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丈夫的秘密(下)
苏三和罗隐都愣住了。
苏三第一次遇到程永年,能感受到他对骆雨眉深深的敌意,但是她完全想不到骆雨眉会做出勾引程永年的事情。她和乐萍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还是在乐家的资助下得以完成学业,就连现在这份工作都是乐律师帮忙,莫非她是因为担心好友的婚姻,故意勾引程永年试探他吗?
苏三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程永年苦笑道:“苏小姐,那日你同骆雨眉一起来我家,我才知道原来我那岳父将她安排在你们报社,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这位小姐心机极深,她本来出身很好,后来父亲破产自杀家道中落,差点被亲戚随便打发嫁人做小妾。她得知乐萍和我恋爱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在乐萍面前说我的坏话,甚至在我岳父面前搬弄是非,乐萍和我说了这些,我开始以为她是真的关心乐萍,毕竟我那个出身的确是很不堪的。后来我约她出来谈谈我和乐萍的事情,想得到她的理解,没想到她竟然趁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在我的咖啡中下了药。”
“下药?”苏三和罗隐都吓了一跳,这骆雨眉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是,等我醒来,竟然是在一家旅馆,全身赤裸,原来她将我扶到旅馆,脱去衣服用相机拍了很多不堪的照片,她手里拿着相机洋洋得意地摇晃着说要将这些照片洗出来给乐萍,我当时气急了,起来就去抢,她毕竟是女流,力气没我大,相机被我抢到,我直接毁了胶卷。当时我以为她是因为不满我和乐萍在一起出此下策,心想毕竟没有对我造成实际损失,也就没对乐萍讲这件事,哪想到我们结婚后她竟然用我身上隐秘地方的胎记要挟我。”
苏三看看罗隐,面露尴尬之色,骆雨眉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乐萍着想吗?
如果是为了乐萍着想,担心程永年出身寒微,跟乐萍在一起是有所图,可是现在程永年和乐萍都结婚了,骆雨眉还这样做,难道要逼的乐萍离婚吗?这样做未免太过偏执。
罗隐则皱着眉头问:“程先生,她威胁你做什么?”
“我那次在旅馆被她脱光了衣服,她知道我身体一处隐秘地方的胎记,她用这个威胁我,我要是不从就要告诉乐萍,说我和她有……有苟且之事。”
苏三有点晕,问道:“她要挟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程永年脸色发红,尴尬地咳嗽一下,看看罗隐苦笑一下道:“她要我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
苏三有点茫然。
“就是要我和她……那个。”程永年低下头去,耳根子跟着红起来。
罗隐无奈地看了苏三一眼,摇摇头。
“啊?这是图个什么啊?”苏三实在想不明白骆雨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之前给程永年下药,拍照片是为了诬陷程永年,那现在呢,竟然要挟程永年和自己上床?骆雨眉脑子出问题了吗?
“是啊,骆雨眉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为了给你下套,逼着你和乐萍离婚?”
罗隐也觉得骆雨眉的做法着实奇怪。
程永年忽然哈哈大笑,虽然是在笑,脸色却是痛苦的近似扭曲,他恨恨地说道:“那个女人当我是什么?相公?兔子?我母亲是妓女,我姐姐是妓女,她真的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是要靠身体供人娱乐的?她这是在侮辱我!她约我在一间小旅馆见面,我想这次我坚决不喝任何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哪晓得一进门她就抱住我,她甚至已经脱光了衣服!这是在羞辱我!”
“可是如果骆雨眉是为了陷害你,逼迫你和乐萍离婚,这时候她该提前通知乐萍呀,捉奸捉双什么的。”
听到苏三这么说,罗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所以我说她是勾引我,不是为了让我和乐萍离婚,只是单纯的勾引我,要我和她上床。”
罗隐和苏三一片茫然。‘
程永年看着他们俩人露出不解的声音,自嘲地笑了一下:“苏小姐,你还真是心地善良啊,她的想法,也许只有我这个出身寒微,长期生活在变态环境中的人才能理解。”
程永年缓缓地讲道:“曾经,我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我的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姐弟,在家里做暗娼,每天出门带着客人回来,我们姐弟就要出去到弄堂去玩,时间久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对我们指指点点,我们就只能搬家。后来母亲去世,我正在读国中,我姐姐为了让我能继续读书,去舞厅做了舞女,那种地方,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待的久了也会染成黑色,那时候我的心都是扭曲的。我恨,我恨我身边的同学,因为他们都比我生活好,恨和自卑交织着,我每天对他们虚与委蛇甚至是故意投其所好,表面上,我和他们关系都很好,可是内心我渴望看他们出丑,渴望能在背后搞点小动作,让他们难受。”
程永年说到这里看着罗隐道:“罗探长,你是不会明白这种痛苦的,我想我理解了骆雨眉的种种做法,那就是她一直在嫉妒乐萍,她恨乐萍,所以她看不得乐萍好,哪怕我们结婚了,她也想插上一脚,得到我就等于羞辱乐萍。”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人的怨恨会这么深吗?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是乐萍帮助了骆雨眉,没有乐萍,骆雨眉可能就陷入深渊永远不能翻身,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她会恨乐萍?”罗隐实在不能体会到程永年所说的这种心情。
“那是因为你罗探长不懂我们内心深处的自卑,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直到后来认识了乐萍,她天真单纯心思简单快乐,和她在一起,我能压下内心所有的魔鬼,虽然出发点有功利成分,可我后来是真的深爱着乐萍。骆雨眉被我拒绝后恼羞成怒,说一定会让我后悔的,我当时以为她是要继续用什么阴谋诡计来针对我,没想到……竟然是……杀害了乐萍!”
程永年说到这里眼泪一串串往下落,看来是伤心至极。
“我应该告诉乐萍的,是我担心,我自卑,担心乐萍不信任我,是我害了乐萍啊。”程永年趴在桌上,用力捶着桌子。
第十五章 扔掉的白线衫
“那件衣服?”骆雨眉笑了一下,“早扔了,谁还留着那个啊,咖啡痕迹洗不掉,那又是件白线衫。”
苏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骆雨眉生活还得靠乐家资助,可这衣服说扔就扔啊。
于是苏三说:“其实可以染个别的颜色,那样就不明显了的。”
骆雨眉一挥手:“苏小姐你这日子过得太仔细了。不就是一件线衫吗?还去染色,多麻烦。再说,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染色呢。”
“也是,骆小姐本来是千金大小姐,现在算是明珠蒙尘了吧?”苏三话语间有点讽刺的意味。
骆雨眉压根就没听出苏三话语中的嘲讽,点头说道:“是的呀,所以这些小事我哪里知道,染色什么,过去只有家里的佣人娘姨才会去做的,我可懂这个呢,再说那些染过色的衣服,还能穿吗?”
苏三昨天听到程永年说的事情后,对骆雨眉的人品划个问号,此刻见她还是一副大小姐的派头,心里很不舒服。
“骆小姐,我们昨天和程永年先生聊了很久,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罗隐不想再和她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骆雨眉脸上显出不自在的神色,急忙说道:“程永年?哼,他一定说了我不少坏话,这个人和乐萍结婚是别有目的的,还在外面金屋藏娇,这样品德败坏的人,你们可千万别信他。”
“你既然知道他和乐萍是别有目的,人品也不好,为什么还千方百计的想和他在一起呢?”罗隐盯着骆雨眉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我?和他在一起?这又是他在胡说八道了!”
骆雨眉根本不承认勾引程永年的事情。
“骆小姐的意思是程先生说的都是假话?”罗隐看骆雨眉目光闪烁,心里已然对她的话划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我只是认为他欺骗乐萍的感情,反对他们在一起而已。”
骆雨眉大声说道。
苏三忍不住问道:“乐萍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骆小姐。”
骆雨眉点点头。
“既然是好朋友,婚前你反对他们在一起有情可原,可是乐萍和程永年结婚了,你还希望你的好友乐萍离婚吗?这样的做法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苏三说到最后,嘴角露出冷笑。
骆雨眉见苏三这个表情,心里清楚一定是程永年将什么都说了,这种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是坚决不能承认的,于是干脆睁眼说瞎话;“没有这样的事情,我虽然不满他对乐萍的感情不够纯粹,反对他们交往,可是他们结婚以后我已经算是默认了,没有再找过程永年的麻烦,你们可不要相信程永年,他就是恨我,一直污蔑我。”
说这话的时候,骆雨眉眼泪汪汪,看着很是清纯无辜。
可是苏三已经对她产生疑问了:“他为什么恨你呢?只因为之前你反对他和乐萍结婚?这理由有点牵强吧,除非……你们之间还有别的纠葛。”
“没有这种事。”
骆雨眉矢口否认。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彼此已经心知肚明。骆雨眉此刻明显气急败坏,一再否认程永年的说法,但又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苏小姐,你要我那件线衫做什么?”
骆雨眉急于转移话题。
“因为……”
罗隐故意停顿一下,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我们的法医在凶器上发现了咖啡的痕迹。”
“哦?咖啡?”骆雨眉有点茫然,“凶手将咖啡洒到底座上了?”
话脱口而出后她很快转过心神来,马上尖叫道:“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
骆雨眉的反应很正常,苏三看不出做戏的成分。
“是,你那天正好出现在在乐萍家周围,恰好你的衣服上就洒上了咖啡,而且这件衣服又被你扔掉了。骆小姐,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吗?”
“不,我那天一直在梁人美家了!”
骆雨眉瞪大眼睛。狡辩着:“一直到晚上6点左右才走的,我可是看了报道,那个时间乐萍已经死了!”
“是吗?你是不是还要说有梁人美和曾作家给你作证?”
罗隐用讽刺的口吻继续说道,“曾作家期间去买过一包烟,至于梁人美,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在闹钟上动过手脚你们是合谋!”
“不,没有的,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只是和她有些争吵,吵完我就走了。”
“哦,果然,你还是去了乐萍家。”
苏三听到这里,脸色很不好,瞪着骆雨眉,她觉得自己被人欺骗了,这感觉很不好。
“是,我从咖啡馆出来,看到还没到和梁人美约定的时间就去了乐萍那里。她正在家里睡觉,穿着睡衣,我和她争执了几句,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她活得好好的。”
“你一进去就和她吵架?为什么吵?”
