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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尔萨兰     闻香识心txt下载     闻香识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推迟散发的杏仁味

    这个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赵青萍做好晚饭,坐在饭桌边等女儿回来。

    “妈,外面的人都在嚷,说秀秀找到了?”

    袁晨放下书包:“妈,你怎么了?”她发现赵青萍面色很是凝重。

    赵青萍抬手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柔声问道:“晨儿,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你同学安妮的妈妈。”

    “嗯,怎么了?”

    “安妮妈妈说,上个周五,就是六天前,也就是秀秀失踪那天,你们话剧社根本没有活动。”

    袁晨一愣:“妈?你想说什么呀?”

    “那天你在哪里?去做什么了?秀秀从我们家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你了?”

    赵青萍说到这里眼睛直盯着袁晨:“你和妈妈说实话,秀秀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袁晨垂下眼睛,不敢看她母亲,嘴里嘟囔着:“真的和我无关,那天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表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青萍其实只是想吓唬吓唬女儿,她下午遇到安妮的妈妈,知道女儿在秀秀失踪那天撒了谎,越想越不安,本想着吓唬一下,看看她和秀秀失踪有没有关系,哪成想竟然真的诈出可怕的信息。

    赵青萍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都讲出来!不许哭,你不知道秀秀死的有多惨,我今天看到秀秀的尸体,简直都要晕过去了呀。”

    袁晨啜泣着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六天前的傍晚,秀秀吃过饭就拎着一篮子雪白的栀子花出了门。

    “袁家姆妈,晨晨在家吗?”她站在门口脆生生地问道。

    “是秀秀呀,晨晨中午说学校要排练的还没回来呢,你进来等等呀。”

    “哦,不了,那我先回去,等她回来再来。”

    秀秀拎着花篮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袁晨背着书包走过来。

    “晨晨!”

    秀秀向她挥手,又将花篮举高,晃了晃。

    袁晨笑了,跑了几步,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从路对面走过来,袁晨一见大惊失色,转身就跑。这个青年,是她梦魇中的魔鬼——她的表哥赵柯。

    “晨晨,怎么见了表哥扭头就跑呀。”

    赵柯笑嘻嘻地喊。

    秀秀怯生生地望着这个袁晨的表哥,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柯转身看着秀秀问:“你是晨晨的朋友?”

    “是的呀。”

    “我是晨晨的哥哥,那也是你的哥哥了。”

    秀秀看这表哥西装笔挺,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羞涩地点了点头。

    袁晨讲到这里,痛哭起来:“妈妈,我当时怕极了,只想跑得远远的,后来我回头看到那个魔鬼在和秀秀说话,我很想告诉秀秀,那个人是魔鬼,可是我不敢过去,就这样在外面走了很久,天黑了才悄悄回到家,结果第二天就知道秀秀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想她一定,一定是被那魔鬼带走了。”

    “你这傻孩子,都到家门口了,看到那畜生来你怎么不往家里跑啊。”

    赵青萍越想越伤心:“我们家怎么对得起刘阿婆呀。”

    “妈妈,我是真的害怕,一怕就什么都忘记了。”

    母女俩哭着搂在一起,袁晨哀哀地叫着:“秀秀,秀秀啊。”

    第二天一大早,赵青萍就带着女儿来到警察局讲述了一遍袁晨看到的事情。

    罗隐听完,不满地说:“袁小姐,秀秀失踪后这件事你就应该马上说出来。这样的话,也许你姨妈和表哥还不会死。”

    袁晨闻言恨恨地一跺脚:“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秀秀活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苏三见小女孩哭出来,便去拉她的手,哪想到袁晨疯了一样将苏三的手打下去,接着哭喊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赵青萍急忙将女儿搂在怀里说:“对不住,苏小姐,晨晨胆子很小的,很怕别人碰她。”

    苏三想到这孩子四年前被赵柯侵犯过,想是那时被刺激到的,心里有些难过。

    待袁晨平静了,苏三送母女俩出门。

    赵青萍拉着女儿,目光有些茫然,忽然说道:“若是早几天该多好。”

    苏三一愣,问:“袁太太,你说什么?”

    “啊,我随便乱讲的,苏小姐你不要在意。”

    苏三目送袁家母女离去,听到身后罗隐叹息道:“赵柯真是作恶多端。才回国十来天就害了秀秀,若是不死,抓住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再扔进监狱。”

    苏三奇道:“咦,这可不象是探长先生能说出的话呀,你们做警察的不是要按照法律办事的吗?怎么能教训犯人呢?”

    “是啊,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苏小姐,你的号外一定可以写的非常精彩了。油炸尸体的案子是解决了。”

    “我的工作是将这个城市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写成报道,可是一想到一个花骨朵般的少女竟然遭此厄运,这笔就沉重万分,不知如何下笔才好。”苏三叹口气:“我现在也多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了,每天要面对这些社会的阴暗面,真是太痛苦了。”

    “所以你们手中的笔彰显正义,也是对我们工作的另一种帮助。”

    罗隐看着大门外:“其实我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走进这大门报案的人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罗探长,秀秀是被赵柯杀害并分尸的,那么赵柯呢?又是谁对赵家母子怀有这么大的怨恨?”

    苏三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

    “你还记得赵青萍说过的一句话吗?”

    “赵清芳送他出国是为了避祸的,据说有个被他害的女孩子自杀了,人家放下话花钱要他的命呢。”

    苏三忽然变了一种沧桑又有点悲悲戚戚的语气,和赵青萍有八分相似。

    “不错,他出去四年,忽然回来,那当年花钱买他命的人也许已经知道了,就从这里入手。”

    “原来你在这里。”

    肖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肖琴,有什么事吗?”

    肖琴没有回话,饶有兴趣地看着苏三问:“这位就是申江晚报的记者小姐吧?”

    “你好,法医小姐,我叫苏三。”

    “苏三,好熟悉的名字。”

    肖琴微笑着:“记者小姐怎么知道我是法医?”

    “死亡的味道。”苏三指指她身后,肖琴悚然心惊,急忙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苏小姐看到了什么?”肖琴有些不太高兴,她以为苏三在消遣自己。

    “不是看到,是闻到,你身后是浓浓的死亡味道,一整条走廊的忧伤。不过这会,又有点苦杏仁味,莫不是才吃了杏仁甜茶?”

    “苏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肖琴微微点头,接着看向罗隐:“赵柯胃内检测出氰***化***物,同时赵清芳的尸体有了新的发现,请随我来。”

    罗隐一愣:“新发现?”

    “是,她致死原因并不一定是蓖***麻***毒***素,也许是氰***化***物,也正是苏小姐闻到的杏仁味,算是和赵柯殊途同归,当然,凶手也许是同一人。”

    苏三闻言惊道:“氰***化***物毒性很大吗?竟然是杏仁味的?”

    “既然是氰***化***物,怎么当时没有气味?也没检测出来?”

    “所以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尸体搁置三天后才散发出苦杏仁的气味,而赵柯的尸体一解剖就发现氰***化***物了。还是先随我来吧。”肖琴转身就走,同时说道:“苏小姐有兴趣到我法医室转转么,一定会让你很难忘的呢。”

第十七章 法医小姐旁敲侧击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下楼梯到地下一层,空气越来越冰冷。那是一种阴冷又潮湿的感觉,像是一条蛇,顺着脖颈缓缓地沿着脊椎骨向下滑行,让人浑身颤栗又不敢随便活动,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揪住,窒息中又带着隐隐的痛。

    这就是苏三关于死亡的诠释。

    这应该是基于气味衍生出来的感觉,嗅觉可以触发人的全部幻想,就像女人喜欢各种香水,每一种香味都能触动她们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不好闻的气味也是如此。

    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走廊上天花板的灯因为电压不够稳定,电流波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哐当一声,肖琴打开大铁门,做出请进的手势,同时目光滑向苏三,唇边露出意外深长的微笑。

    苏三心想,一个法医干嘛对我这样笑,慎得慌啊。

    法医室分为休息办公室、工作室和停尸间三部分。肖琴带着两个人从办公室穿过,还没走进工作室,苏三就闻到浓重的苦杏仁味,比刚才肖琴身上携带的那些还要重太多太多。

    工作室的灯光亮如白昼,正中间的两个工作台上,两个人形被白被单盖着,墙角水池的水龙头没关紧,有水滴落的声音。苏三深吸口气,这几天经历这么多,她已经做好了面对尸体的准备。

    猛然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尤其是特别熟悉人的尸体,这需要很大的心理考验。

    肖琴利落地掀开白被单,苏三眼睛一闭,肖琴轻笑一声:“放心,穿着衣服的。”

    苏三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就听着罗隐点头说:“的确现在有苦杏仁味,你能鉴定出到底是哪种毒物导致她的死亡呢?”

    “这个真没有办法确定先后。只是这种毒~素竟然是在尸体放置三天后才散发出气味还真是奇怪。”

    她苦笑一下:“别说我,恐怕这么奇怪的现象我导师都没见过。”

    赵太太身上套着一件白袋子一样的袍子,仰面躺在工作台上,浑身都被苦杏仁味包围了。赵柯的尸体没有头,上半身赤————裸地顶着一段树桩子样的脖颈,胸腔一直到腹腔都被打开过,用粗线缝好了。苏三的目光迅速从赵柯无头尸体上滑过,接着低下头,心里叹息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记者,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肖琴忽然发问。

    “我?我又不是法医,肖法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苏三微微一愣,女人之间的直觉总是非常敏感,肖琴这话似乎是隐隐含着敌意,不仅仅是随口一问这般简单吧?

    “可是一位和法医没任何关系的记者小姐却知道死者死因是蓖——麻——毒——素中毒。”肖琴嘴角噙着淡淡微笑:“那可是无色无味的毒素,苏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别说你闻到了。”

    苏三苦笑:“我真的是闻到了。”

    “那苦杏仁呢,苏小姐当时没闻出来?”

    “我也不知道蓖——麻——毒——素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在赵太太当时抽搐的时候,忽然就闻到奇怪的味道,现在想来这味道中还掺杂了牛奶味,接着脑子里就闪出蓖麻的样子和蓖——麻——毒——素这个词,我是学文学的,过去真不知道蓖麻还能提取这样的东西。你若说颠茄什么毒——药,我看大仲马的小说还能知道一些。蓖麻还是在乡间看到过种植,记忆深刻。”

    “既然苏小姐能闻到根本闻不出气味的蓖——麻——毒——素,怎么竟然会闻不出有杏仁味的氰——化——物呢?”

    肖琴目光钉子一样:“还是苏小姐在避重就轻?”

    “我避什么重就什么轻啊?你这个人好奇怪。”

    苏三发现肖琴话语中的挑衅意味更加浓重,非常不满地瞪了罗隐一眼。

    罗隐听着俩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心里暗自叫苦:一个肖琴平素就很难缠,这个苏小姐的不好说话自己也见识过,今天这俩女人对一块了,简直是不要人活。

    “你心里清楚。”

    “对不起,我不清楚,请法医小姐解释。”

    “自然是你最知道死者的死亡原因,什么蓖——麻——毒——素怕是对警方的障眼法吧?”

    “你话里话外都暗示我知道事情经过,你的意思我看到毒——杀的过程了?还是怀疑我是凶手?如果我什么都知道,请问我为何要对罗探长说明白呢,我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随便你们怎么查,何必画蛇添足说那些话。”

    “呵呵,因为你就是在当场下毒啊。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做到彻底让氰——化——物没有杏仁味的,不过一个精于辨别各种气味的人,自然懂得怎样最大限度的掩盖气味。”

    肖琴分析的井井有条,苏三想,如果不是针对自己这还真是叫人鼓掌的歪理邪说。

    苏三扑哧一笑:“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一个每天检查尸体各种死因的人,更懂得怎么杀人?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法医小姐怕是有几十种法子吧?”

    肖琴气结,这女记者还真伶牙俐齿呢。

    “等等,肖琴,你说当场下毒是什么意思?”

    “氰——化——物这种剧毒,自然是死者死亡的前几分钟被人下毒了。”

    肖琴冷笑:“苏小姐不是一直在现场吗?这下毒的人当然非她莫属!”

    听到这话,罗隐和苏三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苏三轻轻呢喃:“不会吧。”

    “怎么不会,如果真是氰——化——物的话,她有着最大的嫌疑。”

    罗隐正色说道。

    “她?哪个她?难道现场除了这位苏小姐还有别人?”

    肖琴愣住了。

    “是的,现场还有其他人。”

    罗隐这话说完,肖琴的脸色很不好看。

    “可是冯先生也在现场啊。”苏三说完这话看到肖琴面色黯然,轻轻一笑,“法医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下医生。”

    “看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肖琴不屑地一撇嘴。

    “是吗?那你要不要看下镜子。”

    肖琴一脸疑惑,不知道苏三什么意思。

    “法医小姐的脸色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罗隐差点笑出声了,只好捂着嘴用咳嗽代替,肖琴是什么人?每天面对各种死尸的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嫣然一笑说道:“我每天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难以控制自己的脸色变化。苏小姐莫须有的一句闻出来,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我还真是甘拜下风啊。”

    苏三都要被她气笑了,这女人想做什么?

