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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生白露     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txt下载     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4章 离开

    也就是说,若是慕玥有那个命,能在三年内得子,那她的孩子就是嫡出长子,名分地位妥妥的。

    因为祁国国君如今膝下还没有孩子,当初那个侧妃,也是个没福气的,入了宫没多久就病逝了。

    如今祁国文武百官那是十分担心皇室血脉的延续问题,所以若是慕玥能生下龙子,不仅是皇室的期盼,也是祁国上下的期盼。

    这个承诺,不得不说份量太重了!相当于是默认慕玥生下的孩子,不出意外会是祁国下一任的国君了。

    慕天泽实在不明白,自家这妹子可是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时候跟这祁国国君私相授受了。

    两人既然没见过面,不过是两国利益联姻,就连慕天泽和慕玥都只觉得能面子上给慕玥最大的尊重就好了,其余的,慕玥可以自己慢慢来图谋的。

    可这祁国国君是咋回事?颠颠的就给出这个承诺,失心疯了不成?还是被自己妹子的美貌冲昏了头脑,新婚燕尔,一时冲动?

    慕天泽忍不住都多打量了慕玥几眼。

    自家这妹子,自己是明白的,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脾气也硬,手段也有,做皇后应该是没问题,可也不像是个做宠妃,能迷惑君王的样子啊?

    还是祁国国君就吃慕玥这一套?

    慕天泽表示不理解!

    别说慕天泽了,就是慕玥自己都不理解好吗?

    第一反应是,这狗男人是要套路自己吗?先哄得自己当了真,沉浸在这虚无缥缈的承诺和宠爱中,然后狗男人一翻脸,自己只怕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太狠毒了吧?

    大约是慕玥震惊和不相信的表情太明显了,祁国国君哭笑不得,只得提出,让慕玥将这个承诺告知慕天泽,也是告知两国之间,若以后真自己有违这个承诺,慕玥的国家也能有借口替她讨个公道什么的。

    慕玥心里没底,当然要求助慕天泽。

    慕天泽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求见了祁国国君,两人密谈了一番。

    才知道,祁国国君自然也不是平白许诺的,而是有条件的。

    不过有条件就好,有条件才让人放心不是。

    原来,祁国国君没登基之前,不过是皇子里的小透明,不起眼的很。

    他也懂得藏拙,自诩喜欢游山玩水,常年在外头,很少回国都。

    前几年的时候,他也曾到晋国游玩,见识到了跟祁国不一样的风景。

    他倒是不敢去晋国的京城,也就只在南州附近游玩。

    见识到了南州的地理之便,也见识到了南州的繁华。

    源源不断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有各地的特产,从海上而来,然后经过南州周转,流往晋国全国,甚至还一直往西域而去。

    只有少量才会流往祁国。

    当时他就曾经想过,若是能两国关系和谐一些,多一些商业上的往来,将两国之间的商路打通,祁国的子民是不是也能享受到那些海外的东西?

    更何况,晋国的耕种技术远超祁国,若是两国交好,能换取一些耕种技术,让本国的百姓也能吃饱一些,那才是大善。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是透明小皇子,这些想法也只能压在心底。

    没想到他居然捡漏成了祁国的国君,那自然要一展抱负。

    思来想去,能快速拉近两国之间关系的手段就那么几个,和亲是最稳妥的。

    他当了大晋皇帝的女婿,好好对待大晋的公主,到时候这点子要求,大晋皇帝想来也不会拒绝吧?

    这算盘打得,也就是大晋京城离得远,不然只怕大晋皇帝都听到了。

    慕天泽委实没想到,原来祁国国君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算不是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为国捐躯?

    慕天泽心中虽然还有几分猜疑,不过面上还是相信了祁国国君的说法,只说他的这个意思,他回国后会跟大晋皇帝禀告的,并且会努力促成通商一事。

    祁国国君一听,有了这位大舅哥这句话,他就放下一半心了。

    剩下的,只要他给出足够的利益,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说完正事,慕天泽就要走,祁国国君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拉着他,问了一件让慕天泽瞠目结舌的事情。

    原来当初祁国国君在大晋游玩的时候,在南州城第一次见识到了梅花雪糖,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啊。

    他嗜甜如命,只可惜祁国如今还只有那种饴糖,哪里及得梅花雪糖清甜色美?

    吃过梅花雪糖后,再吃饴糖就不是那么个味,有些难以下咽了。

    只可惜,这糖乃是大晋朝廷管控的物资,虽然不如盐铁,可也十分珍贵。

    当初能见识到梅花雪糖也是机缘巧合。

    这东西怎么会卖与祁国呢?

    一般都是高价卖与海商,他们带到海的另一边,卖与那边土地上的国君,获得十倍百倍的利益。

    就这样都供不应求,这几年海商为了抢夺梅花雪糖,没少互相使绊子。

    祁国国君也不求别的,只想着能让慕天泽能不能也弄点梅花雪糖的糖引给祁国的国君,让祁国这边的百姓也能见识一番。

    慕天泽眉心一跳,想起了沈佳言发现的蔗糖,如今也不知道折腾出什么名堂来么?

    以他对沈佳言的了解,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顿时心中激动不已,若是真能炼制出如同梅花雪糖一样的蔗糖来,那可是雪花花朵白银啊!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面上镇定点了点头,也没给准话,只说等他回去想办法,到时候给他准信。

    祁国国君见慕天泽没有满口就答应,反而很慎重的说回去想办法,心就落了一半。

    知道慕天泽这是真的将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打算敷衍他。

    若是慕天泽满口答应说没问题,只怕祁国国君自己还不放心呢。

    因此两人算是私底下达成了协议了。

    慕天泽也放心了,只要两国通商,保持良好的关系,慕玥在祁国的位置就不会动摇。

    而他们略微操作一下,到时候让慕玥出面,以她的名义在祁国的国都开糖铺子,既能让慕玥更快扎根在大晋,又能赚祁国的钱,简直是一举两得。

    虽然这糖引不好拿,若是跟大晋皇帝开口要,倒是不好,还要引起人注意。

    幸好沈佳言在南州,给她时间,想来也不难!到时候直接由他的封地出售到祁国去,不用惊动朝廷,银钱也都归自己,再好不过了。

    听了慕天泽这番话,沈佳言就知道慕天泽的意思了。

    拍拍手,早就等候的大壮和狗剩进来,给慕天泽见了礼。

    慕天泽多年不见他们,倒是笑着寒暄了几句。

    大壮他们才说,如今他们已经成功的炼制出了各色蔗红糖,销量很是不错。

    至于梅花雪糖和冰糖,都已经炼出了样品。

    慕天泽说一声要看,狗剩出去了一会子,就带着一个托盘进来。

    上面几盏甜瓷的小盏,里头装着各色的糖。

    每个小盏下头,都有一张小签子,注明碟子里是什么糖。

    甜菜炼制出来的糖,各色各样沈佳言都让带着一些。

    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蔗糖提纯后炼制出来的红糖,还有提炼出的白砂糖和黄冰糖,一并都放在了碟子里。

    这样看上去,一目了然。

    慕天泽仔细看过去,这蔗糖炼制出来的玫瑰红糖和姜糖,一看里头的玫瑰花瓣,就知道了,再凑近一闻,那姜汁辛辣的味道就冲上上来。

    至于那蔗糖炼制出来的白砂糖,看着跟甜菜炼制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倒是那黄冰糖,看着晶莹剔透的,比起之前在京城看到的白色冰糖,虽然颜色没那么纯,却看着更有食欲一些。

    又听大壮和狗剩一一解说,这几样蔗糖的特色,甜度的比较,在外头铺子里的受众和受欢迎程度,

    慕天泽一边点头,一边每一样都尝试了一遍,一一有了对比,心中也有了数。

    给大壮和狗剩道了辛苦。

    两人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前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是下人的身份,实则大家并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之分。

    可如今,这慕天泽可是皇子,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都不能遇到的贵人!能给他办事,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何况,慕天泽还这么温和的说他们辛苦了,一时激动的,恨不得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才好。

    两人这样兴奋的模样,沈佳言看在眼里,心中清楚的很。

    大壮和狗剩,给她做下人,最大的出路不过是个管事,有点钱,生意场上有几分薄面和人脉。

    可若是为慕天泽做事,办得好,说不得就能一步登天!

    之前她还担心,自己若是走到那一步,大壮和狗剩他们没人托付。

    到底是跟了自己六七年,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看他们没了结果不是?

    如今这样甚好,倒是省了她许多事情了。

    因此也就道:“这炼制蔗糖的事宜,他们几个都是跟着我做熟了的。这次在南州能这么快就炼制出来,也多亏了他们几个!如今我是不管这些了,一切都交给他们几个了!若是你有什么要吩咐,要办的,就交给他们去办!几个人的身契,我一会子都交给你!”