罗隐追问。
“还不是为了程永年,我说程永年既然金屋藏娇,她还有什么可忍耐的,直接离婚就是。可是乐萍却说事情还在调查中,她总觉得程永年是有苦衷的。哼,什么苦衷,她真是太贱了。”
骆雨眉嘴角一撇,显出轻蔑的神色。
“骆小姐,你不要太过分。”
苏三听到骆雨眉用这样的口气说死去的朋友,很生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苏小姐,师父……我……”
骆雨眉嘴憋着,显得可怜巴巴的,“我是无意的,我其实……”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无意,无意中的所作所为才能显现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你口口声声说乐小姐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这样说一个死去的朋友,骆小姐,你真叫我失望。我很担心,也许在你心里我这个报社前辈师父,是不是也是可以随时抛弃诋毁的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和她吵了几句就走了。”骆雨眉苦苦解释,“苏小姐,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乐萍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因为嫉妒!你嫉妒乐萍,甚至想勾引程永年,只为了羞辱打击乐萍,既然能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杀人也是很正常的。”苏三冷冷地说。
“嫉妒?我是嫉妒她,嫉妒的发疯,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对啊,我听说乐萍是被重物砸死的,砸的时候一定会出血吧,我去梁人美家时候身上可没有血迹的,不信你们去问梁小姐和曾作家。我可是穿着白线衫的,要是有血很容易看到。”
“你可以进门就脱下来线衫,同时那件白线衫也被你扔了,毁灭罪证,你做的很好。”
苏三盯着骆雨眉,目光冰冷。
第十六章 留着的绢丝旗袍
“苏小姐,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和她吵了几句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骆雨眉哭哭啼啼。
因为涉嫌杀人骆雨眉被暂时羁押在警察局。见苏三扭头就走,骆雨眉扑上前去,抓着苏三的胳膊痛哭。
苏三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挣了一下,将她的手甩开说:“何必呢。种种疑点都指向你,骆雨眉,换做你是警察你会怀疑谁?”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骆雨眉声泪俱下。
罗隐拉了苏三一下,将骆雨眉甩到一边。
“这案子还是有疑点。”
走出警察局,罗隐抬头看着碧空万里,深深叹口气。
“你是说梁人美那里?”
“是,梁人美为什么在闹钟上动手脚?骆雨眉不承认和她合谋杀人,那么梁人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案发那天,骆雨眉离开梁人美家时其实是五点左右而不是六点。因为梁人美将闹钟拨快了。曾作家在一边翻看剧本,很不耐烦,中间又去买了包烟,加上她自己本身就对时间不敏感,完全没意识到闹钟被动了手脚。骆雨眉始终不承认自己在去梁人美家之前杀人,也不承认离开梁人美家之后又去了乐苹家。
“我和乐萍吵架气得浑身发抖,到了梁人美家门口长处几口气平静一下心情,采访期间我一边按照报社给的几个点问话,一边又想着和乐萍的事情,心情很烦躁也没有注意时间,还是梁人美提醒说都下午六点了,要吃晚饭了,我才起身告辞的,后来回想时间是过得有点快。”
骆雨眉如是说道。
梁人美?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拨快了闹钟呢?
苏三和罗隐再次来到梁人美家。
梁人美并没有在家,她家的老佣人林妈在家里熨衣服。
之前罗隐他们已经调查过梁人美的情况,她的出身很不好,算是个破落户了。祖上在前朝做过官,但是早被败家子的子孙吃光赌光了,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因为活不下去就把她从小卖给了一个剧院学唱歌。这个剧院的老板买了不少这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有天赋的就一直培养才艺,唱歌演电影做大明星。没什么天赋的长大一些就送到妓院和舞厅去挣钱。梁人美万幸有些天赋,十二三岁就开始在大上海崭露头角,后来一步步做了大明星。这个林妈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她发达后用一大笔钱将自己从剧院赎出。她的父母早都死于贫病,后来她只寻找到林妈妈,于是就和林妈妈住在一起,互相依靠。
苏三看完梁人美的背景资料,也就明白了她浑身洋溢着的那种风流态度是怎么来的了,她是从小就被人往那上面培养的。
“真是可怜,现在我理解为啥梁人美家里挂着那个钟。那挂钟明明已经不好用了,却还挂在客厅了,也许这是她家给她的唯一遗物了,也许代表了曾经的美好生活。唉,想不到梁人美的身世这般悲惨。”
“其实很多买卖小女孩的戏班子也是这样的,小孩子要是有唱戏的天赋就要从小练功唱戏,一旦长大了嗓子不够好了或者红不起来就会被班主待价而沽给有钱人做小老婆或者外室,那些没有唱戏天赋的小女孩就早早被卖到了妓院中,我们看着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的背后,都有一把辛酸啊。”
罗隐也叹口气。
苏三点点头:“所以我在修女们身边长大真是无比幸运了。”
因为知道了梁人美的悲惨身世,苏三对林妈妈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看她熨着衣服便随口问道:“林妈妈,梁小姐的日常起居都是你照顾的呀?”
林妈妈点点头:“是的呀,我们家小姐其实人很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大,唉,都是小时候被打的,憋的气呢。”
林妈妈说话也不耽误干活,将熨斗放在一边,拎起一件绢丝旗袍,看了看说:“真可惜好好的衣裳弄成这样。嗯,这里贴个花能遮挡一下。”
这是一件淡绿色的绢丝旗袍,做工很雅致,应该是梁人美的衣服,只是在胸口处却有一大块褐色的痕迹。
“这旗袍是梁小姐的吧?”苏三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这做工真好,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咦,怎么好好的衣服弄成这样,这上面是什么啊,茶水弄的吗?”
“天晓得,小姐叫我扔了的,我是舍不得,这么好的料子哪里舍得扔啊。苏小姐,你是不晓得,其实我们……呵呵,过去蛮穷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可不能这么糟蹋东西,我洗干净了打算不行裁掉,看能不能改件褂子穿。”
苏三拿过旗袍仔细看了看,她低下头,鼻子几乎贴在旗袍上。
罗隐在看到那旗袍上的褐色痕迹后也是大为兴奋。
因为他们从骆雨眉那看到了那天的合影,当时梁人美穿的就是这件旗袍!
“是咖啡,这旗袍曾经洒上了咖啡。”
“小姐真是太不小心了,那天送完人好一阵才回来,回来我一看吓我一跳,胸口这么大一块,旁边还有血点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被人用刀子给伤呢。”
林妈妈拍着胸口说起那天的情景。
“血点子?那可能是咖啡杯碎了划伤的吧?”
苏三故意装糊涂。
“不能啊,我们小姐没有受伤,可能是那个咖啡店的人自己伤到了,蹭到我们家小姐身上,可惜了这件好衣服,这可是上个月才做的,总共才上身两次。”
林妈妈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要珍惜东西,不能大手大脚的话。
“林妈!”
一声呵斥在门口响起,苏三和罗隐转过身去,看到梁人美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框。
“梁小姐,你回来了。”苏三举着那件旗袍对她晃了晃,“这上面可有大片的咖啡痕迹,真是好可惜呀。”
梁人美踉跄着几步过来,一把抢过那件旗袍用力地团成一团扔到地上,恶狠狠地看着林妈妈喊道:“不是叫你丢掉吗,脏了脏了,这衣服脏了!”
林妈妈心疼地去捡那件旗袍,嘴里唠叨着:“小姐,我们才过几天好日子呀,可不能这么糟蹋东西的呀。”
罗隐冷眼旁观,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梁小姐,这旗袍上的咖啡痕迹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喝咖啡洒身上了,不行吗?”梁人美眉毛一扬,虚张声势。
“咖啡洒了没问题,但要是和拨快了闹钟配合着来看,那就很有问题了。”
第十七章 试金石
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林妈妈长期处于底层,生活困窘,虽然现在跟着梁人美衣食无忧,但长期以来的勤俭习惯让她没舍得扔掉这件绢丝旗袍。
与此相反的是,长期生活优越的骆雨眉,家道中落后很快得到了乐家的资助,一直改不掉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将染了咖啡污渍的白线衫丢掉了。
林妈妈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罗隐和苏三面色严峻,而梁人美惊慌失措,已经明白过来是自己留着的这旗袍的原因,抱起旗袍就往厨房跑。
苏三担心她毁掉证物急忙喊道:“拦住她!”
罗隐一把抓住林妈妈的胳膊用力一扭,林妈妈吃痛喊了一声,梁人美惊呼:“有什么事情冲我来!”罗隐从林妈妈怀里夺过旗袍,举着冷笑一下:“当然要冲着你来,梁人美,跟我们回警察局一趟吧。”
林妈妈含着眼泪挡在梁人美面前:“我家小姐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带她走?”
“林妈妈是梁家的老佣人了?”苏三问。
林妈妈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是昔日梁家的老佣人,想必是看着梁小姐长大的吧?在你心中,梁小姐是和自己女儿一样,那么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一个别人家的女儿,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小姐在家中被人杀害死于非命?”
林妈妈双唇颤抖着兀自嘴硬:“那和我们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罗隐冷笑道:“林妈妈,若是没关系你如此心急做什么?怕是你已经想到和你们家小姐是什么关系了吧。”林妈妈本来是在强撑着,闻言后退一步,扶着墙壁才没摔倒。
“小姐,和你没关系,对不对?”
梁人美仰着下巴:“当然。”
林妈妈是什么人,梁人美小时候就是她带大的,看着梁人美的眼睛,林妈妈嘴角抽搐,最终颓然低下头去,什么都没有说。
梁人美是大明星,她进门后就有一些小报记者守在门口想偷拍点花边新闻。见到罗隐带着人走出来,有小报记者认得那就是有名的罗探长,当即围了过来问:“罗探长,请问梁小姐这是……”
“无可奉告。”罗隐冷着脸将梁人美推到车上。
小报记者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哗哗哗不住地拍着照片。
苏三低着头匆匆几步上了车,罗隐急忙开车绝尘而去。
有小报记者气恼地跳脚骂道:“呸,一点内幕都不透漏。”
“哎,被罗探长带走,那一定是惹上人命官司了,这罗探长主管的都是人命大案!看到没,那是沪江的苏小姐,看来独家报道要被沪江抢走咯。”
有记者眼珠子一转认定这是个天大的新闻,何止是花边,简直是金边镶嵌啊。
经过肖琴检测,那件绿色绢丝旗袍上就是大片的咖啡污渍,但是梁人美拒不交代这咖啡痕迹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拨快了闹钟呢?”
苏三问。
梁人美冷笑:“我讨厌那个女人的访问啊,把表拨快点早点结束呗,面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说话是很烦躁的。”
“你和骆雨眉不是不认识吗?怎么就讨厌她了?”
罗隐抓住她之前话里的漏洞。
“这个……”
梁人美迟疑一下,马上说道:“有的人看到第一眼就讨厌,这又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就是讨厌她。”
“讨厌她,就拍停了客厅里的挂钟,然后拿出一个被你拨快了一个多小时的闹钟,对吗?”
罗隐将闹钟拿出来看看,放到了桌上。
“对,就是这样。”
梁人美一笑,小梨涡荡漾着无限风情:“罗探长,还是你了解我啊。”
“她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信。”
从审讯室出来,苏三说。
“可是她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只凭衣服上的咖啡痕迹只能说明她有嫌疑,拨快闹钟的话,用讨厌骆雨眉的借口也说得过去。”罗隐想不到梁人美能这么快就镇定下来,很出乎他的意料。
“我总觉得梁人美是认识骆雨眉的,至少是知道她的,但是骆雨眉却不承认自己认识梁人美,这很奇怪。”
“也许是梁人美单方面认识骆雨眉呢?”罗隐提出一种可能性。
“单方面认识?可是骆雨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没什么背景,梁人美又是怎么单方面认识她的呢?”苏三想了想,继续说道,“现在看骆雨眉和梁人美俩人的交叉点就是乐萍,看来我们需要调查梁人美和乐萍的关系吧。”
罗隐忽然伸手在抚摸了一下苏三的头发,笑道:“聪明,是要从乐萍这边查起。”
苏三打了他手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呦,两位还是蛮开心的哦。”
罗隐眉头一皱,并没有转过身去。
苏三回头看到又是缠着罗隐的孔小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是孔小姐啊,等了很久了?”
