管家陪你们过去,他可是个老西安了。”
“我只是为了去为家父烧一柱香而已,本次是打算要一路西行的,在这里耽误不得,只是家父曾许愿要我西行路上见大庙都要烧香,我查过了这兴善寺是名刹,始建于晋代,算是大庙了。”
“罗兄果然雅致。”
沈良不经意地看了苏三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罗隐一行人来到兴善寺,大雄宝殿前早有小沙弥见这三人气度不俗,走过来先合十,要引导他们去烧香。
罗隐刚要拒绝,苏三则嫣然一笑:“好啊。”
兴善寺内种满了银杏树,大雄宝殿周边也是,苏三身后是一排银杏树,金灿灿的,越发显得她素面清丽可人。
于是罗隐便也点头道:“那就先烧香。”
毓嵬一心想看看古建筑,并没有想去烧香,却看到两人相携而去,也只能急忙跟上。
烧过香,罗隐还给了那小沙弥一点钱。小沙弥开心的见牙不见眼,急忙双手合十拜了下去。
“小师父……”苏三笑眯眯地问,“果圣法师身体还好吗?”
“嗯,法师昨天说是有些不舒服,今天早课看到他,并无大碍。”
“这位果圣师父,对昆虫植物很精通呢。”
苏三随意问道。
那小沙弥连连点头:“是啊,他可是读过大学呢,不过似乎并没有读完,那叫什么来着?”
他摸摸光头不知该怎么形容。
“大学肄业。”
毓嵬在一边提醒道。
“对,对大学肄业,好像是家里出事,不得不中断学业,未婚妻也被另许他人,一气之下便出家了。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小沙弥小小年纪,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脸上挂上和年纪不相称的老气横秋,苏三差点笑出声来。
大学肄业,曾经有过未婚妻!
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苏三和罗隐问清了果圣僧房的位置后,谢过小沙弥,三个人径直往后院的僧房走去。
果圣是执事僧,因此住一个单间。
在看到访客后,脸色平静地问:“三位有何事?”
“只是想问问法师,荨麻扎手不扎手。”
苏三问道。
果圣冷冷地说道:“自然是扎手的,怎么三位就只为问我这句话?”
“还是进去说吧。”罗隐一把将堵在门口的果圣推了进去,接着砰地一声关上门。
果圣有些慌乱:“你们想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装神弄鬼?”罗隐很冷静盯看着果圣。毓嵬则不高兴地说:“你一个出家人,为什么管俗世的事情,这才叫六根不净呢,怕是和沈家大少奶奶早有些苟且,所以才搞那么多花头。”
苏三特意加上一句:“我们调查过了,沈家大少奶奶就是你当年的未婚妻。”
果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未婚妻?我哪有什么未婚妻,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她是我表姐!”
表姐,不是未婚妻?
三个人都有点愣住。
“我家因为我出家与我断绝了关系,后来我云游到此喜欢这里便常住下来。也是遇到沈家进香我才知道我表姐原来嫁到了沈家,但我已经出家了,不该和俗家亲友往来。表姐差人送过一些东西给我,都被我拒绝了。大概因是这样,寺里有了我未婚妻的传闻吧?果然,这男女之事,就是脱离尘世的寺院也未能免俗。”
果圣摇头叹息,苏三脸上一红,心想自己也是个俗人,一听到什么未婚妻就想到男女苟且,真是太过分了。
“你搞出这么多事来,可是发现大少奶奶死因蹊跷?”
果圣正视罗隐,目光炯炯:“你们都是沈良的朋友,我如何能相信你们?”
“我是沈良的朋友,我也是一个侦探,警察,而这位苏小姐更是协助我破了很多案子,我们是不会因为事关沈家而枉法的,现在我们只为了真相,也只想知道真相。”
果圣看了罗隐一会,点头说:“见你说的正气凛然,我就赌上一次吧。我在大概一个月前收到表姐的信,她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但是顾忌种种,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说出来沈家就完了,不说出来自己又对不起良心。她问我佛菩萨能不能赦免她的罪过。”
”我还想趁着去沈家问问她情况,但我去沈家给老太太做佛事,并没有看到我表姐,打听一下才知说是表姐出现了离魂,老太太怕她惊扰到别人,把她关了起来。我还在想办法怎么和表姐联系,就传来她去世的消息,这实在太突然,我不信表姐是自杀的,她有什么理由自杀!”果圣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脸上显出愤然神色。
第十一章 果圣其人
是啊,沈大奶奶为什么自杀呢。
罗隐沉吟片刻说道:“我问过了,沈大奶奶之前被沈家下人看到有离魂现象出现,按照过去的说法,人一旦出现离魂就离死不远了。后来果然,沈大奶奶就死了,沈家人都不觉得奇怪,甚至大家都认为,她之前出现了离魂,说明灵魂早都和肉体分开了,死亡是必然的。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就没人追究了。”
毓嵬感叹:“不是吧,你比我们晚去大半天呢,竟然都查的门清。厉害啊,到底是吃这行饭的。”
“我说过你们出了上海我就知道了,进城到沈家我当然也知道。”罗隐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样子,高深莫测。
果圣看看罗隐又看看苏三,继续说道:“我表姐怎么可能自杀呢。她一切都好,忽然就死了,沈家也没个说法,我虽然是四大皆空,可毕竟是人,有人的感情,表姐就这样去世我实在不能接受,便几次趁着去沈家做法,多般打探才得知原来我表姐去世前出现了离魂的怪事。我就借着去沈家的机会,故意散布点闹鬼的消息,或者是做点小动作,让沈家人更加害怕。”
“你注意到佛堂所在院子有很多荨麻,上面有蝴蝶的卵?难道你大学的专业就是生物学?”