    罗隐的干咳提醒了她,于是她的眼神故意在罗隐和肖琴身上打个转,接着冷笑一声:“原来肖法医叫我来见识的不是查案,而是鸳鸯蝴蝶派小说?不好意思,肖法医也许你甘之如饴的,恰恰是我苏三不稀罕的,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在本城立住脚而已,其他的一切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失陪了。”

    说着扭头就走。

    “哎……”罗隐喊了一声,苏三回头也学肖琴的样子嫣然一笑,她故意笑的更妩媚,配合她那张小脸,格外楚楚动人:“罗探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的本事时灵时不灵的,若是你不信我的话,那就直接抓我审问好了,犯不上和肖法医唱这出捉放曹,我虽然叫苏三,可是对看戏很没兴趣,什么白脸红脸黑脸的这些名头我都不懂的,更别说演戏。”

    说完也不给罗隐回答的时间,直接走了出去。

    罗隐无奈:“肖琴,你在搞什么啊?”

    肖琴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想帮你一把,看看,就知道你不会领情。”

第十八章 意气用事

    真是莫名其妙!

    苏三气呼呼地走出警局,迎面正看到小吴。

    “苏小姐。”

    小吴一脸诚恳状:“李主任说你可需要交稿子了,那边等着出号外呢。”

    苏三横他一眼:“我现在就回报社,稿子在那边直接写了。”

    “不麻烦苏小姐,不如交给我直接送过去。”

    小吴语气诚恳。

    “我正好要回报社,不麻烦的。”

    苏三努力压抑心中的怒气。

    她很明白小吴要做什么。

    其实苏三昨天晚上回家前就写了一个关于梧桐巷发现卖花女尸体的报道,嘱咐小吴送到报社。结果今早号外出来,这篇稿子下面赫然署上了小吴的名字。幸亏一大早就遇到赵青萍带着女儿来警局,警局上下都没顾得上看这个号外,苏三心知待罗隐看到定然又会发脾气,毕竟他只是允许自己写稿子报道,可未同意小吴做报道的。

    都市大居不易,苏三一直信奉与人为善,但这种明目张胆将别人成绩据为己有的,叫她如何忍下去呢?

    小吴一笑:“苏小姐,其实今早的号外我也很震惊,没想到排版会把名字改掉,等会我定会去主任那里澄清。”

    “是吧,这世间没想到的事情真的好多呢,你才大学毕业,路长着呢,好好学吧。”

    苏三话里有话也不想在和他多啰嗦,一声告辞都欠奉。

    小吴看着她伸手招黄包车的背影,恨恨地跺脚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是女人有点姿色好混罢了。”

    他却不晓得,苏三鼻子灵,听力也不弱,早将他这话听得仔细。其实小吴暗地做的手脚,若是一般情况她是不会言明的,苏三从小生长环境极为特殊,深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只是刚刚在肖琴那里受了气,她毕竟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时激愤便将话都讲了出去,此刻倒是有些后悔,心里暗自思忖:据说他是李主任的小舅子,这种小人真的得罪了以后怕是麻烦。可又一想不如趁这次机会,多写几个精彩号外,稍微混出点名气来,到时候就是去别家报社也不愁吃这碗饭,怕他什么。

    苏三一路上这般心事重重,还没到报社,就听着有人喊自己:“苏苏,苏苏。”

    这喊声将神游的苏三拉回现实,回头一看,田玲玲挎着个金光闪闪的亮片小包,一身鹅黄色洋装,爱司头,耳朵上还挂着亮闪闪的长耳坠,走在路上端地是摇曳生姿,格外引人注目。

    苏三急忙叫停,下车付了钱,笑道:“玲玲你这身真好看呀。”

    “苏苏,你要去报社啊。”

    “是的呀,早点去写稿子,赶在晚上还能出一期号外。”

    “早上的号外我看到了呀,哎呦呦,吓死个人,那个卖花姑娘好可怜的,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小赵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本不该说过世的人坏话,可这般心狠手辣,你说他图个什么呢,真是奇怪的很。”

    “我过去也看过一些外国人写的东西,说有些人是天生的杀人凶手,那书里啰嗦的好多,左右不过是这人注定就是杀人犯的,叫做天生杀人狂。”

    “好可怕哦,还有这样的人。”田玲玲露出害怕的神情。

    苏三在讲这些时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但只看到眼波清澈,怎看都不像里面藏污纳垢。

    “那赵太太到底是被谁害的呀,苏苏你说会不会是冤魂报仇?”田玲玲忽然抓住苏三的手用力晃着,“赵柯做了那么多坏事,可能是被他害死的冤魂报仇呢?”

    “玲玲,别自己吓自己呀,就算是冤魂报仇,为啥连带着赵太太也死了呢?”

    “母子连心呀,儿子做的坏事当妈的未必不知道的。不是说什么孟母三迁,小赵先生犯错,赵太太总脱不开干系的。”

    苏三面色保持平静,可是在田玲玲抓住自己的手后,身子还是僵了一僵。方才在法医工作室,她和罗隐都想到同一个问题:赵太太如果是死于氰-化-物中毒的话,那么当时在现场的田玲玲和冯伟华都有嫌疑。

    “我赶着去报社,玲玲,晚上回家再说吧。”

    苏三挣脱田玲玲的手,又怕她多心,嘴角挤出微笑。

    “好的,晚上等你回来呀。”

    田玲玲目送苏三离去,眼中是复杂难言的光。

    苏三回到报社,李主任正在办公室大厅里转来转去,如没头苍蝇,一见到苏三便叫道:“可算来了,梧桐巷的号外今早还不错啊。”

    “是还不错,如果署名是我就好了。”

    苏三含笑道。

    “呵呵,大家都是同事,一些小失误不要在乎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李主任尴尬地打着哈哈。

    “果然是小失误吧,我记得出现这样的失误,昨晚的排字人员要罚钱的吧?唉,真难为他们。”

    苏三故意提高了声音,果然,有几名记者正在埋头写字,闻言抬起头来。

    另一边排版室内的工人,有人站在门口,等待李主任下文。

    李主任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说:“苏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为排版人员感叹一下而已。”苏三一笑,“我先去写稿子,今天的一定会更精彩,还来得及赶上晚上那版。”

    李主任回头看到大家都抬头看着自己,便喊道:“都该干什么干什么。”

    记者们本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埋头。

    一个排版工人喊道:“李主任,这个不能扣我们钱的呀,昨晚小吴送来的稿子,署名那将苏小姐的名字勾掉了,另写的他吴环生的大名。”

    “对呀,对呀,原稿还在这里,李主任可不能怪我们的。”

    另一个人挥舞着手里的稿子应和道。

    李主任脸色难看,呵斥道:“好了好了,工作,马上工作。”

    “不扣我们的工资的吧?”

    排字工人试探着问。

    “不扣,不扣,谁都不扣!”

    李主任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

    办公室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钢笔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母子遇害案有新进展,竟是先后下毒。”

    印着申江晚报字样的信纸上是一行这样的标题。

    苏三专心写着稿子,她当然知道已经激怒了李主任,但她深信,这期的号外一定会轰动全城,李主任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忍耐下来,那个时刻打算把自己挤掉上位的小吴,就委屈他多做几个月接线生吧。

    只因这一腔意气,苏三决心这次定要一鸣惊人。

第十九章 栀子花香

    申江晚报大厅里的吊钟铛铛铛敲了九下,排版室的技工出来喝水,见苏三正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技工端着水杯啧啧赞叹:“苏小姐,你可老厉害的,工作起来这么辛苦的,一般男记者都比不上。”

    “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做好自己就好了。”

    苏三笑道:“我这就下班了,明早的号外就麻烦你们了,辛苦了啊。”

    “放心吧,你写得那么精彩,明天号外一定被抢光。”

    苏三拎着自己的文件包走出报社,此刻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苏三站在报社门口的路灯下等了一会,有一辆黄包车远远地跑来。

    苏三见车上无人,便急忙挥手叫住了车夫:“巨籁达路819弄。”

    车夫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

    清爽的晚风中透着淡淡夜来香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苏三有些疲惫,靠着车座昏昏欲睡。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忽悠一下醒来,因为她闻到了小馄饨的气味。又是香油、紫菜,葱花香菜淋上泛着猪油花热汤的香气,真是叫人食指大动呢。前方影影绰绰的是飘渺的热气,以及热气中端着碗享受的人。

    苏三急忙喊车夫:“停车。”

    “还没有到。”车夫并不停住脚。

    “我要下车。”

    “还没到,小姐。”

    车夫的速度反倒加快起来。

    苏三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下车,你没看到这有个馄饨摊吗?我先不回家了。”

    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些,透过淼淼的热气,馄饨摊的姑娘抬头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又是巷子口的姑娘。苏三下意识的看看周围,不是自己家巷子口啊。

    这时,苏三忽然浑身发冷,因为她此刻才发现,车夫走的路线不对!回家不该走这条路。

    这时已经从馄饨摊前跑了过去,苏三心里害怕,用更大的声音喊:“赶紧停下来,我喊巡警了!”

    “小姐怕是睡的魔障了,哪有什么馄饨摊。”

    车夫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又快跑起来。他心想,这条街明明空无一人,这位小姐难道看出自己的企图?

    马上就要走到街道拐角,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巷子,苏三心里暗叫不好,这车夫一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忽然从斜对面跑出个姑娘,车夫没提防,和那姑娘撞在一起,姑娘倒在地上,手里拎着的小篮子飞上了半空,无数雪白幽香的栀子花落了下来。

    车夫愣神的功夫,苏三连滚带爬跑下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姑娘的胳膊:“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那姑娘却不抬头,只用手轻轻地推苏三道,“我真的没事。”

    苏三哪肯就走,扶着姑娘就要起来。

    那车夫嘴里嘟囔着:“走路不长眼睛啊你。”说着抬腿就冲那姑娘身上踢去,姑娘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车夫的脚忽然停住,接着也不管苏三,拉着车慌忙就跑。那车夫跑了一段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去看,只见那条路是个十字路口,一面是昏黄的路灯,一面是黑漆漆的街道,那姑娘就站在黑漆漆的这一面,整个人如同融入黑暗中。车夫不敢继续再看,拉着车拔腿就跑,嘴里暗道晦气,怎么撞见这种事,真是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方才那姑娘抬头他看的清楚,她的眼睛黑洞洞的,脸上也是青黑色的腐烂痕迹,那就不是一个活人。

    “真的没撞伤你?”苏三用力的去扶那姑娘,她却似生了根,纹丝不动,只用力的去推苏三:“小姐快走吧,这地不干净的。”

    她一个小姑娘,摔了一跤不说又是深夜,苏三如何放心的下,嘴里便说着:“你也是卖花的,小姑娘不是我吓唬你,前些天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就被人害了,好可怜的,这么晚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好了。刚才那车夫不是好人,幸亏你救了我。”

    两个人你扶我推的过程中,苏三赫然发现,姑娘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剩下的指甲红彤彤的,被凤仙花染过,在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

    苏三吓得往后面一退,坐在地上。

    那小姑娘依然低着头,嘴里温柔地说着:“姐姐,早点回家去吧,姐姐莫要管我,我真的没事了。”

    苏三惊慌失措,爬起来跑了几步发现文件包被扔了,急忙又转身去找,这么一转身就见小姑娘双手托着文件包低着头站在她身后

    “姐姐小心点,今后少走夜路,以后姐姐就看不到我了。”

    苏三一把抢过文件包,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路灯渐渐亮了一些,歌舞厅传来夜上海的飘渺歌声,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敲着梆子问:“香烟要伐。”

    苏三靠在路灯下,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这时才想着刚才若不是卖花姑娘冲出来,自己如何打得过那车夫?刚才真是吓到了,竟然没有感谢小姑娘。这样一想,两眼酸酸的,胡乱用手抹了一把,低声说:“秀秀,你瞑目吧,害你的人也已经死了,我以后一定会帮你照顾你奶奶的。”

    苏三闻到栀子花的香味,她顺着香味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公文包上插着一小把栀子花。

    苏三将栀子花拿下来,别在旗袍的纽绊上,深深吸口花香,这应该是秀秀的祝福吧。

    “多少钱?”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三抬起头,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什么多少钱?”

    她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怒道:“滚!”

    “价钱好商量吗,这么辣,还挺够味。”

    那人涎着脸,又上前一步去摸苏三的脸。

    苏三一巴掌将那人的手打落,嘴里喊着:“滚,你才是卖的,你全家都是卖的!”

    那人怒道:“小——婊——子,敢骂老子?”

    “老子个屁,哪来的龟孙子!”

    苏三此刻惊魂方定,想到方才那个车夫,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反正是深夜无人识得自己,索性拿出过去在孤儿院做大姐的范来。

    “小娘们,看你嘴巴硬还是老子拳头硬。”

    这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来,苏三急忙大叫:“巡警,巡警,杀人啦!打劫啦!”

    她一把好嗓子,清清脆脆,在这深夜里格外清亮。

    对面楼有窗子打开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册那啊,里来额宗桑半夜伐困高,叫魂啊!”

    苏三知道这条街还算繁华,这时间很多人都睡觉了,但是享受夜生活的人也不少,不远处就有个舞厅,想必也会有巡警盯着。笃定这点她又拼命大叫:“啊呀呀,着火来!”