“我也是才到,就看到两位……这叫打情骂俏吗?”
孔小姐转到罗隐面前,笑眯眯地伸手去挎罗隐的胳膊,嘴里还说着:“晚饭去吃法国菜怎样?哦,苏小姐也去吧。“
罗隐忽然抬起胳膊,绕着活动了一下。
孔小姐的手扑个空,不满地嘟着嘴撒娇道:“四哥哥,你手抬这么高干嘛。”
罗隐无奈地看向苏三,后者则点头道:“我想起报社还有事,先告辞了。”
罗隐伸手去拉苏三,却被她巧妙地躲过。
苏三面色平静地走出警察局,走到门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却发现眼底湿湿的。
苏三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对自己说:懒得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孔小姐看苏三走了,噗嗤一笑道:“看看,把人气跑了吧。“
罗隐无奈地摊手:“你总拿我做挡箭牌,莫非还真打算嫁给我?”
孔小姐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难道非要看着我妈咪把我介绍给那些棉花包似的丘八?我们就这样混着也蛮好,至少家里人不会再催我相亲了,我呀,是个不婚主义者,一想到以后一生都要和一个男人捆在一起,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也不能总这样,我真是很想对苏三说清楚这件事,我怕她……”
“哎,四公子,这也是在考验你们的感情,我呢,其实是帮你,是你们感情的试金石嘛。”
第十八章 隐秘的感情
大明星梁人美被警察带走!
第二天,消息已经铺天盖地。
沪江晚报也刊登了,但没有写的很详细,只是透露梁人美涉嫌一个案子正在接受警方询问调查。
早上,苏三记挂着梁人美的事情,来到报社和宋主编打过招呼后就直奔警察局。
在警察局大门口她遇到了乐萍的父亲——大律师乐一维。
苏三很是佩服,心道到底是著名大律师,触觉还真是灵敏,竟然能从梁人美被带走调查猜到是和乐萍的案子有关。
苏三刚要开口,乐一维看到她眼睛一亮,顾不得寒暄就直接问道:“苏小姐,梁小姐的事情你是晓得的吧,我早上看过了你们沪江的新闻,那些小报八卦我是不信的,你能不能透漏一下到底出了何事?”
苏三有点呆住:怎么,不是因为乐萍的案子赶来的吗?于是她试探着问:“乐先生认识梁小姐?”
乐一维点头道:“哦,我是梁小姐的律师。”
“可并没有听梁小姐提到啊。”
苏三心想梁人美这样矫情的大明星,被带到警察局不是该马上叫嚷着要自己的律师来吗?可是她根本提都没提。
乐一维愣了一下:“可能是事发突然,梁小姐一时着急没有想到吧。”
苏三点点头说:嗯,很有可能呀,其实具体的案子我也是不清楚的,这还得问罗探长。乐律师,乐萍小姐和梁小姐平时关系如何?”
“为什么这么问?和萍儿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大律师,从苏三的这句问话中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
“梁小姐涉嫌谋杀乐萍小姐。”
罗隐的声音响起。他正大步从门口走过来。
乐律师身子微微一颤,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她是你的客户就不可能?乐先生,我想在你心里女儿一定比客户更重要的吧?”
“那是当然。”乐律师的表情已经有变化乐。
他在上海法律界这么多年,当然是知道罗隐也清楚他的背景和能力,罗隐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的。
罗隐微微一笑:“那就好,我只要清楚在乐律师心中孰重孰轻就够了,里面请吧,按照程序,你是要先见一下自己的委托人对吧?”
乐律师面色凝重,跟着罗隐走进警察局大门。
苏三也快走几步跟在后面。
罗隐亲自去带梁人美出来。
“梁小姐,乐律师要见你。”“
罗隐打开拘留室的门,面无表情地对梁人美说。
只见梁人美听到乐律师三个字,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来:“他……他都知道了?”
“是啊,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什么都报道了。”
罗隐说到什么都报道的时候故意笑了一下,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
梁人美心里咯噔一下:“他……”她没有再说下去,不停地搓着手六神无主。罗隐一伸手:“梁小姐请吧。”
梁人美走进审讯室,一见乐律师就喊道:“相信我,乐萍的事情和我无关。”
乐律师抿着嘴,和梁人美坐个对面。
罗隐则坐到一边,根本没打算出去。
乐律师有点不高兴地问:“罗探长,能否让我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聊几句。”
罗隐摇摇头:“不能。”
“你这是……”
罗隐挥手阻止乐律师:“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乐律师,这个案子事关乐小姐,按照程序你是无法做梁小姐的律师的。当然,如果你足够大义灭亲也可以。”
大义灭亲四个字刺激到乐律师,而梁人美则眼泪汪汪地看着乐律师道:“你要相信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哪点不是我说的那样?你拨快了闹钟,制造到了六点的假象,在骆小姐离去后模仿她,在旗袍上洒上咖啡然后去见乐小姐,抱起银行灯的底座重击她的后脑,梁小姐,你的律师现在也在,你要是认罪也许乐律师会和法官求情的。”
“不,不是这样。你胡说。”
“我胡说?那么为什么你家的闹钟被拨快了一个多小时,又为什么刚好你在送走骆小姐和曾作家后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回来,身上却有咖啡迹和血迹?而在乐小姐家银行灯的底座上也检测到同样的咖啡痕迹?”
梁人美惶恐地看着乐律师,尖叫道:“是骆雨眉,是她杀了乐萍,她身上也有咖啡迹。”
“是,她身上也有,可是在她给你做完访问后,身上的咖啡痕迹早都干了,又如何蹭到灯的底座上?”
乐律师一直冷冷地看着梁人美,听到这里站起身来盯着梁人美,嘴角抽搐着,眼睛瞪得老大。
梁人美有些惶恐,讷讷地问:“一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一维!她叫他一维!
苏三站在门口,耳朵都立了起来,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兴奋。
乐律师走到梁人美身边,忽然一把将她拎起来怒吼着:“你为什么杀她?为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梁人美用力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
苏三道:“梁小姐,证据确凿呀。”
罗隐则说道:“你没有想到吧,你离开时被乐家的佣人看到了,那个佣人看过你的电影,认出了你!”
乐律师用力摇晃着梁人美的肩膀:“萍儿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梁人美被乐律师逼问的口不择言:“一维,你不要信他,那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佣人在家。”
“哦,没有佣人在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罗隐笑了。
“我……”
梁人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把搂住乐律师的胳膊:“一维,你要相信我!”
乐律师挣脱开她的手,摇着头向后退去。
“害死萍儿,你……你还不如一刀先杀了我!”
本来老当益壮的乐律师这一刻彷佛老了十岁。
梁人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
“一维,你不要这样,很快,你很快就有孩子了,我们也生个女儿,啊?”
从刚才梁人美称呼乐律师一维,苏三就觉得不对劲,此刻一听这话,已经目瞪口呆。
原来梁人美竟然是乐律师的情人!
第十九章 真相(一)
和骆雨眉不同,梁人美出生时家境就已经破落了。
梁家在前清的时候是官宦世家,同治朝时候还出过一任道台。
可惜后劲不足,几房子孙也继续读书,却都没有中举,不得不依靠祖荫花钱捐个官儿来做做。这种捐官的要想要实缺是要花大把银子的,为做官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时间久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捞到实缺做了地方官就开始大肆贪污受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结果被朝廷查到送到刑部,鬼头刀下来,咔嚓了。
梁家就此一蹶不振,紧接着没多久,辛亥了光复了,接着是匪啊盗啊都出来了,匪乱加上自己家人吃喝赌,到了梁人美出世家里就剩半院房子,另半院也卖掉了。等梁人美长到九岁就被卖给了剧院学唱歌,林妈妈跟着梁太太一起将梁人美送到那剧院,哭着眼睛红红的回来。梁太太捏着帕子道:“权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家里人都清楚,从此风月场中滚打滚,那一身的风尘怕是此生都难以洗干净了。
梁人美长大十六岁,花容月貌,娇艳的像滚着露珠的玫瑰,人美歌甜身边很快就围了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苍蝇一样嗡嗡叫着,为了生活,她不堪其扰却又只能虚与委蛇。
奇货可居。剧院老板当她是摇钱树,牢牢控制在手心:演出的全部收入、灌制唱片、拍月份牌……梁人美整日像个陀螺,旋转不停为老板挣钱。
剧院老板是靠专门养小女孩牟利的,深谙青春饭稍纵即逝的道理,对女孩子们压榨的越发严重。梁人美不甘心就这样被压榨控制,她渴望捞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只能让她自由呼吸,喘几口气也是好的。可是众多的仰慕者,大部分只是想揩点油罢了,鲜嫩的一把掐得出水的小女孩,人美歌又甜,当玩物逗个趣谁还没个风流时候,可要是为她和剧院老板对着干,那大家就都望而却步了。
那剧院老板能经营这么多年,当然有着深厚背景和人脉的,一个玩物而已,合则来不合则去,犯不上来真格的嘛。
就在梁人美几乎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乐律师。
乐律师身材高大,长着一张严肃的脸,两撇黑色小胡子更显威严。他年近五十,因为保养得当,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些,精力充沛。
他和同情梁人美,答应可以她赎身,和剧院脱离关系。
他是这样说的,也这样去做了,用了很多办法,凭借自己的法律知识和多年来积攒的人脉,终于让梁人美获得自由。开始两个人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后来渐渐有了真感情。
乐律师讲完和梁人美交往的种种,长长地叹口气。
“我是真想娶她的,可是萍儿不同意。”
提到死去的女儿,他垂下眼帘,整个人显得很是阴郁。
乐太太去世时乐萍还在读中学,乐律师工作忙,又担心女儿受委屈,这些年一直单身,期间也有过露水情缘,逢场作戏罢了,从没有想过要再婚。现在忽然提出要结婚,对象还是个年轻的电影明星,乐萍觉得自己和逝去的母亲都受到了侮辱,她情绪激烈,
反对乐律师再婚。
“一个玩物罢了,你非要娶回家?比我还小两岁呢,爸爸,你不嫌丢人那我还嫌丢人,这种小明星,背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个人,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出去?”
乐萍大吵大闹就是不赞同。
乐律师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又宠惯了,被女儿这么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背后哄着梁人美,说是只要过段时间,等乐萍渐渐接受就好了。
哪晓得乐萍自己都结婚了,却还是一力反对乐律师再婚,理由就是梁人美出身歌舞班子,年纪又比她小。
乐萍一直觉得乐律师和梁人美的关系很丢脸,从没有对外面提起过,因此就连骆雨眉都不知道这件事。
梁人美见乐萍结婚了,又从乐律师那知道她嫁给的男人出身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甚至更为不堪,便几次上门去找乐萍,又是质问又是讽刺,凭什么你可以嫁给暗娼的儿子,我这个唱歌跳舞出身的却不能嫁给你父亲呢?