    这是把话说开了,一来是让慕天泽放心用人,二来也是告诉大壮他们,自己不会挡了他们的路。

    慕天泽也没在意,在他心里,沈佳言如今归他奉养,这几个手下给他用,将身契一并给了,是沈佳言一贯做事的风格。

    他也就笑纳了,心里琢磨着,收了沈佳言这几个下人,倒是得给沈佳言身边安排几个伶俐,身手好的侍卫才行,给她跑腿办事什么的。

    大壮他们也心中一喜,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虽然也有一丝心虚和愧疚,可到底喜悦之情压倒了一切。

    既然把事情交待完了,沈佳言看慕天泽也累了,见时候不早了,就让他快回去休息去。

    这些事情,一时也急不来的,只要定下了章程,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慕天泽心中大定,疲倦也慢慢卷了上来,点着头就回前院去了。

    第二日一早,沈佳言就将剩下的大嘴他们一并叫来,说了要将他们的身契一并转到慕天泽手里,以后他们就为慕天泽办事。

    自己以后就要过养老的日子了,外头的事情,她也不会在插手了。

    若是继续跟着她,埋没了他们几个人的才能,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忍心呢?所以给他们寻了个好去处,好好干,以后说不得还能得个一官半职呢,总比跟着她好。

    铁蛋自然是感激不尽,没有半点不乐意。

    倒是虎子,一直留在长阳县,当初他就是自愿留下,觉得自己帮忙守着几个庄子就好了,他本是长阳县人,已经在本地娶妻生子扎下了根,并不想背井离乡。

    所以这次自然没有他。

    唯有大嘴,却并不见开心之色。

    等虎子铁蛋他们告辞,指了有事要问,留了下来。

    见室内只有自己和沈佳言还有成嬷嬷三人,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大掌柜是不是要离开了?”

    当初开百货店,人人称沈佳言大掌柜,大嘴他们也是这样称呼,如今虽然不是大掌柜了,可却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沈佳言眉毛一挑,没想到大嘴居然看出来了她的心思。

    的确,她已经在谋划离开南州了。

    本来也是想将成嬷嬷留下来的,想让成嬷嬷就在齐王府养老。

    没曾想成嬷嬷却拒绝了,只说沈佳言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若是沈佳言不要她了,她就随便找个地方了却残生。

    沈佳言还能如何,本就舍不得成嬷嬷,自然收回之前的话,约好两人一起作伴。

    大嘴见沈佳言这神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当下就道:“大掌柜去哪里,大嘴就去哪里!大嘴虽然是个小乞丐,可也知道忠心,这辈子唯一的主家,唯有大掌柜!”

    “更何况大掌柜和嬷嬷两个弱女子,就算要离开,也需要有个人打前站,外头打交道不是?我别的本事没有,这些活还是干得来的!更何况我本就单身一人,无牵无挂的,跟着大掌柜也正好。”

    沈佳言见大嘴是真心要跟自己,也忍不住心底一暖。

    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真要跟着我?跟着我可不如跟着齐王有前途?你将来不后悔?”

    大嘴一笑:“我这辈子,从一个小乞丐,到今日衣食无忧,多亏了大掌柜!跟着大掌柜就是我最好的前途了!大掌柜也别怪大壮和狗剩他们,他们有家有口,为了孩子婆娘,也要拼一拼!我一个人本也没什么本事,留在齐王这里,想来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伺候着大掌柜,我心里高兴呢!”

    大嘴本也是在长阳县说了亲的,也是个商户之女,当初离开长阳到京城的时候,本是想带商家之女一起走,到京城再成亲的。

    可那商户之女却不愿意离开父母,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沈佳言是被那些贵人放弃了,当不成大掌柜了,所有手下这些人也没了权势。

    怕自家被连累,就退了亲。

    大嘴经此后,也就淡了心思,一门心思只为沈佳言办事了。

    沈佳言想着大嘴说的也是正理,在外头行走,若只有她个成嬷嬷两个女眷,那真是处处不便,倒是有个男人在前头打点的好。

    再者看大嘴也是真想跟着自己,难得他一片心,沈佳言也就默认了。

    只让大嘴别说漏了嘴,对其他人就说,他怕沈佳言身边一个用惯了的人都没有耽误事,所以还是先跟在沈佳言身边,等以后调教出接手的人再说。

    大嘴心里明白,忙答应着去了,顺便将大壮,狗剩和铁蛋三人的身契给慕天泽送了过去。

    慕天泽自然多问了两句,大嘴按照沈佳言说的回了话。

    慕天泽一听就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是太缺人手了,所以才没客气。

    不过大嘴说的也是,都给了自己,沈佳言干什么都不方便了,更何况看在别人眼里,也不好看。

    不仅没生气,还赏给了大嘴一块玉佩,让他专心好生的伺候着沈佳言就是。

    大嘴自然拍着胸脯的保证,让慕天泽放心。

    慕天泽对大嘴他们几个,毕竟是幼年的交情,当然是放心的。

    他如今为了在南州扎稳根基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齐王府,有沈佳言将齐王府打理得规规矩矩的,不用他操心,自然越发放心了。

    东去春来,他和祁国那边的约定之事已经有了五六分准,南州这封地,如今也基本都掌控了。

    他才回过神来,已经很久没见过沈佳言了。

    叫来王府的管家一问,才知道沈佳言半个月前,就去了下头县城的庄子里泡温泉去了。

    说是要好生玩一个月才回来,有大嘴在她身边伺候,想来不会出问题。

    慕天泽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听说那边温泉不错,想着不如也去泡一泡,给自己放个假,顺便接沈佳言回来。

    没想到,等他兴冲冲地赶到庄子里的时候,被告知,沈佳言她们半月前是过来了,不过只过了两天就离开了。

第315章 剧终

    不过走之前,倒是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若慕天泽过来,就交给他。

    若是没过来,等一个月后,再送到齐王府去。

    慕天泽顿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兆。

    接过信,信封上是沈佳言特殊的字体,别人都学不来的那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齐王亲启。

    慕天泽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忙打开信封,里头薄薄的几张信纸。

    飞快的扫过信纸,慕天泽整个人都愣住了。

    信上沈佳言告诉慕天泽,说她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走遍天下,看看他处的风景,品尝各地的美食,以前是没钱也没时间,所以一直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她手头有余钱,也有了大把的时间,加上知道慕天泽如今在南州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慕天泽的了。

    所以就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归期未定。

    不用担心她,有大嘴和成嬷嬷照顾,她也不会亏待自己,走到哪个地方,若是合心意,就住上一段日子。呆腻歪了,就再度起程。

    还告诉慕天泽,既然他如今事业已成,也该成家了。

    又说若是路上看到好玩的,或者好吃的,会给慕天泽写信,也会给他邮寄当地的特产。

    还说,若是可能,她也会去祁国去看看慕玥,也见识一下祁国的风光。

    字里行间的期盼和向往跃然纸上。

    慕天泽苦笑一声,捏紧手里的信纸,喃喃道:“好狠的心!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

    剩下的话都散在了风中,无人能听见。

    跟着慕天泽前来温泉庄子的,都是他的亲信和嫡系,见慕天泽脸色难看,也知道沈佳言对于自家主子的意思,那是真当亲娘一般看待的。

    如此不告而别,肯定是伤心的。

    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提建议:“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找?只要花些心思,总是能找到沈夫人的——”

    慕天泽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信纸仔细的慢慢的叠好,放入信封里,然后揣如怀里,冷着脸孔:“不用去找了!她既然想游玩四海,就让她去吧——”

    亲信低下头,正要退下。

    慕天泽又改变了主意:“等一下,还是派人去找到她们的踪迹,找到后也不要惊动她们!暗中保护她们,若是有不开眼的碰上了,暗地里解决就是了!记住了,不要让她察觉到!好生护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亲信眼神一凝,忙答应着下去挑选人手去了。

    心中对沈佳言越发敬重了,自家主子都这么紧张,他们做下属的,自然得更仔细才是。

    虽然沈佳言离开了,可既然来都来了,慕天泽一时也不想离开,索性就在温泉庄子里住下了。

    因为慕天泽来的突然,眼下又快天黑了,都来不及收拾出另外一个院子来。

    也亏得沈佳言之前暂住过,那院子只要略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庄子的管事战战兢兢的来回话,本以为会领罚的,没想到慕天泽沉默了一下,就同意了。

    很快院子收拾干净了,换了被褥,擦洗干净,也就行了。

    慕天泽一路骑马而来,也累了,见这院子后头就有温泉池子,索性也就去泡一泡,好解解乏。

    慕天泽一贯不喜欢人在身边伺候,因为泡温泉也只他一个人。

    步入池中,温热的水将人包围,慕天泽整个人埋入了水中,好半日才从水里探出头来,满头满脸都是水,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池子边上,闭上了眼睛……

    且说沈佳言这边,此刻已经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小镇上呆了好几天了。

    一行最开始只有沈佳言,成嬷嬷,大嘴三人,后来路上买了两个单身的婆子,帮着做些洗涮做饭的事情。

    镇上的客栈不大,干净上好的房间只有两间,沈佳言索性和成嬷嬷一间,大嘴一人一间。

    此刻沈佳言和成嬷嬷躺在了床上,睡不着,说着闲话。

    成嬷嬷一路心里都提心吊胆的,就怕齐王发怒,来将他们给抓回去了。

    沈佳言好歹是长辈无事,她们这伺候的人,只怕免不了受罚。

    本想催着沈佳言走得快些,最好能离南州远远的。

    沈佳言却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压根不着急,这都大半个月了,还在南州境内转悠呢,半点不担心的样子。

    见成嬷嬷愁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安慰:“嬷嬷你放心,我留了信给齐王了,让他不要来找我!他若真看明白我的意思了,就不会来!就算他真派人来了,有我在,还保不住你们?放心睡吧!”

    成嬷嬷想了想也是,想了想问:“夫人,若是齐王大婚你也不回去吗?”