    这声效果就好一些,对面好几个窗子都推开了,有人探头出来问:“哪里哪里?”

    嘟嘟嘟嘟!巡警吹着警笛从街边拐角跑过来,那矮胖子见状只好松开,嘴里嘟囔着:“算你狠,臭——婊——子。”

    苏三跺跺脚道:“可恶!”

    那巡警拎着警棍跑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那流氓走了。”

    “这么晚,单身小姐不该在外面游荡的。”

    那巡警有点不满意地看着苏三。

    “我们报社加班到现在,唉,出来做事真是辛苦。”

    苏三故意挥舞下胳膊,显出很疲惫的样子。

    “也是啊,年轻女孩子出来做事很不容易的。”巡警点点头,“我帮你找个车好了。”

    他跑到舞厅前,喊了一辆黄包车过来说:“放心吧。陈老四在这边拉活好些年,很把握的。”

    “谢谢巡警先生。”苏三真没想到这个巡警人这么好。

    待她上了车走远了,那巡警跑到拐角处说道:“探长,都安排好了。”

    “嗯,你做的很好,麻烦你了。”罗隐点点头,从暗处走了出来。

    方才刚走出舞厅就听到苏三的喊声,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文静的女记者竟然还会粗鲁话会骂人,看来平时对自己还是很温柔客气的。

    他掏出烟盒递给那巡警说:“晚上巡逻提提神吧,最近可是不太平。”

第二十章 看不见的馄饨摊

    苏三回到家,下车给了钱谢过那车夫。刚要掏出钥匙开门,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妈妈说好像有人回来,果然是呀。”

    “袁小姐。”

    开门的是袁晨,她在警局已经见过苏三的,甜甜地叫了声:“苏姐姐,这么晚才下班呀。”

    苏三跟着袁晨一起上楼,赵青萍站在三楼门口,听到这句话说:“你小孩子乱问什么。”

    “妈妈,我是担心苏姐姐嘛。现在外面好乱的。”

    袁晨小嘴一抿,十分委屈的样子。

    “谢谢你啊,袁小姐。”苏三拍拍她的手,这个女孩长得很乖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惹人怜爱,想到她的遭遇,苏三对她的疼惜是出自真心的。

    “苏小姐,她还是小孩子,叫她晨晨好了。”

    赵青萍打开门喊道:“晨晨,别烦苏家姐姐了,洗洗该睡觉了明早还得上学呢。”

    “咦,袁太太,原来你们搬过来了呀。”

    “是的呀,这个我姐……赵清芳母子都死了,也没什么别的继承人,这房子就属于我了。”

    她语气有点淡:“总是我父母的遗产,我得好好守候着。”

    “那梧桐巷那边呢?”

    “那边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东西,和我没什么关系,看警方和市公所是怎么处理了,要是真给我,我就卖了把钱捐出去。”

    袁晨在一边一撇嘴:“那种凶案现场哪里卖的掉。”

    “呸呸呸,不要乱讲呀,小小年纪红口白牙,真是什么都敢说。”

    赵青萍不好意思地拉着女儿回屋去了。

    她这是怕苏三多心呢。毕竟赵太太是死在这里,这栋公寓也是凶案现场,不吉利的,若是房客都吓跑了,那才叫麻烦。

    苏三刚进门放下文件包,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苏啊,你怎么才回来。”

    打开门,田玲玲站在门口:“吃过饭了吗?”

    苏三这才想到,自己竟然还没吃晚饭呢。

    一边请她进来,一边说道:“我都忘记吃饭了,刚才倒是路过个馄饨摊,呶,就是在我们巷子口摆摊的那个姑娘的摊子,天晓得怎么摆到那边去了,那个车夫是坏人,就说没有什么摊子,不许我下车,真是吓死了,幸亏……”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苏苏,那个什么馄饨摊,上次我听你说过就注意一下,可我真的没有看到呀,是不是你看错了,我还问过二楼的冯先生,他也说没见过呢。”

    田玲玲伸手去摸她额头:“莫不是撞了邪,咦,额头到不是很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她说撞邪,苏三叫道:“可不是吗,你猜我看到谁了?秀秀呀!”

    “秀秀?”

    田玲玲重复一句,接着问:“这又是谁?”

    “就是被赵柯杀害的女孩子呀。”

    “开什么玩笑!”

    田玲玲吓得腾地一下站起身:“被杀的人怎么可能……天啊,难道说你见到了鬼?”

    “我现在想也说不清到底是看到了什么,那个车夫图谋不轨,是秀秀救了我,我真感谢她。唉,这个女孩子,才十四岁就被赵柯害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她还能有一份救人的心,真是太难得了,由此可见赵柯是多么的可恶。”

    田玲玲点头:“这个自然,这小赵先生简直是太坏了,那么死了倒是便宜了她,还有赵太太,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她是单身女人,赵柯教育不好都是她的过错,现在想来,她死的也太便宜了点。”

    苏三听到这话,忍不住叹息:“前几天你还吓得不行,现在就这般义愤填膺了呀。怎么说呢,赵柯这变态是死有余辜,可是赵太太,未免有点可惜,毕竟我在这住了两年多,朝夕相处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她无辜吗?她是包庇犯!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爱酸文假醋,伤风悲秋的。”田玲玲说完又担心苏三恼,接着笑道,“我可不是说你,你可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姑娘,这世道这么乱,就缺少你这样的人。”

    “我?唉,玲玲,你不知道,在警察局这几天我才发现自己真是有心无力的。好多事不能说不能写。今天那个女法医还怀疑我,对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晚上越想越生气,索性在明天的号外里写了一些案情。”

    “是吗?那你可真是了不起。”田玲玲眨巴着大眼睛,“是那个秀秀的,还是……赵太太。”

    苏三发现,提到赵太太,她脸上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

    “是法医发现的一些新线索,其实吧,赵太太可能是死于……”

    她说到这里,急忙顿住。

    “哎呀,你看看你,还卖起关子来了,非要吊人胃口啊,逼着我明天买号外是不是?我最讨厌故事讲到一半就不讲的,你叫人家今晚怎么睡得着吗。”田玲玲笑盈盈地抓着苏三的手臂摇晃着。

    “真是被你酸死了,好啦,反正明天你也就看到了,是赵太太可能是死于另一种毒药。她体内检测出两种毒药呢。”

    “呦,看来还不止一个人恨她。”田玲玲啧啧赞叹,“我就不喜欢她,上次记得吧,我俩还吵架呢,不过我可犯不上为灯暗崴了脚害死她呀。”

    “是的,你要是为这点事就杀人,那简直比赵柯还变态。”

    “去你的,少拿我和那死鬼一起打趣。”

    田玲玲又聊了一会,起身告辞。

    苏三送她走了,忽然想到早上田玲玲说的一句话:“赵柯做了那么多坏事,可能是被他害死的冤魂报仇呢?”

    目前公布的案情和自己写的号外只是说赵柯杀害了卖花女秀秀,田玲玲怎么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呢?

    自己写的号外,明白指出赵太太是死于两种毒药,先后下毒。当时自己被那女法医和小吴给气昏头了,一心想写个精彩的新闻出来,会不会做的有些过分?

    她越想越不安,披着衣服想出门,又想到那个可怕的车夫,还是停住了脚步。

    自己这次真是太意气用事了。

    希望明天罗探长不要发火。

    哎,不对呀,我为什么在乎他发不发火?我的工作就是做报道啊,之前已经很迁就警方了,事关自己饭碗和尊严问题,自然要寸步不让。对,就这样。

    苏三在房间这般安慰着自己。

    田玲玲则坐在窗前,看着漆黑的窗外,低声呢喃着:“冤魂真的会变成鬼呀,我的好妹妹,你在哪里呢?你出来让姐姐看一眼呀。”

第二十一章 夜半鬼敲门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三楼的大座钟敲了十二下,睡得迷迷糊糊的袁晨翻个身,嘟囔着:“妈妈,这个钟声音好大,晚上烦死了。”

    毕竟这屋子死过人,母女俩说不怕是假的。上午搬进来那会赵青萍还对着房间喊道:“死鬼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怕你!”

    虽说是这样,母女目前还是在一间屋子一张床上睡,互相做个伴。

    “这钟还是你外婆的陪嫁呢,要一百年咯,听说是你太外婆的陪嫁,太外婆是清朝人。”

    有蚊子嗡嗡的声音传来,赵青萍轻轻坐起身,用扇子轰赶着蚊子。

    袁晨继续沉沉地睡去。

    赵青萍环视这屋子四周,嘴角边绽开淡淡微笑:赵清芳你机关算尽又能怎样,偌大家业最后不还是我的?

    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间似乎有什么声,便掏出放在枕头底下的手电,走下床去猛地拉开门,外间空无一人,她松口气,怕打扰女儿睡眠便悄悄掩上门,打开客厅的灯一点点检查。她先走到门口,整个人如被冰雪:睡觉前她清楚的记得门是锁好的,可是现在,这门并没有锁上。赵青萍壮着胆子推开门,走廊里很安静,三层并没有别的房客。此刻已经是深夜,整栋公寓都在酣睡。赵清芳重新锁上门,心道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她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靠,心满意足地审视自己的新财产。

    这时她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白纸、

    她拿起白纸,上面是五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你做了什么!”

    这几个字实在过于惊悚嚣张,极具冲击力。

    方才是真的有人来过!

    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在这栋楼平静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太多的危险,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急着搬进来。

    这时里间的门开了,袁晨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妈妈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她一眼看到赵青萍手里捏着的纸,一把抢过来问:“这个从哪里来的?”

    “我随便捡的。”赵青萍怕吓到女儿,轻描淡写地说。

    “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真是姨妈阴魂不散?”

    “你这孩子,都想什么呢。随手捡到的东西和你姨妈有什么关系?”赵青萍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好了。去睡觉吧,明早还得上学呢。”

    “妈妈,是不是有人进我们家来了?”

    “怎么可能?这里安全着呢,哪能有人进来?”

    赵青萍拉着女儿的手:“走,一起回去睡,不要多想了。”

    袁晨乖乖地跟着母亲回房睡觉。待赵青萍躺下后,袁晨的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书包,只有她知道,在那个书包的一本书里也夹着一张写着你做了什么的纸。

    那张是她前天放学回家在院子里捡到的,她看着四下无人,急忙塞到课本里,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也是她鼓动赵青萍早点搬过来的原因,在芙蓉里,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怎么这张纸忽然出现在房间里?是那个人也跟着过来了,还是那个知道一切的人就住在这栋楼里?

    夜很安静,整栋楼都在沉睡。

    不,袁晨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那天做了什么!

    袁晨缓缓地长出一口气,另一边的赵青萍翻了个身,袁晨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袁晨吃过早餐背着书包走出门,正看到苏三和田玲玲一起下楼。

    “呦,小美人,你住进来啦。”

    田玲玲笑眯眯地同袁晨打招呼。

    “晨晨,快叫田姐姐呀。”

    赵青萍招呼着。

    苏三刚到警局,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苗一和小那站在罗隐办公室门口,一见苏三进来,苗一手一横,摆出杀鸡摸脖子的架势。

    没等苏三反应过来,就听着里面罗隐大喊:“那臭丫头来了没有?”

    臭丫头?苏三一愣,看向小那,后者则对她摊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可恶,竟然叫我臭丫头!苏三直接应声问:“罗探长是在找我吗?”

    “滚进来!”

    “对不起,我不是球,不会滚。”

    苏三拉开门。

    哐当,一个杯子直接摔了过来,苏三往旁边一闪,避过四溅开的瓷片,大叫:“一大早上,你哪来的邪火!”

    “我邪火?”

    罗隐将个报纸团扔出来:“你干的好事!你竟然……竟然把赵清芳中毒的细节写出来了!”

    苏三这才明白是昨晚一直担心的事终于爆发了。她昨天被肖琴和小吴的事一激,一心想博个与众不同,一直到后来送去排版,才隐约察觉自己可能是做过了。但她才不要在这个讨厌鬼自大狂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你说我可以写的。”

    “我说你可以写一些案情,但这些细节是不能公布的,凶手已经知道了,你要我下一步怎么调查?”

    苏三冷笑:“凶手知道什么?吓唬我?我只写了赵太太是可能死于两种毒药,我又没说具体是什么毒药,你至于吗?

    ”

    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其他的警察见情况不妙早已溜之大吉,两间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俩。

    罗隐恶从胆边生,一把抓住苏三低下头恶狠狠地质问:“可是凶手知道,会毁掉证据!你这女人!你这是在变相害人你懂不懂?”

    “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苏三用力挣扎,使劲去踩罗隐的脚。罗隐怒道:“昨天就该让那混蛋把你拽走,你这种人根本不懂得被害人的感受!”

    “好啊,原来昨晚你就在附近!”

    苏三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你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帮我?任凭我被那醉汉调戏?”

    “对,我就喜欢看着你被人调戏,你活该!大晚上跑舞厅门口,你自找的!”罗隐气的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怕是又可以写一个新的号外?你这种人,为了制造新闻不择手段!哎呦!”