“哼,你现在不过也是以色侍人,和永年能一样吗?永年读过大学,是才华横溢的年轻律师,将来的社会精英,你是什么?别看大家捧你是什么电影明星,其实不过是个倚门卖笑的,想进我们家做乐太太?下辈子吧?”
乐萍那段时间和程永年关系有些问题,心情不好,说话刀子一样,又恶毒又刻薄,梁人美被她气的简直要发疯。
就在这时,梁人美发现自己怀孕了。
只要做了乐太太,这个孩子就是将来的乐家小主人,她乐萍算什么?“
梁人美恨透了乐萍,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开始盘算怎么除掉乐萍。
她知道乐萍和骆雨眉的关系,乐律师对她讲了很多乐萍的情况。接受访问的前一天,梁人美知道沪江晚报派来的女记者正好是骆雨眉,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明知道骆雨眉上门来做访问,却还是约了曾作家来家里讨论剧本。因为她清楚曾作家这人很清高,生活也很是随意,不会太过于注意时间,特别是在她等的厌烦的情况下。
第二天骆雨眉上门来了,看到骆雨眉白线衫衣襟上的咖啡痕迹,她暗自笑了一下,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嫁祸给她一点不用内疚。
她拍停了挂钟,将调好的闹钟放在桌上。
骆雨眉衣襟上洒上了咖啡,来之前又和乐萍吵了几句,心情不是很好,但毕竟是第一次做专访,她聚精会神,没有过多注意时间,直到梁人美拿起闹钟说都六点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骆雨眉和曾作家,梁人美将咖啡浇到自己的旗袍衣襟上,悄然来到乐萍家。
正巧乐萍家佣人出门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睡觉。
看到梁人美推门而入,乐萍没好气地赶她滚。
梁人美苦苦哀求说自己已经有了乐律师的孩子,乐萍冷笑:“那就带着你的小崽子一起滚,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没一个好东西。”愤怒的火焰在梁人美心底熊熊燃烧,站在乐萍身后,看着她高傲的背影,梁人美抱起银行灯底座狠狠地砸了上去。
砸了第一下,乐萍倒地挣扎,梁人美看着乐萍扭曲的脸开心极了,一下下用力砸着,直到将乐萍的脑袋砸成一摊,这才顺着后门逃回家。
她以为自己穿着带咖啡痕迹的衣服,会将警方的视线引向骆雨眉,嫁祸给骆雨眉,却没想到林妈妈的生活习惯让她的罪行彻底暴露。
平静地讲完这一切后,梁人美轻轻抚着小腹问罗隐:“我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死刑吧,我可是孕妇。”
第二十章 真相 (二)
“乐叔叔。”骆雨眉走出警察局大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乐律师,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雨眉,唉。”
乐律师这段时间彷佛老了十多岁,两撇浓密的小胡子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骆雨眉关心地说道:“乐叔叔,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乐萍已经走了我看到您这样,心里真难受。”说着很自然地挽起乐律师的胳膊,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微微侧着身子,用高耸的胸脯轻轻蹭着乐律师的胳膊。
乐律师叹口气,轻轻拍了拍骆雨眉的胳膊:“我也想让自己好起来,但是……唉,雨眉,我现在便是行尸走肉一般。想想真是可怜,一辈子都在蝇营狗苟,现在却发现其实早都一无所有了,要那些黄白之物还有何用?”乐律师整个人都颓唐了。
“乐叔叔,还有我呢,以后就让我来照顾您吧。”说着她两只手搂住乐律师的胳膊,还轻轻摇晃一下,一副小女儿的娇嗔模样。乐律师身体有点僵硬,愣了一下,看到骆雨眉盈盈欲滴的双眸,低下头去,心潮澎湃。
苏三和罗隐在楼上窗口看着两人离去。
“结束了。”
罗隐说到。
真的结束了吗?
苏三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骆雨眉是无辜的,她没有杀人,那么她的内心真的就那么纯洁无辜吗?
苏三想起程永年的话,他说骆雨眉对乐萍充满了恨意,苏三想,如果不是梁人美先发制人,也许骆雨眉也会下手的吧?
可是现在,骆雨眉却像个乖乖女一样,挎着乐律师离去了。
她被关了两天,被释放时没有任何怨言,特别是知道乐萍是被梁人美杀害后,她的情绪也毫无波澜,没有一点惊讶和愤怒。
苏三觉得这很奇怪,骆雨眉怎么会这么镇定?还是她其实早有别的打算?
骆雨眉被释放后并没有立即来上班,当然这也是有情可原的,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休整几天。
第四天的时候,苏三刚走进报社就听到里面有说有笑,格外热闹。
苏三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个男记者手里抓着一把糖,冲着苏三晃了晃道:“喜糖啊,我们报社要有喜事了。”说着还冲站在一边的骆雨眉眨眨眼睛,后者则是笑笑,神采飞扬。
“是吗?真是大喜事,是哪位要结婚了?”苏三心里有一种预感,可又告诉自己应该不是那样的。
宋主编指着骆雨眉笑道:“是骆小姐,再过半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
“骆小姐?”苏三探询的目光看向骆雨眉,旁边一个女记者阴阳怪气地说:“哎呀,人家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律师太太了,应该看不上我们这小报社了吧。”
骆雨眉则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们沪江哪里是小报社,有宋主编坐阵,还有苏小姐这样的主笔,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
她这话明着将女记者的不满转向了苏三,那女记者看看苏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三听到大律师太太,愣了一下问:“新郎是做律师的呀?”
那女记者此刻马上又有了精神,笑道:“可不是嘛,只是响当当的大律师,乐一维呀1”
乐律师女儿刚死不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忽然要和骆雨眉结婚,这可是个大新闻,报社众人态度各异,有几个人看向骆雨眉的眼神明显透着鄙夷。
骆雨眉依然面带微笑,表现出极有涵养的样子。
“是的,苏小姐,我和乐律师要结婚了。”
苏三点点头:“那恭喜骆小姐。”
宋主编笑道:“这才叫有缘呢,乐律师是和很好的人,你能嫁给他照顾他,我真为你们高兴啊。”
他是发自内心的为好友感到高兴。
乐律师失去了独女,若是能再娶一位年轻的夫人当然是件好事。
骆雨眉并没有马上要辞职,若无其事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的时候,她敲开苏三办公室的门问:“苏小姐,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两个人找个小馆子坐下,骆雨眉在茶杯倒了热水,拿起两双筷子在里面烫了一下,接着用筷子一点点晃悠着,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骆小姐总带给我惊奇。”
苏三说。
骆雨眉一笑:“苏小姐可是想要挖苦我?”
“你选择自己的路无可厚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苏三摇摇头。
“我知道,大家表面上兴高采烈的,其实都看不起我,笑话我找个老头子。”
苏三心想,乐律师要比你大二十多岁,你一直叫叔叔来着,忽然宣布嫁给他,还能叫别人怎么想?
“是,我是冲着钱去的,乐律师痛失爱女,正是最伤心的时候,我能给他我的关爱和照顾,他和我分享他的全部身家,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是急于说服我还是说服自己?”苏三觉得骆雨眉有点可笑。
“两者皆有吧。”骆雨眉忽然笑了一下,“若是乐萍知道,一定会气死了。”
“你是故意的。”苏三忽然说。
骆雨眉有些愣神:“什么故意的?”
“故意勾引乐律师,嫁到乐家,霸占乐家的全部财产。”
“勾引?苏小姐我以为你很清高的,竟然也说这么俗的字眼。”骆雨眉嗤笑着。
“乐律师会将一切都交给你吗?他是个律师,当然清楚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还有你,乐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最好的朋友尸骨未寒,你却宣布要嫁给她的爸爸,骆小姐,我……对你很失望。”
苏三说到这里,有点感慨。
“苏小姐,你没有尝过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觉,没有尝过被人施舍的滋味,我早就发誓,一定不要在寄人篱下,现在我做到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之前为了羞辱乐萍纠缠程永年,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哈哈,我有点后悔,程永年不过是个穷光蛋,哪有乐一维有钱有势,不错,乐萍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父亲的,当然也会好好看护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骆雨眉洋洋得意:“从今以后,乐家的一切都要打上我的印痕,我有把握让乐一维慢慢忘记乐萍,以后他的生活中只能有我。”
第二十一章 真相(三)
乐萍的葬礼结束后,乐律师并没有找程永年的麻烦。
他本来是气不过,想将乐萍的陪嫁都收回来,还是骆雨眉劝他道:“既然之前都是误会,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毕竟乐萍生前还是很爱程永年的,对他太苛刻,乐萍地下有知也会伤心的。”
乐一维想了想,轻轻搂住骆雨眉的肩膀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萍儿有你这个好朋友是她的幸运,可惜啊……我的萍儿……”
乐律师想到惨死的女儿,语气低沉面露悲伤。
骆雨眉依偎在他胸口,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前的衬衣上画着圈。
乐一维被她弄的胸口麻麻痒痒,整颗心也跟着痒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轻轻将她的手凑到自己嘴边,用力地亲了一下。
“哎呀,好扎人的。”
骆雨眉轻轻笑着,躲闪着。
小娇妻在他怀里扭动着,蹭来蹭去,乐一维心里的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他紧紧地搂住骆雨眉,在她脸上混乱亲着。
骆雨眉格格娇笑,扭来扭去,勾得乐一维火更盛,搂着她就要往床上滚去。
骆雨眉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娇喘连连:“亲爱的,你还没吃药呢。”
乐一维松开她,还在吹嘘着:“我可是干将发硎,有作其芒,不过是小试牛刀,哪里需要吃那种东西。”
骆雨眉抿着嘴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为咱们将来的孩子好,吃了这些药,我们才能生个儿子呀。”
她一只手拿着药,一只手端着水,眼波荡漾,殷红的小嘴嘟着,看得乐一维浑身都酥软了,接过她手里的药和水一口吞掉然后勾着骆雨眉的脖子,笑道:“来,叔叔亲亲。”
一番颠龙倒凤后,乐一维沉沉睡去。
骆雨眉起身,一点点穿着睡衣,趴下去看了看熟睡的乐一维,鼻子里冷哼一声。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哗地一下拉开窗帘,看着楼下。佣人正在清理草坪,修建树木。
骆雨眉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景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看着床上的那个老男人,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平日衣冠楚楚的乐律师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的,但是五十岁人的身体和年轻小伙子是没法比的,此刻浑身赤裸的乐律师,露出浑身的赘肉,白花花的,像是肥油,看的骆雨眉一阵反胃。
她穿好了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扮一番,蹲下喊了乐律师几声,又轻轻推了推他。
乐律师毕竟老了,睡的很沉,哼都没哼。
“猪猡。”
骆雨眉冷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程永年心满意足地搂着乐萍,低声问:“那老家伙什么时候归天啊,一想到你在他身下,我就……”
骆雨眉用指甲掐了他胸前的小豆豆一下,接着拨弄着:“怎么,你还嫌弃我了?”
