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电话
肖琴紧张地盯着床头的电话。
那是一部紫檀手柄,下面还包着古铜色花边的电话,同时下大富人家使用的没什么不同。
墙上的挂钟铛铛铛开始敲了起来,指针指向1点。肖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马上就能吐出来。
她担心极了。
能让一个法医这么紧张这么担心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
肖琴浑身一激灵,眼睛盯着那部电话,手停在电话上方,像是怕下面的电话会咬她一口似的,她伸出手却犹豫着。
叮铃铃……电话继续响着。
电话响的四平八稳,肖琴总觉的那部电话在颤抖,自己的心也随着电话颤抖的频率一起抖。
七上八下,又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动脉,供血和供氧都在瞬间出现了问题,气息憋闷,浑身青紫,眼看就要窒息。
她终于拿起了电话。
“呵呵呵,你接的晚了点啊。”
电话那头是一个不辨男女、鬼魅一般的声音。
“你还想怎么样?”
肖琴强自镇定心神,冷冷地问。
“出门,往前走。在巨籁达路那个方向,有个醉汉马上就要死了,被刺了三刀,你猜被刺到哪里?”
“又是你干的?”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边挂掉了电话,肖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电话放下,接着盯着墙上的钟表。
她看了有多久?十几秒?一分钟?她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慌忙起身,套上一件大衣拎起医药箱就往外跑。
前几天才下过雨,深冬的夜,阴冷渗入骨髓。她忍不住打个哆嗦,路灯不是很亮,但能看清这附近并没有黄包车,肖琴想都没想就跑了起来。
这样的深夜,一个衣着考究的小姐在街上奔跑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肖琴从没有这么卖命的跑过,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连运动会都不参加,她可不想傻乎乎的跑一身臭汗,或者坐在艳阳下晒伤自己娇嫩的皮肤。
但是现在,为了一个陌生的不知道情况的醉汉,她竟然在深夜的街头狂奔。
肖琴跑到巨籁达路已经是气喘吁吁,腿酸的几乎走不动路,心脏狂跳,她扶着路灯的水泥柱子,大口地喘着气,干呕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举目四望,看到前面地上有个黑影。
肖琴急忙踉跄着跑过去,放下医药箱,将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正面翻了过来,酒气熏天,周围都弥漫着臭味,地上还有呕吐过的秽物,人一翻过来,血腥气就弥散开来,肖琴什么都顾不得,慌忙解开那人的衣服检查伤口。
果然是三处刀伤,腹部一刀,胸腔两刀,看着其中一刀的位置,肖琴的心都凉了,那正是心脏的部位。
不能死啊。
肖琴伸手去探那人脖颈处的动脉,隐隐有一点跳动,她急忙从医药箱取出绷带和止血药物给那人包上伤口,又用面纱口罩擦去那人嘴边的令人作呕的秽物,采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慢慢地帮他度着气。
过了一会,那人的心脏跳动的稍微快了几下,肖琴松口气,伸手擦擦脸上的汗水。
冷得渗人的夜晚,她却已经满头大汗。
“肖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肖琴忍不住叹口气:“怎么这么晚还能遇到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苏三轻笑,指着前方的一栋公寓楼:“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了,我就住在那里啊。”
苏三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讶地问:“肖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个死人躺在这。”
肖琴站起身瞪了苏三一眼:“什么死人,我刚把他救活。”
“不,他已经死了,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又装神弄鬼,你是医生还是我……”
肖琴气恼地蹲下身子俯耳去听那人的心跳,她的脸色马上变了,这个人真的死了。
死了?那刚才动脉的跳颤动,心脏跳动,都是我的幻觉?
我并没有将他救活!
“快去吧,你得把他命追回来。晚了就什么都没了。”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回荡。
肖琴吓得坐到地上,嘴里不住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我又没救活,怎么会这样。”
苏三并不喜欢肖琴,但她明显看出这会肖琴状态不对,整个人像是着了魔,表情空洞而呆滞,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以苏三遇到诡异事情的经验,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会中邪了吧?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个死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啊。”
“我没有救活他,没能追回他的命,这是第三个!已经是第三个了!”
肖琴忽然间彻底崩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苏三蹲下身,轻轻抱住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肖琴,出了什么事,你讲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这大半夜的,天又这么冷,你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肖琴哭着摇头:“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承认我不喜欢你,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讲出来我也可以帮你啊。”
“没人能帮得了我……”肖琴伤心地哭着。
这样的深夜,哭声很快就招来了巡逻的警察。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拎着警棍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个人死了。这位小姐是医生,她没能救活死者,在伤心呢。你叫人来吧,将尸体运走。”
苏三看着地上的男子,叹口气:“这大半夜的,这么冷,他死在这里家里人怕是都不知道呢吧?”
第二天上午,罗隐翻完手里的报告,看向局长:“您的意思是肖琴有嫌疑?”
“这已经是第三个,她接连出现在三个人的谋杀现场,这不是我觉得的问题,而是她不能解释清楚就真要被起诉了。”
“时间都是半夜1点以后,而且肖琴也不认识这三个人,死者身上还有她抢救包扎过的痕迹,如果是她做的她怎么可能杀完人再给人包扎呢?”
局长皱着眉头喊道:“我还不知道这事情有蹊跷?可她什么都不说,只不停地嘀咕什么追命,追命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三喊道:“罗隐,你知道肖琴……”
她看到局长站在里面,急忙停住了话头,尴尬地笑笑:“局长好。”
“嗯,苏小姐,听说昨晚你第一个发现肖琴的?”
“是啊,肖医生昨晚在我家附近出现,我在楼上看到下面有异常,特意跑出来看,局长……”
苏三见局长脸色不好,试探着问:“您不会怀疑肖琴杀人吧?”
“嗯,一个医生,精神出了问题的话半夜跑到路上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头儿,不好了,肖医生买了去苏州的火车票!她要跑了。”苗一兴冲冲地进来。
“事情没调查清楚,她怎么可能跑掉?罗隐,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你要马上将肖琴给我抓回来!”局长大手一挥,“快去,晚了人就真的跑了!”
第二章 肖琴的困惑
肖琴拎着个箱子急匆匆下楼,刚要招手叫黄包车,一辆黑色奥斯汀在她身边停下。
肖琴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罗隐急忙下车喊道:“肖琴,你能跑到哪里去?”
肖琴跑了几步,箱子太沉,踉踉跄跄着几乎跌倒,她扔掉箱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
苏三将手帕递给肖琴,却被她一把打掉:“不用你假惺惺。”
“好啊,那你随便哭,疯婆子一样,反正大街上的人都围观看你。”
苏三冷笑。
肖琴一把抢过帕子,站起身,狠狠地擦着眼泪,还擤了一下鼻涕。苏三咧咧嘴,心道我就不该心疼你!
“你想去哪里?”
罗隐拎起她的箱子,当街就要打开检查。
苏三瞪了他一眼说:“女士的箱子,你怎么能随便开。”
“都是我的衣服用品,我只是回家,只想回家而已!”
肖琴的确是苏州人,可她是三起案件嫌疑人,这时候回家就很不对头了。
“你是嫌犯,目前哪都不能去。”
“只因为我出现在现场?真不是我做的,我……我是去救他们!”
肖琴气呼呼地看着罗隐:“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你竟然不相信我?”
青梅竹马?
苏三的眼睛在俩人之间滑来滑去。
“我想相信你,可你总得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就能知道有人被捅伤倒在大街上?你也能预知?别忘了,刚抓个号称预知的白小姐,是杀人犯。”
罗隐说话毫不客气。
“你说我是杀人犯!”肖琴气恼地一跺脚,“罗隐,你……”
“肖法医,我是不相信你会杀人的,你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吧。”苏三在一边劝说。
“苏小姐,你真的相信我没杀人?”
肖琴万分惊喜,她想不到苏三竟然倾向于相信自己。
“是啊,你虽然为人刻薄刁钻点,可不是疯子,为什么大半夜的会去杀和你素不相识的人。”
“好吧,虽然你这话说的很难听,不过我接受你递出的橄榄枝。”
肖琴耸耸肩:“罗隐,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信。”
三个人回到汽车坐定,肖琴开始讲述自己遇到的诡异事情。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那天晚上1点,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很诡异,分不出男女,那个人说在我家楼下左边走上00米的巷子口有个人马上就要死了,我必须赶过去救他命,他用了一个词,叫做追命,他说我是去追命。我半信半疑跑出去,果然发现一个人倒在那,第二次是大前天的晚上1点,那个电话又打过来。那人说一个舞女酒精中毒,我按照他说的地址赶过去,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堵塞气管憋死的。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第一次你遇到了巡警,还做了笔录,第二次你跑了,却被人看到了背影。这两个案子都被送到我这里,我正想找你来问清楚,你又卷进这第三起事件。”
“这也太奇怪了,肖法医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苏三也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也许是仇人报复。
“我每天面对的活人是病人,剩下大部分就是死人,我的生活单纯无比,除了医院就是法医室,我实在想不起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肖琴摇摇头,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那么今天,你买票要回苏州是为了什么?想要逃避吗?”
罗隐拍拍她的箱子问。
“是我早上又接到了那个电话,那个人说我必须赶回苏州去追命。”
“追谁的命?”罗隐这时才看到肖琴脸色苍白,显然是害怕之极。
“那个人说我父亲等着我追命,如果你们带我回警察局就真的来不及了。”
肖琴眼泪汪汪地看着罗隐:“我求你,让我去吧,已经有三条人命死在我面前,我不能耽误了。那是我爸爸,我爸爸啊。”
苏三眼中的肖琴自负高傲,从没有这么惶恐过,脸上都是泪水,完全不顾及形象。
“我陪你一起去。”
罗隐说着就发动车子。
“哎,我也要去吗?”苏三有点着急。
“一起去,你不是很愿意多管闲事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这要去几天啊,我总得带换洗衣服,我……”
“到那再说,我全包了。”
罗隐把话说到这,苏三只能安静下来,轻轻地握住肖琴的手,小声说:“肖法医,你放心好了,罗隐答应帮你。”
肖琴点点头:“谢谢你啊,虽然你这个人平时牙尖嘴利的挺讨厌,关键时刻还是挺够朋友的。”
“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你平时嘴利牙尖不是一般的讨厌,不过专业上还真是很让人佩服。”
罗隐听着两个女人在后面嘀嘀咕咕互相诋毁,微微一笑:女人啊。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在苏州车站下车。
罗隐下车后在车站办公室给局长打了电话。
“什么?你也跟着去苏州了?闹的什么这是?”
局长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
”追踪犯人查明真相啊,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做的妥当。”罗隐笑道。
“好了好了随便你,哦,记得回来给我带苏式点心啊。”
“局长,你那腰围,还能吃……”
嘟嘟嘟回铃声传来,局长那边将电话挂掉了。
罗隐谢过车站的工作人员走出来看到肖琴在掉眼泪。
“怎么了,这不陪你到了苏州吗,哭什么?”罗隐有些不满。
“是这样,刚才有个人过来撞了肖法医一下,然后,肖法医的手里就被人塞个纸条。”
苏三将那张纸条递给罗隐,上面是红色两个大字:追命!
又是追命!
罗隐将纸条攥在手里:“有什么可怕,列车时刻那么好查,那人躲在这里等我们而已。”
“我怕,怕我爸爸出事。”
肖琴哭的上气不接下去。
“那就赶紧去你家啊,在这磨蹭有什么用?”
罗隐的话提醒了肖琴,她急忙擦擦眼泪说:“好,这就走这就走。”
三个人雇了黄包车直接赶到肖家,肖琴进门拉着个佣人就问:“我爸爸在哪里?家里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佣人被她吓了一跳,不停摆手道:“小姐啊,你要吓死我了,家里好好的呀,老爷?哦,老爷今天去和人家谈生意的。现在还没回来。”
“谈生意?你家老爷是医生,谈什么生意?”罗隐问道。
“哦,是原来那栋房子的事情,市政府要买那栋大楼,和老爷谈很久了。”
肖琴这才松口气,腿一软,向后仰去,苏三急忙从后面一把扶住她的腰:“小心,肖法医。”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一辆车开了进来,吱嘎一声停下,车门打开,司机探头喊道:“快来人啊,老爷出事了!”