    沈佳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笑道:“我们这一走,又没个消息来源,恐怕知道消息的时候,他都成亲了。大不了到时候给他寄礼物回来吧!皇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沾惹的好!”

    沈佳言之前没多想,可在南州的这些日子里,她隐约察觉到了,慕天泽和慕天润他们兄弟的野心不小。

    如今一个在外,有封地,有亲兵,有各种隐性暗性的收入。而且她管着王府,那银钱支出,还有偶尔从慕天泽嫡系亲信那边漏的一点口风,隐约猜到了,慕天泽应该是在养私兵。

    不然账目上,每个月都有一大笔钱财,从王府的账目上支出,都是各种名头的开销,最后又汇集到一个地方去。

    这种开销惊人,不是养私兵,就是设计到矿山盐铁。

    可沈佳言发现,当初慕天泽带到南州的私兵里,几个眼熟的小头目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听说是被派出去办事了。

    而被派遣的地方,就是钱财汇集的地方。

    这让沈佳言如何不多想?

    更不用说京城的慕天润了,当今皇帝那么些儿子,登基后还生了好几个小皇子呢。

    可如今他最疼的,就是慕天润,也就是年纪小不能开府领差事,显不出来罢了。

    这两兄弟,一个掌握皇帝的心,一个在外掌握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说他们心里没点野心,不想干点大事,谁信啊?

    更何况,慕玥嫁到祁国,成为祁国皇后,这又是天然的一重靠山和关系。

    还有祁国国君跟慕天泽私底下的交易,绑在一起的利益,无一不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沈佳言跑路了。

    她可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成了也不过就是个朝廷诰命夫人,不成的话,慕天泽兄弟不一定会死,她却铁定会死!

    所以,她还是离开这个漩涡吧!

    她也没啥对不住他们兄妹的,该给的,能给的,她可都给了!

    如今这样离开,倒是也算好聚好散,散场在大家关系最融洽的时候,就算不见面,留给对方也是好的一面。

    若是时日久了,说不得双方之间就闹出点三观不合的矛盾来,倒是不好了。

    更重要的是,沈佳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到慕天泽对她的态度,有些好过头了!好得让她心惊肉跳不自在!她就算是他们之前的养母,就算对他们有过帮助,可也不值得慕天泽这样对待吧?

    一有空就回来陪她吃饭,王府的中馈交给她管,有什么下头敬献的好东西,也是送到她这里让她挑。

    慕天泽的手下也都对她十分恭敬!

    这本来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慕天泽没成亲啊!这些态度就有些过了!

    她虽然不是那自恋的人,可总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不介意来场姐弟恋,可她介意吃窝边草啊!

    尤其是权势滔天的这种窝边草!万一以后想分手,或者有个什么,那分都分不掉啊!

    自然不能招惹!

    大不了这一路游山玩水,还怕找不到一个小奶狗陪着自己?

    最主要的是,她对慕天泽没那种心思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若是慕天泽再不娶妻,过两年,只怕闲话就要传开了。

    民间香艳小说里,只怕都要说某皇子和他养母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

    所以她离开了,信中的意思是以后几乎都不会回去跟慕天泽见面了,还婉转的提醒了慕天泽他的亲事问题。

    想来慕天泽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明白的。

    若是他真的有那个野心,或者说想争取一下,那名声问题可要注意。

    最好现在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生上几个孩子,不然只怕就要有传言慕天泽不行了。

    不然皇族子弟,弱冠年纪,居然还不娶妻,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再说了,慕天泽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无牵无挂,无人能管束,所以能一直单身一直爽快。

    而慕天泽上头还有个父皇呢!

    就看慕破军,之前对婚事也是态度不积极,今年不也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给慕破军又赐婚了,娶了一位文官之女,听说夫妻也是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呢。

    她离开之前的时候,慕天润的信中还提了一句,慕破军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了。

    慕破军年过三十了,才有了这么一个骨肉,那真是如获至宝。

    如今将他那夫人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将人供起来才好。

    京城里谁不羡慕?

    慕天润的本意是告诉沈佳言,男人不值得!尤其是他们这个慕叔叔不值得!看慕破军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等着呢,结果也没耽误他纳妾娶妻生子啊!

    可沈佳言听了这个消息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慕破军能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那再好不过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或者一直停在原地的,总是会朝前走的!

    她离开,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慕天泽的聪明心计,想来也能明白。

    时间会淡化一切,也许过不了多久,慕天泽也会放下这一切,走上他该走的道路。

    若真如此,说不得有一天,她会回到南州,大家彼此释然一笑,会像个老朋友一样,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然后再次告别。

    沈佳言闭上眼睛,这样期盼着!

    现在的她,以后的她,要做到就是游历山河,不负自己!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番外篇之:徐氏(1)

    永兴二年夏。

    户部侍郎荀府正院。

    此刻正忙乱着,伺候当家夫人徐氏的大小丫头,正在打包行李。

    他们家老爷二年前才被平调回京,被委任户部侍郎一职。

    虽然都是四品官,可京官比地方官员那默认是高一级的,更何况还是户部!掌管天下财富,最是富得流油的一个衙门。

    非皇帝心腹不可担任户部尚书和侍郎这两个职位。

    如今的户部尚书年纪已大,早就上了折子要致仕退休回家养老去。

    今上却念及他是先帝的心腹肱骨之臣,最是忠心不过,所以特意留他几年,让他坐镇户部。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等先帝孝期一满,户部尚书就要告老了,下头两位侍郎。

    其中一位,也是先帝时候的任命的。

    剩下的一位侍郎,是新帝即位后,从地方官员中提拨起来的。

    这位荀侍郎,虽然品秩不高,可名声却不小。

    这一位荀侍郎年纪在同一品级的官员里,算是年轻的了,却已经是三朝元老了。

    当初他凭借给先帝的先帝奉上制糖方子,而得了先帝的先帝的青眼。

    如今那安陆府,百姓私底下说起来,都说是“糖府”,实在是太有名了。

    大晋朝廷几乎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朝廷一多半的糖,都产自安陆府。

    若不是十来年前,齐王在南州那边,又发现研制出了蔗糖,只怕如今还是安陆府产出的糖一枝独秀。

    靠着制糖,荀侍郎在先帝的先帝驾崩后,仍旧得到了先帝的重用。

    不过最利害的是,先帝又驾崩后,新帝登基,这位荀侍郎居然还能得到新帝的看重,调到户部来不说,还直接就成了尚书之下的侍郎,眼看也是一位新帝旗下的红人!

    京城百官无不暗自佩服这荀侍郎的手段和城府,绝对的牛人啊!居然能得三朝帝皇的看重!

    而且看新帝这安排,只怕等尚书一告老,这位荀侍郎就要成为新的户部尚书了。

    简直是做臣子的终极榜样啊!

    因此,虽然荀侍郎才只是区区四品官,在京城里头,大部人都要给他面子,不敢怠慢。

    这不,先帝的孝期过了,正逢夏日,新帝要在城郊行宫避暑,除了皇族宗亲外,就是新帝看重的臣子,才有机会随驾了。

    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暗地里手段百出。

    唯有荀侍郎,早就得了皇帝的口喻,带着一家子跟着去行宫避暑呢。

    这不,侍郎夫人徐氏,这就早早的开始收拾了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参与,心里挺没底的,就怕去了城郊各种不方便,或者带的东西不齐备,到时候需要的时候又没有,因此恨不得让丫头们合着整个家都搬走才好。

    还是董嬷嬷的劝住了她。

    董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本是在郊外庄子养老,不过徐氏要带着家里人去城郊随驾,又将她请回坐镇府里,免得这主子不在家,下头的人翻了天。

    董嬷嬷见徐氏这样着急,知道不是个办法,想了想建议道:“夫人若是不清楚这随驾的规矩,倒不如请教那往日随驾过的大人家的女眷,也免得咱们自顾自的收拾错了,倒惹出不是来。”

    徐氏犹豫了一下,她跟着自家老爷从地方到京城来,也不过才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

    之前虽然也曾经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可除了老大儿媳妇的娘家,还真不认识什么京城女眷。

    倒是一年多前搬到京城后,有亲家在中间牵线,倒是参加了几次宴会,也认识了一些官眷。

    可因着还在先帝的孝期,这些宴会也不多,她为人又谨慎,倒是还真没什么手帕交。

    唯一熟悉,来往多一些的,却是当初她感叹过的宁平侯夫人。

    说起这位宁平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之前说过亲事,却因为未婚夫要守孝,年岁给耽搁大了。

    好不容易出孝了,未婚夫却又爆出来早就跟表妹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

    也就退了亲。

    虽然不是她的问题,却也影响了名声。

    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都以为要去做姑子了。

    不知道怎么的,被先帝赐婚给了宁平侯。

    宁平侯可是先帝的心腹,虽然以前成过亲,可在宁平侯发达之前,就跟前头夫人合离了。

    倒是捡了个便宜。

    宁平侯夫人肚子争气,嫁给宁平侯后,三年抱俩,给宁平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宁平侯极为敬重她。

    那宁平侯虽然是乡下莽汉出身,又跟人合离过,可有了这位宁平侯夫人后,倒是安安心心的只进她的屋子,之前皇帝赐给的几个美妾,都丢到了脑后。

    只有宁平侯夫人身子不畅快的时候,才偶尔去一下那几个美妾那里,事后还给人灌避子汤。

    京城里的女眷谁不羡慕宁平侯夫人,谁能想到这宁平侯一个粗人,居然这样体贴?