    原来苏三也是气到极点,见自己挣扎不开,竟然伸手掐了罗隐胳膊内侧一下,罗隐不提防,松开手,苏三趁机就跑。

    这时苗一怯生生探头说道:“头儿,又出事了。”

第二十二章 过目不忘

    “讲!”罗隐几乎是咆哮着。

    苗一吓得差点坐地上,双手扶着门框鼓足勇气道:“又发现尸体了!”

    “混蛋!”

    罗隐将手中的香烟捻碎,铁质的香烟盒子往地上一扔,大步就往前走。

    苏三刚才挣脱开,此刻正站在门口,罗隐视若无睹。边走边问苗一具体情况。

    苏三默默跟在后面。

    三个人就这样两前以后走了出来,刚才被吓得四处逃窜的警察都在大门口,见三个人这般诡异,也都不敢开口,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小那等四名警察直接上了后面的车。罗隐拉开车门:“苗一,你来开。”

    苗一乖乖地坐到驾驶位置,苏三拉开后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出来。”罗隐冷冷地说。

    苏三不吭声。

    苗一小心翼翼地说:“头儿,那边情况挺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隐也不好意思伸手进去拽人,哼了一声,坐在副驾驶。

    苗一急忙发动车子,后面的车子随即跟上,小那开车,笑嘻嘻地说:“以咱们头儿的脾气,没给苏小姐俩巴掌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后面有人摇头:“我看这次苏小姐是别想在咱们警局跟着跑新闻了,头儿是什么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头儿和咱们不同,人家是理想,对案子一直看的老重。我也奇怪,苏小姐又不是第一天混世界的,怎么犯这种错。”

    “真真洋盘没见识的。”小那嗤笑:“人家苏小姐装胡样装样子,哪里能不懂的,不过是想借机会捞名声罢了。这些玩笔头的文化人,都得罪不起的,过去不说什么刀笔吏的。”

    “别人怕的,咱们探长可是不怕的。”

    几个人一阵议论,前面车上的三个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苗一暗自思忖,万幸自己是开车的,可以心无旁骛,当车内别扭的两个人是空气。罗隐坐在前面一言不发,苏三心知自己做错了事,想道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内的气氛尴尬的不行,苗一只觉得分分钟都是煎熬,恨不能一踩油门马上飞到现场。

    说是现场,其实也不算确切,因为这尸体是顺着河漂流下来的。

    苏三自顾下了车,看到那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躺在岸边,面部向上,腹部膨大,面部很多地方也腐烂了,臭气熏人。

    罗隐正蹲下身查看死者的情况,就看着苏三忽然越走越近了,也跟着蹲在他身边。

    “苏记者,以后请和我保持三米的距离。”

    苏三闻言起身,默默地站在一边。

    罗隐心里还犯嘀咕:刚才还跟炸毛的猫似的,怎么这会这么安静了。

    苏三盯着那腐烂的半张脸,闭上眼睛,内心描摹出一个曾经见过的面孔,没错,就是那位小姐!赵太太遇害那天和田玲玲在弄堂口饭店吃饭时遇到的女孩,她当时还叫田玲玲田宁的。

    “怎么不说话?”

    “探长先生,我对你没任何兴趣,别说保持三米就是五米都没问题,我看的是这位死去的小姐,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你认识她?”

    “准确的说探长先生也该认识她。”

    苏三站起身,看到罗隐果然跟着也站了起来,便问:“探长先生不知道吧。我除了对气味非常敏感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我看过一眼的东西包括人,都会永远记住。现在躺在这里的女士,你和我都曾经见过。那天在我们弄口的饭馆里,她喊田玲玲叫做田宁的。”

    “是她!”

    罗隐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尸体面部都腐烂了,你还能认出来?”

    “我觉得过去聊斋的一个故事叫做画皮的讲的很好,说妖怪可以画成人的皮相。其实皮相是可以腐烂的,但人的骨相没有变化。我还记得当时田玲玲说是她的同乡,她们家乡那里说宁字和玲玲差不多,她索性就改成田玲玲了。探长先生不妨猜上一猜,她们是哪里人?她是怎么死的?”

    “若是本城周边也许是南京人,当然,NL分不清楚也有可能是SC人HB人HN人,这范围实在太大了。至于怎么死的,还得看肖法医的意见。”

    “其实很简单,想知道她是哪里人,问问田玲玲就知道了,至于死因,虽然现在很臭,可我还是闻到一丝苦杏仁味。”

    罗隐点点头:“你很聪明,但我希望你的聪明能用到正道上。”

    “你相信我说的闻到杏仁味?”

    “姑且相信吧,毕竟现在贝贝不在。”

    苏三见他虽然说话还是不好听,但口气至少软了一些。便正色说道:

    “我为自己的一时意气用事向你道歉。”

    “你大小姐肯承认错误了?”

    “是的,是我错了,我想尽力补救我犯的错误,希望探长先生给我一个机会。”

    罗隐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三,眼神冰冷,苏三觉得在他的眼光中,自己和躺在地上的尸体并无两样。

    “你算是你们报社最聪明的一个了吧?”

    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什么意思?”苏三讷讷,实在不懂他什么意思。

    “最聪明的家伙都是这个德行,再派来几个笨蛋岂不是更糟?我警告你,以后所有的稿件必须有我审定。”

    “如果你不在呢?”

    “如果你还想吃这碗饭,信不信?我有无数种叫你从这里,甚至从申江晚报滚蛋的办法。”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那就好,别挑战我的耐心,同时……”

    他低头看着尸体:“用你的那点雕虫小技弥补你犯下的错误吧,毕竟你的鼻子比警犬都灵。”

    永安百货公司,田玲玲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向一个青年介绍钢笔。

    远远地看着罗隐和苏三走近,笑眯眯地说:“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

    “邪风。”

    罗隐看了那青年一眼:“有客户?”

    那青年一身学生装模样,年纪不大,察觉到罗隐挑衅的目光,罗隐毕竟是做了几年探长,身上自然有股子煞气,那青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胡乱说道:“那个,田小姐,我哪天再过来。”

    说着就匆忙离去。

    罗隐看着那青年背影,皱下眉头。

    “探长先生,您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田玲玲格格娇笑。

    “他是买钢笔啊还是买凶杀人啊,怎么能看到警察就吓跑?”

    田玲玲笑道:“还是个学生呢,胆子小嘛。”

    “玲玲,是这样的,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吃饭,后来罗探长他……过来了,然后你还遇到一位小姐,她叫你田宁的。”

    “嗯,那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了,怎么了?”

    “她……死了。”

    “天那!谁干的?”

    田玲玲掩住嘴巴,一副惊恐的样子。

    “你就那么确信她是被人杀害的?”

    罗隐抓住她话中的漏洞。

    “罗探长,你一来不就说明方晴定然是被害的吗?正常死亡的人也不用你罗探长上阵呀。”

    田玲玲叹口气:“对,她叫方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出来读书,听说她家也搬走了,就不知道她的情况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在本城看到她,我还想和她在约个时间见面好好聊聊的,哪想到……竟然天人永隔。”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苏三挽住田玲玲的胳膊低声安慰着。

    “你写下方晴的老家住址。”罗隐拿出一支钢笔,田玲玲接过看了一眼,说:“民国30年的派克51,真不错,探长是识货的人。可是她家早都搬走了呀,我写哪里的地址。”

    “总会有了解她家的人吧。怎么,你不是很想帮我们?”

    罗隐对她的反应很是在意。

    “哪有啊,能帮到你们,找出害小晴的凶手我是乐意至极啊。”

    她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家乡的地址递给罗隐。

    罗隐点点头:“以后有什么情况还会再找你的。”

    “自然随传随到。”

    田玲玲目送两人离去,眼中已不见悲伤。

第二十三章 不是秘密

    袁晨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冯伟华正笑呵呵地从大厅里走出来,看到袁晨,他打个响指:“漂亮的袁小姐放学了呀。”袁晨点点头,她不想和男人走的太近,便站住脚,礼貌地站在一边请冯伟华先过去。

    “袁小姐。”冯伟华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问:“不知你的零用钱够不够呀。”

    袁晨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冯伟华继续笑嘻嘻地问:“叔叔那里有挣外快的工作,要不要来做。”

    袁晨大怒,指着冯伟华怒道:“你什么意思?小心我告诉我妈妈赶你出去。”

    “呦呦呦,真当自己是房东小姐了哇?”

    冯伟华笑起来,随即眼睛上下打量着袁晨,看的袁晨浑身不自在,她忍不住往一边又退了一下“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叫啊,你这种小婊——子,表面上装的冰清玉洁,骨子里浪的没边了。装什么教会女中的贞洁烈女,不过是被小赵先生玩过的烂货,呸。”

    袁晨听到这话,浑身如被冰雪,她声音颤抖着质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老子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袁晨大哭起来,边哭边上前抓住冯伟华厮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那点烂事谁不知道。”

    冯伟华将她用力推开,嘴里嚷着:“疯婆子,这么点年纪哪学的疯样子,哎呀,你弄疼我了。”

    苏三正好下班回来,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拦住,轻轻搂着啜泣的袁晨说道:“冯先生,她只是个孩子,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呢。”

    “孩子?都残花败柳了还孩子呢。”冯伟华嗤笑着“苏小姐,你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别被这人的假面具给骗了哇。”

    “什么意思啊冯先生?”

    这边吵闹着,别的房客也惊动了。赵青萍从三楼下来,拉着袁晨的胳膊就往楼上拽。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和小赵先生早睡一起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培成女中一向以校风严谨著称,本城的人看培成的女学生都带着羡慕的神色,而现在,一个舞厅老板说袁晨是不干净的!

    二楼一个太太摇着扇子说道:“话可不能随便讲的哦,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冯老板你以为都是你舞厅的那等人物啊。”

    “清白!她清白?我那舞厅的姑娘们才叫清白来,轻易不和客人出去的,不过是跳跳舞拉拉手。”冯伟华大笑:“我就问一句要不要出来挣点外快就给我摆脸色,我问一句就脏了她不成?你若是个干净的也就罢了,自己脏成那样,还给我摆脸色,哎呦呦,这是什么世道啦?”

    赵青萍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紧紧搂住痛哭失声的女儿,指着冯伟华说道:“红口白牙,你不要胡扯!”

    “我胡扯!竟然说我胡扯!警察局的档案要不要查过?你们母女做下的腌臜事体,还好意思说我胡扯?”

    赵青萍搂着女儿就往楼上走。

    冯伟华兀自在愤愤不平,指手画脚和房客们说着袁晨的不礼貌。

    苏三走在他耳边低语道:“冯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抓着个小姑娘不放呢。”

    冯伟华刚才只是想和袁晨调笑一下,却没想到袁晨不给自己面子,因此一时激愤便大吵大闹说了这些。此刻也觉得有点难看,和一小丫头较什么劲呢。于是咧嘴一笑:“我也是一时在气头上。哈哈。”

    “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呢?”

    “就是知道嘛。”冯伟华避而不谈。苏三和他离得近,闻到他身上的杏仁味。

    “冯先生才吃过点心的要出门呀?”

    “是的呀,才吃了碗杏仁茶,正打算去舞厅看看,我那新来好几个女孩子。苏小姐,你没事可以写写我的伟华舞厅呀,好多漂亮的舞小姐。”

    冯伟华摇摇晃晃地走了,苏三看着他的背影,这时二楼太太问:“苏小姐,你信不信冯先生说的话?”

    苏三一愣,随即急忙摇头。

    二楼太太向楼上看了一眼,极小声地说:“可是我听到巷子的人都在说这件事,说小赵先生坏了好几个女孩子的身子,其中就有袁小姐,本来我是不相信的,看现在这情况,倒是真的了。啧啧,对自己的亲表妹都下手,这母子二人落这下场也算是报应。”

    巷子里的人都在说这这件事!苏三彻底惊呆了。这件事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了呢?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刚到三楼门口,赵青萍探头喊:“你进来一下。”

    苏三一进门,赵青萍就边哭边撕扯着问:“819弄的人都知道了。恐怕没几天全城的人都知道,怎么会这样苏小姐,做人要讲良心的,你不能这样啊。”

    苏三躲闪着说:“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呀,袁太太,真的和我无关,我也是才听冯先生说大家都知道,我还奇怪呢。”

    “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来说这些,不是你又是谁?”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这事大家都知道,我们晨晨可怎么做人。”

    苏三愣住,随即安慰道:“袁太太,袁小姐是受害者,她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袁晨哭着从里间冲过来,一把将苏三推个趔趄:“被人嚼舌头的不是你,当然随便你说了。”

    苏三此刻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这时田玲玲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哎呦,这才下午的就演上大闹天空了?母女两个欺负一个人,也不嫌丢人。”

    田玲玲扭着腰肢走进来:“袁家太太,你是担心袁晨小姐的事情被人乱讲吧?”

    袁晨瞪大眼睛哭道:“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还有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田玲玲冷笑着:“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一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一报还一报啊。”

    她一把扶住苏三“走吧,咱们赶紧上楼,人家母女这是看谁都不顺眼,才搬来几天呀,就摆出房东太太款,要我看,赵太太没准还是他们害的,只要想想,害死了赵太太谁获利最多呀?”