第三章 马上风
“爸爸?爸爸啊。”
肖琴大哭起来。被她问话的那女佣人也跟着老爷啊老爷的哭叫。
苏三看肖琴哭的那么伤心,只能伸手扶住她,担心她哭晕过去。
那司机下了车看着门口两个人哭的死去活来,瞪大眼睛问:“你们哭什么?”
“不是你说爸爸出事了?”
肖琴呜呜呜又开始哭。
“是,是出事了,所以叫我回家找人啊,那栋楼被记者盯上了,说什么是鬼楼,老爷要我回来找大少爷。他和报社的人熟,看看能不能将这事压下去。”
“那你说我爸爸出事了!你脑子有毛病啊?”肖琴立马止住了哭泣,气恼地看着司机。
司机吓得后退一步,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说:“是出事了,这还是不是大事,老爷说了,这件事摆不平那栋大楼就要砸在手里,那可是老多钱咯。”
肖琴气的跺脚:“去找我哥哥啊,人呢?他人呢?我爸爸不是去谈什么生意了吗,怎么和记者扯上关系?”
说到记者,肖琴气恼地看着苏三。
苏三心道:你什么意思?眼睛瞪那么大,你们苏州的记者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老爷是和人谈生意,打算将原来医院那栋楼卖掉,哪想到那买主极为狡猾,背后竟然让小报记者写什么大楼闹鬼之类的事情,还拿出来甩给老爷看,把老爷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现在医院……”
“什么?我爸爸住院了!一口气没上来?你为什么不早说!”肖琴气的都要爆炸了。
“是在医院吸了点氧,已经好了,现在又去泡温泉了……”司机结结巴巴将事情彻底说完。
苏三跟着松口气:这司机的脑子的确不灵光,看把这事情讲的乱七八糟的。
“赶紧滚,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再多说半句话都能把我气死!”
肖琴大怒,司机吓得灰溜溜去楼上找肖家大少爷。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看把你吓得。”苏三劝说着。
肖琴叹口气,指着沙发说:“苏小姐,麻烦你扶我过去好吗?我这气的腿都软了,你看看我家,都养的什么人?一群废物,这家里还能指望他们?哼。”
这时楼上也传来一声冷哼:“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了追男人一口气跑上海去了,家里那么大的家业都要我一个人支撑,你以为开医院很容易吗?里外都是我一个人,你不是废物,倒是帮爸爸分担点出来啊?”
一个男子从楼上走下来,他一身灰色西装外面披着蓝色的呢子大衣,气质儒雅,身后跟着刚才上去的司机,,苏三心想这一定就是肖琴的哥哥了。
“为什么要将那栋楼卖掉?”肖琴质问道。
“为什么?听听,这话问的多新鲜。”那男子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罗隐和苏三,哈哈笑道,“我说肖大小姐怎么舍得回来了,原来是罗公子心有所属,我们家大小姐被人家给送回来了。哈哈,你这是失恋回家了?妹妹,大楼不卖掉,怎么能养这一家子人,怎么维持医院的收支呢?你还真当这个家是聚宝盆啊?”
“肖毅,我们有几年没见了。”
罗隐不掺合这兄妹之间的事,先和肖毅打招呼。
“罗公子,你先坐,我还得去报社一趟,哎,这些事啊,都要我去办。”他说着拱拱手,跟那个司机出门去了、
“你哥哥这样说明你家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了。”
苏三见肖琴气的满脸通红,在一边安慰着。
“你知道什么啊,那栋楼是我妈妈的陪嫁,现在他们说卖掉就卖掉!根本就没征求我的意见!”
肖琴大声喊道。
“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啊。”从门口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手里还捧着一把绢花。
这女子0多岁的样子,一身貂皮大衣,硕大的珍珠耳环,打扮的格外奢华。
“那是我妈妈的陪嫁!”
“老爷子是一家之主,你哥哥是这家唯一的儿子,你一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总是泼出去的水,卖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雨欣,你不要太过分!”
‘呦,听听,到底是大家闺秀,这都能直呼大嫂的名字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肖琴的嫂子,肖毅的妻子,名字叫做谢雨欣。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谢护士?我以为你对那栋楼多少有点感情,毕竟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同时也是在那里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我哥哥。”
“呵呵,我不过是小护士,那你呢?留洋回来的洋医生就是这样说话的?还当着你的客人,真丢人。”
谢雨欣看都不看罗隐和苏三,噔噔噔捧着绢花上楼了。
苏三听明白了。这肖琴家曾经有栋大楼,是肖琴妈妈陪嫁的房产,肖家是医生世家,曾经在那栋大楼开过医院。现在这位谢雨欣当年是医院的护士。是在那医院里和肖毅认识并嫁给肖毅的。
把全部线索过了一遍,苏三觉得有点亏得慌。坐了那么久火车跑到苏州,就是为了听肖家兄妹为财产扯皮的?
罗隐应该也是有同感,站起身说:“肖琴,你骗我们你父亲有危险,现在事实证明你家里的一切都安好,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是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吧。”
肖琴愣住。这是怎么说话呢?自己的确是接到了那个雌雄未辨人的电话,说她爸爸有危险。
“你不相信我?这个,这个纸条苏三小姐也看到了。”肖琴拿出那张纸条。罗隐笑了:“你事先打个电话布置好这一切也是极有可能的。”
肖琴大怒,刚要发作,就见门外恍惚有好几个黑色的人影。
佣人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哭闹吵嚷声。
肖琴本来就很生气,气呼呼走过去,就听那佣人喊道:“小姐小姐,他们说老爷被淹了!”
“被淹了是什么意思?溺水?”肖琴皱着眉头。
为首的黑衣人拱拱手说:“我们是华盛泉的,贵府老爷方才在我们那里不幸仙逝了。小的个特意来报个信。”
“我爸爸在你们那……去世了?为什么?什么原因?泡温泉能溺水?”
黑衣人互相看看,低下头去。
“说话啊,我爸爸到底是怎么了?”
“是……是马上风。”黑衣人讷讷地说。
第四章 华盛温泉
“马上风?”
苏三的脸都黑了。肖琴更是暴怒:“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报警啊。”
说到这里,她猛地抓住罗隐的双手:“罗隐,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是那人做的,是那个人的阴谋!追命,追命,果然追走了我爸爸的命。”
苏三看着罗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马上风啊!这可该怎么安慰。尖牙利齿?铁齿铜牙都没用。她一位未婚的小姐,能说什么呢。
罗隐轻轻拍着她后背:“你且安心,咱们两家是世交,肖叔叔对我也是很好的,我不会袖手旁观。”他转身看向那黑衣人问,“你们是哪里的?此事可否报警?”
“这位先生,我们是华盛泉的。”领头的黑衣人看罗隐似乎还不明白,就继续解释道,“我们华盛泉是苏州城最大的温泉会馆,肖老爷是我们那的老顾客了。“
“就是浑堂嘛。”
肖家佣人语带鄙夷。
苏三不晓得浑堂是什么意思,罗隐知道这是澡堂的意思。
“昏说乱话,啊是要吃生活哉!”带头的黑衣人撸着袖子威胁道。
“到底是否报警?”罗隐冷着脸问。
“这……不方便报警吧。”
黑衣人眼睛瞟向肖琴。
肖琴大怒:“人都死了当然要报警。”
“那种事……肖家可是大户人家,又开着医院,这……”
黑衣人讷讷地说。
“不能报警!”谢雨欣从二楼咚咚咚跑下来,“这种事怎么能报警呢?我们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你跑去上海无所谓,你哥哥还要在这里做事的呀。”
“是我们肖家!”肖琴怒道,“那是我爸爸,我说报警。罗隐,我们马上报警我绝对不能让爸爸死的不明不白。”
罗隐点点头,对黑衣人道:“我是上海来的探长,和你们苏州的卢局长也是熟人,你们谁去帮我报下警,赏钱自然会有的。”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吭气。
罗隐指着门口的佣人说:“就你了,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见卢局长。”
那佣人看向谢雨欣,犹豫了一下,肖琴气恼地摘下自己的红宝石戒指丢到佣人怀里道:“拿去,拿去。”佣人这才拔腿就跑。
罗隐做出个请的手势:“几位,这就带我们去看一下现场吧。”
肖小姐是家属,那几个黑衣人只能在前面带路。
这几个人只开了一辆车,罗隐指着带头的说:“你开车带我们去你们几个,自己找车。”
说着递给那带头的几张钞票。那人瞬间眉开眼笑:“到底是上海滩来的,果然做事大气的。”说着抽出一张钞票,剩下的分给其他黑衣人。
肖琴苏三罗隐上了车,谢雨欣在外面喊道:“我也得去。”
“我们肖家的事情你去做什么?”肖琴白了她一眼,催促道,“开车吧,我不管爸爸是怎么死的,都要查个明明白白。”
车子在郊外一个山庄模样的地方停下,这片建筑规模很大,从外面看是白墙黑瓦,墙边都是竹子,虽然冬天竹瘦叶枯,可这衬瓦蓝的天,难得的冬日暖阳,还是很有一些清幽古朴的气息,也怪不得肖老爷子喜欢来这里泡泡温泉,果然是个还挺惬意的去处。
“你过去来过这里吗?”罗隐问肖琴。
肖琴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个地方,大概是在我离开后才建起来的吧。”
“肖小姐,请节哀节哀。”
进了月亮门,在石板路走了几步从里面迎出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头上戴着貂皮小帽,一身长袍马褂,像个乡下的土财主。
“这是我们老板。”
黑衣人介绍道。
“我姓马,马建立,叫我马先生好了。”
那人看到死者家属来了,面色有些凝重,看着肖琴说道;“肖小姐,这现场我们没人动过,但是现在去看怕是有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就是法医。”肖琴冷冷地回答。
那人微微一愣,拱手道:“厉害厉害,肖小姐还是女中豪杰。”
“我在上海是法医,这位先生是上海警察局的探长,同时我们还做为家属,先看看现场没什么问题吧。”
肖琴此刻已经镇定多了。
“这位先生是肖老爷的什么人?”
“他是我未婚夫。”
肖琴撒谎眼睛都不眨,苏三看了罗隐一眼,目光复杂,罗隐则不动声色。
“既然都是家属,那就请吧,只是……唉有些事真是一言难尽。”
马先生有点欲言又止。
肖老爷死在一个包间的池子里,门一推来,滟滟的热气就透出来。肖琴先进去,苏三刚要跟着进去,被罗隐一把推了出来。
“你进来不合适。”罗隐说了一句就关了门。
过了一会,肖琴走出来,面色苍白一脸汗水,罗隐则抿着嘴,脸色也不太好看。
是里面太热的原因吗?
“罗老弟,何时到了苏州,竟然不和我联系?见外了吧?”
这是马先生陪着一个长衫男子走过来,那男子一见罗隐伸出大手。
“卢兄,我也是才到,这是我同事肖琴。”罗隐说同事时悄悄地看了苏三一眼。
“知道知道,是肖家的大小姐嘛,节哀节哀。”
卢局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身着长衫,可是头发却很时髦,涂了不少发油,还留着两抹小胡子,若是换上西装,再拎根文明棍就是电影上的卓别林。
“看过现场了?”
卢局长问罗隐。
“是,从现场的情况和死者的状况看,的确象是……”
罗隐看了肖琴一眼,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的确是猝死,蛛网膜下腔有严重的出血,应该是血压太高,受到强烈的刺激所致,具体死亡原因还得解剖后才能确定。”
肖琴尽量保持客观而理性的描述。苏三看到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心里暗暗叹口气:肖琴还真是很有专业素质的。
“那就还是马上风了。”
卢局长叹口气。
“什么马上风?很可能是高血压冠心病导致的,还没有解剖,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肖琴大声质问道。
“卢兄,她心情不好,有些失控,不好意思。”
“我理解,理解。唉,肖老爷自己就是个医生,身体状况不佳怎么还来泡温泉呢。”卢局长看向马先生,“肖老爷出事前是什么情况?”
马先生悄悄看了肖琴一眼说道:“今天肖老爷过来时是带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我也没多问,肖老爷是鳏夫,带什么人来是他的自由嘛。后来俩人一起进去的,然后是那个女子先出来的,后来一直不见肖老爷出来,我有点担心就进去一看,发现肖老爷坐在池子里已经没气了。”
“那女子是什么情况,现在人呢?”罗隐问。
“那女子挺高的,来的时候是她一直扶着肖老爷,我看肖老爷走路脚步漂浮,也劝过他不要泡温泉了,本来身体不好,泡热水容易气短,他没理我。那女子后来就不见了。肖老爷是常客,也没人注意他带来的人,后来事情闹起来,我这才着急的派人去找那女子,没有找到。”
“胡说八道,我爸爸怎么能带什么女子过来?”