“不是嫌弃,我哪敢啊,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咱们将来忍辱负重,我是心疼你,恨不得那老家伙赶紧死了算。”程永年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永年,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放心,我现在每天给老东西多吃一颗药,他折腾不了几天了,等他死了,一切都是咱们的。”
骆雨眉紧紧地搂住程永年的脖子:“来,亲亲我,抱抱我,我需要你的爱,永年。”
骆雨眉痛恨乐律师老年人的皮皱肉松,渴望用年轻的身体填充自己的虚空。
又是一室春光旖旎。
苏三和罗隐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是横眉冷对互相攻讦的两人,背后却是这番你侬我侬的形象。
骆雨眉轻笑一下:“永年,你的戏演的真好,依我看啊,那梁人美都没你的演技高。”
程永年哈哈大笑:“那是我有代入感,提到你时我就想起乐萍,一想到她恶心的都要吐了。”
乐律师醒来,天已经黑了。他穿好衣服,发现妻子并不在房间里。于是他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颗小药丸,捏在手里,表情冷峻。
他走下楼时,佣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太太呢?”
乐律师这段时间有些纵欲过度,脚步虚飘。
“太太出门了,一直没回来。
佣人回答道。
乐一维点点头。
“先生,什么时候开饭呢。”
“现在就开饭。”
“不用等太太了?”
“你们太太……”乐一维笑了一下,“恐怕现在已经吃饱了呢。”
佣人们摸不透乐律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屏气凝神去厨房端饭菜。
吃过饭,乐一维开车来到圣玛丽医院。
“哈哈,老乐,你现在娇妻在怀,还有时间来找我,身体不错嘛。”
副院长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乐律师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药丸。
“帮帮忙,检查下这药都是什么成分,做什么用的。”
副院长拿起那药丸,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呵呵笑了:“老乐,你也不能光顾的龙马精神不顾健康啊。”
乐一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药啊我们医院就有,是起那个作用的,但是不适应咱们这年龄,伤身子啊。”
“伤身子?”乐一维眉头皱了一下,“不用机器设备,你能检查出来吗。”
“呵呵,主要这药太熟悉了,低成本的壮阳药,对咱们这岁数的人伤害太大,我从来都不给四十五岁以上的病人开的。”
副院长问,“老乐,你吃了多少?”
乐一维脸上滑过几丝不自在:“我哪有吃啊,只是感兴趣,问问有没有问题,既然你说这药有问题,那我就坚决不能吃了。”
“对啊,老乐,娶个小娇妻是好事也是坏事,咱们这岁数折腾不起咯。你要想补补,我介绍个有名的中医给你认识好了。”
副院长信誓旦旦。
乐一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圣玛丽医院。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半天却无法发动车子。
奸-夫-****他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四个字来。
骆雨眉自以为得意,却不知乐萍死后,乐一维在翻看她的日记时发现原来骆雨眉是知道自己和梁人美的关系的,也是骆雨眉多次挑唆乐萍反对他们的婚事。
原来这一切一切并不完全是梁人美的错!那么乐萍的死到底是梁人美临时起意,还是骆雨眉长期挑唆的结果?
与此同时,乐律师发现骆雨眉竟然对自己发起了攻击。
且看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吧?乐律师决定以逸待劳,看骆雨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毕竟,他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第一章 学妹们
三个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孩子坐在校园高大的梧桐树下,正在讨论去山里旅游的事情。
“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个细高个的女孩推了推眼睛问。
“能有什么危险啊,男同学也会去的,孟春,你胆子一向很大的呀。”说这话的是一个略微丰满的女孩子,她梳着齐耳的童花头,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甜美可爱。
“有男同学才危险呀。”细高个的女孩笑了。
“好了,就是去我家那边的果园,也没有说的那么恐怖,又不是什么绝地逢生的游戏,你们呀,应该向咱们的苏师姐学习。”
另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笑道。
“苏师姐啊……”
童花头女孩子满脸憧憬:“我真希望毕业后能去沪江晚报,跟着苏师姐一起工作。我太崇拜她了,能遇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嗨,你们知道大家背后叫她什么吗?沪江神探,真了勿起哦。”
“曹芯蕊,这其实很简单啊,下次苏师姐再来学校的时候,你自己去和她说好了,反正明年我们可以出去实习了,早点定下实习的地方也是好的呢。”
麻花辫女孩出主意。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苏师姐人很好的,你们一起帮我求求她呀。”
“尹丹丹出的主意,叫她去求,她过去和苏师姐很熟的呢。”
细高个的孟春将麻花辫女孩推了出来。
“哪有很熟啊,大家不都是一样,呶,就是过去在唱诗班和苏师姐一起练过合唱而已啦。”尹丹丹急忙摆手。
这三个女孩子是新闻系的学生,也是很好的朋友,细高挑的叫孟春,麻花辫的叫尹丹丹,圆脸童花头的叫做曹芯蕊,她们在讨论这个双十节去尹丹丹家那边的果园游玩的事情。
本来只是她们三个女孩子打算一起去的,后来被曹心蕊的男朋友江河知道了,他就提议大家一起出门,这样安全系数也会高一些。
但是孟春认为,有了男同学才叫危险呢。
“孟春,你这思想太落伍了,我们可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可不能抱着过去小脚女人那一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呀。”
曹芯蕊用手刮下面皮,顽皮地笑着。
孟春装作恼怒地伸手去掐她的脸,曹芯蕊往尹丹丹身后躲藏着,嘴里还叫着:“过分啊,明知道我脸大还掐,掐得越来越大将来嫁不掉是要找你算账的。”
孟春则喊道:“好啊,你这个小赖皮,嫁不掉找江河啊,赖上我做什么,我明白着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尹丹丹被她们逗的笑的前仰后合,揉着肚子道:“哎呦呦,你们饶了我吧,可不要再闹了。”
“咦,这谁要结婚谁又不能娶呀?”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尹丹丹喊道:“呀,苏师姐。”
孟春背对着苏三,以为尹丹丹在帮曹芯蕊,手在空中抓了几下道:“哼,就是苏师姐来了也救不了你,乖乖的把脸伸过来给我好好掐一掐才是正经。”
曹芯蕊嘟着嘴巴,越发显出小脸圆鼓鼓的:“苏师姐,你看孟春多赖皮的,非要掐我,人家本来脸就够大了,她这不是要越掐越大吗?”
苏三笑道:“圆圆的才可爱啊。”
孟春回头,看到果然是苏师姐站在身后,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自己鬓角的碎发:“苏师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你们在谈什么呢,远远地看着就很热闹。”
曹芯蕊从尹丹丹身后绕过来,拉着苏三的手坐下说:“苏师姐我们打算双十节去尹丹丹家果园去玩呢,对呀,苏师姐,你来的正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
果园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苏三还在犹豫着,尹丹丹也热情邀请道:“对呀,我家果园好大的,有半座山那么大呢,种满了果树,苹果、梨子、柿子、石榴还有板栗,我就喜欢去打板栗,小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去打板栗,他爬上树打,我在下面捡,那种被霜打过的栗子最好吃了,又甜又面。苏师姐一起去吧,很好玩的。”
苏三动心了,最近那个孔小姐总来缠着罗隐,可是人家又是有权有势的,罗隐只能虚与委蛇周旋着,苏三看在眼里格外的气闷,又要装作呢一副大度的我相信你的样子,着实烦躁,要是能和女孩子们一起出去走走也不错。
“是呀是呀,苏师姐一起去吧。”孟春也劝说着。
苏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我需要准备什么?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打算坐火车去,我已经告诉我妈妈了,到了地方会有车子来接我们的。苏师姐,你只要准备随身的换洗衣服就好。”尹丹丹说道。
“啊,这个是我的车票钱。”
苏三从钱包掏出钱交给尹丹丹。
曹芯蕊则说:“苏师姐,是我们邀请你去的,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我已经工作了,你们还在读书呀。”
尹丹丹则说:“师姐,这个钱有点多了,一张票用不了那么多的。”
“多了就在路上买零食吧,出发前提醒我一下,我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事的。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你们知道吗?”
“我记过,记过。”孟春举起手喊道。
三个女孩又拉着苏三说了点学习上的事情,曹芯蕊说:“苏师姐,我真希望将来和你一起工作。”
“可以的呀,下学期开始实习了,你可以先来沪江实习一段时间,做的好就会被留下了,我们就是同事了。”
“真的吗?太好了,苏师姐,你推荐我去?”
曹芯蕊开心地搂着苏三的胳膊。
“推荐我,我推荐的人主编不会回绝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孟春举手喊道。她起身搂着苏三的肩膀,摇晃着撒娇道:“苏师姐我也要去。”
“不成不成,人家不去你也不去,刚才你怎么不和师姐先说呢?”曹芯蕊推她。
“好啦好啦,一起去实习!丹丹你去吗?”
尹丹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想多陪伴一下妈妈,实习的时候打算回我们那的小县城的报社去做。将来工作了怕是陪伴我妈妈的时间就没有了呢。”
“哎,妈妈有爸爸陪着啊,哪里需要你。”
曹芯蕊笑道。
“我爸爸……”尹丹丹停了一下,“我爸爸失踪有十多年了。”
她有些伤感地低下头去。
第二章 到达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和年轻的孩子们一起旅行就是开心,大家上了火车,几个女孩子就开始念起了徐志摩的诗。
正是金秋十月,窗户半开着,温煦的风如同春风,拂在脸上舒服极了。
三个女孩子和苏三坐在一边,曹芯蕊的男朋友江河和另一个男同学叫做杜明的坐在另一边。江河是个爽朗大方的年轻人,听到女孩子们念诗,冲着曹芯蕊唱起歌来: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他?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他?”
听到这里,女孩子们都格格笑了起来。
孟春伸手掐了一把曹芯蕊的圆嘟嘟的苹果脸,指着江河道:“快,人家想你呢,还不快点过去?”
曹芯蕊不好意思了,一把将她手拍下,娇嗔道:“好讨厌啊。”
孟春也学着她的样子,瞪了江河一眼:“哎呀,好讨厌呀。”
尹丹丹和苏三笑成一团,江河厚脸皮地继续哼唱着。车厢里人不多,看到几个年轻人朝气蓬勃都露出会心的微笑,羡慕地想年轻真好啊,自由自在。
尹丹丹家在太仓的一个镇子,大家在太仓站下了车,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脖子上搭着手巾带着旧毡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上前先抢过尹丹丹的箱子道:“大小姐,总算回来了。”
“这是忠叔,一直在我们家帮忙的。”
忠叔嘿嘿笑着,看到苏三也拎着个藤箱,便说道:“这位小姐,箱子交给我吧。”
“谢谢,这里就几件衣服,不沉的。”
苏三婉谢道。
大家跟着忠叔走到车站不远处,看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
曹芯蕊是城市大小姐出身,看到马车愣了一下:“呀,就是这个车子啊。”
“我们这乡下只有这种车子呀,很好玩的。”
尹丹丹首先跳了上去,“上来啊,真的很好玩。”
“好吧,我就当它是敞篷跑车吧。”
曹芯蕊嘟着嘴向江河:“可是我上不去呀。”
孟春笑道;“叫你平时吃那么多!”