    苏三任由田玲玲扶着上了楼,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会大家都知道了呢?警察局的人是不会嚼这种舌根子我我也是守口如瓶呀。”

    田玲玲气的拍她一巴掌:“你有完没完了,知道就知道呗,反正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是什么意思?苏三疑惑地看向田玲玲,后者嫣然一笑:“我就那么一说,别当真呀。”

第二十四章 来,喝碗牛奶吧

    田玲玲连拉带扯将苏三拽上楼推进自己房间,嘴里说着:“理她们做什么,自己的亲姐姐亲外甥尸骨未寒马上就来占家产,癔里巴怪的,懒得理睬。”

    “唉,袁小姐也是可怜。”

    苏三叹息着。

    “苏苏,我和你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什么时候都是要得的。你若不信咱们走着看,袁家母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田玲玲脸上显出一丝讽刺的笑。

    “玲玲,你对袁家母女有点偏见哦。”

    苏三接过田玲玲递过来的茶水:“其实袁小姐蛮可怜的。”

    “莫非……”

    田玲玲凑近低声问:“大家传的事情你晓得吧?哎呦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呀。”

    “什么事情?”

    苏三看着她眼中小火苗跳动,充满了跃跃欲试和说不出的八卦神色,她心知肚明却不挑明。

    “就是袁小姐和小赵先生的事情呀。”田玲玲紧紧抓住她的手,用力摇晃着撒娇,“你就说有没有那事吧。”

    苏三为难地看着她:“这我怎么知道。”

    “少来,你在警局和那个长得体面的探长那么熟,怎么可能不知道。”

    苏三只能轻微点点头,急忙解释道:“可是袁小姐是受害者,都是赵柯的错。现在赵柯也已经死了,也算是得到报应。”

    “你信报应?”田玲玲不屑地一笑,“反正我觉得袁小姐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苏三发现田玲玲对袁家母女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然敌视态度,便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和她说什么,干脆转移话题说道:“那个方晴,是叫方晴吧,你那个朋友。”

    “对的呀,好可怜的。”昨天田玲玲还去警局认了尸,想到这件事一脸悲伤。

    “是氰——化——物中毒,这种毒药发作的快,死的时候也没什么痛苦。罗探长那边已经派人回你家乡去调查方晴的家人情况了。”

    “她家早都搬走了,怕是什么都找不到,可惜,我这些年没和方晴联系,也不知道她家搬到哪里。”

    田玲玲叹口气:“你说这也好奇怪,怎么都是氰——化——物,这种毒药难道很好找,满大街都是了?”

    “哪呀,我听罗探长说这种毒药很金贵的,一般人还弄不到呢,这凶手总用这种毒药害人没准是同一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方晴她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的人,谁会害她呢。”田玲玲猛地摇摇头,“哎呀,不能再想了,想破脑子我也想不清那么多事。”

    苏三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台灯,拿出稿纸准备写点什么。

    这时她忽然想起刚才田玲玲的话:“怎么都是氰——化——物……”她的笔尖顿住了,浑身冰冷,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自己并没有在新闻中写导致赵太太母子死亡的具体毒药是什么,方才也是第一次对田玲玲提到了氰——化——物,可是她为什么说怎么都是氰——化——物,都是氰——化——物!她知道赵太太母子的死因!上次在报社门口,她还说过赵柯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而那时只是秀秀一个受害者啊!难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

    苏三看着漆黑的窗外坐立不安。

    此时跑去警局会不会太危险了?

    一想到上次那个车夫,苏三犹豫了。可是这样干坐着不是更危险吗?她想了一下悄悄打开门,趴在阁楼的楼梯口向下看了看,悄无声息地轻轻走下楼,经过四楼田玲玲门前是更是小心翼翼,一点点挪动着。

    公用电话在三楼走廊,她终于挪到三楼,拿起电话就要拨打警察局的号码。

    “大晚上不睡觉,你忙什么呢?”

    一只纤纤素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拿住话筒,田玲玲贴着她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吹在苏三鬓角,又麻又痒。

    苏三身子一僵,话筒已经被田玲玲拿走挂了上去。

    “我才想到稿子有点问题,想给报社打个电话,玲玲你脚步好轻呀。”

    苏三强颜欢笑。

    “哦,那你打吧。”

    田玲玲靠墙站着,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三。

    苏三硬着头皮拿起电话,在田玲玲似笑非笑的眼光中拨了几个号码。

    但是电话毫无反应。

    苏三无奈地放下电话。

    田玲玲笑道:“拨错号了吧,要不我帮你打?”

    “不是的,电话坏了吧。”苏三站在三楼楼道,一动也不动。

    “走吧,那没事就上去吧。”

    田玲玲伸手去拉苏三的手:“你这小手冰凉的,怎么了?感冒了?我那有药,走,去我房间吃药吧。”

    一听到吃药俩字,苏三浑身一震,田玲玲微笑着望着她:“怎么了苏苏,你怕什么呀。”

    苏三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她上去,又担心她带着毒药或者凶器,忽然计上心来,哎呦一声抱着肚子蹲下身,嘴里大声喊着:“疼,疼死我了,肚子疼!”

    这声音很大,二楼有人气恼着探头喊道:“小些声了,小囡明天还要上学的呀。”

    三楼的门开了,赵青萍站在门口问:“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

    她现在对苏三是满肚子怨气,见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便冷笑道:“肚子疼?怕是遭报应了吧,苏小姐要好好想想最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是,我疼的要死,袁太太麻烦你打电话叫最近的救护车,不行警察局也成,我真是要疼死了。”

    赵青萍站在那不动,苏三见状又加了一句:“我好怕像赵太太一样啊。”

    这句话打动了赵青萍。

    这栋楼死了两个人,已经算凶宅了,若是房客也死在这里,怕是以后难以出租了。赵青萍只能走过来去扶苏三,嘴里说着:“不是不帮你打电话,电话坏了呀。电话局的人说今天来修也没有来,咦,苏小姐,你怎么浑身发抖啊,冷吗?”

    “是,我好冷,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袁太太,能否让我进去喝杯热水,我那没有热水的,求您了。”苏三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赵青萍。赵青萍晚上和她有点小冲突,本不想管她,但同为女人,见她蹲在地上那么痛苦,心道可能是女人的那个来了,小姑娘面皮薄又不好意思讲明白,便冷着脸说:“我给你泡点姜汤红糖水,进来吧。”

    苏三迅速起身进了袁家。

    田玲玲抱着肩膀看着这一切,轻笑一声说:“你们呀,都各有肚肠,装的可都真好呀,苏苏,你进去了可别后悔哇。”说着转身扭着腰肢上了楼。

    苏三进来后见赵青萍关上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赵太太原来的生活还是非常不错的,竟然还有冰箱这种奢侈品使用。苏三走进厨房看到赵太太拉开冰箱找生姜,便说道:“袁太太,我现在好很多了,不用找生姜红糖了,给我杯热水就好。”

    袁太太正在翻找生姜,闻言也觉得有点不对头,转过身来看着苏三:“苏小姐,你们刚才是有事情对不对?”

    面对这样心平气和的质问,苏三有些心虚,强自笑道:“哪有,是您多心了袁太太。”

    袁太太点点头又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热牛奶。”她拿出一瓶牛奶,笑眯眯地看着苏三,“我听说热牛奶有助于睡眠,试一试吧。”

    说着也不管苏三是否答应了,自顾地拎着牛奶,扒了扒封好的蜂窝煤炉子,一片死灰的炉子透出微微的红色,这红色渐渐明亮起来,衬着仔细淘登炉子的赵青萍眉眼都跟着透出红亮。苏三忽然觉得她的眼睛过于红也过于亮,像是看到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苏三有点害怕。心虚地退后一步,靠着门站着。

    赵青萍将炉火燃了起来,找个锅子,打开牛奶盖子,咕嘟咕嘟将牛奶倒进锅子。

    淡淡的奶香飘荡起来,苏三仔细闻了闻,没发现别的异味。可是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讨厌的法医小姐的话:“蓖-麻——毒——素是无色无味的,你怎么能闻到?”

    是呀,应该是闻不到的呀,但是现在,不就是只闻到牛奶的味道吗?

    苏三内心格外纠结。

    “苏小姐呀,靠着门这般站着可是不好看呢。”赵青萍幽幽地说话了。

    “我们那时候啊,家里管的严,女孩子不能这么站着,更不能踩着门槛了。要是踩门槛呀,那就要挨姆妈的栗子吃咯。”她用勺子轻轻搅着牛奶继续说着,“你说这样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荡——妇了,未婚先孕生下个野孩子,什么廉耻都不顾,这样的人,竟然还得到父母的大部分财产,她这是凭什么呢?”

    “袁太太,你在说赵太太吗?”

    “老天真是不长眼,我的女儿珍珠花朵一样,却被她那个野种给玷污了,你说我恨不恨?”

    苏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每天都恨,恨不能她死在我眼前。哦,牛奶好了,我给你盛一碗啊。”

    赵青萍盛一碗给苏三,苏三被动地接过牛奶,看着赵青萍不敢喝。

    “喝呀,你喝呀。”赵青萍看着她,一步步逼近,“你为什么不喝呢?”

    苏三吓得缩缩脖子,不知该怎么办。

    “啊!秀秀!”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赵青萍面色大变,“是晨晨!”

第二十五章 今夜不平静

    赵青萍急忙冲向卧室,推开门,只见袁晨呆呆地站在中间,嘴里嘟囔着:“是秀秀,不是秀秀……栀子花,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青萍急忙搂住女儿肩膀,嘴里喊着:“晨晨,做噩梦了吗?”

    苏三发现袁晨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上前一步抢过来,这是个很普通的布娃娃,只是充满栀子花的气味,娃娃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栀子花,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人。

    苏三一见到栀子花就想到秀秀,吓得一把将娃娃扔到地上,满脸惊恐。

    赵青萍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问:“晨晨,这娃娃哪里来的?”

    袁晨伸手指向窗外。

    窗子开着,窗帘随着晚风飘来荡去,外面黑漆漆的。

    苏三看着窗外,急忙说:“袁太太,我觉得事情很怪异,明天去警察局好了。”

    她心里怀疑田玲玲,害怕田玲玲,可是毕竟和她相处很久,算是这城市难得的好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讲明田玲玲的可疑之处。

    袁太太看着窗户,恼火了。

    “装神弄鬼,竟然来吓我的晨晨,我定然饶不了的。”说着松开袁晨,大步走向窗户。

    苏三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窗户,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害怕,低声喊道:“袁太太,不要过去,等到天亮去警局就好了。”

    赵青萍冷笑:“我到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背后闲言碎语中伤我家晨晨不说,还用布娃娃吓唬她。”下午知道整个弄堂都在传言袁晨的事情后,赵青萍就几乎失去了理智。此刻她什么都不顾了,径直走向窗户,探头出去看,她这一探头出去,从上面伸出一个绳套,一下子套住她的脖颈,赵青萍双手抓住绳套用力挣扎,袁晨被这突发事件吓的崩溃了,不停尖叫着:“是秀秀,秀秀,不,不是秀秀,是玲玲,一定是玲玲!”

    苏三冲到窗前,用力去抓套在赵青萍脖颈上的绳套,同时大声喊着:“田小姐,是你吗?你要做什么啊这是,这是要出人命的。”

    那绳套越来越紧,赵青萍双手已经无力拉扯绳套,双腿却还用力胡乱蹬着。苏三见情况不妙,冲不住哭喊的袁晨喊道:“剪子!剪子在哪!”

    袁晨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知道苏三在说什么。

    苏三急忙跑到厨房,在柜橱找到一把剪子,又急匆匆跑回来,用力去剪那绳子。

    绳子是三股的粗麻绳,剪断也很费力,苏三用力将绳子剪开,还要注意不能伤到赵青萍,好不容易剪开绳子,赵青萍满脸通红,眼底和嘴角都是出血点,眼球突出,已然晕了过去。苏三想着那天罗隐在警局救人的情形,便用力按着赵青萍的人中,过了一会,她终于悠悠醒转,但眼神飘忽,神智还有些模糊。

    苏三这才松口气,她又不敢开门担心田玲玲冲进来,就在窗口大声喊叫着,又找来杯子碗碟往二楼的阳台上扔下去。

    哐当哐当碗碟摔碎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响亮,果然二楼灯亮了,冯伟华从阳台探出头叫骂道:“要死呀,不就是吵个架,至于这么折腾人?你还有完没完?”

    苏三急忙叫道:“冯先生,真的出事了,麻烦上来一下,我们不敢出去。”

    冯伟华看苏三说的这般严重知道不是开玩笑,匆忙穿上衣服,拎着一根棍子很快就上来了。

    苏三听到是他的声音,这才敢打开门说:“冯先生,方才袁太太差点被勒死的。”

    苏三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袁晨坐在地上又哭又叫,赵青萍躺在地上,半边身子靠着窗,脖颈上还拴着绳套,半死不活。

    冯伟华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三急忙说道:“需要有人去警局,这里恐怕也不安全,田玲玲,她有问题。”

    “田小姐能有什么问题?”冯伟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他身上的杏仁味很浓,苏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的眼睛:“冯先生,咱们这楼有杀人凶手。”

    “怎么可能?”冯伟华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动静有点大,一楼二楼的住户都醒来的,一楼一个胆大的男房客也拎着手电上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田小姐这么着急的跑出去了。”

    “她跑了!她可能是杀人凶手!”