肖琴脸涨得通红喊道:“是那个人,一定都是那个人设的圈套。说,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说着就像只愤怒的豹子,扑向马老板。
罗隐手疾眼快,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看着苏三说:“快来帮忙。”
苏三则看向惊魂未定的马先生问:“马老板,怎么我们进来时你就喊道肖小姐节哀,你怎么知道来的是肖家的小姐?”
第五章 看似正常的死亡
“那个,肖家大少爷夫妻我是见过的,我过去总去肖家的大华医院看病,都是熟人了,这肖家再来的人自然是肖大小姐嘛。”
苏三点点头:“似乎有点道理,那么这包间里的花香也是你们温泉的特色咯?”
听到花香二字,肖琴皱着眉头问:“什么花香,我怎么没闻到?这温泉里加别的东西了吗?”
马老板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这是天然温泉,从不添加别的东西的,我也没闻到什么花香,这位小姐非说有,那也许是和肖老爷一起来的那女子身上带的?女人嘛,不都喜欢花啊草的,喷个香水什么的嘛。”
“我也没闻到,不过苏三说有那就一定有。”
卢局长不知罗隐何以说的如此笃定,便说道:“愿闻其详。”
“这位苏小姐是我们警察局的特别机动探员,她天赋异禀,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为破获很多重大案件立过大功。”
罗隐介绍的时候看了肖琴一眼,后者也急忙跟上一句:“对,我们合作过多次,苏小姐每次都说的和我仪器检测结果不差分毫。”
“啊?厉害厉害,原来这位小姐还是奇人!”
卢局长急忙抱拳。
“局长先生,我真的闻到了奇异的花香,现在隆冬时间,菊花也已经调零,这附近也没有看到腊梅,不知这花香到底来自何处。”
“这样,不如咱们一起进去勘查一番可好。”
卢局长做出请的手势。
罗隐想要拦着也晚了,苏三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跟着卢局长走进包间。
这温泉山庄是个江南园林的样子,因此这包间也是独立的,点缀在园景的假山流水间。那些流水也都是引来的温泉水,在冬天看来周围水汽朦胧,湿漉漉的,空气潮湿又温暖,如同仙境。
肖老爷死去的包间叫做听雨轩,古色古香,外面的楹联上还刻着蒋捷的那首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悲凉清俊、萧寥疏爽的感觉和包间内客人的香艳死法有着诡异的反差感,令人唏嘘。
罗隐见苏三执意进去,也只能也随后跟进。
肖琴实在无法在面对父亲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屋外的栏杆上,看着假山上喷出的一股温泉水出神。
马先生站在一边,捡起卢局长放在一边的手杖,有意无意地敲打着长廊的木头,哒哒哒。
罗隐进了包间,抢先一步冲到石头砌成的池子那,一把拎起挂在旁边的浴巾裹在肖老爷的身上。卢局长饶有兴致去看着他的举动,摇摇头道:“罗老弟,苏小姐既然是特别探员自然是见识过这些的,你又何必,呵呵。”
苏三瞪了罗隐一眼,心道我为什么非要去看一个老年裸体男子?你想的可真够周到的。
苏三不去看池子里的人,这是绕着池子走了一圈,走的很慢,罗隐始终盯着她的动作,看到苏三站住,急忙问:“你有什么发现。”
“香味不是这屋子里的,而是在池子里。而且这味道越来越淡,这是因为……”苏三指着房间角落的一个石头做的管道说,“因为这池子里的水是活水,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自动流出去,这管道不知是通向哪里的?”
“你的意思是说香味来自方才池子里的水,随着原来池子里的水排出,香味已经淡去了。”
“对,是这池子刚才的水有问题!”
卢局长看看苏三又看看罗隐:“罗老弟,你相信这位苏小姐的判断?”
“是,我相信她。”
“那好,我们就去问问马老板。”
卢局长离开前,走到池子边,打开裹着的浴巾检查了一下死去的肖老爷。
苏三站在不远处,能看到肖老爷上半身。
死去的肖老爷准确的应该叫肖医生,他早年留学日本学医,据说和后来侵华日军中的某些大人物还是同学,这也是肖家医院后来没被日军侵占的一个主要原因。当然,这位老先生还不能被称作汉奸,因为他的确没有为日本人做了什么事,只是靠着老关系保留了医院,在日伪时期医院还能坚持救助穷困患者,在苏州很有声誉。光复后曾经有军统接收大员垂涎肖家产业,试图将肖老爷父子打成汉奸霸占医院,结果苏州很多百姓集体上书请愿,闹得沸沸扬扬,连夫人都惊动了,电话打到唐纵那里一阵训斥,肖老爷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这位虽然死了一会,但是有温泉水泡着,面色红润,完全不像一个死人。看年纪应该有60来岁的样子,相貌方正,眼睛微微闭着,嘴角却有一抹诡异的笑容。
从苏三这个角度看上去,这笑容颇有点嘲讽的样子。
“他笑什么呢?”苏三脱口而出。
嗯?卢局长和罗隐齐齐转过身来,卢局长想笑又不能笑,憋的辛苦,索性干咳几声,看向罗隐眼神有点奇怪。
“呵呵,这种事嘛,男人的事嘛,笑笑也是正常,嗨嗨。”罗隐只能这样解释。
苏三瞬间明白过来,脸涨得通红,格外尴尬,她气呼呼地瞪了罗隐一眼,低下头去。
罗隐无奈地耸耸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是迁怒啊迁怒啊。
“卢兄,你怎么看?”
“嗯,体外看不出伤痕,眼底严重充血,面色红润,嗯这个嘛,当然也有可能是持续在水里的原因,下体呃,下体有些问题……很符合马上风的症状。”
卢局长为难地讲完,拍拍罗隐的肩膀:“兄弟,你和肖家到底是什么关系?那肖大小姐似乎和你交情匪浅,你给老哥透个底,这案子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卢兄,肖老先生当年是家母的主治医生,虽然最后家母药石无效去世,但肖老先生的确是尽到了医生的责任,我们两家也算世交了,肖医生是我们警局的兼职法医,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这个案子我只希望卢兄能秉公办理,不必顾及各种面子。”
罗隐回答的很严肃。卢局长大喜:“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年十月那会,接收大员在我们这里闹得很不像话,气势汹汹的要查封肖家的产业,事情都闹到夫人那里去了。现在肖老爷这样死去,我不只是给肖家,也得给苏州城的普通百姓一个交代。”
他探着身子,贴着罗隐的耳朵说:“就怕有人闹事,说是接收大员不满意,设美人局害死肖老爷,你也晓得,军统那些人,是什么事都敢做都能做的,胆子大的吓人,我就担心这个。”
苏三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心里泛起了嘀咕:想不到肖老爷这个人还有这些背景在,他的死看来不简单啊。
第六章 啊?是鱼疗啊……
卢局长指挥人将尸体套上尸袋先抬出去。
肖琴靠着栏杆,目光呆滞。苏三走出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肖琴转过身,忽然气恼地问:“你高兴了?可以看笑话了?”
苏三一愣,本想反唇相讥,但一想到她刚失去父亲,又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便没有吭声。
“没有人看你的笑话,除非你觉得肖叔叔的死是个笑话,让你觉得耻辱。”
罗隐走出来冷冷地看着肖琴。
“胡说,我爸爸怎么能……是耻辱?”
肖琴怒不可遏。
“你内心就是那么想的。你忘记了自己讲过的追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肖叔叔的死就很有点问题了,苏三从没想过看笑话,更不会奚落你,她是真心拿你做朋友想要帮你。就在刚刚,还是苏三发现了水池的水有问题,我们正要去看这里的管道通向哪里。马老板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这屋子的排水管道的最终归宿。”
说着也不理肖琴,拉着苏三就跟着马老板往外走。
卢局长一见接着也跟着说:“我也得看看去,这事是有点蹊跷。”
肖琴看着人都走了,警察抬着尸体也要走,边叫住了警察,打开尸袋看了一眼,捂住眼睛,挥手示意警察将尸体抬走。接着也急忙赶上罗隐等人去看那水流的方向。
“水就通向这里。”
马老板带着大家来到这间小屋后面的一个水池子。
苏三仔细观察发现这个水池子里的水也是流动的,在假山附近有个水渠,一直通到山庄外面。
“这水渠是通向哪里的?”苏三指着水渠问。
“这外面种着水稻,温泉水稻很有名的。”
这水也是活水,那就难以调查了。
苏三蹲下身来,从入水口一点点仔细观察着。
她看了一会,伸手捞了一下,眼睛一亮,卢局长问:“苏小姐可有发现?”
苏三站起身摊开手,只见她手上是几条小鱼,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哦,这是一种新的疗养方法,我们叫做鱼疗,这种小鱼生长环境很苛刻,对温度要求很高,同时还要求用活水饲养,所以我们包间的水都要在这里过滤一下,有客人需要鱼疗就捞小鱼过去。”
“那小鱼不会流入稻田吗?”
卢局长好奇地问。
“不会的,在流向稻田的出水口有很细的防护网,我们也担心稻田里的螃蟹进来吃小鱼呢。”
“这些小鱼养在这里,那么这几条是怎么了呢?”
苏三手上有五条小鱼,都已经死去了。
“而且这鱼身上有一点香味。”
“香味?”
卢局长急忙拿起一条小鱼放在鼻子下用力闻着,接着轻轻舔了一下说:“不甜也不香啊,只有鱼腥味。”
马老板看到卢局长所为,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
卢局长问:“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马老板面露难色:“局长大人,这种小鱼我们平时是会撒饲料喂养的,但是更多时候它们更喜欢吃客人身上的死皮。”
卢局长嗷的一声将小鱼扔到一边,接着扶着水池边的树干呕起来。
罗隐说道:“我看并没有人点这种鱼疗,这鱼这段时间怕是一直吃饲料的吧?”说着冲马老板眨眨眼睛,马老板是老江湖了,急忙点头:“是的,是的,一直吃饲料来着。”
卢局长大叫:“系系特算哉!这水是从各个包间流出来的,里面一定有死皮!你还说这鱼吃的是饲料!”
苏三扶额:卢局长,你现在才想明白,可是刚才为什么还要那么仔细地鉴别小鱼呢?
罗隐憋着笑忍得辛苦,索性转过身去。一直愁云惨淡的肖琴也面色缓和很多。
这时传来一阵喧哗声,就听着一个人喊:“我们没有报警,谁报警了?不需要警察,我妹妹?我才是肖家长子,她能代表肖家吗?”
原来是肖毅赶来了。
肖毅看到肖琴,怒不可遏:“你凭什么报警?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三本来站在肖琴旁边,闻言急忙退到一边,她可不想被肖家兄妹的战争波及。
肖琴不满地瞟了苏三一眼,接着冷笑:“你觉得爸爸丢人吗?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证据,爸爸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肖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肖毅上前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肖琴的脸上,“你是要将肖家的名誉都毁掉吗?”
罗隐大惊,一把推开肖毅道:“肖毅,你别犯浑。”
“和你有什么关系?肖琴追着你不放很舒服吗?还跟着来到这里?你是特意赶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肖琴捂着挨打的脸,忽然一把抢过苏三手里的死鱼说道:“这就是证据,这些死鱼很可能是因为吃了流出来的水里的东西死的,我就不信从中找不出线索。”
“反正我要求撤案。”肖毅大叫着。
“这件案子是凶杀案,不管你报案与否,保护市民是我的责任。”卢局长挺挺胸脯回答。
罗隐点点头,心道卢局长还是很有原则的。
“你说爸爸是被害,有什么证据?别和我说这些死鱼,这算什么证据。”
这时罗隐正色道:“卢兄,咱们可否移步你们警局说事,我估计上海那边已经调查出来了,可以查明昨晚和今天早上到底是谁给肖琴打的电话。”
“电话?又关电话什么事?”肖毅和卢局长异口同声。
在回市区的路上,罗隐向开车的卢局长讲了肖琴遇到的怪事。
“你的意思肖老爷的死是因为那个电话?”