曹芯蕊伸手要打她,孟春笑着爬到马车上,伸着手说;“来,苏师姐我拉你上来。”
苏三先把藤箱放到马车上,然后拉着孟春的手也上去了。
接着是另一个男同学——杜明。
江河看看曹芯蕊又看看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搂住曹芯蕊的腰,曹芯蕊被他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喊道:“你要……”
说话间江河已经搂住曹芯蕊的腰将她抱起来,孟春和尹丹丹都对曹芯蕊伸出了手,曹芯蕊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紧紧地抓着女友们的手爬上马车。
孟春又伸手摸了她;脸一下:“哇,脸都开始发烧了,哈哈,江河好力气嘛。”
曹芯蕊不好意思地垂着头,不敢看众人的脸。
大家都上了马车,忠叔坐在前面一甩鞭子说道:“坐好啊,这就上路咯。”
说着甩开一声清脆的鞭花。
曹芯蕊被男朋友弄的很不好意思,此刻急忙打破沉默说:“这鞭子响起来真好听,这个车可比敞篷跑车好玩多了呢。”
这里的人只有尹丹丹和杜明坐过马车,其他人都觉得无比新鲜,孟春起头唱起了送别,马车载着欢声笑语出了城,有时候颠簸一下,大家噗通一下又笑成一团。
傍晚时分,马车到了一座山下,山上都是果树,周围是一片竹林,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院傍着竹林,有如世外桃源。
“到了,看炊烟,妈妈和秀姨一定做好吃的了。”
尹丹丹率先跳下马车。
大家也跟着跳下来,江河先跳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曹芯蕊。这下曹芯蕊可不好意思让男友抱了,蹲下身子一点点蹭着想下来。
江河挠挠后脑勺道:“你下的真费劲,往下跳吧,我接着。”
曹芯蕊看看大家都下去了,自己有点太磨蹭,便狠下心来往下一跳,正好撞到江河怀里,曹芯蕊不好意思地靠着江河的肩膀,孟春回头抿嘴笑笑,伸手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
曹芯蕊跺跺脚:“师姐,你看孟春总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哪敢欺负你啊,你可是有靠山的。”
孟春说到靠山两字加重了语气。
大家嘻嘻哈哈的进了院子,尹太太已经笑着迎出来了。
“妈妈!”
尹丹丹开心地抱住了尹太太。大家也纷纷说阿姨好。
尹太太是个五十来岁的矮胖妇人,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看着很和蔼可亲。
“等你们很久了,饿了吧。”尹太太热情地将大家走进客厅,两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这是自己家养的鸡,在山坡上自己找吃的长大的,这个是地里的菜,猪肉也是自家养的。”
一个扎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这是忠叔的妻子,叫做秀姨。
火车上大半天,大家都饿了,见饭菜香味扑鼻坐下都开始吃起来。
尹太太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江河吃完一碗米饭,急忙去接饭碗说:“我来。”
“阿姨,我自己盛就好了,丹丹说让我们来这里不要客气,那阿姨也不能和我们客气啊。”
吃过晚饭,秀姨带着大家去看房间。
江河和杜明住一个房间。
江河看看曹芯蕊甜蜜的小脸,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心里有了主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尹丹丹来给大家送热水,看到曹芯蕊不在房间,问道:“咦,芯蕊去哪里乐?”
孟春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猜呀。”
“出去散步了?”
孟春呵呵笑了,伸出一个手指道:“No,哦,也不能说不是,也许去散步了,不过……可能是两个人在野地散呢。”
这是什么意思?
苏三和尹丹丹都看向孟春,一时想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刚才我看江河拉着曹芯蕊神秘兮兮不知在说什么,然后曹芯蕊的脸就红了,他俩手拉手就去了竹林,天晓得去做什么。”
尹丹丹闻言脸也红了:“呸,你就乱说吧,羞死了。”
“哎,有什么羞的啊,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这是灵与肉的结合,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叫人之大欲也!”
孟春做出一副憧憬状。
苏三和尹丹丹对视一眼,一起拿起枕头丢向她。
“哎,你这幅样子,好那什么啊。”尹丹丹笑话她。
第三章 生理问题
晚上1点多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身影轻手轻脚的往屋里摸着。
孟春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拉亮了灯。
“啊!”曹芯蕊双手捂住脸,发出尖叫声。
“这到是奇了,你大半夜的偷偷摸进来,要叫的该是我们,怎么你倒害怕了?”尹丹丹指着她笑道。
“什么啊,她这是没脸见我们!
孟春冲上去,一把将曹芯蕊的手拉下来问道:“说,你和江河干什么去了。”
曹芯蕊的脸红彤彤的,扭捏着回答:“散步呀……”
“散步!”孟春又伸手掐了她红红的小圆脸一下,“散步?散到大半夜晒月亮?看看,这脸啊都能摊鸡蛋了,你就坦白吧。”
曹芯蕊走到自己床铺,一把拉开被子,孟春则扑上去将她按在床铺上:“好啊,不老实招供,我就咯吱你!”
曹芯蕊最怕痒了,没等孟春的手搭上去自己就开始笑得喘不过气来。
苏三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热闹,她知道大学风气开放,这些女孩子敢说敢做,她们在自己宿舍那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呢。
孟春手一放在曹芯蕊身上,她就格格格笑个不停。孟春叹口气道:“你这么怕痒,刚才和江河……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什么都没做呀。”
曹芯蕊喊道。
“鬼才信呢,好好的钻小竹林,哼,当我是三岁孩子,还是当我是丹丹那个笨蛋。”
尹丹丹不干了:“哎,哎,孟春,你说谁笨蛋呢。”
“你呀,什么都不晓得,哈哈,苏师姐你是不知道的,去年咱们的丹丹连例假是怎么回事还不晓得呢,还是我们几个在宿舍给她好好教育一番。”
“哎呀,羞死你了,就你什么都懂好吧?”
尹丹丹不好意思地一扭身子躺下:“闹,你俩就闹吧,不理你们了,这才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孟春还不放过她:“吐不吐得出象牙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可知道今天我们的曹大小姐能教你很多东西,保准你一下子就什么都懂了。”
曹芯蕊不停地扭着身子:“好姐姐,饶了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好啊,你就说说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
苏三在一边无可奈何,连连摇头,这帮疯丫头真是疯起来什么都敢说。
“没有,真的没有,我怕疼。”曹芯蕊说完自己啊地叫了一声,羞得双手又紧紧地捂着脸。
孟春笑的趴在她身上:“怕疼,啊哈哈哈……莫非你们……那还是……”
“没有真的没有呢,我只是用手帮了他……”
苏三喊道:“疯丫头们,看你们大半夜的都闹的什么,好啦,睡觉啦。”
“苏师姐,原来你这么封建,这有什么啊,我们是新女性,身体和感情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和最爱的人分享那是天经地义啊。”
孟春理直气壮地说道。
尹丹丹捂住耳朵:“好啦,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羞死人了,哎呀,真是……”
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盖住了脑袋。
孟春指着她笑道:“看看这位更纯情,我说尹丹丹你就对异性不好奇吗?男人身体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想来你都不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尹丹丹因为人在被子里声音有些发闷。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是怎么帮他的?”
孟春人来疯一样来劲了,放开曹芯蕊,走到尹丹丹面前掀开被子问。
“哎呀,什么啊,你这个人的思想啊,满脑子都是什么。”尹丹丹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啊,你不是喜欢看《红楼梦》吗?那里面的什么东西可不少,比方说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你可知何为云雨?”
尹丹丹笑了:“这谁不知道啊,楚襄王游高唐,遇到巫山神女自愿荐枕,说自己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就是男女相会呗。”
“傻丫头哦。”孟春伸手点了尹丹丹的额头一下,“恐怕在你心里,这个自荐枕席真的只是送个枕头和席子。”
尹丹丹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孟春:“那还能是什么啊。”
尹太太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小家教极严,就是《红楼梦》这样的书还是尹丹丹读大学时在孟春那借到的,都不敢带回来看。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血要死了,尹太太只是给她买来草纸,什么都没说。还是秀姨感慨道我们家丹丹是大姑娘了。尹丹丹哽咽着问:“秀姨,我会不会死啊,好可怕。”
“不会的,这是说明你长大了。”
秀姨抚着尹丹丹的头发说道。
“这是什么啊?”
“这是麻烦,是倒霉,是我们女人受的罪,又辛苦又污秽,真是倒霉死了。”
秀姨叹口气。
尹丹丹一直以为这真的是污秽的事情,直到去年听女同学讲过才知道这是自然的生理现象,根本就不是想象中那么脏的事情。
孟春瞟了苏三一眼,看到苏师姐也用被子盖住了头,暗笑道又一个纯洁的,好了,我就不污染你的耳朵了。于是她贴着尹丹丹的耳朵小声说:“那你知道芯蕊说的用手帮他是什么意思吗?”
尹丹丹当然不知道,想都没想过。
孟春看到她一脸茫然,忍着笑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啊?我的天呀!”
尹丹丹目瞪口呆地看着孟春,后者眨眨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道:“傻丫头,你还真是太封建了,要进步啊,这都什么时代了。看把你吓得!还吹牛看到过男人的身体,哈哈。”
尹丹丹愣愣地坐着,好像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么多的生理知识。
曹芯蕊不干了:“坏蛋,你都和她说什么了,看把我们丹丹吓成什么样了,卖野人头闷特傻了吧(吓唬人的意思)。”
苏三掀开被子看一眼,发现尹丹丹的确有点魂不守舍,便说道:“都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丹丹是累了吧。”
尹丹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她在听到孟春的解释后脑子里嗡的一声,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难道这都是真的?男人真的是那样的?那种事真的是难以启齿的?不能啊,那可是爸爸,他怎么会对我做这样的事呢?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记错了,时间太久,一定是有什么环节我记错了!
尹丹丹双手捂住脑袋,她头疼欲裂。
第四章 疼爱女儿的父亲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苏三起来看到尹丹丹正在收拾床铺,看到苏三起来,回头笑了一下。
苏三发现她神情有点恍惚,黑眼圈很明显。
这不是回到自己家了吗?怎么还会休息不好。
“是昨天坐火车太劳累了吧?”苏三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丹丹,你现在状态很不好啊,眼圈都是黑的。”
“啊?不会吧?”尹丹丹急忙拿过桌上的镜子看了看,叹口气说,“真是,这么憔悴。”
这时秀姨过来帮大家收拾床铺。
“那两位小姐一看就是没来过乡下的,一大早就出去散步了,这都入秋了,山上都是露水,不得弄一身湿啊。”
秀姨笑眯眯地走进来,看到尹丹丹的脸也吓一跳:“我的丹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脸上,这么大的黑眼圈。”
尹丹丹摸着自己的脸问:“这可怎么办啊,一晚上就这样了。”
“哎,小姐,我昨天就说你住自己的房间多好,非要在客房睡。”
秀姨说完看看苏三,急忙解释道:“啊,我可不是说这客房不好,我是担心小姐你认床,睡不习惯啊。”
“没事的,秀姨,我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是吧,我昨半夜看到那位先生才回来,这年轻人啊就是精神头足,晚上不睡早上还能起,这不,刚来时看到它们又上山去了。”
秀姨絮絮叨叨,拎起被子正在叠,想了想说:“等会我去煮个鸡蛋给你滚滚,这个很管用的,转转就能去了黑眼圈。”
“啊?有这么神奇啊。”
尹丹丹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苏三看了看尹丹丹,总觉得她今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会秀姨走了,苏三拉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昨晚被吓到了?”