    苏三着急了,急匆匆跑出门,转眼一想又担心赵青萍和袁晨又只能跑出来。

    “冯先生,你和袁太太今天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这会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不能请你出门报个警。”

    冯伟华看着这一屋子诡异情景,拔腿刚要走,忽然又转过身问道:“赵太太死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了,我如何能相信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呢?”

    一楼男子听到这话,也狐疑地看过来,苏三急忙道:“我若是想杀害袁太太,直接勒死她就是,何必闹出那么大动静喊你们过来。”

    “要是想嫁祸给田小姐那也说不定啊。”

    “时间来不及了,再磨蹭,田玲玲就真的跑了呀。”

    苏三着急的什么似的,可是冯伟华依然一动也不动。

    这时袁晨又大叫道:“不是秀秀,是玲玲,是玲玲,我想起来了,是玲玲,那纸条也是玲玲给我的!”

    “袁小姐说的是田玲玲?”

    冯伟华皱皱眉头。

    “不是这个田玲玲,是那个田玲玲!一定是的,田玲玲死了,她来报复!可真不怨我啊,我也不想的!”

    袁晨接着又哭闹起来。

    赵青萍这会已经回过神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冯先生,麻烦你去报警吧,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是田玲玲做的,她是来报仇的。”

    “田小姐和你有什么仇怨?她看着人很好的,倒是你们母女,居心叵测。”冯伟华和死去的赵太太关系不错,对袁太太母女有着天然的敌意。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赵青萍苦笑一下:,听到田玲玲这个名字,我恍惚觉得耳熟,并未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她竟然也叫田玲玲,和四年前自杀的田家女孩子一个名字,这难道是巧合吗?”

    冯伟华听她说的似乎有隐情,犹豫一下看着苏三说:“那我去报警,你们……”

    话没说完,苏三大叫:“什么味!油,是汽油味!”

    火是从四楼田玲玲的房间烧起来的。因为有汽油做助燃剂,烧的很快,整个819弄一片通红。

    等到罗隐赶到时已经是凌晨,这栋楼已经被烧了大半,3楼往上全都是一片黑色的废墟,中间还晃动着火星,地上到处都是水,黑色的脚印乱七八糟。房客们坐在外面马路上,有的唉声叹气有的不住怒骂。

    苏三静静地坐在一边,下巴抵着膝盖,显得格外孤单。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只觉得脑子很乱,理不出一个头绪。

    “你怎么样?”罗隐走到她面前站住。

    苏三抬起头,双目毫无神采,还有点不对焦,罗隐急忙问:“怎么了?”

    “凶手应该是田玲玲,我也不知她为何做这种事。走之前还放了把火,她到底有多恨……这里,这栋楼?”

    苏三苦笑一下:“现在好了,我一无所有。”

    “放心,她跑不掉的,我一定会抓她归案。”

    东边的天空隐透出的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苏三看看狼狈不堪的自己,摇摇头叹气道:“现在好了,我这样子很逃荒没两样了。”

    “走吧,我帮你找个地方先住下。”

第二十六章 人情冷暖

    “什么?她住在这?”

    肖琴睁大眼睛瞪着罗隐:“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好了,就暂时住这里了,等抓到凶手我再帮她找新的地方。”

    肖琴听到这话,便笑道:“主要是你大早上就跑来吓我一跳呢,我这够宽敞,苏小姐就住在我这里好了,住多久都没问题。”她微笑着对站在罗隐身后的苏三招手,“苏小姐,快进来呀。”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法医小姐。”

    “哪里哪里,反正我这房子够大的,住得下,再说你是罗探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嘛。”

    肖琴热情地拉着苏三的手,苏三被她的忽然间热情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这次苏小姐住的地方被烧,和我破案不利也有关系,肖琴麻烦你了。”罗隐语气诚恳。

    苏三此刻非常狼狈,她的东西都被烧干净了,幸好昨晚一身日常的旗袍,不像别的房客还是睡衣装扮。现在是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深深浅浅的黑灰,旗袍上溅上很多泥点子,肖琴上下打量她的狼狈样子,心里微微有点得意。

    这么普通又穷酸的女孩子,罗隐怎么看得上?

    人一但有了心理上的优越感,看着不如自己的人自然就大度很多。

    她拉着苏三进来,关切地说:“东西都烧了吧?我有一些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苏小姐千万不要嫌弃,临时穿穿挺过这几天也好。”

    苏三嘴里连声道谢,心里却隐隐有点不太舒服,女人的心思或许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几分。罗隐看到两人相谈甚欢,肖琴这么欢迎苏三,很是满意,也不多做停留赶紧回警察局部署抓捕田玲玲的事情。

    上午苏三梳洗完就直奔报社,想找李主任商量下能不能预支一个月薪水,她现在真是彻底一无所有,就算有了暂住地方,可也不能吃穿用度都依靠人家肖琴,本来两人就不熟悉。

    “稿子呢?”

    一见苏三,李主任就着急地问。

    苏三有点懵,什么稿子?

    “你住的房子被烧了,这可是今早最大的新闻,这么好的事情你竟然没写?”

    李主任一脸鄙夷:“你到底在想什么?作为记者,新闻敏感度在哪里?苏小姐,我对你很失望。”

    苏三眼睛里满是怒火:“李主任你这样讲话未免不近人情。”

    “人情,我和你有什么人情?作为一个优秀的记者,面对突发事件你竟然告诉我没有稿子交?我养你做什么?”

    苏三气结!什么叫你养我?说的好像自己被他包养一样,明明是凭本事吃饭!她咬着嘴唇,忍住酸楚,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现在就写,昨晚发生的事情非常精彩,我保证一定能全城轰动。”

    听到这话,李主任脸上显出满意的神色。

    苏三继续试探着问:“那我可不可以预支下个月的薪水。我的东西都被烧掉了,什么都没了。”

    李主任马上又换上勉为其难的口气:“这样啊,念在你这两年做的还不错,稿子交上来就去会计那预支一个月薪水去吧。”

    说着他往前靠了一下,贴近苏三,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过,这署名上吗,最好加上小吴的名字,呵呵,你明白的哇。”

    苏三强忍着恶心点点头:“我懂。”

    她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心酸的眼泪一股脑咽下去,掏出钢笔拿出一叠稿纸就迅速写了起来。

    苏三心里憋着一股劲,写得飞快,中午时分稿子就已经写完,拿去给李主任看过,李主任看到后面署名加上了吴环生的名字,眉开眼笑,轻轻拍着苏三的肩膀:“不错,写的真不错,这故事绝对的惊心动魄,哈哈,一定大卖。”

    苏三强忍着怒气,去找会计预支下月的薪水。会计小姐和她年纪相仿,是社长的亲戚,平素都是用鼻孔看苏三这样的小记者的,此刻见苏三来预支薪水,斜着嘴角装模作样的说:“听说你住的那公寓着火啦,哎呀呀真是好倒霉。”

    苏三也不吭声,拿了钱转身就走,会计小姐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人吗,到底是乡下地方出来的,一点礼貌都不讲的。”

    苏三从会计室出来,看到罗隐正站在门口,李主任笑眯眯地和他在说着什么,见苏三走过来,李主任急忙招手说:“苏小姐快来,罗探长找你呢。”

    他转头又对罗隐笑道:“罗探长难得来,不妨坐下喝杯茶,我们报社上下是顶顶佩服罗探长呢。“

    “我还有事,改天吧。”

    罗隐看着苏三:“走吧,赵青萍要给我们讲个故事。”

    李主任高兴地搓着手:“苏小姐好有面子,听了这个故事,想必会有更精彩的报道。”

    “我尽力而为。”

    苏三跟着罗隐一前一后走出报社,苏三上了车一路默默无语。车子在圣玛丽医院停下,原来袁晨受了很大的刺激,被送到这里接受治疗,现在已经注射了镇定针剂睡下了。赵青萍脖颈上一道紫黑色的印迹,声音嘶哑,招手带着苏三和罗隐来到外间走廊坐下。

    “谢谢罗探长给安排了这个好的病房,我知道这里很贵的。”

    “你的故事现在可以讲了吧。”

    罗隐开门见山。

    “苏小姐,你可知道这个田玲玲不是田玲玲?”

    这话有点饶舌,苏三点点头说:“田玲玲说过她过去叫田宁的。”

    “昨天晨晨说玲玲,是玲玲做的,我就彻底明白了。”赵青萍叹口气继续讲道:“

    “袁小姐怎么知道是田玲玲做的?我昨晚也是因她得意之时说错一句话才猜到的。”

    “晨晨说的是四年前自杀的同学,叫做田玲玲。”

    看着苏三一脸茫然,罗隐说道:“是,我已经查到了这个田玲玲也就是田宁的真实情况,原来她还有个妹妹叫田玲玲,她叫田宁,从小被过继给自己的伯父家,和妹妹是在不同的地方长大,一年前才来到本市的。”

    “啊,原来是她为了纪念妹妹改名田玲玲啊。”苏三惊呼。

    这样一想一切都顺了。

    赵青萍叹气道:“的确,我家晨晨是对不起死去的田玲玲,可那时她也是个孩子,真的不懂那么多,况且,她也遭到报应了。”

    她接下来的讲述,将苏三和罗隐的思路带回四年前的那个春天。

第二十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

    “玲玲,等等我呀。”

    袁晨背着书包在后面跑了过来。

    已经是暮春时节,她们俩都穿着蓝布的袍子,黑色小皮鞋、白色的袜子,童花头,典型的小女学生的打扮,看着格外清爽利落。两个女孩子都只有十二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身子刚刚抽条,细细的带着韧性,明媚春光里充满蓬勃生机,奔跑间,随着脚步颠簸胸前微微的小包若隐若现。

    “玲玲,今天我过生日,表哥说要请我们吃饭呢。呶,就是和你说过的我姨妈家的表哥,他人很好的。”

    “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我都没准备礼物。”田玲玲有点着急,撅起小嘴。

    “是我妈妈不让我早告诉你的,玲玲,我们是好朋友,我家穷,你帮过我很多,我很感谢你。所以我不需要你给我准备礼物,因为你就是上帝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袁晨拉着小伙伴的手说。

    田玲玲开心地笑了,红苹果似的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如这四月春光一般可爱。袁晨拉着田玲玲的手在路边站住,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过来。

    “啊,是表哥的车,表哥,我们在这里。”

    看到车开过来,袁晨用力地挥着手。

    车子停下,一个20来岁的青年人走下车,他穿着白色西装,打着灰领结,头发用了不少发蜡苍蝇爬上去都打滑,锃亮的皮鞋能当镜子,标准的小开打扮。

    “你好,田小姐,我叫赵柯,是晨晨的表哥。”

    田玲玲低低地叫了一声:“赵先生。”

    “哈哈,不要这么见外,你就和晨晨一样叫我表哥就好嘛。”

    赵柯盯上田玲玲已经有一阵子了,上个月他偶然看到和袁晨走在一起的田玲玲,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啃咬:这就是我想要的女孩,真是太棒了。于是从来不屑和穷阿姨表妹来往的赵柯忽然找上门来了,各种小心讨好,袁晨毕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看到英俊体面的表哥开始讨好自己,心里是美滋滋的。

    尤其是前天,听表哥说要给自己过生日,别提多高兴了。

    “叫上你的那个好朋友叫什么的来着?对,田玲玲,我带你们去德大。”

    就这样,赵柯带着两个女孩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田玲玲有点莫名的心慌,这个表哥笑的太开,让她觉得有点假,有点别扭。

    看着窗外,她对袁晨说:“晨晨,我还是下车吧,我怕姆妈担心。”

    “吃过饭叫我表哥开车送你回去嘛。”袁晨很想带着田玲玲一起吃饭。她激动地握住田玲玲的手,不住摇晃,“是去德大西餐社,我们也许能看到周璇呢。”

    田玲玲家条件很好,因此平素很关照自己,对于田玲玲的友好和帮助,袁晨心存感动,但有时也会有一些不舒服。现在自己这个有钱的表哥让她觉得特别有面子,她想要在田玲玲面前扬眉吐气一把。袁晨没有想到,自己这种小女孩的攀比心理,竟然将事情推向不堪的境地。

    一想到可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明星,田玲玲也就暂时忘记了赵柯带来的一些不舒服。

    反正有晨晨在一起,怕什么呢?她想,德大西餐社,多好的地方,去见识见识也好啊。

    这顿饭吃的像模像样。

    赵柯是挺舍得投入,点了牛排、沙拉,意粉、蜗牛等,还开了瓶红酒。

    田玲玲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酒杯,眼睛看着袁晨对赵柯说:“赵先生,我们是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赵柯笑道:“今天可是晨晨的生日,权当庆祝了,没事的,这个和糖水一样,一点都不醉人的。”

    “是呀是呀,玲玲,我们先干一杯嘛,哈哈。”袁晨看到一桌子的菜,表哥还开了酒助兴,开心的手舞足蹈。

    田玲玲不忍让好友失望,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抿了一口:咦,竟然真的挺甜的。她也就放心大胆地喝了下去,过了一会,酒劲上来,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水的,整个人有点发晕。

    随着赵青萍的讲述,苏三的眼前展现出这样的画面:小女孩田玲玲喝了红酒后醉倒,她的好朋友袁晨还陶醉在自己豪华的生日宴中,完全没注意到赵柯的眼神。

    苏三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眼,有些窒息的疼,她低声问:“就这样……”

    赵青萍以手掩面:“田小姐怪我们家晨晨,可是晨晨也是受害者啊,她根本不晓得世间险恶,以为是自己的表哥,从来没有提防。两个孩子醉倒了……”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低下头不住啜泣着。

    “后来事情发生了,田玲玲想不开就自杀了。你去警局报案,最后却又屈服于你姐姐的威胁和利诱之下?”罗隐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讽刺味道。

    赵青萍浑身一抖,点点头抹着眼泪说:“我当时是真没法子,我那男人欠了人钱,人家要扔他进黄浦江,还要把我们娘俩都卖掉,赵清芳说把芙蓉里的房子给我赎回来,再帮我还掉全部债务,我只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原来真正的田玲玲才是第一个受害者。”苏三叹口气,“赵柯是罪有应得。”

    “赵柯不是东西,他连掐带咬,那孩子身上都是伤。”

    赵青萍哭着说:“我知道田玲玲可怜,可是我们也是受害者,她姐姐不能害我们啊。”

    苏三气愤地骂道:“这个禽兽,真是该死!”