“不错,肖琴早被人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的监视中,只是我不清楚,那个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让肖琴疲于奔命,将她卷入一场阴谋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肖琴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肖小姐年纪尚轻,不像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老弟,你有没有想过,这场阴谋很有可能是针对肖老爷的,肖琴接到的电话遇到的怪事只是这一个大阴谋的开端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样啊。
苏三和罗隐对视一眼,全都豁然开朗。
是啊,一直怀疑是肖琴得罪了人,为什么不是因为肖老爷,或者说整个肖家都得罪了人。而首先对肖琴下手,只是因为肖琴一个人在上海,更好下手而已。
“肖琴,你好好想想,令尊可有什么仇家?”
罗隐问道。
肖琴摇摇头说:“我16岁就被送出国读书,爸爸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我想哥哥应该会清楚吧。”
第七章 不是我做的
“和人结仇?开什么玩笑?我家是开医院的,做的是治病救人扶贫济困的善事怎么能和人结仇呢?”
肖毅对这个问题呲之以鼻。
“可是你刚才去处理的不就是小报记者报道你家大楼的事情吗?”
苏三在一边插嘴道。
肖毅冷笑一下:“这位小姐显然对事情一无所知,实话告诉你,小报记者的所谓报道是我授意的。”
“什么?你让人报道那些东西将爸爸气的去医院吸氧!”
肖琴气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昏特哉,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吸氧不过是爸爸做出来的假象。实话告诉你,那栋大楼是市政府逼着要我们卖的,爸爸根本就不想卖,可是坳不过市长的面子,只能出此下策。”
“你的意思这都是肖老爷子让你去做的,是你们自己让小报记者抹黑自家,打算将买主吓走。”罗隐听明白了。
“对,聪明。”肖毅一拍手,“就是这样。那栋楼是我妈妈的陪嫁,虽然现在没什么用处空在那里,爸爸也从没打算卖掉。买主是市政府那边介绍的,推拖不得,只能用这个办法。”
“那你急匆匆出去是做什么?”
“自然是花钱摆平那些记者,再接再厉将买主吓跑。”
苏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主动抹黑自己的。这个理由解释的通,肖老爷子若是对逝去的妻子情深意重,不想因为政府施压卖掉大楼,就买通小报记者演一场戏,也是极有可能。那么一个对妻子感情深厚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带个女人去泡温泉,最后还马上风而死。
这时卢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卢局长接过听了一句马上递给罗隐。
电话是苗一打来的。
原来罗隐在火车站给局长打电话告诉一下自己的行踪后,又让苗一去调查昨晚和今早肖琴接到的电话是哪里打来的。
“头儿,没办法查到,电报局那边没有记录。”
苗一在电话里很为难地说。
“没记录怎么可能?”罗隐大怒,电报局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别以为他们那点猫腻没人知道,平时信件有没有违禁的话,电话有没有政治敏感词都能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两个电话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
“是因为那两个电话应该是被人侵入电话线路打出的。我去找莫上校,但他人不在,不过他的人倒是蛮客气的,帮我查了接入线路的位置,就在肖医生公寓附近。手法相当老道,怀疑是有受训经历或者军方背景的。”
苗一有点惶恐,因为这种事必须很专业的人才能做,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军统的人,肖琴就很危险了。那些人可真是无孔不入的。
受过特训?军方背景?这点信息倒是和之前那位接收大员能对的上。但罗隐觉得,既然夫人都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件事,那个接收大员怎么还敢顶风做事?当然,若是利令智昏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样?查到电话是哪里打出的没有?”
见罗隐放下电话,肖琴焦虑地问。
“没有,是直接将电话私自接入线路打出的。”
罗隐说完这话,卢局长睁大眼睛,他已经马上意识到问题不对头。
“罗老弟,莫非这是真是和之前的资产纠纷有关?”
罗隐点点头说:“一切都有可能,电话侵入的那么专业,此人应该有点背景。”
他说有点背景,虽未仔细点明,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已经听出问题所在。
肖毅怒道:“上次图谋我家产业不成,现在就要报复杀人吗?”
肖琴也抹着眼泪说:“一周之内,我亲眼看到三个无辜的人在我眼前死去,现在又害死了我爸爸,这些人狼心狗肺,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卢局长则面色凝重,在房间踱来踱去:“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可就棘手了。”
“卢局长,你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对吧?”苏三小声问道。
“肖老爷子这些年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有功于桑梓,可是……可是,唉,真是他们做的,恐怕只能去国防部告了。你们是不晓得,这些人无法无天,前段时间因为争夺逆产问题,铜佃眼里千跟头了,竟然在太仓搞出大事情。把人家cc的头目给活埋了,血淋带滴,这都是什么人啊。我们警察局是不敢过问的,听说他们自己系统已经派人来调查了。”
肖琴听到这话,捂住嘴巴无声地哭起来。
肖毅则气愤地一拳砸向桌子:“这么说我爸爸就白死了不成?”
他之前是反对报案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左右都报了案,他也想给自己父亲讨回公道。
事情既然牵扯到接收大员,那么那个高个子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是他们放出来的诱饵,罗隐听过军统的人利用女子诱人上钩的案例,便看向卢局长说:“那好,我直接去和他们交涉,卢兄,我不为难你,你只要带我过去就好。”
肖毅回家安排肖老爷的后事,肖琴拎着死鱼去了医院的实验室,她打算利用自己家医院的设备,查出这些死鱼的死因。
卢局长则提出先带罗隐和苏三去吃饭。
“就去石家饭店,罗老弟我记得你对那家店赞誉有加的。”卢局长开车直奔城西的木渎镇。
“石家饭店在乾隆年间就有了。他家的酱方、清炒虾仁、三虾豆腐、鲃肺汤都很有名,民国八年的时候,于右任老还写过一首诗称赞过这道菜。”罗隐耐心地给苏三解释道。苏三听着眼睛亮晶晶的,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能忍住口水不掉出来。
“老桂花开天下香,看花走遍太湖旁,归舟木渎犹堪记,多谢石家鲃肺汤。”卢局长记性很好,当即背出于右任的这首诗。
“哇,卢局长,真是好记性。”
罗隐拊掌:“因为卢兄的母亲就是石家的表小姐,若是背不出,回家要被舅公骂的。”
卢局长嘿嘿笑着。三个人在车里有说有笑,一时冲淡了肖琴带来的阴霾。
这时就听着卢局长低低地骂了一句阿乌卵。
“卢兄你注意到后面的那辆车?”罗隐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贼特兮兮跟了我们一路的,不知道什么来头。”
车子在石家饭店门口停下,后面跟踪的那辆车也跟着停下来,看着车门缓缓打开,罗隐一手护住苏三肩头,一手按住腰间的枪。
“哈哈哈,跟了你们一路,原来是要请客吃饭,莫不是看我来苏州这么辛苦帮我洗尘。”
车上下来的是个熟人——莫明!
罗隐松口气,轻轻拍拍苏三的肩膀说:“看,你好朋友跟来了。”
苏三怒道:“你好朋友!”
“莫明,你不地道,查我!”
罗隐下车挥拳就要打。
卢局长在苏三耳边小声说:“这个就是军统派来调查的人。”
苏三点点头,对莫明又鄙夷了一分:四处刮地皮啊你。
“没有没有,我哪敢查你,是你在火车站打的那个电话,那个站有我们的人。他不清楚你上海警察局的来苏州做什么,这才汇报给我,对咯,你们来苏州做什么?”
他眼睛探照灯一样在罗隐和苏三身上转来转去,坏笑道:“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
“猪脑壳。”
苏三小声嘀咕一句。
莫明挖挖耳朵,对苏三一笑:“再骂一句,我听不见。”
“好了,莫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肖老爷,肖正安的事情是不是你的人做的。”
罗隐直截了当。
“肖正安?嗯,之前是和我们的人有一点些小的纠纷,不过这事情都解决了嘛,怎么?他出什么事了?”
莫明搂着罗隐肩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也听说这个店不错,还是你们鼻子更灵,跑得比我都快。”
“莫名其妙真的不是你的人做的?”苏三不太相信他。
“当然不是,我们组织正在改组阶段,前段时间又闹出大事,我每天焦头烂额,这时候谁有心思去收拾那个老东西,当然嘛,等我们的是事情忙完,给他找点麻烦也不是不可能。他到底怎么了?”
罗隐看向卢局长:“卢兄,起码你可以松口气,你们警察局内部目前没混入军统的人,这位莫兄目前还不清楚状况。”
第八章 肖家的秘密 上
“人死了?还是死在温泉会馆?”
莫明诡异地笑笑:“罗兄,你也不要每天总忙于工作,疏于享乐。这男人嘛,哈哈……”
苏三听到这里扭过头去看着石家饭店的楹联。
“目前事情还在调查阶段,肖老先生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是吗,哎呦谁这么混账,杀了人还想把包袱甩给我们。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跑苏州来了,呵呵,咱们边吃边聊。”
卢局长知道眼前这人是不能得罪的,急忙在旁边应承道:“对,边吃边聊。想不到莫特派员和罗老弟这么熟。哈哈,一家人,咱都是一家人,我请客。”
说着将人往饭店请。
苏三首先走进去,屋子里人不少,卢局长凭借亲戚面子还是要了个单间。刚进去,就见里面一个女人正在蹲在地上擦地,见客人到了急忙站起身,弯弯腰往外走。
“请等一下。”苏三喊了一声,那女人站住,一直低着头。
“王妈真的是你呀。”苏三很是惊喜。
王妈从云南回来半路就和他们分开了,苏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
“苏小姐,罗先生!你们也来苏州了。”王妈抬起头也很是惊讶。分别一个多月,她看着比在云南的时候鲜活多了,脸色红润很多,眼光依然是那么清澈动人。
“你早见过莫名其妙了?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份工莫非是他给找的?”
罗隐忽然问。
王妈点点头:“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了莫先生,先生知道我没找到事情做生活窘迫就介绍我到这里做事,咦,罗先生你怎么知道。”
“你看到我和苏三目光中有惊喜,同时你也来苏州了。所以我猜你是在这里遇到过莫兄,嗯,莫名其妙还是能做点人事的。”罗隐点点头。
苏三瞟了莫明一眼,莫明则耸耸肩膀,表示反正我无所谓,你们高兴就好。
这顿饭苏三吃的是齿颊留香。她最喜欢的是鲃肺汤和鸡油菜心。这个汤原名“斑肺汤”,使用生长在太湖中的长十来公分的小鱼的肝和身旁的两块肉、鱼皮,再加鲜菇、笋片、火腿和鸡汤等制成;鸡油菜心则是选摘秋后经霜的小塘菜”(其实就是上海青)为原料,用鸡油烹调,格外香甜。当然,期间也少不了王妈的拿手菜狮子头,那才叫汤清味美肉嫩,吃的苏三畅快淋漓。
吃过饭出门时王妈还拎着一个纸盒子送到苏三手里说:“这是我做的梅花糕,在店里卖的也很好的,小姐们都喜欢甜点,苏小姐带回去吃。”
莫明笑道:“王妈好偏心,怎么没有我的呢。”
王妈笑道:“莫先生又开我玩笑咯,我是晓得侬不吃甜点的哦。”
苏三和罗隐是在晚上9点多回到肖家的。
下了车看到肖家大宅里灯火通明,苏三急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表情足够木然。而罗隐则双手插兜。站在门口晃晃悠悠地看着。
“你在看什么?”