“啊?苏师姐,你怎么知道?”
尹丹丹吓了一跳,她知道苏三查案是很厉害的,担心她目光锐利警觉发现了什么。
苏三看出尹丹丹明显很紧张,便低声安慰道:“没什么的,孟春昨晚开玩笑的,再说男女生理上的问题早点了解也好,这也是一门科学呢,我过去听教授讲,外国人还有开这门课的呢,咱们国家像是学医的这些也都是要学习的,你用一颗平常心看待就好。”
尹丹丹缓缓点点头:“师姐,你放心我懂得,其实孟春也是为我好,我过去……唉,真是太傻了。”
苏三笑道:“那就好,我怕是孟春昨天玩笑开的太过,你一时不能接受,你能想明白就好的。”
“师姐,我先去找秀姨收拾下我这黑眼圈啊,要是等孟春他们回来又要笑话我的。”
尹丹丹指着自己的脸说。
秀姨已经煮好了鸡蛋,用水冰着,看到尹丹丹走过来,急忙拿起扒掉皮说:“小姐,快来,这鸡蛋不凉不热温度刚刚好。”
“秀姨,早就让你不要叫我小姐了,你在我心里就和我亲姨妈一样。”
“哎,你这孩子啊,主仆有别的。”
“什么主仆啊,咱们这些年不是一家人嘛。秀姨,小林什么时候回来呀?只能等寒假了吗?”
秀姨的儿子小林比尹丹丹小一岁,却很争气,去年考上了燕京大学,在北平读书,丹丹已经有一年没见到他了。
“是啊,去年没回家过年,今年寒假能回来了,也不晓得这孩子个子又长高没有。”
尹丹丹坐在竹椅子上,后背向后靠着,仰着脸,秀姨手里拿着鸡蛋在她眼睛周围一圈圈滚着。
“秀姨,你还记得我爸爸吗?”
秀姨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爸爸失踪时我只有九岁,这一转眼都十一年了,秀姨,我现在都想不起爸爸长什么样了。”
“唉,时间久了呀,也不知道先生到底去了哪里。”
秀姨叹口气接着说道:“你这些年没有说起过先生,我以为你都忘记了,也是,那毕竟是父亲,怎么能那么容易忘记呢,想来是怕太太伤心,从来不提吧?”
“我忘记了什么?”尹丹丹问,“秀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秀姨有点担心地问,“小姐,怪不得你昨晚没睡好,可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样不好。先生的事谁也没办法,他自己失踪的,警察也寻不到,这些年太太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果园田地,很不容易的,你不要乱想,多想想太太才是。”
“秀姨,你的话好奇怪啊。”
尹丹丹坐正了身体,从秀姨手里拿过鸡蛋,自己在脸上滚了滚,继续问:“那秀姨,你还记得爸爸当年对我好不好?”
“先生当然是疼爱小姐的啊,小姐不记得了?”
“那时九岁,说来应该记得,可我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好,秀姨,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先生很喜欢小姐,小姐才几个月啊,就一个人抱着小姐上山逛,给小姐换……”秀姨停顿一下,接着说,“小姐小时候的尿布都是先生换的,有几个做父亲的能做到这点的,要不说是我们太太好福气呢。”
“尿布都是他换的吗?”尹丹丹喃喃自语。
“是啊,这是疼爱小姐嘛,后来小姐大一些会走路了,先生也喜欢整天抱着,出去给小姐买零食,太太对小姐严厉点,总和先生说不要带你去镇子买吃的,先生不听,每天都要带着小姐出门呢。”
“所以我那时每天都要和爸爸单独在一起吗。”
尹丹丹的声音有点颤抖。
秀姨以为尹丹丹是想父亲想的心里难受,轻轻搂住她肩膀说:“好了,小姐,都过去了,是先生对不起小姐,小姐可不要为他伤心,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和太太吵几句嘴就离家出走,一走十多年音讯全无。”
尹丹丹听到这话,身子有点僵硬:“原来爸爸出走的时候和妈妈吵过架?”
“哎,看我这大嘴巴呀,其实也不算是吵架,夫妻嘛,哪有不磕绊的,就是拌几句嘴而已,没想到先生气性那么大,就这样一去不归了。”
尹丹丹靠着秀姨的胸口,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心想难道妈妈那时候知道点什么,才和他吵架的吗?果然,爸爸过去是总单独带我出去玩的,有太多机会那么对我,难道这都是真的?
第五章 上门女婿
“你们娘俩一大早上在这酸什么呢。”
尹丹丹一抬头,看到她妈妈正站在门口,急忙起身,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道:“秀姨帮我滚鸡蛋呢?”
“滚鸡蛋,可是伤到哪里了?”
尹太太急忙走过来看女儿的脸。
“啊,妈妈没发现黑眼圈啊,那说明这滚鸡蛋有效果了。啊,我去看看!”尹丹丹开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眼圈,搂了尹太太一下,蹦跳着跑出门去找镜子看。
待她走了,尹太太看向秀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家到长了黑眼圈?”
“大概昨晚没睡好吧?有个女孩子半夜才回去,我听着后院闹了好久。”
“这女孩子怎么还这样。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和她家人交代呢。哎,丹丹总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真是担心啊,这孩子善良单纯脾气又好,很容易被人带跑的。”
“和小姐一起来的有位苏小姐,我看着人稳重一些,昨天还问过几句,这位小姐是已经工作的,比小姐年长点,有这位小姐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秀姨对苏三印象很好,不太喜欢疯疯癫癫的孟春,见尹太太有点担忧,便极力安慰她。
尹太太叹口气道:“但愿了,其实我是有点后悔,不该让丹丹去上海读书,一年回家不到几次,总和这些张狂的女孩子在一起,真不晓得会学成什么,唉,女孩子,总是操心多,稍微有点偏差,这一辈子就毁掉了。”
尹太太忧心忡忡。
“太太,不会的,咱们一直把丹丹保护得很好的,她什么都不懂,不会有什么事的,也不会多想什么。”
一听到多想什么,尹太太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看向秀姨的眼神有点复杂。
秀姨也觉得有点不自在,急忙继续解释道:“太太,放心吧,咱们家丹丹不是那样轻狂的孩子。
尹太太想了想,看着窗外的山林,幽幽地说道:“有些事,我是真担心她会想起来。”
秀姨听到这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尹太太发现了她的变化,马上追问:“可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刚才小姐忽然无缘无故地问起了先生。”
“怎么问的?”尹太太急了,一把抓住秀姨的手,“快说,怎么问的?你又是如何说的?”
“就是问问先生当年对她怎样,好不好,我说好啊,还带着小姐经常去买吃的,就这些没有问别的?”
尹太太喃喃自语:“你说,她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秀姨急忙安慰道:“不可能的太太,都过去那么多年,能怀疑什么呢?小姐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不问才叫奇怪呢,若是不问没准真是想起了什么。”
尹太太颓然地松开秀姨的胳膊,向后仰去。秀姨急忙一把扶住她:“太太,你没事吧,太太。”
“秀秀,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尹太太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两眼放光,又紧紧地拉着秀姨的手,非逼着她说话,她用力实在太大,秀姨忍不住哎呦一声:“太太,你弄疼我了。”
“秀秀,你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永远都会帮我,都会帮我对不对?”
尹太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秀姨,瞳孔漆黑,像是无边的黑夜,要将秀姨吞噬消化一点都不剩。
“太太,你不要这样,我当然是全心全意的帮你啊,还有我家阿忠,我们都是太太的人,一辈子都会忠于太太的。还有小林,小林也会的,太太。”
尹太太松开手,尴尬地笑笑:“是的呀,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当然会帮我,秀秀,我是不是掐疼你了。”
秀姨急忙摇头:“没事的,太太没事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家小姐会好的。”
“不是会好,是一定好,我的女儿,一定会很好很好。”
尹太太很快恢复了平静,微微笑了一下,一想到女儿读了著名的大学,将来可能还要去外国留学,威风八面,真是什么辛苦都是值得的,对一切努力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
尹太太坚定了想法,转身去饭厅准备摆饭。
秀姨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呀,真是……唉,吓死我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秀姨吓了一跳:“谁?”
忠叔走了进来,看着秀姨,表情有点焦灼:“怎么,太太还是担心?”
“是啊,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和女儿,哪个能不担心的呀。”
秀姨叹口气,揉了揉胳膊道:“我胳膊都被她掐疼了,太太这些年都没有这样过,小姐现在看着开朗活泼她反倒担心了。”
“就是因为开朗活泼,太太才担心她想起过去的事情嘛。唉,现在风气不好的,女孩子疯了一样,就是咱们小姐带回来的也是这样,我一路上听着他们又唱又闹的,和男人还那么随便,连说带笑,完全没有过去大家闺秀的体面,我也害怕小姐和这些人总在一起,被带的走歪路。”
“呸呸呸,乌鸦嘴,我们家小姐那么乖巧,走的什么歪路?我看你这脑筋才是歪歪的。”
秀姨撇着嘴不屑地吐了几下,伸手点了忠叔脑门一下。
忠叔嘿嘿嘿憨厚地笑笑,不再说话。
“走吧,太太都去摆饭了,我们可不好在这偷懒的呀。”
秀姨和忠叔来到饭厅,就听着孟春叽叽喳喳地向苏三描述山上的情景。
“哇,那山可真大,那么多果树,梨子太甜了,洗都没洗我就吃了,好吃,皮薄汁多!”
他们上山前,尹太太就说都是自家的果园,果子随便吃的,这几个人也就没客气。
“真的好好吃啊,丹丹,好羡慕你,家里有这么大片的产业,原来你家是大地主呀,你爸爸当年是不是很有钱,能置下这么大的果园和土地,我听那边种地的人说,那边的田地都是你们家的呢。”
曹芯蕊也是一脸羡慕。
“这些土地其实都是我外公家的,我妈妈是独生女。”
尹丹丹解释道。
“哦,这样,咦,丹丹,那这样看,你爸爸就是传说中的上门女婿呀?”