    年轻的女孩子,轻信他人,这样的事情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中经常发生,赵柯怎么下得去手?

    “我派人调查过了,田宁从小被过继给伯父家,在东台生活,后来考入金陵女大,家道中落没毕业就来本城讨生活。也就是来到本埠以后改名田玲玲,这似乎也说明她开始打算用这个名字开始报复行动了。”

    罗隐讲完叹气道“可是她的房间都被烧毁了,现场找不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切都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算计的很好,目前只能告她纵火。”

    赵青萍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上的痕迹问:“我这个伤痕也不能证明吗?还有从上面吊下来的那个娃娃,那一定是她放下来的。她住我们楼上的呀。”

    赵青萍忽然又想到在客厅看到的那张纸,急忙接着说:“对了,有天晚上还有人开门进来了,往客厅放上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做了什么,这一定也是田玲玲留下来的。”听到这话罗隐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可以做笔迹鉴定的,急忙问:“那纸在哪?”

    赵青萍想了想,无奈地拍下自己的脑袋说:“我怕晨晨看到害怕,随手就给撕了。”

    罗隐站起身准备走,这时听着病房里袁晨又哭又闹起来。

    赵青萍腾的一下起身冲进去,苏三也跟着进去了,罗隐也想从袁晨那在问点东西出来,就站在门口看着。

    “晨晨怎么了晨晨?”

    赵青萍紧紧搂住女儿,袁晨在她怀里呜呜哭着:“我对不起玲玲,对不起秀秀,刚才她俩一起来找我来着。”苏三浑身发冷,在一边安慰着:“她们不会怪你的,和你没关系,现在赵柯这个禽兽也已经死了,她们算是报仇了。你不要多想。”

    “晨晨,和你没关系。”赵青萍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袁晨慢慢安静下来,靠着床头坐着,看着椅子上的书包说:“妈妈,我想看会书,明天还有实验课的。”

    苏三离书包近,便拿过来递给她,袁晨伸手来接,结果苏三松手早了,书包掉在地上,一本化学书掉了出来,罗隐捡起书,刚要递给袁晨,忽然看到那本书里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做了什么。

    罗隐拿着纸问:“袁晨,这是从哪来的?”

    赵青萍吓得站起身指着那纸说:“就是这个,我撕了的那张也是这样的。”

    袁晨垂下眼帘,低声说:“地上捡的,随后放书包了。”

    罗隐又翻了一下那本书:“你看来很喜欢学化学啊。”

    书里面的公式都写的整整齐齐,有些实验还将步骤详细列出。

    赵青萍点点头:“晨晨化学和物理学的都很好,我还想着将来可以做个女科学家呢。”

    “不错的想法,那么袁晨,你知道蓖——麻——毒——素是什么吗?”

第二十八章 喜欢化学的女孩子

    苏三趁人不注意轻轻拉了一下罗隐的袖子,罗隐装做不知道,继续追问:“你真的不知道这个?我想我可以和你的化学老师谈谈。”

    赵青萍发现事情不对头,像个老母鸡一样一把搂住袁晨的肩膀看向罗隐:“罗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晨晨是受害者,你倒质问她?怀疑她?”

    “袁晨,我最后再问你一句,知不知道蓖_麻_毒_素?”

    罗隐不为所动,依然追问。

    袁晨将头埋在母亲怀里,过了一会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是我,是我换了牛奶。”

    晴天霹雳。

    苏三不相信地看着袁晨,她根本没想到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用毒药去害人。

    “晨晨,你在说什么?什么换了牛奶?”

    赵青萍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事,但她明白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女儿绝不能被牵扯进去,她抱紧女儿盯着罗隐面带愤怒:“我们是受害者,我差点被勒死,我女儿被吓成这样,我们的房子也被烧了,这还不够惨吗?你们现在还怀疑我女儿做坏事,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她声带刚受损,喊起来声嘶力竭。

    “袁晨承认她换了牛奶,这已经触犯法律,我必须带走她。”

    罗隐完全不为所动,上前一步想拨开赵青萍的手。赵青萍吓得搂住女儿往后退。

    苏三不忍心地拦住问:“袁小姐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

    “具体如何还要审了才知道,赵青萍你让开,否则我把你也抓走。”

    罗隐很不耐烦这些婆婆妈妈。

    “罗探长,她们都受伤了,你不能这样。”

    苏三觉得罗隐很不近人情。刚听完一个受伤的母亲讲完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他就能翻脸不认人。

    “我对袁太太的遭遇深表同情,但现在是袁晨涉嫌下毒。”

    “你凭什么就认定袁晨下毒!她小孩子,被你吓得一时胡说八道也是有的。”

    苏三觉得罗隐怀疑的莫名其妙。

    “那你问问,袁晨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纸,田玲玲又为什么会再次费那么大劲把这纸送到三楼客厅。”

    苏三坐到床边,低声问:“袁小姐,你说呢?真的是你做的?”

    袁晨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秀秀丢了我就知道一定是赵柯那坏蛋做的。我……我就想怎么能报复。我化学学的好,老师让我在实验室帮忙,我就偷了蓖——麻——素,放到牛奶了,放学时候绕道公寓,放进三楼。我看着赵青萍将牛奶拿进去才走的。”袁晨的脸上露出坚定神色,“是我杀了她,我认罪。”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放牛奶的时候被田玲玲看到了,她本来就恨你,于是开始折磨你,吓唬你。”

    “我根本没想到是她,我只知道大家叫她田小姐,不知道她叫田玲玲。”

    “昨晚妈妈带着苏姐姐进来时我就醒了,我看到窗户那好像有东西,打开一看从上面用线吊着下来个娃娃,挂着栀子花,当时把我吓坏了,因为那娃娃穿着的衣服是我小学时的校服样子,我以为,以为是玲玲和秀秀来找我了。”

    袁晨讲完这一切,擦了一把眼泪:“探长先生,我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你抓我吧,我害了玲玲害了秀秀,又下毒,我有罪,你抓我吧。”

    赵青萍紧紧抓住女儿的胳膊,苏三也紧张地看着罗隐。

    “其实你们应该知道赵清芳死于两种毒药。目前无法鉴定她到底是死于哪一种毒药,所以……”

    罗隐停了一下:“我想没有抓你回去的必要。”

    “那你刚才……”

    苏三松口气。

    “不吓唬她能乖乖地讲出来吗?”罗隐表情严肃,赵青萍母女吓得不敢说话。

    “赵青萍,你女儿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必须保证随传随到,这段时间都不能离开本市。”

    赵青萍眼中刚燃烧起来的一点点希望的火光瞬间熄灭。

    苏三跟着罗隐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她忍不住轻声埋怨:“你怎么这样说话,其实你是同情她们母女的吧。”

    罗隐站住脚,眼神有一些冰冷:“同情罪犯?你以为我是你?”

    “你什么意思?我何时同情罪犯了?”

    “你和田玲玲接触这么久,她这次不慎说漏了嘴,那以前呢?我就不信你只凭这一次就察觉到她不对头。”

    “是,她曾经提过一次说赵柯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那时我们只知道赵柯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秀秀,后来又想到赵太太中毒的事,我也试探着问过,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是她做的,她平时为人热情又大方爽朗。”

    “鬼就在人心里。”

    罗隐看着街上熙攘人群:“这些来往的人,看着多么正常有活力。可也许就在这些人中间就混杂着杀人犯、小偷、诈骗犯。苏小姐,我希望你的英文名字不叫玛利亚。”

    “我没有英文名字呀。”

    苏三随口答应一声,见他已经大步走出去,急忙紧走几步追上问:“哎,你什么意思啊,讽刺我圣母?”

    “没,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英文名。”

    罗隐说起假话一本正经。

    “我呢,小地方出来的小门小户,够幸运读个大学的土包子,哪有什么英文名,探长先生不要太抬举我,就算说做圣母,也得有那个本钱,对我而言,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同情了。”

    苏三胳膊一伸,拦住罗隐。

    罗隐想不到她忽然严肃的说这些话,面上微微一滞,随即讽刺性的微笑又挂上嘴角:“然后呢?”

    “或许这对你们而言叫廉价的同情,但对于我,是发自内心的,是曾经经历过种种艰辛后的不忘初心,你要嘲笑就尽情嘲笑好了。”

    “既然你让我随意嘲笑,又何必表现的像只炸毛的公鸡呢?”

    苏三的话说的情真意切,罗隐完全不为所动。

    “你……”

    苏三被他抢白的一口气噎在胸口,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恨不能一拳打过去。

    “你要去哪里?”

    罗隐转移话题。

    “买点东西,总不能什么都用法医小姐的,再说……她又不喜欢我。”

    “我若是你就用,预支的薪水才有几个钱。”罗隐透出几分不屑。

    “我薪水微薄,可毕竟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何必看人白眼。”

    “哦,刚才一忙忘记了,这是警局给你的慰问款。”

    罗隐从西装口袋掏出钱包,数出一千块钱递给苏三:“一千块,我可没贪污一分啊。”

    苏三接过钱,总觉得有点奇怪,半信半疑地问:“真是警局给我的?为什么给我慰问款啊?”

    “你这人虽然挺笨的,但是鼻子和记性还挺好使,有时瞎猫碰死耗子总算能帮上警局一点忙。听闻你这次被拖累,也算是给你点安慰和补偿吧。”

    苏三愤然地将钱装进包里,心道:我也就看在钱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的母女二人沉默了好半天,单人病房内的空气渐渐压抑起来。

    “我很失望”

    赵青萍艰涩地说。

    “因为我想毒死你姐姐?”袁晨冷笑。

    “她不是我姐姐,在她的儿子侵犯了你的那一刻,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一点情义可讲。”

    “妈妈,那你何必这么生气。”袁晨眼珠一转,搂住赵青萍的脖子“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赵青萍肩膀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呀,我只是觉得这老话说的很对。”

    袁晨松开赵青萍,双手按着她的肩头,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说我也知道,爸爸去哪儿了。”

第二十九章 心怀歹意的车夫

    城郊的一片树林外是土路,林子幽深外面灌木丛环绕。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一丛灌木间有明显的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去的痕迹,有经验的警察能看出来那是黄包车的车辙。

    顺着那痕迹一直往里走,林中空地上一个女人正靠在树桩子抽烟。

    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细长的手指微微翘着,吐出一个个烟圈。

    烟圈荡漾在正午澄明的阳光里,晃悠几下渐渐散去。

    在她脚下不远,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黄包车停在一边。

    田玲玲吸完烟,将烟蒂重重地在树干上按了一下,看着按出黑印,然后抛出一道曲线,烟蒂落在草丛中,她走到那车夫尸体前,踢了几下,脸上挂着讽刺的笑:“真是想不到,因为你,我不得不提前行动,现在却又帮你报了仇,还真是讽刺呢。”

    如果我们将镜头拉近,给车夫的脸来个特写,就能发现他就是那晚试图对苏三图谋不轨的车夫。此刻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显然是死了。

    田玲玲深深地吸口气,接着又呼出来:“果然是杏仁味,苏苏的鼻子还真是好使。”

    她转过身,看着尸体旁的一个隆起的土堆,那土堆今早她已经用木棍子扒拉过了,搬走上面的落叶枝桠,去掉一层土,就能看到女人的头发,田玲玲没时间去挨个扒拉一遍看看有多少个女尸,她只知道,这个车夫死的一点都不冤枉,他该死!

    原来昨晚等苏三走了,田玲玲思前想后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苏三的号外中根本就没提过赵太太死于那种毒药,自己一时开心竟然无意中说错了话。田玲玲本想着慢慢折磨袁家母女为妹妹报仇,但是苏三的敏感让她不得不提前发动了。准备仓促,一个小布娃娃不可能将袁晨吓死,又因为苏三在现场最终使她只能放把火逃离,她恨啊!恨得牙根痒,苏三,枉我过去对你好,想不到竟然是你挡了我的路!真真是洪桐县里无好人!