“我想起了肖家的那栋大楼。那栋楼比这个规模还大,当年肖老先生其实就是靠那栋楼起家的,只是想不到现在真是人去楼空。”
“肖老爷是真的不忍心卖亡妻的陪嫁吗?”苏三幽幽地问。
“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问题可能不仅仅不舍得卖掉妻子的陪嫁这么简单。”苏三长长地叹口气,“也许是偏见吧,这样痴情的男人我倒是从未见过。”
这时有佣人看到他们,惊道:“啊,罗先生回来了。”
肖琴闻言匆忙跑出来,直接扑向罗隐,钻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就不放。
苏三在一边干咳一声,罗隐为难挣扎几下,最后认命地双手张开尽量避免碰到肖琴的身体。
“出了什么事?”罗隐被肖琴搂的都要上不来气了,声音发闷。
“刚刚有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还是追命两个红字!吓死我了,不知道这次追谁的命!”肖琴声音惶恐,看来是怎的被吓到了。
苏三在旁边幸灾乐祸道:“一口气上不来何处安身立命啊,罗探长。”
罗隐叹气:“肖琴,你真是要把我勒死了,我死了不打紧,谁来帮你呢。”
肖琴急忙松开罗隐,嘴里还呸呸呸地说道:“胡说八道,人家现在,现在的心,简直了……”
苏三无力地晃晃脑袋,她非常希望此刻自己能瞬间消失实在不想看到肖琴撒娇,偏偏还对她无可奈何!这就是所谓弱者理论:因为你可怜你柔弱所以你就能无所顾忌地挥霍别人的同情和不忍。
肖琴说着将一张纸递到罗隐手里,那上面是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追命。
“这个人为什么不打电话了呢?”苏三问。
罗隐盯着那两个血红大字,想了想说:“不打电话该送信一定有原因在,我们要静下心想一想是为了什么。”
三个人走进大厅,里面灯火通明,肖毅和妻子正在说什么,谢雨欣面色很不好看,见三个人进来,急忙站起身来说:“你们总算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有什么血书,你们不是上海来的大侦探吗?怎么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隐往沙发上一坐,敲着二郎腿,手指一下下的叩打着茶几:“肖毅,既然事情节外生枝,你还是说个明白话,你们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人家摆出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我们能得罪什么人。哦,除了那个什么接收大员。你们应该先找那些人谈谈。”
“谈过了,还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对你们家什么都没有做,你可以不必纠缠这点,还是想想别的方面。”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肖琴吓得一把握住罗隐的手,指着电话喊道:“天啊,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来了。”
肖毅大怒道:“我就不信,还真有什么追命不成!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着怒气冲冲拿起电话,“喂,找谁。”
“肖先生,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那边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大楼,那栋大楼的秘密有没有让你做噩梦!”
电话挂断了,罗隐在旁边听的分明问道:“大楼?大楼有什么秘密?指的可是肖老夫人当年陪嫁的那栋?”
“啊?”谢雨欣听到这话面色大变,踉跄着站起来,抚着胸口说:“我心里憋闷的很,我先上楼了。”
“肖太太,还是将事情说明白了再上楼也不迟。”
罗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讲道:“你不是在那栋大楼做过护士吗?后来又嫁入肖家,我想除了肖老爷,肖毅,这个家就只有你清楚那栋大楼的秘密吧?”
谢雨欣惊恐地摆手:“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肖毅将电话摔到一边指着肖琴问:“你带人过来就是为了羞辱你嫂子的吗?”
第九章 肖家的秘密 下
“没人想掺合你的家务事,肖毅,我现在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案情,而不是你们家的世交。请你认清现实。”
肖毅几近癫狂:“哼,什么都没有,我就不懂了,肖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从小肖琴就喜欢你,大家都看的清楚,这些年她为了追上你的脚步,辱没家门去做什么法医,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家族声誉都不要的人,现在义正言辞开始为肖家打算了。醒醒吧,肖琴,你不过是想跑来分点钱罢了。”
“哥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回来是因为我接到追命电话,担心家里有危险,你也看到,爸爸被人害了,你接的是什么电话?是不是追命电话?你都说出来,这次追谁的命?”
肖琴见肖毅脸色极为难看,掩口惊道:“莫非是你的命?”
“哎呀呀,我撕烂你的嘴!红口白牙的你咒谁呢?”
谢雨欣疯了一样扑上去。
苏三站在她们中间,伸手拦住道:“我都被你们闹糊涂了,你们不是不信什么追命吗,怎么又口口声声说肖琴在诅咒谁,既然不相信就完全不存在什么诅咒嘛,做什么这么大火气。”
谢雨欣用力推了苏三一把,苏三站立不稳跌向茶几方向,她伸手扶住了茶几,却不小心将那盒梅花糕推到了地上,盒子散开,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我的梅花糕!”
苏三懊恼地瞪了谢雨欣一眼:“有毛病啊。”
说着她蹲下身去看梅花糕的情况。
罗隐大喊:“好了,上海和苏州两地警方都已经立案,肖毅,这已经不是你们一家的私事,你最好看清楚这点。下午卢局长已经安排人对你家的电话做了监控,我们看看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罗隐说着拿起电话,挂到警察局总机那里,接着转了一个号码问了几句。
屋子里的人都盯着他,看到他放下电话,肖琴急忙问:“怎么样?哪里打来的?”
“从你家原来的那栋大楼。”
“啊?不可能?那楼很久没人住了,电话什么都撤了!”
谢雨欣听到丈夫这么说,惊叫道:“是他们报仇来了,有鬼这里有鬼。”
她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噔噔噔转身就往楼上跑。
“应该是打电话的人侵入了那附近的线路。这是个高手,肖毅,你妻子说他们报仇来了,指的是谁?”
“她神经有毛病。”肖毅发火,也转身上楼。
罗隐看出,他是故意用发火掩饰内心的惶恐,肖家大楼一定有问题。
肖琴无力地靠着沙发,像一棵脱水的干菜。
“咦。你怎么还不起身?”罗隐这才发现苏三去捡拾梅花糕,现在还蹲在那里。
“气味,这个梅花糕有种奇异的香味。
苏三举起一块站起身递到罗隐面前。
“我只闻到梅花糕的香味,你说的香味是什么香?”
“和那池子里的香味,和那些小鱼的香味很类似,不过因为是综合了糕团的味道,我无法判断是不是同一种香味。”
“你的意思王妈要害你?”
罗隐皱着眉头,盯着香喷喷的梅花糕。
“不,不是这意思,我想王妈可能知道那种香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可惜现在太晚了明天早起就去问她。”
“我将那些小鱼捣碎了,发现它们体内有一种天然的麻醉剂,但我实在不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麻醉剂,只能确定是天然植物成分的。”
肖琴听到苏三提起那些小鱼,从失神状态转换过来继续讲道:“爸爸心脏不是很好,如果当时体内有很多麻醉剂成分,被泡入温泉后麻醉剂发散的更快,极有可能出现猝死。”
“那麻醉剂是在体内还是体外呢?”苏三盯着梅花糕,心里感叹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不能吃了。好可惜。
“马老板说肖老先生是被一个高个子女子扶着来的,脚步漂浮,我倾向于他当时可能已经处于麻醉后的半昏迷状态,随后温泉池水中也被添加了一些东西,这种水排出后被下游池子最前面的小鱼吞食,毒死了小鱼。肖琴,明天你最好提取一下肖老先生胃容物检查一下。”
苏三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个冷战,亲手解剖自己的父亲,这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肖琴点点头:“我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半夜时候,苏三陷入噩梦中。电话铃不住地响接起来就是个古怪的声音:追命。自己被浓稠的黑夜包围,夜色像是黑色的沼泽,她陷进后便无法挣扎,粘嗒嗒的东西粘住了手脚,恍惚中是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忙忙碌碌,仔细看,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一个医生拿着针管说:“可以注射了,记好实验数据。”
接着那个人抬起头来,红润肥胖的脸,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是死去的肖老爷。
“苏小姐,今天感觉怎样啊?”他和蔼地问。
可是苏三却好像能看穿这和蔼面容下的危险,她浑身发冷,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而是魔鬼。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开始叮铃铃响个不停,在夜间格外刺耳。
叮铃铃。
耳膜震动。
啊,楼下的电话真的在响。
苏三起身,打开灯,走下楼去,发现大家都已经站在电话旁面面相觑。但是肖毅却没有出现。
罗隐一把拿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追走了一个,肖小姐,想救你哥哥就去大楼。”
肖琴喊道:“我哥呢?”
“我刚才醒来就不见他!天啊,他不会真的被……这是造孽啊造孽!”
谢雨欣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赶紧去大楼。”罗隐将电话打到警察局,让人通知卢局长赶去肖家大楼。
肖毅出去的时候悄无声息,没有动卢家的车子。
罗隐发动车子,一行人直奔肖家大楼。
这栋大楼一共四层已经荒废很久了,月光下周围的栏杆有些斑驳,里面的窗户黑漆漆的,夜色中很是阴森。
“钥匙,有钥匙开门吗?”
肖琴问谢雨欣。
罗隐不管那个,抬脚踹向铁门,吱嘎一声,铁门开了,原来那锁头竟只是虚虚地挂着。
肖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情况肖毅应该在里面。
果然,大楼里面的门也是开着的,四个人进去,罗隐用手电照来照去。
顺着手电光能看到走廊两边长着霉斑的墙面,苏三感到很冷,紧紧抱着肩膀嘟囔一句:“怎么那么冷啊。什么怪味?消毒水?药物?怎么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气味,这楼不是荒废一段时间了吗?”
谢雨欣被苏三的话吓得一声不敢吭,紧紧握住肖琴的手,本来是互相嫌弃的人,乍一看到有些姑嫂情深的样子。
“肖毅,你在哪?”罗隐大声喊着。
“哪儿、哪儿。”空荡荡的大楼传出阵阵回声。谢雨欣忽然指着前面说:“走到尽头,穿过那个门后院还有栋房子,是过去的隔离区,我们去那里找。”
顺着谢雨欣的指引,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果然外面是院子,院子边上是一栋平房。平房的门也是开着的,走进去后,也不只谢雨欣碰了什么机关,忽然地上卡地出现一道暗门,打开暗门是一条黑洞洞的地道。
“可能,就在这里。”
谢雨欣指着下面。
“你怎么知道?”罗隐皱眉看着她。
谢雨欣的声音带着哭腔:“因为这里就是大楼的秘密。”
第十章 医院曾经是中转站
罗隐打着手电跳了下去,在地道站定后看向上面喊道:“喂,你不许下来。”
这话是冲苏三说的,苏三点点头,却在肖琴也跳下去后,装作脚一滑,哎呀一声也跳了下来。
“不是叫你……”
“啊,我是滑下来的啊。”苏三一脸无辜。
罗隐无奈地叮嘱:“里面情况不明,跟紧我,小心点。”
苏三急忙点头。
肖琴说:“罗隐我有点怕。”
“怕就上去等着。”
罗隐打着手电往前走,肖琴上前一步,将苏三挤到后面。苏三撇撇嘴,想着她家连遭打击,我不和她计较。
往前走了一段,前方豁然开朗,手电所及处目测能有二十余米宽,墙壁是坚固平整的条石垒成,苏三问:“你家修建这种地下工事是为了什么?做防空洞吗?”
罗隐则皱着眉头暗地思忖:这大楼周围都是树林,附近没有人家,也正是因此,肖家图清静在这里办了医院。这地下的建筑修建起来也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一所医院修这样大的防空洞有用吗?
“不,这不是防空洞。”肖琴环视四周,指着石壁说,“这里有铁钩子,是挂输液瓶子用的,这里曾经安放病床,这么大的大厅,能放下很多床。”
这里曾经有很多病人吗?
苏三吸吸鼻子说:“好臭,一股腥臭味,像是……”
像是什么?像是菜市场猪下水那里的气味。
苏三还没有说出来,罗隐已经看到这臭味来自哪里了。
就在大厅的尽头,放着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不用走近,罗隐就断定这已经是死人了。
肖毅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两眼睁的大大的,臭气四溢是因为腹腔被打开,下腹部的肠子也被掏出来缠在他的脖颈上,乍一看他像是被自己的肠子勒死的一样。这样痛苦的死法,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相反嘴边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和泡在温泉中的肖老爷的笑容很像。
肖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她是法医,已经一眼发现肖毅的确是被自己的肠子勒死的。肖毅的手还紧紧拽着一段肠子,像是想举起来继续往脖子上缠。
肖琴扑在罗隐怀里,哭嚎起来。苏三只能俯下身,仔细查看病床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隐约间苏三闻到一点点淡淡的香味。这地下已经弥漫开腥臭味,哪里还有香味呢?
她站起身,手里举着一个刀片说:“这个就是凶器了。”
肖琴擦干眼泪,接过那刀说:“这是手术刀。”
凶手很专业,在病床一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一小瓶酒精,看来在打开腹腔之前还用酒精消毒过。
这一切程序有模有样的。
“有淡淡的香味,和温泉池子里的气味很相似,如果那是麻醉剂的气味,那么肖毅死前也被麻醉过,所以被人打开腹部,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罗隐指着尸体问肖琴:“你还能给他做尸检吗?”