苏三问道。
果圣点点头:“不错,我从小就对生物很感兴趣,当然后来是学习了佛法,才发现这个世界很多玄妙的道理只有佛法才能解释清楚,于是皈依我佛,不似寺院中传闻的什么家道中落被迫出家。”
毓嵬忍不住感慨:“你这跨越可真是够大的,从研究生物到皈依佛门,唉,到底是神学战胜了牛顿还是牛顿信任了神学呢?”
“我信任佛陀。”
果圣脱口而出。
苏三看此人神情一片坦然不似作伪,便继续说道:“后来你去佛堂看到荨麻被铲除了就心生一计,对吧。”
“对,我心想荨麻被铲除了,那么一定会有很多孵化中或者孵化成的幼虫散落在草丛间,于是我趁着去沈家放焰口,拿起灵位用准备好的荨麻茎叶用力擦在表姐灵位上,然后在放焰口撒米的时候将装在口袋的有毒黑芝麻一起撒了出去。”
“如果那时我们搜你的口袋,一定会找到有毒的黑芝麻,对不对?”
苏三问。
“对!”果圣苦笑一下,“我一边撒米,一边观察周围动静,发现二位似乎很有点观察能力,不敢小觑,便装作中毒晕倒,想蒙混过关,只是没想到因为手上沾染了荨麻,洗手的水还是被小姐瞧出了端倪。”
“你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今却害的一众毛毛虫和麻雀性命,这不是与你的佛理相悖吗?”
毓嵬吭哧半天,想到这么个问题。
果圣闻言,双手合十道:“我的出发点是为表姐鸣冤。只要我时不时闹上一闹,表姐的冤情才可能为人所知。而这些虫子、苍蝇、麻雀等等生灵,只因前生作孽过多,今生沦入畜生道,能在我的佛号中涅槃,我这是帮它们渡劫呢,折损我个人的修行为它们超度,也许经此一劫它们又帮了我表姐鸣冤,做了善事,来生还能投个好胎呢。”
罗隐闻言忍不住斥责:“你这都是歪理邪说。”
果圣一笑:“你批我歪理,只因我是年轻人又没什么名望,若他日我有了名望,门下弟子众多,你再来看,是不是真理正论。”
苏三见果圣瘦弱的脸上面带微笑竟然有些慈悲样子,不由问道:“果圣法师果然是与众不同,不知师从哪位法师呢?能教出果圣法师这样的,定然是位高僧。”
“我师朗月,本是位官宦子弟,辛亥后看破世事出家,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矣。”
“可是俗姓苏完瓜尔佳的那位?”
毓嵬忽然很感兴趣。
“师父俗姓是什么,我等从未问过,对师父而言出家便是真的出家,非我果圣这般不争气的,时不时还会被亲情所累,唉。”
毓嵬看向罗隐:“那位大师也是我家一位故交了,我很想去拜望一下。”
罗隐皱着眉头:“沈家的闹鬼事情揭开也就罢了,我们还要西行赶路呢,你这游山玩水要到何时?”
“三位要西行,恕小僧直言,莫非要去西藏不成?“
苏三见罗隐不动声色也就不吭声,到是毓嵬不住点头。
“我师父和西藏的很多活佛交情不错,若要去那边见见我师父也能受益良多。”
果圣对自己的师父很是崇拜,言语间都是满满的自信和骄傲。
毓嵬拉过罗隐小声道:“这位法师我在家听说过,说是陕甘西藏一带都鼎鼎大名的,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对咱们往那边走一定会有很多帮助的,别忘了那边世俗政府可不管事,什么都要喇嘛说的算呢。”
罗隐想想,的确也是这么一件事。在这里准备充分些,进藏后也才好施展手脚。于是也就学着果圣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他施礼说道:“那就麻烦果圣法师代为引荐。”
“我下午正要去拜见我师父,三位若有空,不妨和我一同前往。”
“尊师现在何处?”
“现在法门寺。”
“法门寺,好像是在宝鸡、岐山一带吧。”
罗隐装做不经意地问道。
“是,正在那一代,距离岐山县城并不远。”
果圣脸上看不清任何变化。
和果圣约好下午见面,三个人慢慢走出了兴善寺。在街上逛了一会,罗隐低声道:“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什么人?那个和尚派的人吗?”
苏三一直对果圣存有戒心,总觉得他的出发点不单纯。
“从我们离开沈家后不久就跟踪我们了,一路到兴善寺,等我们出来又跟上了,不是果圣的人。”
“他奶奶个腿儿的,莫非是西藏那边的人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想在这西安城把咱们咔嚓了?”毓嵬手横着对自己脖子比划个动作。
“难说,小心为妙吧。”罗隐想了想道,“既然被人盯上,不妨狐假虎威一把,吓唬吓唬人的把戏还是要做的。”
下午,从兴善寺走出,果圣法师看到门口停着的吉普车吓了一跳。
“这是……”
“哈哈,我们拜见朗月大师心切,你的办法坐马车去未免太慢了,我专门从本地城防司令部借了辆车来。”
罗隐摆出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
果圣上了车,心里却在打鼓:这几个人能力强大,大概真的能和沈家对抗一下吧?表姐,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为你复仇的。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