    她越想越恨,呸呸呸冲着车夫尸体吐了几口吐沫。

    昨晚,她放了把火,趁乱拎着箱子逃离。出了门拼命地跑,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人影,她便放慢脚步,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人影跑近了,田玲玲心道天助我也,竟然还有车可以坐。

    车夫在她面前停下来,躬身问:“小姐,您去哪?”

    “出城。”田玲玲心知明早怕是要全城通缉,还是先出城再说,出去自然海阔天空。

    车夫答应了一声,请田玲玲上了车,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往城外走。

    田玲玲怀里抱着藤箱,一只手揣在外面的风衣兜里,那里有她最要紧的东西,一个小盒子里装着三根浸过氰_化_钾的针,那是她的救命武器。

    车子一路都没遇到什么行人,远远地有消防车的声音传来,田玲玲轻轻哼了一声,心道都怪苏三打乱我的计划,这把火只能让他们忙碌一阵子罢了,根本烧不死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走了一会,田玲玲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街上都没有人,这车夫大半夜的在街上拉座有点怪啊,她忽然想到那天苏三说遇到个图谋不轨的车夫,万幸被秀秀救了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车夫可疑,手紧紧握着兜里的盒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和地问:“你这够辛苦的,大半夜没人也得晃悠拉座。”

    车夫嘿嘿笑了一声也不回答,跑的是越来越快。

    “那个,我这就下车吧,不去城外了,天还没亮出了城也没地去,算了。”

    车夫不吭声,只卖力地拉着车往城外奔跑。

    “停车呀。”田玲玲有点急了。

    “馄饨,热乎的小馄饨。”

    忽然前面路口出现一个馄饨摊子,大锅冒着热气,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的。

    “小姐,喝碗馄饨再走吧。”

    摊子上吃馄饨的姑娘在热气中看不清眉目,只隐约看着穿着蓝布袍子,梳着两个辫子,白袜子黑鞋,有点女学生的意思。

    田玲玲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那姑娘隔着热气缓缓招手,田玲玲的心揪紧了,黄包车从那姑娘身边过去,田玲玲用尽力求大声喊着:“玲玲,是你吗?你长大了啊玲玲。”

    那姑娘没有回答,依然是缓缓地对着她招手,像是在说再见。

    两行泪从田玲玲的眼中滑落下来,她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发现黄包车已经出了城。那车夫冷笑:“少在这装神弄鬼,老子走夜路多了,早都遇到过鬼,有什么可怕?”

    好!田玲玲索性不管不顾了,这车夫看样子真有问题,也是老天有眼教你撞到我田玲玲手中。田玲玲也不吭声,只握住手中的盒子,戴上手套,悄悄将一根针小心地取出来放在掌心。

    氰——化——钾五秒钟就可夺人性命,稍有偏差伤到自己就会马上毙命,因此这种针她使用非常小心只在杀死方晴的时候使用过一根,现在只剩下三根了。

    车子在一片树林旁停了下来,车夫放下车转过身,嘿嘿笑着,手中的匕首在凌晨三四点的微亮天色中闪着微微的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玲玲用胆怯的口气问。

    “小妞长的还不错,那里面……”

    车夫指着树说:“有好些人等着你作伴呢。”

    田玲玲装作惊吓的样子往后退去。

    车夫淫笑着:“这荒山野岭,你能跑到哪里?乖乖的从了我,你要表现的好,我不会杀你。”

    田玲玲吓得急忙哀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这有钱,我带钱出来的,都给你。”

    那人嘿嘿笑着,伸手捏着田玲玲精致的下巴,嘴里啧啧赞叹:“真是个小美人,比那天跑的小妞还美,什么花国皇后也不过那样,我看你比她们强。”

    田玲玲心想莫非这人还害过其他人的性命,便哆哆嗦嗦地问:“什么花国皇后,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哈哈,老子就好你这口干净的,过去弄的那几个舞女,害得老子提心掉胆,就怕染上脏病。”

    车夫用刀子对着田玲玲,胁迫她往树林里走。

    田玲玲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扔在路边的黄包车,小心翼翼的问:“这车子扔在这,起早的人能看到吧。”

    车夫心里暗自欢喜,这个小妞胆子小看来很好摆弄,留下来也许还能多玩几天,嘴里说着还是你好,顺手在田玲玲屁股上抓了一把,田玲玲强忍着恶心,做出一副哆哆嗦嗦吓得不行的样子。田玲玲在前面走,车夫拉着车进入这树林。树林中间是一片空地,旁边是个土包,土的痕迹很新,上面都没来得及长草。

    车夫指着土包说“什么花国皇后都在这里面呢,你要是不听话就和她们作伴。”

    田玲玲急忙向前搂住车夫的脖颈,在他耳边吹口气,软软地说:“人家不要嘛,求求你。”

    车夫半边身子都酥了,一张臭嘴就要对着田玲玲的檀口亲下去,忽然他面色一变,一张面皮不住抽搐,田玲玲一把推开他,格格娇笑着:‘我这就送你去找你的花国皇后。”车夫伸手指着田玲玲,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重重地倒在地上,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弥散开来。

    田玲玲抬手理了一下鬓角的散发,看着东边的鱼肚白,幽幽地叹口气:“天要亮了啊。”

第三十章 舞女尸体

    苏三现在是一无所有,中午饭很自然的跑到警察局。走进餐厅时她自动屏蔽众人目光,厚着脸皮心安理得。苗一献殷勤的帮她搬凳子,笑嘻嘻地问:“苏小姐,都收拾好了吧,这个田玲玲真是太可恶。临走还要放把火。”

    “是我揭穿了她,她自然恨我。”苏三叹口气,望着餐盘中的食物,有点难咽。

    因为今天是自己跑来吃饭,她很自觉的只要了一小碗米饭,一点菜心,其实昨晚到今天上午那么多事,她早饭都没吃现在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点东西真是吃不饱的。

    “来,这个是加菜。”

    罗隐端着一大盘排骨放到桌上:“苗一,小那,你们几个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们加个菜。”

    “唉,头儿,你不早点将好菜端上来,我这好几个菜可吃不下那么多。”

    苗一看着自己餐盘的几个菜叹口气。

    小那也愁眉苦脸“头儿,你诚意不足。”

    “少废话,有的吃还唧唧歪歪。”

    罗隐看向苏三:“你得多吃,要不这菜就浪费了,吃了总比扔了强。”

    苏三默默吃口米饭,心道这人说句好听点的话能死啊。

    刚吃完饭,就有人来通知说城郊树林发现一具黄包车夫的尸体,还有黄包车。

    那人面色有点惊慌,罗隐问:“不过一具尸体,怎地把你吓成这样。”

    那警察声音哆嗦,也不管桌上是谁的茶水,端起一口气喝掉,这才拍着胸口说:“据报案人说,那尸体附近有很多尸体。”

    很多尸体是个什么概念,罗隐眉头紧皱,队员们也神情凝重起来。

    “黄包车夫!”苏三惊叫:“前几天我就遇到个不怀好意的黄包车夫,幸亏……幸亏被人救了。”

    “咱们就一起去看看这个黄包车夫。”

    两辆车,风驰电掣直奔城外树林。

    刚下车,苏三就被汹涌而来的尸臭熏的弯腰作呕。从这浓重的臭味中她分辨出几缕杏仁味,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罗隐小声说:“又是苦杏仁味,不会是玲玲做的吧。”

    “从路线看极有可能,她纵火后连夜出逃,到这里杀人。”

    灌木丛上的车辙痕迹还未消失,大家顺着这痕迹走进树林。

    报案人是一户去走亲戚的,走到路上女人内急,急忙在附近找地方,结果进了林子看到尸体,吓得大叫起来。夫妻二人惊慌失措跑了一会,正好遇到出来搜查田玲玲的警员便报了案。

    苏三盯着黄包车夫的脸,点点头说:“那晚就是他。”

    罗隐眉毛一挑问:“那晚?你被人骚扰那晚?”

    那晚!骚扰!苗一和小那两个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个眼神,都弯腰在草丛中仔细搜寻,可耳朵却几乎要立起来,心中激动的抓耳挠腮:这俩人说的怎地如此暧昧,哈哈。

    “对,就是他,拉着我就跑,叫他停车怎么都不停。我还记得这张脸,看来他昨晚也想这样对待玲玲,没想到反被玲玲……”苏三说到这停住了,她怎么发自内心的觉得田玲玲干得漂亮呢。

    “你有点小雀跃啊。”

    罗隐俯身检查车夫的尸体,将他翻过去,在脖颈附近看到一点寒光,针刺的很深,加上倒下去已经进入肉中,罗隐摘下手套去拔针,苏三忍不住惊呼:“小心。”

    罗隐将针拔出,对着阳光观察针尖说:“无事,这点毒药早都融入他的血脉了,估计这针上没什么残余了。”

    “还是要小心点。这毒药太霸道了。”苏三掏出手帕递给他,罗隐无奈,只能将针包裹在手帕里,顺手又丢到苗一拎着的箱子中。

    苗一笑道:“我代表我们头儿感谢苏小姐关心。”

    罗隐瞪他一眼问:“那土堆那是尸体吧?赶紧去看。”

    苗一苦着脸戴上口罩手套走到土包边,用小铁锹挖了几下,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众人纷纷戴上口罩,如临大敌。

    苏三从包里摸出上次罗隐扔给她的口罩戴上,这时她看到罗隐也武装的严严实实,忍不住问:“你不是不怕吗?”

    “这么热的天,尸体很容易形成瘟疫,我这是防疫。”罗隐回答的一本正经。

    哦,苏三点点头,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

    警员们来之前都带着军用铁锹,这些天才下过雨,土堆的土还很松软,上面一层被人扒拉过,露出女人的黑发。苗一几铁锹下去半个身子都漏了出来,能看出女尸穿着真丝的旗袍,蓬松的头发上都是泥土,半边脸已经烂了,剩下的半边脸依稀看出眉眼,似乎生前还长得不错。

    警员们全副武装继续挖掘,一具、两具、三具……挖到最后每个人都开始头皮发麻,足足挖出了7具女尸,埋在最下面的已经白骨化了,坑底还能寻到一些破碎未腐烂的衣服片,罗隐在坑底翻捡一下,找到被撕碎了的半条晚礼服,这裙子应该是宝蓝色的,吸满了尸水变成深紫色,臭气熏天,扔到地上苍蝇嗡的一下就围满了。

    幸好出门时多带了一些尸袋,警员们皱着眉头将尸体往袋子里装。罗隐看着地上的晚礼服说:“这些怕都是欢场女子,这晚礼服并不是什么高档货,本城也没有名媛失踪的报告,下了夜班坐黄包车也是顺其自然,只是谁能想到会遇到一个变态杀人的车夫。”

    他回头命令苗一:“查一下近三年的报案记录,重点是舞女失踪的,我怀疑这几个都是舞女,档次不是很高,不算红,失踪了也波澜不惊。”

    苗一答应着,苏三问:“你这么确信?”

    “弄弄清桑,我们头儿对本埠的舞厅红舞女都熟悉的不得了,全都晓得。”

    小那在一边插嘴。

    苗一急忙拍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小那装作失言的样子:“哎呦,看我这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哈哈。”

    俩人转过身来却互相挤眉弄眼,小那嫌弃地看着自己被苗一拍过的手臂:“好恶心,你那手……咦……”

    这时苏三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她顺着气味一点点在草丛中寻找,终于找到一个被按过烟头,她捡起来闻了闻说道“美丽牌,田玲玲一直吸这个牌子的。”

    “看来她杀了人,心情还不错。还在尸体旁吸烟了。”罗隐指着土坑说:“那上面的浮土也应该是她弄下去的。”

    苏三叹口气:“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逃亡路上还能杀人,还能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因为尸体太多,两辆轿车根本不能将尸体运走,于是罗隐留下了几个警员在这看守尸体,准备回去派卡车过来。

    回到警局才发现仅有的一辆卡车刚运送新警员去参加打靶训练了,总务科长紧张地搓着双手说:“罗探长,不如你在等等,呵呵,等晚上车回来了再说。”

    苏三发现,这个总务科长的语气隐隐透出讨好。

    罗隐挥手说“算了,我等不起。”

    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拨个号码过去:“警备司令部吗?我罗隐,你们那有闲置的卡车吗?好,开一辆过来,我急用。”

    说完挂了电话。

    苏三更加惊愕:他一个小探长竟然能调动警备司令部的车!

    许是她脸上表情太过惊愕,苗一轻轻拉下苏三的衣袖,示意她来到走廊,低声在她耳边说:“苏小姐,你可知道警备司令姓什么?”

    警备司令姓什么?苏三是记者,当然总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名字,脱口而出:“罗世光。”

    “嘘,小声点。”

    苗一看看左右无人,很小声地说:“对咯,那是我们探长的亲爹。”

    哦,原来还是司令公子啊,怪不得那么嚣张。

    苗一见苏三若有所思,便坏坏地一笑:“我们探长可是有理想的人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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