    有这样一个疼夫人的好男人,就算家里有那难缠的婆婆,吸血的小叔子,也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啊。

    没错,这宁平侯老家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弟弟,弟弟虽然是个乡下汉子,居然也有一房小妾。

    在宁平侯成亲,生下两个大胖小子后,就将这老娘和弟弟一家接到了京城。

    不过这老娘住在侯府里,那弟弟一家,却是安顿在了另外一个宅子里。

    有去宁平侯府做过客的女眷,都知道,这宁平侯爷亲娘,是个粗鄙不堪的乡下婆子,极为上不得台面。

    听说宁平侯夫人最开始也吃了好几吃亏,后来还是这乡下婆婆和那小叔子一家联手,对宁平侯的两个儿子下手,被抓了现行。

    宁平侯大怒,将小叔子一家都赶回乡下去了。

    没过多久,宁平侯的老娘就愧疚过度,身子不好,到郊区庄子休养去了。

    这徐氏知道的更多,那宁平侯就是慕破军,那慕老二一家被抓了现行后,被慕破军的手下军士直接押送回了东光村,然后被拘禁在了东光村,父子两代都不允许踏出村子半步。

    听说没多久,慕老二就疯了,喝了酒后,不知道怎么的闹起来,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和郭氏,还有朱小妹三个人都硬了。

    身上都是伤口和血,地上屋里血腥味冲天。

    一时间慕家的老宅子成了凶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慕家剩下的几个孩子,幕天一和幕天二已经成年了,却无人愿意嫁到他们家来。

    慕芬和慕芳两姐妹也无人愿娶。

    还是郭氏,将慕芬和慕芳两个闺女跟山里的猎户家换亲,算是给两个儿子成了家。

    这慕老二他们一死,两个儿媳妇心里害怕,连夜偷偷的就跑回娘家了。

    慕天一和慕天二去追,结果晚上天黑路滑,失脚跌进山崖,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山里的野兽啃掉半边身子了。

    慕家二房只剩下了一个慕天三,守着这个凶宅子,无依无靠。

    还是隔壁朱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倒是偶尔还接济照顾一二,又有当初慕家的那两亩地倒是活了下来。

    大了些后,朱老四最小的丫头跌破了相,瘸了腿,实在嫁不出去,索性嫁给了慕天三,有了朱老四一家帮衬,小两口自己种地,日子也就慢慢过得下去了。

番外篇之:徐氏(2)

    徐氏当时还感叹说,若是慕破军当初有这份魄力和手段,沈佳言说不得不会跟他合离呢。

    可见这针没扎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呢。

    当初沈佳言在慕家受了那些苦,慕破军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没见证对他亲娘和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

    结果这一对他的亲骨肉下手,倒是魄力也有了,手段也有了,也不怕被人说了。

    男人,呵!

    徐氏不得不佩服沈佳言的理智和看得清楚明白。

    什么喜欢,什么愧疚,什么要弥补都是虚的。

    男人只心疼他自己,和自己的骨肉!

    因为这个,徐氏跟着荀晋元到了京城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慕破军对荀晋元倒是一直颇为客气。

    他后娶的那个夫人,得了他的示意,对徐氏也频频示好,还主动给她引见官眷。

    徐氏虽然心里有些膈应,那也是对慕破军,对慕破军后头娶的这位夫人袁氏,倒是没什么恶感,还颇为感激她。

    两人间的关系也还不错。

    此刻董嬷嬷一提议,她想起的就是袁氏。

    这慕破军是先帝手下炙手可热的红人,如今新帝是当初养在慕家的两位皇子中的那位小皇子,有了这个关系,慕家两三代的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

    谁人不巴结宁平侯?谁人不知道宁平侯跟当今,还有远在南州的齐王殿下亲近?

    别看袁氏虽然只是宁平侯夫人,在官眷和后宫女眷心目中,那地位比好些不得看重的皇室宗亲女眷还高些呢。

    尤其是当今登基后,宁平侯府那真是炙手可热,那热闹繁华的模样,徐氏看了总是心惊肉跳的。

    所以今年以来,她不经意慢慢的在疏远宁平侯府。

    就是宁平侯夫人给她下帖子,也是经常托故,三回里头才去一回。

    好不容易才冷淡了些,这难道要厚着脸皮又凑上去?

    徐氏觉得自己脸皮还没那么厚!

    正发愁间,外头二门口的婆子来禀,说是宁平侯来人了,要见自家夫人,来人是袁氏身边的嬷嬷,之前她们常见的。

    徐氏心头一跳,心里打鼓,忙让将人请了进来。

    进来的是袁氏身边的管事嬷嬷,未语先笑,眼睛一笑就眯成弯月模样,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

    见了徐氏,行了礼请了安,就说明了来意。

    这去行宫伴驾,别人也就罢了,宁平侯肯定是要去的。

    袁氏和几个孩子自然也要跟着去,她嫁给宁平侯后,这种十分得脸面的随驾殊荣,在他家已经是寻常了。

    他们家随驾的经验也丰富,甚至在行宫旁边,先帝还赐给了宁平侯一个庄子呢,这可是多少王公宗亲都没有的。

    当今虽然是第一次去行宫避暑,可这规矩都是定好了的。

    袁氏派来的这个嬷嬷,估计是得了消息,怕徐氏第一次随驾没经验,特意来提点一二的。

    比如带些什么东西,哪些需要多准备点,诸如防蚊虫叮咬的药之类的,比如蚊帐之类的。

    家常要用的药多带一些,日常倒是还好,都有供应。

    林林总总的,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算都交代清楚了。

    最后,这嬷嬷还转告了袁氏的话,说她家先帝赐的庄子大,他们府里也没多少人,问徐氏若是不嫌弃,就跟他们宁平侯一家住在庄子里也就是了。

    只需要单独收拾两个院子就行了,不碍事。

    徐氏心里一咯噔,她这些年跟着荀晋元,又跟沈佳言书信来往,对朝廷的事情,官员之间的关系处理,一直看得颇为清楚,不然不至于看到宁平侯如烈火烹油一般的帝宠,就生了退意。

    此刻听这嬷嬷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为别的,她家老爷现在是户部侍郎,以后八九不离十就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文武百官都盯着呢。

    慕破军虽然跟先帝和当今关系都不错,可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太清楚。

    可能从一干皇子中杀出来的最后胜利者,岂能是简单的?

    她家老爷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依靠的可是当今皇上。

    若是让他们家随驾,那自然是有安排!听从皇上的安排就是了,不管分到什么地方住下,都是皇上的恩典!

    这要是跑到慕家的庄子里去住,是看不起皇上给的恩典吗?那罪过可就大了!

    因此徐氏忙笑着推拒,先是谢过了宁平侯夫人的一番好意,只是他们家这次因为第一次随驾,家里几个孩子都想跟着去见见世面,这上上下下可是十几口人,再加上伺候的下人,哪里好意思给人添麻烦?

    只等去了行宫外,到时候若是宁平侯夫人不嫌弃,她倒是要常上门叨扰的。

    那嬷嬷得了这回话,也就要告辞回家去。

    徐氏让董嬷嬷亲自送了出去,又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算作赏钱。

    董嬷嬷将人送出了门,看着上了马车,这才回来回话。

    送出去的路上,自然跟那个嬷嬷婉转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是宁平侯回去交代袁氏,让她多照应荀家的,至于这邀请荀家一家子住在他们家庄子上,是袁氏自己的主意,并不是慕破军的意思。

    徐氏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一边让董嬷嬷带着丫头继续按照袁氏的提点收拾行囊,一边等荀晋元回来后,将人打发了下去,将今日袁氏派人来说的话,还有那个嬷嬷透露的消息,都说与了荀晋元听。

    荀晋元皱了皱眉头:“夫人做的很是!咱们如今正是要避嫌的时候,可不得事事处处小心谨慎!那宁平侯府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咱们还是远着些的好!”

    徐氏点头。

    荀晋元握着徐氏的手,感叹道:“都说妻贤夫祸少,我有夫人这等贤妻,实乃吾之幸事!”

    徐氏没曾想荀晋元这把年纪了,还做出这种小儿女态。

    红着脸啐了荀晋元一口,夺回手来,生怕外头丫头婆子看到了。

    正浑身不自在呢,就听到荀晋元突然丢下一个惊天八卦来:“我隐约听着,奉圣夫人回京了——”

    徐氏一惊,手里端着的茶碗,哐当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你说什么?佳言回来了?”

    当今登基后,除了追封生母为皇太后外,第二道圣旨就是封幼时养育过当今兄姐弟三人的沈氏为超一品奉圣夫人,享公夫人待遇。

    但是朝野上下一片哗然,都在问这沈氏是谁?

    有聪明人就立刻想到,当年听说皇帝和齐王还有昭华长公主是被寄养在偏僻的山村乡下,莫非是沈氏就是当初照顾他们兄妹三人的乡下村妇?

    也有少数几个知情人,可是隐约知道,当初皇帝兄妹三人,可是寄养在宁平侯老家,由宁平侯的原配妻子养育了几年。

    只是后来宁平侯假死,原配妻子跟他合离了。

    这位新出炉的奉圣夫人,莫不是宁平侯的原配妻子?