肖琴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说:“我还能撑住。”
这时就听着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卢局长的声音传来:“罗老弟,怎么这么臭,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他带人转了过来,手电光一晃,白光正照在缠着肠子的脖颈上,再加上肖毅大睁的眼睛,微张的嘴巴,吓得卢局长啊的一声,手电掉到地上。
“啊,怎么会这样!”
谢雨欣也跟着警察进来了,一眼看到那惨境,大叫一声晕倒在地。苏三急忙上前探探她鼻息说:“她晕过去了。”
“先别管她。卢兄,你来看一下,死者是肖毅,看情景是被自己的肠子缠绕脖颈勒死的。”
“什么?这种死法?他……不疼吗?”早有警察将掉在地上的手电捡起,双手奉送到卢局长面前。
“也许是用了麻醉剂吧。”
卢局长看着仰天躺在床上的肖毅说:“这个姿势,好奇怪啊。”
苏三看了一眼试探着问:“我们中学时候做过生物试验,这样样子很像试验用的青蛙。”
罗隐点点头,他也觉得这姿势是有些奇怪。
这时谢雨欣已经缓过气来,正好听到大家讨论的这句话,叹口气幽幽地说:“报应啊,报应,这都是报应。当年那些患者就是这样死去的,有的人被注射了伤寒菌等着死亡,有的被活体解剖,腹腔就是这样被打开的,一模一样!”
“哪些患者,你说的清楚点。”罗隐和卢局长对视一眼。
“当年这个医院的贫困患者,有很多是无家可归的,死了也没家人跑来找事,这些人是最好的试验材料,可以做细菌培养,还能用来做新药的研制开发工作。有时候为了清楚地看清病患部位的异常,就要进行活体解剖,那场景和现在是一样的。只是并没有用肠子勒死。”谢雨欣醒来后异常冷静。
她在墙壁上摸索一会儿,前方哗的一声,两边的墙壁打开了,原来这是个机关,里面是被玻璃墙分割的一个个小单间。
“那个凶手能找到这里却没找到最主要的机关。其实这外面都是安置观察的病人的,真正要做药物试验的都是在里面单间。”谢雨欣叹口气,“也就是像我先生这样的,都是在里面。”
“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这么隐蔽?你们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做什么?”
肖琴疯了一样冲上来抓住谢雨欣的胸前的衣服用力摇晃着。
谢雨欣冷笑道:“肖大小姐,你失去了父亲,我失去了丈夫,我现在心里不难受吗?”
“可是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有什么伤寒菌,那不是……那不是……”肖琴想到可怕处不寒而栗,说不下去了。
“不止伤寒菌还有鼠疫、霍乱、炭疽、疟疾…还有鼻疽,71实验生产的东西这里都有,这是一个大型的中转站,大量的病菌从这里分装散发到江浙各地,44年的时候就往衢州投放了一批。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决定。”
谢雨欣冷静地讲完,脸色木然,眼神呆滞,往事噩梦一般如影随形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和盘讲出了。
“为什么,爸为什么这么做。”
“他没有选择。要么做要么全家死,你那时被送到国外读书,可是整个肖家都在苏州,那些人是他的老同学老朋友,都来找他,开始还能好好说话后来下了最后通牒,老爷子招架不住就同意了。”谢雨欣推开肖琴的手。
“怎么可能这样?肖老爷那些年扶危济困,免费收治贫苦病人,这难道都是假的?”
卢局长环视四周冰冷的石壁,心里发毛,可又忍不住为肖老爷子辩解。
“所以说,人性复杂,当然……”谢雨欣恶毒地一笑,“那些病人好了的就好了,不好的呢?你知道是真的病死了还是试用新型的药物去了?”
她接着指着床上如同试验青蛙一般的肖毅:“这就是报应啊哈哈哈,我们肖家得到报应了。”
“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种人。”肖琴双手捂住耳朵,格外痛苦。
“凭什么?我们都被迫做过泯灭良心的事,凭什么你就能在国外逍遥度日?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谢雨欣像是疯了,哈哈大笑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罗隐伸手在她脖颈后面一掌,谢雨欣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罗隐架住谢雨欣,苏三也上前帮忙。
“卢兄,将尸体运走吧,最好……”
罗隐看看黑压压的石壁,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最好将这大楼周围的土地都检查一番,我担心可能有发现。”
卢局长点点头,面色沉重。
第十一章 百日醉
第二天上午,木渎镇的石家饭店打开门板,王妈拎着扫帚走出来扫地,看到两个人迎着清晨的霞光走过来,金色的阳光给他们两个身边都镀上一层金边,远瞅着跟金童玉女似的。
“王妈,我有事情要问你。”
王妈直起腰:“苏小姐,梅花糕可合口?”
苏三闻言,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王妈,我们是想问一下,那梅花糕里你可加了特殊的香料。”
罗隐索性开门见山。
“苏小姐的味觉果然好,我加了云南的一种香料叫做百日醉。这种香料不能多用,用多了人就真的沉醉不醒了,少了倒是很提味。”
王妈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回答完看到苏三脸色不是很好,便小心翼翼地问:“苏小姐,可是那梅花糕吃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的,王妈,梅花糕没有问题,只是这个香味有问题。”
苏三将发现尸体等情况大致讲了一下说:“王妈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你要是想害我也不必等到现在。”听到这话,王妈微笑一下点点头。
“百日醉是云南大山里的一种野草,当地人喜欢用来给肉类提味,我听说用多了会让人沉醉不醒,听说华佗的麻沸散里也有这个东西。哦,当地人打猎有时候会受伤,山里人穷命贱都是用草药的,这个百日醉也是常用的,可以给伤口止疼。”
“看来知道这个东西的人可能是从云南来的。”苏三想了想说,“王妈你在云南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云南人了,石家饭店又这么有名,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云南人。”
“也可能是云南附近的,四川贵州都有可能。”罗隐加上一句。
“云南来的我没发现,四川的倒是真有,前几天有个四川的帮派还在这里给他们的头目摆生日宴来着,叫做什么来着?哦,叫黄三!他们好像就住在木渎镇。”
“舵把子!外面有个小胡子和一个小白脸,带着个水灵的女娃娃找你。”
“哈哈哈,莫不是舵把子在外面留下的女人找上门来了?”一边的副手三爷笑道。
几个喽啰也跟着笑起来。
“带上来,老子要看看那个水灵的女娃娃。”
苏三跟着卢局长和罗隐走进茶楼,看到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个中年男子,他身着长衫头上带着个瓜皮小帽一脸络腮胡子,相貌有些凶狠,眼角很大一道伤疤一直划到嘴角。
卢局长和罗隐对视一眼,心道这个黄三不简单,他俩一眼就看出那伤疤是子弹划伤的。
“卢局长,哪阵风把你吹来咯,到我这小地方爪子(做啥)呢?”
黄三在苏州混,对当地的土皇帝还是晓得的。
“黄先生,久仰久仰。今天上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呵呵,我们袍哥人家都没读过什么书,不要拽这些文把式,我黄三自问来到苏州什么污糟事都没做过,啥子窜窜儿(流窜方式进行非法勾当的人群)都没得弄,不晓得你到底是爪子的。”
黄三挥挥手:“给几位看坐咯。”
“不知黄先生可知道百日醉?”
黄三闻言眉毛一扬:“你老小子怎地知道老子扛过枪的?”
罗隐一愣:“你当过兵?”
“哈哈,不是老子吹,老子的资历也是了不得咯。当年差一点跟着新一团打到缅甸去咯,还是受了伤,实在动弹不得掉了队,没那百日醉,老子这条命就得交代了。”
“佩服佩服,原来黄先生是抗战英雄。”卢局长和罗隐都肃然起敬。
“哈哈,老皇历咯,你们到底是做啥子来,开门见山点莫。”
“我们最近遇到了奇怪的案子,其中涉及到百日醉,这种草药来自云南,因此想来了解下云南及其周围地方的朋友是否知道这个东西。”
罗隐斟酌着说。
“哦,这个我们在云南当过兵的都晓得吧,没这个东西我们都球朝天咯,那阵子没得医也没得吃,等死嗦,多亏用这个止疼,还能做点小手术。”黄三看看自己周围的伙计说,“不过我们这里就我一个当兵回来的,大家都不晓得这个东西,卢局长你怕是找错人咯。”
“你确定你手下都不知道百日醉?”
“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没的就是没的,我黄三不说假话。”
“那黄先生,最近可有你的昔日同袍来找过你?”罗隐看黄三说的这么笃定,总觉得他反应太过像是在隐瞒什么。
黄三一个劲摇头。站在他身后的三爷(袍哥组织中的副手)却对罗隐眨眨眼睛。
“好水灵的女娃儿,可惜,不能陪陪老子摆嗦。”
黄三命那个三爷送他们出去。
走到门口,那三爷先是抱拳说:“恕不远送。”接着伸手和卢局长、罗隐都握了一下手。
罗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们看那黄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走出茶楼,苏三问。
“我听说这些袍哥平素散漫惯了的从不将政府放在眼里,可是刚才他态度倒是恭敬的很啊。有点可疑。”卢局长也若有所思。
“说没说假话,等会就知道了。”罗隐微微一笑,“一个人当头领久了,难免手下会有些不满情绪,就在刚才,黄三身后站着的副手就对我传达了信息,走吧,我们先去附近找家饭店坐坐。”
三个人寻了一家店坐下喝茶吃点心,过了一会,那三爷果然找来了。
“到底是三爷,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啊。”
罗隐笑着站起抱拳:“请坐。”
那三爷坐下直接就说:“黄三骗你们,上个月他有个老朋友来到这里,听说是当年在云南一起当兵的,那个人托黄三打探肖家的事情,神神秘秘的,我当时就觉得这事情怕是有些古怪,方才你一说那一定就是了。”
“你可知道他们具体要要做什么吗?”
苏三觉得一定就是这个人了!
“不晓得,黄三一直防着我,这事也是他直接派人去的,对,他调了三个兄弟帮那人做事,官爷,如果这真是捅了大篓子,能不能给弟兄伙们一条生路?我们什么都不晓得,都是黄三一意孤行。”
“你放心,如果你们的确不知情,这事情和你们袍哥众人无关,只是黄三和那个人的交易,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住哪里不清楚,只听着黄三喊他文老大。个子很高,比我高一头吧,黄三喝酒时摆龙门,说这人硬是了不得,在云南救过他的命,百日醉那东西就是那人给他用的。哦,那个人还是读过洋学堂的,啥子学校电机专业的。好好地大学生去当丘八,也是奇怪嗦。”
电机专业!
卢局长看着罗隐咧嘴笑了。
第十二章 文老大其人
隆冬时间,东吴大学校园内的银杏树一片金黄,衬着冬日难得的瓦蓝天空,天高云淡。红楼前方挂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东吴复校的字样。
苏三抬头寻找指着门楣上镌刻的英文:““THELAURAHAYGOODMEMORIAL!这是什么意思?”
“哦,海淑德女士是美国基督教监理会派往中国的第一位女传教士,一直致力于女子教育。”
罗隐指着红楼继续讲道:“这栋楼原来叫做景海女塾,就是景仰海女士的意思。”
苏三想了想问:“那么这位海女士是真的大公无私的为中国教育奉献,还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主呢?”
罗隐耸耸肩:“每个人都有复杂的一面,到底是为什么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吧。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文老师。”
事情是这样的,在得知有个曾经参加远征军的文老大来到苏州后,苏三想到一个寻找此人的最佳办法,那就是一个电话打到莫明那里。
“找一个人?放心,你苏小姐求我,别说找一个人,就是在这苏州城找一只母耗子我都能做到。”
电话那头的莫明一口答应。
咦,苏三浑身发毛,什么母耗子!恶心死了。
果然,到了下午,莫明的消息到了:“两个多月前,东吴大学新来一个电机教师,叫做文韶光,曾参加过孙立人的新一军,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于是放下电话的苏三便和罗隐、卢局长来到这里。
“哪位是文韶光先生?”
走进办公室,卢局长首先问道。
“文先生还在上课,你们找他有事吗?”
一个老教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事的话在那等等,不要发出大的声音。”
苏三看看罗隐,微微一笑:这老教授倒是蛮可爱的。
问清楚文韶光在哪里上课,三个人直奔教学楼。
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讲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穿着长衫,相貌十分儒雅,举手投足间很有男性魅力。
罗隐见苏三听的津津有味,低声问:“你一个文科生,能听懂电机学?”