曹芯蕊眨巴着大眼睛。
尹丹丹有点愣住,她自己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的确,地都是妈妈的陪嫁,那么爸爸的确是上门女婿,不过妈妈倒是很开明,还让自己姓尹。
第六章 不速之客(上)
尹太太和秀姨忠叔,因为担心他们大人在,这些孩子放不开,就在别的房间吃饭。
早饭是小包子,香油萝卜干、酱黄瓜,大米粥和咸鹅蛋。
除了尹丹丹,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识到鹅蛋,那么大一个,曹芯蕊说:“哎呀,我吃一个鹅蛋就能饱的。”
孟春已经吃完半个咸鹅蛋,将剩下的半个都放在大米粥里搅碎了,正伸手去拿包子,闻言笑道:“吃多点没事的,反正江河不敢嫌弃你。”
曹芯蕊举着鹅蛋,做出个打你的动作,挥舞一下,孟春冲她做个鬼脸。
江河将曹芯蕊的手按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鹅蛋,在桌边磕了一下,一点点剥开。
孟春做出陶醉状:“哎呀,好幸福啊,羡慕羡慕。”
曹芯蕊瞪她一眼:“羡慕啊,忍着吧。”
“不忍还能怎样呢,我又抢不过来。”孟春笑笑。
杜明咳咳干咳几下,说了一句:“那个,食不言寝不语啊。”
孟春瞪他一眼道:“好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杜明低头不再说话。
苏三笑道:“看你把杜明吓得,我小时候听人说啊,吃饭时候被吓到会消化不良的。”
“啊?真的吗?”尹丹丹急忙看向杜明,有点担心。
“好像是有原因的吧,心情影响内分泌什么。”
“这样啊。杜明,那你不要生气啊,孟春和我们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她其实是开玩笑的。”尹丹丹急忙解释道。
孟春哼了一声:“呵呵,你就装好人吧。”
尹丹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杜明抬起头说道:“没事的,我也是和孟春开玩笑呢。”
杜明在班里一直是个不起眼的人,沉默寡言,只是和江河的关系很好,和女同学很少来往,孟春看了看他,觉得这人很无趣,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吃饭。
吃过饭,大家都抢着收拾碗筷。
秀姨和尹太太走出来道:“快放下吧,你们都是客人,可不要做这些。”
孟春笑道:“阿姨你们还要我们将这当成自己家里呢,看看,这就客气了。”
秀姨从江河手里抢过盘子,端着送去厨房。
孟春看着也抓起一把筷子就走,却一下子撞到椅子边上,哎呦一声,伸手揉了一下去厨房送筷子了。
杜明见自己帮不上忙,就默默地将椅子都放在一边去。
苏三在一边看着,心道这个杜明人还真不错,虽然刚才孟春抢白他,他却还在为孟春着想。
杜明将椅子都搬完,看到苏三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这个,怕大家磕到腿。”
苏三笑笑。
收拾完饭厅,江河问:“丹丹,山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孟春道:“你呀,这才来半天,一个还字就暴露了你自己。”
“这就奇怪了,暴露我什么了?”
“还呀,说明你来到这里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我们就早上在山腰上走了走,什么都没看到呢,可是你却用还字,说明你这是有点厌烦了呀。”孟春说的头头是道。
曹芯蕊瞪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大家扑哧一声都笑了,杜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和孟春面面相觑,憋的很是辛苦。
孟春故意装作生气地说:“笑吧,笑吧,杜明,你不要装好人了,随便你笑!”
杜明点点头:“真的随便吗?”话音刚落就哈哈哈笑起来,把孟春吓了一跳。
尹太太和秀姨在厨房收拾着,听到大家说笑,也都笑着摇摇头。
秀姨感慨道:“年轻真好啊,自由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怵。”
“是啊。”尹太太连连点着头。
这时尹丹丹探头喊道:“妈妈,我们上山去玩啦。”
“好的,别带大家去危险的地方啊,可不能磕着碰着的。”
尹太太交代着。
“知道了。”
外面传来蹦跳声音,想来这些年轻孩子又是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尹太太叹口气:“年轻啊,秀秀,你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候吗?”
“记得啊,像小姐这么大的时候,太太,我还记得那时刚入梅,外面闷的很,先生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拎着箱子走在镇子的石板路上,咱们俩在楼上嗑瓜子,也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一碟子瓜子儿都浇到走在路上的先生头上。记得吗太太,那时候咱们也是顽皮的。”
秀姨回忆着。
“当然记得,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可我觉得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唉,如果当时那碟子瓜子没有扔到他头上,他没有抬头,我也没有低头看和他说话,这该多好,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生活中也不会有什么尹先生,我也不会是尹太太,天晓得他到底是不是姓尹的,现在想来他说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太太,切不可这么想,这世间的事也没什么如果,咱们那时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呢?唉,都是前生的冤孽,谁能想到看着那么高大正气的人,竟然会……什么都做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咱们家丹丹可是好的,你忍心没有丹丹吗?”
“所以我和你讲,嫁人还是要看人品呀,看脸的话最后总要后悔,像我这样。你看阿忠多好,这些年和你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我这个东家也是多亏有你,才能遇到阿忠这么好的管家。要是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情,恐怕会被那些本家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尹太太絮絮叨叨,说到最后,想起过去种种,眼圈有些发红,她用围裙一角稍微擦了一下眼睛,将眼泪按了回去。
“那些本家啊,真是够恶心,太太你都直接宣布嫁给姓尹的,这家就是尹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叔伯们还能厚脸皮的来打秋风,人不要脸真是办法。”
俩人一个洗,一个冲,很快就叫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时就听着院子里传来一声怪叫:“啊啊啊!”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尹太太和秀姨都吓了一跳,两人急忙就往外走,边走边把手往围裙上擦。
“孟小姐,你们不是都上山了吗?出了什么事。”走出来就看到孟春站在饭厅前面的小院子里,满脸惊恐。
“刚才一个男的问我饭厅在哪,我就带他来了,可是……可是谁想到刚进来那人就忽然一下消失不见了!我的天呀,太可怕了。”
孟春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格格格的。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尹太太问。
“哦,三十多岁吧,长得很白净,丹凤眼,眼睛到不小,对,这里,这里有颗黑痣,上面还长了两根毛毛。嗯,应该是两根。”
尹太太急忙说道:“一定是孟小姐昨晚没休息好,认错人了,我们院子里哪有这样的人。”
第七章 不速之客 (中)
“我看错了?不会的呀,我虽然有点近视,可那么大的人在眼前怎么能看错呢?”孟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姐忙解释道。
“孟小姐,我和太太一直在这院子,根本就没见什么别的人进来过。对了,你们不是上山了,怎么你自己回来了?”秀姨担心自己和尹太太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浑身呈现一种紧绷的状态。
“我忽然间肚子疼就跑回来了,结果刚进门就差点撞到那个男人,我刚要和人家说对不起,那人忽然就不见了,真是太吓人了,阿姨,这里不会是……闹鬼吧?”
孟春试探着说出闹鬼俩字,浑身跟着打个冷颤。
“孟小姐,你可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大学生,什么鬼啊神啊,那不是被打倒的封建糟粕老一套吗?”尹太太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说起来都一套套的。
孟春听到这话,有点怀疑地拍拍自己的额头:“难道真是肚子疼的眼睛都花了?看错了?”
“对,一定是这样。”
秀姨在一边说道。
孟春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喊道:“啊,不行我得去找厕所。”
说着就往后面跑。
待她不见了,尹太太才压着嗓子道:“真是那个死鬼?”
“不能吧,若是真见鬼了,那也奇怪了,这些年先生都没出现,怎么偏偏就被她撞见。”秀姨安慰尹太太也是在安慰自己,“再说,太太,你也说那个是什么封建……封建糟粕,现在全国都说什么提倡新生活,我们怎么能信那些东西?”
秀姨说话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尹太太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这些年风平浪静的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呢?
可是转念再一想她又有些担心了。
“可是,刚才那孟小姐说的那个人的相貌,明显就是啊,尤其这有颗黑痣。”
尹太太抚着自己的耳垂。
“那……也许是小姐将先生的长相什么和她提过吧,她也知道先生失踪的事,肚子疼的头昏眼花精神恍惚就想到那了。没事的太太,没事的。”
尹太太听完秀姨的解释,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很有可能是尹丹丹对孟春讲过自己父亲的一些事,孟春刚才肚子疼的时候出现了幻觉就张冠李戴了。
她点点头道:“嗯,那就不想这件事了,反正我没有对不起他,就算他回来了我也不怕。”
说到这,尹太太还挺直了腰板,想让自己更加有气势一些,坚定自己的信心。
“太太,你不是还要去算帐吗?别想这些了。”
尹太太这才想到还有一些账目没有算清楚,急忙转身去书房继续算。
待她走了,秀姨摸摸自己脑门,按了一下,低声道:“我的天啊,真是吓得出了一头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先生若是回来可千万不要来找我,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菩萨保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她方才还在劝尹太太,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怕的要死,怕吓到了尹太太只能忍着。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搭在她肩头。
秀姨刚要张嘴喊叫,又急忙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问:“秀姨啊,我可能吃坏了肚子,有药吗?”
正是孟春的声音。
秀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只手抚着胸口道:“孟小姐,你要吓死人的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嘻嘻,我从小就这样……”孟春挠挠后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人后来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轻就爱招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所以刚才疑心闹鬼呢,唉,也真是没办法。秀姨,你不会因为这样讨厌我吧?”
“不会,不会。”秀姨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那个,孟小姐,你要是难受先回房子躺着,我去给你找药。”
“好,那就谢谢秀姨了。”
秀姨看着孟春回客房去了,风风火火就往偏院的牲口棚跑。
她男人忠叔正在给骡马喂草料,看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随手将黑豆倒进槽子,用大棍子搅合搅合,嘴里笑着:“看你跑的,可是后面有鬼咬你不成?”
秀姨抚着马厩的柱子站住,大口喘着粗气:“可不是有鬼追我,吓死我了。那个能说笑的女孩子,姓孟的,你晓得吧?”
“戴眼镜的那个?那姑娘人很好的。”
忠叔点点头表示知道。
“她刚才看到先生了。”
“啊?”忠叔一心慌,手里一抖,黑豆撒出去多了点,马和骡子高兴极了,急忙低头大口去抢,骡子挣不过马,干脆伸腿去踢那马,那匹马发出一声长鸣,吓了秀姨一跳,忠叔急忙摸着马的鬃毛安慰那马。
“这些年都没事,怎么那孟小姐来了就能看到?骗人呢吧?可能是个骗子1”
忠叔判断道。
“你刚说过她看着人很好的。”
“骗子也不会在脸上写上骗子两个字啊,骗子都装的很好的。若不是骗子,这二十多年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偏偏就被她看到了?”
“她走路都没什么声音的,刚才还和我说,说家里人给她算过命,说她八字轻,有时候能看到点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可不信,她那是吓唬人呢?我看啊,八成是从咱们小姐那知道先生的一些事,就想用这个来骗咱们,讹诈点钱财。我看这姓孟的穿的普普通通,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没准就是传说中的上海滩的那个什么来着……对,那个拆白党!”
会是这样吗?
秀姨半信半疑,皱着眉头。
这时忽然又传来孟春的喊声,那声音还带着哭腔。
“秀姨,秀姨,吓死我了。”
孟春从门口出现,眼泪汪汪,看到秀姨就扑过来搂着她不放。
“孟小姐,出了什么事?”
秀姨被她搂的呼吸不畅,喘着气问。
“吓死我了,刚才你不是叫我回客房吗?结果我刚开门又看到那个人,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又消失不见了。”
“他说了什么?”忠叔急忙问。
“他说,死得冤!”
这话说完,那马忽然又开始嘶鸣起来,还不住地踢打,孟春吓得搂住秀姨的脖子喊道:“天啊,那男人进来了就在那匹马旁边,他竟然冲我们笑呢,啊,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