    人人都想见一见这位奉圣夫人,只可惜几年来,这位传说中的奉圣夫人却一直未曾露面。

    大家渐渐也就淡忘了。

    徐氏确是知道沈佳言的,她带着成嬷嬷和大嘴两人一直在外游山玩水,日子过得不晓得多惬意舒服。

    到了一处风景好,百姓朴实之地,也会住下来一段时日,腻了就再启程。

    十来年的功夫,天下十停,她差不多走了八九停了。

    前几年还跑到祁国去了,后来来信说祁国风光好,打算住个几年的。

    这怎么突然又回京了呢?

    徐氏忍不住看向荀晋元。

    荀晋元一面示意下人进来将地上粉碎的茶盏收拾干净,退下去后,才低声道:“大约是陛下要大婚的缘故吧!”

    当今陛下,虽然得先帝赐婚,只可惜还没等成亲,先帝就去了,当今守孝到现在。

    如今出了孝,这亲事自然就不能在拖延了,毕竟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不是?

    若是为这个,倒是有可能。

    徐氏心里忍不住也期盼起来:“回来也好!这一别,十几年未曾见面,也不知道佳言妹子如今什么样子了!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留在京城养老,咱们姐妹还能做个伴——”

    荀晋元却不像徐氏那样天真,沈佳言当初跟着齐王离开京城去了南州,帮着齐王稳定南州,又弄出蔗糖来后,飘然远去。

    可即使如此,当今陛下跟齐王两兄弟对沈佳言却还是尊重有加。

    她突然回京城,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番外篇之:徐氏(3)

    徐氏自从知道沈佳言到京城后,心里就跟猫抓一般,想让荀晋元出去打听一下,沈佳言在京城落脚在哪里。

    被荀晋元倒是数落了几句,说她一着急就混忘记了,沈佳言如今是什么身份?回了京城还能在哪里落脚?

    只怕不是宫里,就是在齐王府里!

    除了这两处地方,还有谁家能容下这位大佛?

    若真是想见沈佳言,等到行宫的时候,自然有机会见上一面。

    别蝎蝎蜇蛰的到处打听,万一犯了忌讳,那可是大祸!

    徐氏也只是一时高兴犯了糊涂,被荀晋元这么一数落,马上清醒了过来,“是我急躁了!爷放心,我再也不提了!若佳言妹子真回来了,肯定是要见我一见的,我等着消息就是了。”

    正说着呢,二门口就有信和一个箱笼送进来,说是沈姑奶奶的来信和礼物。

    徐氏和荀晋元对视了一眼,忙让将信和箱笼抬了进来。

    打开信,信纸薄薄的两张,上面果然说了自己不日会回京城一趟,也许要住些日子,到时候两姐妹一定要聚上一聚,还说随信奉上一点路上见到的小玩意,留着给孩子们玩。

    看来是回京城之前写的信,只不过这信走的慢

    打开箱笼,里头都是江南那边的双面绣,绢扇,香包之类的小玩意,十分精巧,在京城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货色。

    还有几匹颜色淡雅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其中一匹淡淡的水碧色,十分清新,闪着淡淡的温柔珠光不说,触手温凉顺滑,说不出的舒服。

    徐氏一见就爱不释手,这料子不就是最近风靡京城的天水碧吗?

    听说这料子十分难得,一年进上也才那么几匹,除了宫里高份位的几位主子能得,其余的人也只能看着。

    因着这料子得女眷追捧,满京城的衣料铺子如今都卖这种水碧颜色的料子,虽然不如天水碧,可看上去也大差不差了。

    徐氏也跟风给家中孩子买过几匹裁做衣裳,可今天亲眼见到摸到这料子,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天水碧。

    那颜色,那珠光,那手感,都不是仿制的料子所能比拟的。

    心里忍不住就高兴,沈佳言跟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生分。

    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她手头散漫大方,才肯给她呢。

    荀晋元是搞不懂女人,不过是几匹料子,也值得这样?

    不过心里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沈佳言没跟自家夫人生分,也就是没跟自家生分。

    只要没生分,看在沈佳言的面上,真有什么事,想来陛下也会护着他们一家的,那就足够了。

    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当初沈佳言还要拖庇在他名下,如今他得重用,他心里清楚的很,只怕大半是因为沈佳言的缘故。

    想了想,特意叮嘱了徐氏几句,若真跟沈佳言见面,可要好生招待才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徐氏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跟沈佳言之间的感情,最开始是利益相关,后来却不是了,而是惺惺相惜,也是因为女人才懂女人的苦,懂女人的难,彼此互相体谅尊重,才有今日。

    若是她正如荀晋元所说,因为沈佳言身份不同了,就卑躬屈膝,曲意讨好,那她就不是她了!沈佳言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三两句哄得打发走了荀晋元,徐氏将这些礼物翻来覆去的把玩了好久,才叫董嬷嬷进来,开始分派礼物。

    那匹天水碧的料子,那么珍贵,倒是舍不得做成衣裳了,琢磨着家中大孙女年岁渐长,眼看就是大姑娘了,倒不如留给她。

    其他的东西,什么扇子香包之类的,都是有数的,想来沈佳言送来的时候也是按着人数准备的,只按着人数分下去就是了。

    剩下多出来的,自然都是她自己的。

    剩下的几匹料子,虽然不如天水碧,也是江南上等丝绸料子。

    颜色花纹都是适合徐氏这个年纪穿的,索性也就吩咐下去,就用这个裁几身衣裳,这两天赶出来,随驾的时候穿正好。

    又过了七八日,才终于得了准信。

    在钦天监算好的宜出行的几个吉日里,皇帝挑了一个四天后的日子,起驾去郊外行宫。

    这行宫距离京城约一百来里的山下,蜿蜒盘旋至半山腰。

    山下一汪湖水,山上还有一眼十分出名的泉眼。

    草木繁盛,夏日里这里可比京城凉快舒爽多了。

    之前先帝每年夏日也会带着宫眷出来度夏,这行宫也因此年年都修缮,不比京城皇宫庄重肃穆,却另有一番山野园林气象。

    皇帝如今还没大婚,之前又要守孝的缘故,除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后宫还没有一个有正式封号的嫔妃。

    先帝去世,留下的后宫嫔妃,都被尊为太妃,有子女的都搬到了慈安宫养老,没有子女的都送到皇家的庵堂里,替先帝祈福去了。

    因此这次皇帝出宫,格外的简便,除了御辇后一架马车外,没带一个嫔妃或者太妃出来。

    那架马车一路上,车帘子都严严实实的,除了偶尔有两个宫女上下伺候外,里头的主子从来没露过面。

    有人想打探,可那马车前头就是御辇,旁边是御林军,马车前后还有五六个太监尾随,领头的那个还是皇帝身边极为得脸的一个太监,小钱子。

    这小钱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日常都是伺候皇帝的,今天却在给这马车里头的主子当差,谁不咂舌?也都不敢上前了。

    都猜测,这是不是皇帝的新宠?毕竟皇帝出孝了,身边养个可心的妃嫔那是正常的不是?

    可这皇后没大婚,也没听说谁家将自家闺女献进宫里了,难不成是个宫女?

    一路上,大家的注意力都盯着那辆马车,尤其是听说皇帝还从御辇上下来,亲自到马车上陪里头的人用膳呢,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因为皇帝出行,队伍庞大,虽然离行宫并不远,可路上也要歇上两晚。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自然是早有准备,有专门让皇帝休息的小园子。

    大家还准备偷偷看一看这马车里是何方神圣呢,那马车就直接进了小园子,让翘首以盼的百官和女眷们看了个寂寞。

    一路上,大家也都不觉得颠簸和辛苦了。

    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马车上,尤其是女眷们,本就闲着无聊,这下子来了精神。

    一个个的自家八卦完了还不算,还互相串马车的八卦。

    各种猜测的都有,有猜测这里头是皇帝新宠的,也有猜测这里头是未来国母的,还有猜测这里头是不是哪位太妃的,毕竟看那马车的仪仗制式,倒像是太妃才能用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唯有徐氏,稳稳的落在队伍的后头,听着周围官眷那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有一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寂寞。

    不用猜,那里头十有八九,就是沈佳言!

    只可惜,这个想法,她谁都不能告诉,只能默默地享受这种大家都不知道,唯有我知道的快乐!

番外篇之:徐氏(4)

    不管外头百官和官眷们心里是如何猜测,可也只敢私下说说。

    两天后到达行宫,京城百官和王公大臣家的女眷,都是身娇肉贵的金贵人,这两天的路程,也折腾的不轻。

    一个个到了地头,也顾不得再去八卦皇家的私事了,只忙着安顿下来好歇歇身子。

    住处是早就安排好的,经常随驾的人家都在这附近买了庄子落脚。

    离行宫越近的庄子,那自然是官职爵位高低人家。

    家境不太宽裕的官宦之家,得脸面的,就住在皇帝安排的地方;不太得脸面的,也就远远的跟其他人一起合租个小院子,也能过得去。

    荀晋元算是皇帝面前的新红人,自然有安排好的院子。

    离行宫不远不近,倒是跟他如今的位置相合宜。

    两进的院子不算太大,可只单他们一家住,已经是极难得了。

    之前应该就有人打扫过,还算干净。

    徐氏忙安排下人,又打扫收拾了一遍,还要安排人去采买,不然一家子晚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也亏得之前有袁氏派的那个嬷嬷来提醒,按照她说的,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采买物质的地方,柴火,米面粮油之类的很快就送了来。

    至于用水,院子内有一口小井,外头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平日里用水从河里打水也就是了。

    这些小庄子院子都散落在行宫附近,远处有群山,湖泊还有河流,加上树木繁盛,比起京城来确实凉爽了许多。

    晚上除了蚊虫多一些外,风吹进屋子里是凉悠悠的,不用摆上冰盆,也能睡得安稳了。

    对于苦夏的京城贵人们来说,确实比在京城呆着舒坦。

    就是徐氏晚上躺在床上,也忍不住感叹:“难怪先帝爷之前每年都要来避暑呢!这里确实凉快舒服!不像京城里,夏天跟蒸笼似的,冬天又跟冰窖似的!”