苏三啊了一声,笑眯眯地说:“这文先生声音倒是蛮好听的哦。”
罗隐无语,看向讲台上的黑板,文韶光讲的正是最基本的通讯线路问题。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范围还是很对的,此人虽然没有军统受训的背景,却曾经参军,本人还是电机专业毕业,完全符合凶手特征。
卢局长小声在罗隐耳边说:“这位小姐,呵呵,有点意思。”
罗隐噗嗤一声笑了。正在讲课的文韶光显然听到了笑声,转身往门口看了一眼,继续讲课。
“此人很沉着啊。”卢局长小声嘀咕。
“何止,他刚才看我们那一眼是标准的军人眼光,不可小觑。”
“他板书写的不错。”
苏三看着黑板摇摇头说:“和追命的笔迹不像。”
“别忘了,他还有三个小喽啰呢。”
罗隐拉着苏三走到一边低声道:“你看他现在风度翩翩君子模样,可记得那个袍哥三爷讲过,他和袍哥牵扯不清,还有三个袍哥喽啰,这种双面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苏三用力点头:“对呀对呀,这个人是挺传奇的,当然也不会是表面上那么风度翩翩。”
“嗯,你明白这点就好。”
罗隐松口气,苏三则继续讲道:“可是他就是声音很好听板书也写的不错嘛。”
罗隐扶额。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走出教师,随后,文韶光也夹着书本走出来。
“文先生,我们是警察局的。”
卢局长上前表明身份。
“哦?苏州警察局也有漂亮的女探员了?果然是时代发展,社会进步,很好很好。”
罗隐见他笑眯眯地看向苏三,心里很不舒服,也懒得和他啰嗦,直接问道:“文先生,你来到苏州就找黄三联系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今光复了,我见一下昔日袍泽自然是叙叙交情。”
“听说黄三还派了三个袍哥给你?”
“呵呵,老黄怕我在苏州受人欺负,派他的兄弟保护我,盛情难却,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文韶光拍拍手中的讲义:“我这穷教书的,能有什么事,老黄是人太好,总想拉着兄弟一起享福,各位找我,莫非老黄……出了什么事?”
“这样说你的确曾经是新一军的人,去过云南了?”
苏三插嘴道。
“矢志救国亡,猛士力能守四方,不怕刀和枪,誓把敌人降。”文韶光忽然低声哼唱几句,语气激昂,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他接着深深地吸口气,“我去过云南,也去过缅甸,是从密支那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请原谅,一想到这些往事我就激动。”
苏三看过新一军的一些战斗新闻,心里对文韶光肃然起敬,也格外希望这样的人不会是杀人凶手。
“文老师。”
有几个学生从对面走来,和文韶光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他在学校还是很受学生欢迎的。
“你知道百日醉吗?”
卢局长问。
“嗯,那可是个好东西,当年若不是靠这个,我可能早就死了,那个东西啊,是麻沸散的重要成分,那时缺医少药,我们动手术没有麻药,只能靠这个东西煮水来麻醉。警察先生找我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老黄……”
“和黄三无关,文先生你承认自己曾经是新一军的人,又懂得电机,去过云南缅甸,知道百日醉,那么你和肖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一来苏州就找黄三打听肖家的消息?”
罗隐见文韶光简直是知无不言的样子,深知自己遇到了强劲对手。
此人回答的风轻云淡,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智商和情商都极高。
“家母当年患有重病,还是肖老先生主刀手术的。家母去世前我人在战场未能尽孝,回来后听说家母遗言,对肖家多有感谢,因此我来到苏州便想问候一下,打听一下肖家情况,莫非这个也违法?”
文韶光一脸淡然。
“肖家父子死了。”
罗隐说完这话就紧紧盯着文韶光的眼睛,果然,那双眼睛依然平静无波。
“哦?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语气惊讶,面部表情也显出吃惊,但是那双平静如同潭水的眼睛出卖了他。
罗隐判定此人对肖家父子的死无动于衷。
肖老先生根本不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文先生,我们还是去个方便的地方谈谈吧,我想了解下你这一周来的具体行程。”
罗隐做出请的手势。
“这样,看来我似乎陷入某些麻烦之中,那么好吧,这边请,我办公室很安静,我们电机系正在复校筹备阶段,目前没有几名教师,很适合谈话。”
文韶光毫不在乎地在前面带路。
苏三轻轻拽拽罗隐大衣带子:“你怎么看?”
“狡猾狡猾的老狐狸一只。”
罗隐撇撇嘴,“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外面展现的那些花花东西迷惑,懂吗?”
第十三章 还与韶光共憔悴
三个人最终从东吴大学无功而返。
“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苏三忍不住气呼呼地抱怨。
的确,文韶光此人高智商高情商,回答问题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问他这一周的行程,他拿出一张课表,表示这一周白天每天都有课,电机系的全体学生可以证明。晚上?在教师宿舍睡觉啊还能去哪里?谁能证明?这个真没办法,我住的单身宿舍,只我一个人,我才来东吴不到两个月,和同事们都不是很熟悉,也没有晚饭后散步和人聊天的习惯。若是不相信就将我带走,刑讯逼供一番好了。日本人的枪炮炸弹没弄死我,想不到光复了还能尝尝自己人监狱的滋味。他摆出一副随便你们怎么办的清高知识分子样子。
“方才你不是夸他声音好听,板书很好看吗?”
罗隐笑了。
“你还笑,这个人油盐不进简直是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烂的,只能喂狗。”
卢局长叹息道:“看来我是万万不能得罪苏小姐的,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就从声音好听板书好看变成茅坑石头和滚刀肉了。”
“你们说如果真是他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苏三开始转移话题。
“复仇,所有行为都表明他在复仇。肖老爷马上风的死亡假象是为了打击肖家的名誉,而肖毅的死法就是非常明显的复仇行为,他在为那些冤死在医院的人报仇。”
卢局长回答道。
“可是死在医院的人那么多,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为哪一个报仇呢?还有,白天都在上课的话,文韶光就没有作案时间了,下午是没有到上海的火车的。”苏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夜空里的星星。
“那张课表表明他这一周所有的课都是在上午。假设他是复仇,这种心理一般都会自己付诸行动,享受报复的快感。这点从肖老爷的死可以得到证明,那天他也是上午的课,完全可以下午作案。下午是没有火车去上海,但是别忘记他曾经是军人,还是一个在极为艰难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军人,如果他有一辆车呢?他的驾驶技术也很高,完全能在几个小时内开车从苏州赶到上海呢?上午上完课,一个下午就能赶到上海,晚上作案后开车回苏州,略作收拾后再去上课,别忘了他曾经是新一军的远征军,这点奔波难不倒他。”
罗隐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
不错,做为曾经的远征军一员,能从那么艰难凶险的环境走出来,这个人的耐力和意志力都是非常强悍的,这种一天两次奔波和成宿不睡觉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特别是复仇后的快感会刺激人体分泌更多的肾上腺素,身体能获得更大的能量,反应也会更加敏捷。所以现在,文韶光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作用。
“那么就只能从文韶光的周边开始调查了,我们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为谁复仇还有那辆车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罗隐拍一拍方向盘接着说,“卢兄,你说你那队人在肖家医院能不能找到些东西。”
卢局长叹口气看着两边一闪而过的行人和摊贩忧心忡忡地说:“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很可能挖出一个惊天大案。罗老弟,你简直是带着死神来的,我越想越怕啊。”
“不,不是我带着死神,是死神早就笼罩在你苏州上空,我是为你驱散死神而来。”
肖家医院旧址被浓密的树林包围,周围并没有民居,这样也让挖掘的消息没有泄漏出去。刚下车,苏三就跑向路边一阵干呕。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卢局长一闻到这味脸色瞬间就白了,额头直冒冷汗。
“卢兄,此事乃多年积弊,和你无关,不要紧张。”
罗隐拍拍他的肩膀,做为本地警察局长,他的内心定然已经要崩溃。
走进现场肖琴先过来给他们递上一打口罩。苏三接过急忙将两个口罩戴上,这才能小口地喘着气,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要废掉了,完全不敢用鼻子呼吸。
现场已经挖出三个大坑,每个大坑都有十来具白骨,在谢雨欣的指点下还找到一间废弃的地下室,那里面蜷缩着一个套着一件大褂子的骨架。那大褂子因为血水浸染分辨不出颜色,尚能认出那应该曾经是件医生的白大褂。
“是个年轻女子的骨头。”肖琴带着他们站在地下室边缘指着那具骨架说,“谢雨欣说她叫东方燕。协和毕业的,曾经是我爸爸的学生,因为发现了地下大厅的秘密,被……我爸……他推进这里活活饿死的。”
肖琴说到这里哽咽了,她用力擦了一把眼睛,白皙的脸上沾上了泥土。
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傲的女法医,现在她脸色木然,眼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
“你辛苦了,这些事就交给苏州的法医来做吧。”罗隐有些担心地说。
“不,这是我爸爸我哥哥造的孽,我要尽力为他们赎罪。”
肖琴带着他们浏览了三个还在清理中的大坑,苏州的全部法医已经被调来了,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小心地清理着遗骨,寻找一切有用的线索。
“现在估计能有四十多尸骨,照谢雨欣的说法,这些有被71秘密送来的实验材料,也有一些无家可归流浪汉和外地难民,他们在这里做为新药研制的实验材料,死后就地掩埋。”
“这些人身上,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身份证明材料了。”苏三看着坑内的雪白人骨,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是,这些病人进了医院就会被搜身清洗,身上只能穿着医院发的病号服,不太可能保留有个人物品。”肖琴又恢复了冷静的法医状态。
三个人看完尸坑,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我她——妈的那时候在哪!”卢局长一拳砸到银杏树上,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到白色的尸骨上,那尸骨两眼望天,头骨上空洞的三个窟窿,似乎在质问苍天,为什么我们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一切和你无关,那时你人不在苏州,即使在又能如何?半个国家都沦陷了,南京的冤魂要向谁讨公道?重庆隧道闷死的那些人呢?庆幸的是,我们毕竟胜利了,以后历史不会重演。”
罗隐知道卢局长是地道的苏州人,看到这样悲惨情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你说,肖老先生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在本地德高望重,一直扶危济困啊。”
卢局长声音颤抖,眼泪掉了下来。
“他想活命,想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姓名财富,结果是越陷越深,也许开始他以为日本人只是打算在这里暂存细菌,后来一切发展就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这时已经跳下地下室清理女医生尸骨的肖琴喊道:“这里有只钢笔!”
肖琴在女医生制服前面的口袋里找到一只派克钢笔。
在地下和尸体共存这么久,钢笔外壳还很光亮。
罗隐接过钢笔,苏三急忙掏出手绢递给他。将钢笔擦干净后,笔帽上一行镌刻的小字显露出来:还与韶光共憔悴!
“天啊!一定是他送的!”
苏三惊叫。
第十四章 爆炸、爆炸
第三天下午,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开进了肖家大院。
车门打开,先是伸出一只锃亮的皮靴,随后一身戎装的莫明拉开车门神气活现地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苏三的一个熟人——萧道一,昔日的萧教授。
“呶,你要的资料,绝对齐全。”
莫明进门就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扔给苏三,肖琴则盯着他的军装,冷冷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谢雨欣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萧道一大惊失色:“我们如今家破人亡,你们还想怎么样?查抄逆产?”
苏三站在一边恍然大悟:之前的那位接收大员就是萧道一吧?此人算是文化界人士,跑来接收肖家的产业还很能说得过去。
莫明得意洋洋地扫视一圈肖家的摆设,连连点头说:“房子不错,我刚才你家那间医院过来,设备都是进口货,到底是做过汉奸,底子够丰厚的。”
“莫名其妙,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苏三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谢雨欣盯着楼下的人是又气又怒,肖琴也没好脸色,而萧道一则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跟在莫明身后摇头摆尾。
“意思就是,现在已经有充分证据证明肖家的全部产业都是逆产,你们几个,看在苏小姐住在这里的份上,可以延迟搬走。不过财产必须查封。”
莫明笑眯眯地给自己鼓掌:“厉害啊,肖家,闹到夫人那里,现在我看谁还能帮你们,这么大的案子,肖家父子若是不死,足够让国防部将你们全家解押到南京枪毙了。”
肖琴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但事关父兄,她还是忍不住喊道:“我们愿意积极赔偿。”
“赔偿,能赔几条人命?”萧道一冷笑。
他之前搞接收文化产业,结果让肖家的事情闹得灰头土脸,此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谢雨欣一听要查收全部家产,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肖琴急忙跑上楼去扶她,嘴里喊着:“嫂子,你要挺住,我们家在乡下有祖产的,那个和谁都没关系够你们母子度日了。”
苏三听到母子二子,环视大厅问:“肖宇呢?去了哪里?”