    徐氏跟着荀晋元进京城后,别的也就罢了,这气候怎么都有些适应不了。

    之前不知道,每年夏天都要买好些冰才能抗得过去。

    那冰到了夏天可贵了,要不是她私房颇丰,真扛不住。

    荀晋元附和了两句,就翻身睡过去了,明儿个还要赶去行宫上朝,可不能误了时辰。

    是的,没错!就算到了行宫,也是要上朝的!

    徐氏嘀咕了两句,也在清凉的晚风中安睡了过去。

    而此刻的行宫里,却是灯火通明。

    慕天澜,不对,现在已经是楚天澜了,大晋国姓楚,至于名字,当初本就是按照皇室的辈份取名,因此只换回了姓氏。

    楚天澜面色不愉,正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下面一个黑衣侍卫跪在地上,听侯吩咐。

    就听到上首,年轻的皇帝语气带着一点抱怨:“大哥可真是会凑热闹!之前我怎么召他回来,他都不回来,一副要老死在南州的架势,如今可好,上赶着要回来了?按着时间算,只怕都要到京城了吧?”

    下头的黑衣侍卫不敢抬头,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才好。

    听到最后一句,才小心翼翼地回话:“启禀陛下,按照齐王殿下的脚程和时间算,明日恐怕就能到行宫了——”

    楚天澜一笑,摆摆手,示意那侍卫下去。

    拿着信想了想起身吩咐:“摆驾——”

    在外头伺候的贴身总管忙吩咐了一声后,进来伺候着。

    身为楚天澜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不用楚天澜吩咐,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

    示意七八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在前面,他紧随在楚天澜之后,鱼贯出了宫殿,后头自然有太监和侍卫跟着。

    夜色下,虽然看不太清楚行宫的美景,可晚风徐徐而来,夹带着湖泊的水汽还有湖岸边草木的清香,让人耳目一清。

    走在石板路上,远处有蛙鸣声和蝉鸣声不时传来。

    一弯新月悬挂,无数繁星如同银砂一样洒落在黑色的天幕之上。

    楚天澜忍不住驻足看了片刻。

    才慢悠悠的穿花过林,又拐过几个弯,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距离主宫殿最近的一处宫苑,十分清幽雅致。

    以往都是尊奉太后住在这里,又安静,又离皇帝近,十分安全不说,若是有什么事情,皇帝第一时间就能赶到。

    而且这边和后妃所住的地方隔得远,也免去了后妃叨扰之苦。

    此刻这处宫苑里也灯火通明,宫人们虽忙却不乱,各司其职。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到了净鞭声,又看到了打着灯笼的小太监,立刻就跪在了门边迎接皇帝。

    早就有人去里头通报了。

    没一会子,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妇人迎了出来。

    明亮的灯光下,不是沈佳言是谁?

    两人进了屋里,沈佳言还欲给楚天澜行礼,被楚天澜给拦住了。

    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大哥来信了,说回京城了,算着日子,明日就该到了。”

    沈佳言接过信却没有打开,只放到了一边,嘴角含笑:“陛下大婚,齐王殿下身为兄长自然要回京城道贺的。不知道昭华长公主可有来信?”

    楚天澜想起楚玥,脸色就柔和多了:“皇姐之前就来信,说是派了大外甥替她来道贺。如今祁国上下也离不得皇姐,当初皇姐出嫁,我还想着终有一日能接皇姐回家,咱们一家重新团聚。”

    “没曾想,这倒是成了奢望!有生之年,只怕我们兄妹也难再重聚首了!”

    说起这个,就是沈佳言也不得不咂舌。

    谁也想不到,当初和祁国联姻的昭华长公主,如今可是祁国的摄政皇后,权势滔天!

    自然是不能离开祁国,回到故国为亲弟弟道贺了。

    不过既然提到了楚玥,沈佳言也就趁势道:“那也正好,等大皇子前来道贺回国的时候,我也正好跟着他一起回去。”

    楚天澜顿时脸色一沉:“沈姨好不容易才回京城,为何不多住些日子?难道大晋还不如祁国好?我大婚后,后宫一切事宜都还要仰仗沈姨帮我看顾着,我才放心!”

    “沈姨能帮着皇姐照看几位外甥和外甥女,难道就不想看着朕的子女出生,帮着照看照看吗?”

    “再说了,如今沈姨也不是年轻的时候,到底身子骨重要!去祁国长途跋涉,哪里吃得消?倒不如留在京城休养,含饴弄孙——”

    话没说完,看到沈佳言的脸就黑了,心头一跳,立刻就住了嘴。

    沈佳言眉心一顿乱跳,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是皇帝,她非要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不可。

    老娘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还年轻着呢!咋就叫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身子骨不行了?

    在现代那正是风华正茂,韵味正好的年纪呢!

    就是现在,她保养的好,又不婚不育保平安,不用拿血肉来孕育孩子,不用拿生命来熬过一天天养大孩子,也不用找个男人来气自己,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

    比起同龄人,她看起来可年轻多了好吗?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多样子!

    在祁国的时候,走在路上,还有不少帅小伙搭讪呢!怎么就要含饴弄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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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之:徐氏(5)

    再说了,她什么时候帮楚玥照看过孩子了?

    不过是在祁国的时候,闲着无聊,楚玥把孩子丢给她,让她解闷而已。

    反正那孩子又不用她照看,伺候的宫女嬷嬷太监一大堆,她只需要没事的时候去看看,看孩子可爱就多逗两下,孩子哭了拔腿就能跑,这也叫照看?

    别以为她不知道楚天润打的什么主意,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京城罢了。

    你不想自己离开,你弄几个帅小伙来陪自己,还能算他是一片孝心。

    想白嫖自己给他看孩子?做梦吧!

    因此只端着笑脸:“陛下说笑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天下皆是这个道理!后宫更是如此!等陛下大婚后,后宫有主了,一切事宜自然是由皇后打理,哪里能容他人插手?”

    “若是破了例,以后人人都要如此,后宫岂不是乱套了?后宫来是陛下的家,是陛下休息放松享受天伦之乐的地方,若是都乱了规矩,岂不是不能放松,倒是烦心了?”

    “我知道陛下的心意,也心领了!可当初我就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养孩子了!你也别听你皇姐的,她那是故意逗你呢!她膝下的皇子皇女何等尊贵,跟随伺候的人那么多,哪里需要我来照看?不过是带着孩子去我那庄子里玩了几日罢了!”

    “再说了,我本是山野村妇,大字不识得几个,也不懂这宫里皇城的规矩,皇子皇女身份贵重,跟着我若是学了什么不好的,岂不是误了他们一生?”

    “更何况,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教养孩子,还是得你们自己来!我就不讨人嫌了!”

    若不是知道楚天润没坏心思,她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要害自己了。

    她一个外人,照看皇子皇女!就算外头大臣不说,这后宫嫔妃能干?

    要知道这能进后宫的,可都带着家族的期盼在身上,一辈子都要为了家族的荣光而奋斗的。

    好容易生个孩子,那可是晋升,也是为家族谋利最好的武器,不得养在身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给她一个外人养着,谁能甘心?谁能愿意?

    到时候这些后宫嫔妃,还有她们后头的家族,那怨气不得都冲着自己来?

    她活得有滋有味的,凭啥趟这浑水啊?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不过还好楚天润并不蠢,当然若是蠢,也不会从一干心眼成精的兄弟中杀出重围,荣登大宝了。

    先前只不过是太想当然了一些。

    更是一个青年皇帝独有的雄心勃勃,以为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大自傲让他说出了这番话。

    可沈佳言的这番话,却如同一瓢冷水,泼醒了他。

    是啊,他怎么就忘记了,父皇当初的后宫,那无数的勾心斗角,那无边荣华富贵之下的无数阴谋暗算?

    当初他们兄妹三人进宫,就算有提前准备,可到底年纪小,也吃过不少暗亏。

    自然是知道后宫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那个位置,为了家族,能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父皇后宫的那些女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美女蛇,看似无害,趁着你不注意到时候,就会偷偷地咬上你一口。

    他们跟父皇告状。

    可父皇却冷冷的告诉他们,身为皇子皇女,这是他们必然要经受的考验。

    若是连这些手段和考验都通不过,怎么面对朝堂上的那些千年的老狐狸?怎么应对将来办事时,下面心怀鬼胎的下属?成亲后,如何管束住那些下人,别让他们糊弄住了自己?

    身为父皇他给了他们兄妹三人能给荣华富贵,还护着他们在宫里能活着,已经是看在他们母妃的份上,格外的看重了。

    若是这样,他们三人还连自己都护不住,那就是三个废物!