肖宇是肖毅和谢雨欣的儿子,今年7岁了,活泼可爱,苏三在这住的这几天和他相处愉快。
这时一个守在门外的士兵进来一个立正敬礼:“长官,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
信?苏三看到莫明手上的白色信封,心跳快了几分,两步冲上去问:“快看看,是什么?”
撕开信封里面是张牙舞爪的红字:“追命!”
“天,又是追命!”苏三看向肖琴,此刻她已经扶着瘫倒在楼梯上的谢雨欣一步步走下来,坐到了沙发上。
“追命,还有谁的命能追!都死了!”肖琴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疯狂地挥舞着双手。
苏三忐忑地问:“肖宇,肖宇在哪里?”
谢雨欣刚醒来闻言大哭道:“肖宇吃完午饭说去同学家玩。”
“赶紧打电话去问啊。”
苏三急了。
莫明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肖家人忙碌。萧道一则是满脸幸灾乐祸。
“哈哈,一笔写不出两个肖,我说老萧,此萧非彼肖,这是老天注定要你来接收肖家。”莫明得意洋洋。
“是的长官,这是天意。”
“没有,肖宇没在!”另一边,谢雨欣往肖宇的同学家里打过电话,大声尖叫起来,“怎么办?肖宇不在!”
电话刚放下就炸豆子一样响起。
肖琴双手颤抖,想去接电话,却抖的根本伸不出去!
先是三个陌生人在她眼前死去,接着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同胞兄长,而现在又要威胁到唯一的侄子,肖琴已经心力交瘁。
苏三一咬牙接起电话。
“现在是下午点0分,0分钟赶到肖家医院旧址。否则就等着给你侄子收尸吧。”
又是那个雌雄不分的声音,苏三确定此人一定用了某种可以变声的设备。
“什么?怎么说?”肖琴紧紧地抓住苏三的手连声问道。
“0分钟后赶到医院旧址,否则就杀了肖宇。”苏三声音木然,她刚才已经大致翻看过莫明交给她的资料,文韶光是清华毕业的,的确是有个叫做东方燕的女友,而这个东方燕大学毕业后选择到了肖氏医院工作,现在她已经能初步认定,文韶光是为了给东方燕复仇。
他是要杀尽肖家所有人,肖琴要是去一定凶多吉少。
肖琴想都不想就冲出去,苏三手疾眼快,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你要去哪里?”
“救人了啊,晚了肖宇就……”没有人比肖琴更懂得追命的意思,她可是经历过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到,可是人却依然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惶恐,而现在,要救的人是刚去世的哥哥留下的唯一孩子。
“我也去。”谢雨欣也往外跑。
苏三眼前晃动着肖宇可爱的笑脸,不错,肖老爷和肖毅都做了天大的错事,死有余辜,可肖宇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苏三拉着肖琴的手说:“走,我们一起去。”说着看向莫明,“事情紧急,你来开车。”
“我开车?救汉奸崽子?得了,别逗了你。”莫明耸耸肩,像是听到了笑话,二郎腿还晃了晃。
“做坏事的是肖家父子已经死了,这孩子是无辜的,莫明算我求你帮帮他们。”
苏三上前用力去拉莫明的手,莫明斜睨着:“求我?”
“是,我求你,恳求你。”
莫明这才站起身,看向萧道一说:“权当老子发发善心,你打电话去警察局让罗隐这混蛋赶紧赶过去。老子又不是警察。”
萧道一连声称是。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出大院后不久,肖家院子里忽然一道火光腾空而起,巨大的爆炸声浪将门窗上的玻璃震得哗哗响。
爆炸!是爆炸!萧道一看着院子里燃烧的车辆残骸,暗自道:真狠,这肖家的女人若是开这个车出去定然没命了。
他急忙拿起电话拨向警察局。
苏三等人也听到后面传来的爆炸声。
“天啊,好像是家里出事了。”谢雨欣喊着,“停车,停车。”
“嫂子我们现在只有肖宇了,没有什么比肖宇更重要。”
肖琴紧紧地抱住乱动的谢雨欣,盯着莫明道:“快点开。”
莫明撇嘴:“汉奸家属老实点。”
苏三拍他胳膊一巴掌:“你就快点开吧,什么事将来再说好不好。”
医院旧址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
车子没等停稳,肖琴就开门冲了出去。
莫明嘀咕:“找死啊。”
“肖宇,肖宇,你在哪里,姑姑来救你了。”
肖琴大声喊着,谢雨欣随后喊道:“肖宇,肖宇。”
苏三也跑下车,站在挖出的土堆上举目四望。
“苏姐姐……”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苏三急忙往声音的方向跑。
肖宇被绳子捆绑着坐在东方燕遗骨所在的地下室里,小脸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
肖琴看到侄子,嘴里说着:“肖宇不要怕,姑姑来了。”
这时赶来的莫明一把抓住她胳膊:“你疯了,他身上绑着炸弹!”
第十五章 自私的母亲
肖宇坐在坑里,身上绑着绳子,一排雷--管模样的东西系在他身后,苏三彷佛听到哒哒哒的指针声,火药味直冲鼻子,她忍不住打个喷嚏。谢雨欣怒气冲冲地质问苏三:“这么大动静你是想让炸弹爆炸吗?”
苏三无语,这女人已经神经了,她不打算和她计较。
“是谁?是谁做的?”
肖琴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先是三个陌生人在我面前让我无法救助,接着是爸爸哥哥,现在又要……为什么会这样,谁做的?”
“先别问那么多怎么救孩子?”
苏三不想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莫明耸耸肩:“没办法,凭我的经验那是真正的炸弹。”
“可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三很着急,看向外面,没有车的声音,罗隐和卢局长还没有赶来。
“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了妈妈。”肖宇哭的一脸鼻涕。他大概被凶手警告过,虽然一直在哭却不敢乱动。
“肖宇!”谢雨欣激动的就要往里冲,苏三拦住她到:“你冲进去也没办法,万一碰一下在炸了怎么办?”
“很好,你们都到了。”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
“谁?是谁?”
大家都向四周张望,莫明拔出枪问:“给一孩子绑炸弹,这种缺德倒灶的事你也能干出来?”
“肖琴,你应该认得我的声音。你们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们肖家作孽的报应。”
“出来,你给我出来。”
“还记得你在上海没有办法救活的那三个人吗?那两个男人都曾经是这所被废弃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是肖老头的心腹,光复后拿到一大笔钱跑到上海,那个女人她原来可不是什么舞女,她曾是这所医院的护士,叫杜雪梅。”
“杜雪梅!”谢雨欣惊叫一声。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知情者,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良心,拿到钱后就到了上海醉生梦死,这种人该死!让你做为一个医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你面前死去却无所作为,这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哈哈哈。”狂妄的笑声响起。
肖琴气的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喊着:“出来,你给我出来。”
“出来个屁,这是无线电!”
莫明很熟悉这些技术。
“我以为你在三起杀人案现场警察一定会将你抓起来,让肖老贼看着寄予厚望的女儿成为杀人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警察帮忙,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肖家一个个都会被我干掉。”
声音戛然而止。
莫明打算搜寻一下,苏三喊道:“什么时候了,不要理他,先救人。”
说救人,可是怎么救呢?
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
“现在你们一定很想救人吧?你们可以商量下,这地下室土层中下面还有炸弹,我已经计算好了,只能承受一个体重100斤左右的人,超过这个重量就会爆炸。你们中符合这个体重的可以下去一个人,解开这孩子身上的炸弹,晚了就让这孩子去找他祖父和父亲吧。”
100斤左右的,只能是现场的三个女子。
谢雨欣和肖琴互相看看,然后都焦急地看着地下室中的肖宇,却都不敢动一下。
莫明看看苏三,在她耳边说:“和你无关啊,不要想着去意气用事。”
苏三很想救人,但现在情况这么复杂,谁知道这人说的真的假的,万一人下去炸弹炸了怎么办?
就算不炸,难道要一命换一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嫂子,下决心吧。”
肖琴看着谢雨欣。
而谢雨欣则往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嘴里哽咽着:“肖宇,妈妈也是没有办法啊。”
“肖琴,怎么办?”
苏三催促着。
肖琴看着地下室土坑里的侄子,也犹豫了。她曾经三次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害怕,害怕自己无能为力,也害怕自己下去会马上爆炸。
亲情、人性和良心在这瞬间苦苦争斗着。
肖琴又看了谢雨欣一眼,发现后者已经吓得哆嗦一团,低着头,眼睛也不敢看向地下室,双腿不自主地往后面退。肖琴叹口气,她清楚,谢雨欣已经决定放弃肖宇了。
这无线电里的话,肖宇自然也听到了,他哭着问:“妈妈,姑姑,谁来救我?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这哭声像是春蚕一样一点点啃啮着肖琴的心,她终于向前走了一步。苏三说:“肖琴,你要考虑好!”
肖琴狠狠心,几步就走到地下室边,沿着台阶一点点走了下去。
肖宇看到姑姑走过来,瞪大眼睛,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这是残忍的一幕,7岁的肖宇已经明白自己被亲生母亲放弃了,现在向他走来的是姑姑。
一步、两步、三步……肖琴小心翼翼地走着。苏三的心提到嗓子眼,紧握的双手满是汗水。
莫明也认真看着肖琴的一举一动,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声,是罗隐到了。想到罗隐也来了,肖琴鼓起勇气,一点点接近肖宇。
“肖琴!小心!”
罗隐和卢局长带着人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罗隐看到肖宇身上的炸弹,瞬间明白肖琴是去做什么,他一边喊着让肖琴稳住一边就往地下室走。苏三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罗隐挣扎着:“苏三,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肖琴很危险。”
“那个人说地下室的土下面也埋了炸弹,只能在承受一百来斤左右,你若下去必然超重马上就会爆炸的”
“让他下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莫明在一边讽刺,罗隐只能站在地下室边上,焦急地看着肖琴。此刻她已经缓缓蹲下身子,小心地去解肖宇身上的绳子。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肖琴紧张的满头大汗,她终于费力地将炸弹从肖宇身上解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用极小的声音说:“肖宇,快跑。”
肖宇看看姑姑又转头看看站在上面的人,含着眼泪就跑,可是他被捆绑太久,手脚已经麻木,刚跑出一步就摔倒在地。
这时肖琴手里的炸弹发出卡的一声轻响。肖琴想都没想就将炸弹努力向远处抛去,接着就提起肖宇往台阶处冲去。
被抛到一边的炸弹掉在地上,轰的一声炸了,与此同时,地下室旁边的土堆也腾起一片土雾,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原来地下室边上也埋了炸弹。
苏三和莫明正站在一起,爆炸声一响,莫明一把将苏三扑倒,压在身下。
罗隐离那土堆远一点,也顾不得隐蔽,拉住从地下室冲出的肖琴,他用力太过,连带着拉着肖琴一起倒向一边,就地一个打滚。
卢局长站在边缘,看到地下室边上也炸了,吓得脸色苍白,大喊道:“卧倒,都卧倒。”
苏三满脸都是土,她被莫明压在身下,毫发无伤只是耳鸣的厉害。
“莫明,你怎么样?”苏三用力想将莫明翻过去。
可是身上的人沉的要死,苏三哭道:“莫明,你说话啊。”
噗嗤一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莫明!
莫明翻身起来,然后伸手去拉苏三。
苏三生气地将他的手打下去。
“苏三,苏三!”罗隐也站起来了。
“肖琴和肖宇呢?有没有事?”苏三站起身,看到肖琴和肖宇趴在地上一身的土,看着身上没有血迹,像是被震晕过去了
而刚才爆炸的土堆现在已经是大坑了,就在那大坑里,赫然躺着一只血淋漓的手臂,手臂不远处是半截小腿。
那是谢雨欣的残肢!她方才害怕一直向后退,就站在土堆旁边结果被炸的粉碎!
苏三捂着胸口,强压下胃部的翻滚,接着长长出一口气:怕死的那个人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