    废物,在皇室中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到时候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用他们的亲事,来为皇室做最后一点贡献了!

    那样冷酷无情的话,到现在,楚天润想起来,还言犹在耳,不能忘记。

    他们兄妹三人,不想当废物!所以苦苦挣扎,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回想起来,楚天润忍不住眼神黯然。

    他刚出生多久,生母就病亡了,然后从记事起,他记忆中的娘就是沈佳言。

    也许最开始的记忆不是很美好,可那个时候他刚记事,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之前的早就忘记了。

    在他心目中,想起娘来,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就是沈佳言。

    后来沈佳言离开他们,兄长和姐姐没有因为他小,就瞒着他。

    而是跟他将来龙去脉,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分明,说清楚是他们兄妹三人对不住沈佳言,沈佳言却没有对不住他们的。

    他当时心里就暗暗的发誓,若是有一天,他有能力了,他一定要将沈佳言接到家中,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孝敬着,不让她再吃半点苦。

    再后来,他进了京城,认回了父皇,成为了皇子。

    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日子比起当初在乡下,那好了百倍千倍不止。

    可在他心目中,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跟沈佳言在乡下和镇上的那短短一段时日。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过是想借着皇姐和亲的机会,将沈佳言接到京城来,大家聚一聚,也让沈佳言过几天好日子。

    可是他们的父皇却觉察出了他们兄妹三人对于沈佳言过度的信任和依赖,而心生了杀意。

    还好兄长当机立断,自请驻守南州,保住了沈佳言的性命。

    从那个时候起,楚天润就知道,唯有成为最尊贵的皇帝,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一刻起,楚天润心头才真正下定了争夺皇位的决心!

    所以他去争去抢,才有了今日。

    本想着,成了皇帝,他将沈佳言当作亲娘,那天下人就得跟着他一起,将沈佳言奉做无名有实的太后才是!

    这后宫,就得跟着他一起,孝敬沈佳言,尊重沈佳言!

    可沈佳言的话,让他又想起了父皇当日的另一番话来。

    父皇在兄长自请驻守南州,要带走沈佳言后,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你们真喜欢一个人,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那就把她藏得好好的,不要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样不是喜欢她,对她好,是害了她,想要她的命!

    当初他以为父皇是危言耸听,是看不惯他们兄妹三人对沈佳言的好。

    可现在,被沈佳言这么一说,再回想父皇的那句话,才隐约明白,当初父皇就在提点他。

    若真的如他先前说的,让沈佳言帮忙照看孩子,那岂不是让沈佳言成为前朝后宫之敌?

    那不是对她好,要让她过好日子!而是要害了她的命了!

    到此刻,楚天润不得不承认,即使真成为了皇帝,此刻的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真正的护住沈佳言,不受一点伤害!

    想到此,楚天润不由得有些颓然。

番外篇之:徐氏(6)

    沈佳言见楚天澜那颓然的样子,生怕他一时钻了牛角尖,非要来一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来,那才是要了人命了。

    耐着性子安抚道:“有句话说得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如今是大晋的皇帝,受天下百姓供养,自然也要承托起一国之君的责任来!断断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

    “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一个聪明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如今你长大了,我相信你也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感,能让天下百姓臣服爱戴的一个好皇帝!”

    “你的一番心意,其实我都明白!你怕委屈了我,你想弥补当年,我都懂!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这皇宫固然是天下最富贵之地,也是规矩最多的地方!我如今这年纪大了,也受不了这些约束规矩了!”

    “更何况有你跟你兄长护着我,我哪里还会委屈?你们兄妹三个,如今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责任,也都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轻易不能出门。”

    “我到处走走,也算是你们的一双眼睛,替你们看看这大好的河山,各处的风景,还有朝廷统治下的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这不挺好的吗?”

    “以后我每到一处,看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就写信回来告诉你,让你也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百姓的疾苦难道不好吗?”

    “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我就像是那什么钦差大臣,替陛下微服私访,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然拘我在这京城里,一年半载的也就罢了,时间长了,迟早我得憋出病来——”

    楚天澜听到这里,急得皱眉跺脚道:“呸呸,百无禁忌!沈姨,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说了!”

    沈佳言看着楚天澜着急的模样,心底一软,想起楚天澜当初年幼时候的,也是这样,急得眉毛都竖起来,小脚跺得飞快的模样。

    忍不住笑叹道:“你方才这急眼的模样,跟小时候还是一样一样的!”

    楚天澜的眉眼也柔软了下来,走到沈佳言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坐下。

    自己顺势坐在了沈佳言的脚边,头靠在她的腿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也没有那么老成,反而多了一点少年的朝气。

    “我待沈姨的心还跟以前一样,倒是沈姨,却跟我们生分了!”

    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怨和不满。

    沈佳言本想说这不合规矩,可难得看到楚天澜这样放松,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想了想,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如今你们兄妹可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尊重的三兄妹了,谁见了你们不得毕恭毕敬的?我这已经算是没规矩了!不然这个时候就得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了!”

    楚天澜也翘了翘嘴角,忍不住又蹭了蹭,才咕哝道:“沈姨,我出生没多久娘就死了,记事起,就知道您是我娘!不管您怎么想,认不认我,我心里,都是拿您当亲娘一样的!”

    “我知道,您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京城的人!只是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在京城多呆些日子!怎么着也得看着我大婚了,让我带着皇后来给您敬杯茶不是?”

    “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年底了,我还想跟您一起过一个年!这些年,您一直在外,大哥在南州,大姐在祁国,京城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时常想起当初在东光村的日子,那个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身为一国之君,楚天澜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佳言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还是放松了下来。

    说来,这兄妹三人里,还是老三楚天澜最讨人喜欢,跟人精似的会看人说话,一贯的贴心。

    低头就忍不住揉了一把楚天澜的头,忍不住心里也小得瑟了一把,如今这大晋朝,也就自己还敢摸皇帝的头了。

    不过这手感,到底不如小时候头发柔顺了,年纪大了,皮糙肉厚不说,连头发都变得硬邦邦起来。

    楚天澜忍不住就着沈佳言的手蹭了蹭,就跟小时候一样。

    一时间两人都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在东光村的时候,嘴角都翘了翘。

    半天没说话,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的融洽。

    直到沈佳言的腿都酸了,被这么一火力壮的大小伙子靠着,这虽然行宫晚上凉快,也觉得热哄哄的。

    忍不住动了动腿,推了推楚天澜:“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我腿都酸了!你这么贴着也不嫌热得慌?”

    楚天澜有几分舍不得,到底还是心疼沈佳言,忙起身,倒是想伸手给沈佳言锤锤腿呢,被沈佳言断然拒绝:“就你那手劲,我这腿只怕要被你捶废了!快叫个专门捶腿的来,你也起来活动活动——”

    楚天澜这才察觉到自己坐在地上这半日,因为半边身子靠着沈佳言的腿,这半边身子却是酸麻如同蚂蚁噬咬一般难受。

    忙不迭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才喊人进来伺候。

    两人有了这一番深谈,彼此也都放松了许多。

    第二日一起来,沈佳言就发现身边盯着她的人就少了许多,楚天澜也让人传话,说行宫里除了前头议事接见大臣的前殿外,整个行宫随便沈佳言逛,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若是不想逛园子也没事,行宫里有梨园,也有舞坊,传一班小戏子也好,或者叫上舞姬跳舞解闷也罢,只管叫去。

    当然,要是沈佳言想见见以前的熟人,让小钱子出宫去,将人宣进来见一见也无妨。

    还说晚上等楚天泽到了,他们兄弟二人再陪她一起用晚膳。

    沈佳言看了看外头,虽然太阳才一树高,已经很有威力了,白花花的照在路面上,晃得人眼睛疼。

    这个天气自然不好去逛园子。

    至于听戏,赏舞之类的,沈佳言也没兴趣。

    只想着成嬷嬷和大嘴还在宫外呢,当初一起进了京城,她被接进宫里,成嬷嬷和大嘴却留在了宫外,也不知道此刻如何了。

    一问小钱子,之前守口如瓶的小钱子,今日里倒是乖觉,想来应该是得了楚天澜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就回话,说是陛下已经吩咐了,让人回去接成嬷嬷和大嘴过来行宫,想来两日后就能到了。

    沈佳言这才放心下来。

    想起楚天澜的话,琢磨着这所谓的熟人,应该就是徐氏了,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一直有联系的也只有徐氏。

    总不可能是慕破军吧?

    果然,试探着说想见一见徐氏,小钱子一个磕绊都没打,麻溜的就答应着出去了。

    还没到晌午呢,外头小钱子就进来禀告,说是徐氏已经到了,就在院门外候着。

    沈佳言一听,忙让将人了请进来,又到门口去迎接。

    没一会子,一个小太监就引着一个官眷夫人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徐氏!

    两人经年未见,再见都有些不敢相认。

    徐氏是没想到,十来年过去了,沈佳言未见半点老态,倒是如同正怒放的花朵一样,比起之前还多了几分悠然之态。

    可在沈佳言眼里,十来年过去,徐氏许是操心的缘故,老态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皱纹,眼神也不复当初的明亮。

    果然岁月是一把杀猪刀,每一刀都催人老!

番外篇之:徐氏(7)

    徐氏欲待给沈佳言行礼,被沈佳言给一把扶住,两人互执手相看了半日,都忍不住笑中带泪,感慨万千起来。

    好在都不是年轻姑娘家了,不大一会子就都平复了心情。

    互相搀扶着进了屋里,有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就退了下去。

    两人分宾主坐下,喝着茶,先问了彼此对方的情况,又问了家人可好,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伺候的宫女就进来禀告,说午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移步到花厅,用了午饭,休息了一会。

    就看着外头本来白花花的太阳照得人眼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边天都被云遮住了,倒是凉快了下来。

    沈佳言听说徐氏也是第一次来行宫,索性拉着她一起在行宫里逛逛。

    反正楚天润如今没有后宫嫔妃,除了前头接见文武大臣和批折子的前殿,后头的各种宫殿和亭台楼阁都没有住人,倒是也不怕惊扰了人,或者犯了忌讳。

    徐氏早就听说这行宫是按照南方园林的风格修建,依山傍水,十步一景,集几代皇帝重金打造而成。

    而且这行宫内院,除了皇帝的后妃,或者是后妃的娘家女眷,寻常官宦人家的女眷哪里能有机会得以一见?

    今日也就是托沈佳言的福,沾光跟着见上一见,开开眼界。

    不说别的,以后这也能作为一项谈资,也能在官宦女眷中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因此也不推辞,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沈佳言一说要出去逛逛,自然有人前去安排。

    等她们俩出门的时候,前后都有小宫女伺候着,有打着伞的,有拿着扇子的,有拎着食盒的,也捧着薰炉花瓶的,还有带着凉席垫子的……

    在她们后头排成了两列,浩浩荡荡的。

    更早有小太监去各处传话,一会子贵人要来逛园子,让闲杂人等都避开,别冲撞了贵人。

    出得沈佳言住的院子,外头就有两对小太监开路,路边有躲避不及的太监宫女,都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跪在了路边。

    不说沈佳言,就是徐氏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待遇,跟后宫太后太妃也不差什么了。

    这行宫不愧是大晋好几任皇帝几次三番修缮过的,端得是山水依托,房屋都掩映在奇石和花草树木之间,一扫皇城富贵之气,清幽雅致之极。

    有小钱子在前头带路,自然是先逛行宫内最出名的几处景致。

    什么桃花源,什么蓬莱洲,什么观月亭,听风楼,这一路景色又好,路有平坦。

    累了还有地方歇脚,考虑到那是无比周到。

    沈佳言在现代也是逛过江南各处园林的,此刻也不得不被这行宫景色之美所打动。

    到底是皇家园林,倾一国之力打造,占地极大,汇集全国各处秀美景色,倒有些现代被毁掉的圆明园的意思。

    逛了一会子,沈佳言还好,她常年在外游历,体力自然不错。

    可徐氏到底养尊处优多年,年纪也上来了,才逛了两处,腿脚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还强忍着。

    还是沈佳言心细,正好走到了湖边,湖边挨着水岸搭着一座凉亭,凉亭旁边古树高大,树荫将凉亭笼罩其下,微风拂面,身上的一点汗意都被吹干,浑身凉爽无比。

    就指了那凉亭,说去歇歇脚。

    自然就有太监宫女抢着上前,很快就将凉亭布置好了。

    四周都点了薰蚊虫的香料,桌上也摆好了茶水点心,石凳上铺好了锦缎的垫子,凉亭的两边还迅速的挂上了细细的竹编的帘子。

    等沈佳言和徐氏进了凉亭,挥挥手,小钱子知道沈佳言只怕要和徐氏说话,就带着太监和宫女远远的站在了凉亭外的树下恭候着。

    既能看到凉亭里的动静,又不会离得太近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沈佳言不由得感叹,这皇宫里的能出头的太监也好宫女也罢,都是人精。

    不用你说,就知道怎么做让人心里舒坦了。

    无错更新@

    果然,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了下去,两人之间,尤其是徐氏,才放松了下来。

    靠在凉亭的栏杆上,忍不住一边捶腿,一边笑道:“今日倒是沾了你的光了!要是让外人知道,只怕都要羡慕死我了!”

    沈佳言皱皱眉头:“外头如今都怎么说?”

    徐氏知道沈佳言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她太谨慎小心了:“若说之前还在猜测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今日恐怕大家都知道是你了!”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的意思,谁不清楚明白?奉圣夫人是谁都能当得起的?当初陛下下旨的时候,说起你来,那都是一口一个吾家老人,念着你当初抚育他们兄妹三人的情分呢!”

    “再说了,看陛下的安排,你住的这萱瑞堂,之前可都是太后常住地居所,这寓意不用人说,都清清楚楚的摆在明面上了。”

    “先帝爷留下的那几位太妃,当年跟咱们陛下可不太和气,如今还能平安呆在慈安宫养老,已经是陛下宽宏了。谁还敢在陛下面前拿个长辈的谱不成?”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陛下成亲了,看陛下这意思,只怕皇后娘娘也得小心孝敬才是!谁还敢怠慢了你?”

    “不信你看着,今日我出宫,明日只怕就有人下帖子请我,寻我打听你的喜好,好挖空心思讨好你呢!”

    沈佳言忙拦着徐氏:“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不过是陛下念着昔日的情分,才给了我这几分体面!越是如此,我越要小心谨慎才是!不然看在外头那些人眼里,岂不是个笑话?”

    徐氏不以为然:“依着我说,如今你这些荣光,都是你应得的!当初你为了陛下他们兄妹三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遇到慕破军那样的人,到现在都还孤身一人,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陛下如今这样的封赏,也不能弥补你那些年受的苦!”

    “若不是你当初收留,他们兄妹三人当初只怕就——”

    剩下的话被沈佳言一把捂住了徐氏的嘴,尽数给压了回去。

    “慎言!这是什么地方,姐姐忘了?这些话也能说出口的?”

    沈佳言没想到徐氏居然这样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徐氏也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是进宫来,看到皇帝对沈佳言的处处优待和尊重,沈佳言没飘,她倒是有些飘了。

    沈佳言看徐氏清醒了些,这才放开了手,叮嘱道:“虽然伺候的人离得远听不到,可姐姐也得谨言慎行才是!在我面前说漏嘴不要紧,明日你若是在其他官眷面前也这样,陛下纵然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不会为难我,可姐姐和兄长那里就难说了。”

    徐氏拼命的点头,吞了吞口水,苦笑道:“说来我还是不如你!说来你才是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你且稳得住。我不过是沾你的光,跟着进宫长见识的人,却被这无边富贵迷了眼!我还虚涨你这些岁数,如今看来,不过都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也亏得你稳得住,不然若是被我几句话说得也飘起来,倒是给你招祸了!”。

番外篇之:徐氏(8)

    沈佳言将面前的茶推给徐氏,示意她喝上一口,压压惊。

    心里却明白,其实徐氏这样很正常,不说她,自古以来多少聪明人,名臣良将不也都被滔天富贵无边权势迷了眼么?

    她这样的,才有些不正常。

    不过是她无欲则刚罢了!更多的是,她太了解人性了!

    别看楚天澜如今对她百般孝顺,可她毕竟不是楚天澜的生母,就是生母,在皇帝这种生物眼里,不涉及到利益的时候,那自然是供起来。

    可一旦涉及到利益,别说是生母了,就是王母娘娘来了,那也是要翻脸无情的。

    只不过若是生母,有着血缘关系,怎么着最后也能保全自己。

    可她这种没有血缘关系,倚仗的不过是皇帝良心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就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么个两难的境地。

    是既不能拒绝皇帝如今这一腔感恩之心,不然就是她不识好歹!

    也不能太高调,或者仗着皇帝的势而飞扬跋扈。

    如今看着没问题,可等将来皇帝翻脸清算旧账起来,那可都是她的罪状。

    因此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对她来说,真是烫手的山芋。

    不得不接受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就烫着了自己。

    所以她哪里有心情飘起来?她都要抑郁了好吗?

    看到徐氏这样,她也只能这样提点两句,别的是一句都不能多说了,就看徐氏和荀晋元自己的造化了。

    也亏得徐氏虽然开始有些飘,不过马上就能冷静下来,沈佳言知道她心中有数,也就不多说了。

    见徐氏喝了茶,人也平静了,这才又扯起另外的话头,聊了几句这行宫的山水风景。

    看着天色不早了,也就让人将徐氏给送出行宫。

    徐氏人看着平静了下来,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发懵的。

    不过都是凭这本能,被小太监送出了行宫,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才慢慢的真正的冷静下来。

    回想起在行宫看到的一切,再看沈佳言,就不是为她享受这样的待遇而羡慕和高兴,而是担心起来。

    心中焦灼起来,吩咐外头的车夫快一点,她想早点回去,好问问荀晋元。

    没想到,这人越着急,倒是越有事。

    马车才加速走出没多远,就突然停了下来。

    徐氏本来就心神不定,一个不妨,人往前一栽,幸好旁边伺候的两个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不然只怕就要栽倒在车厢里了。

    饶是如此,也吓了她一跳。

    伺候的丫头忙掀开车帘,还来不及责骂马夫,就听到马夫的声音:“夫人,前面是宁平侯府的马车挡住了——”

    丫头到了嘴边的责骂立刻吞了下去,探出头去一看,前头一辆马车上,正是宁平侯夫人平日里坐到那一辆,上头还有宁平侯的标记。

    她以前随着自家夫人也曾去过几次宁平侯府,自然是认识那标记的。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帘子,回头道:“夫人,前头是宁平侯夫人的马车。”

    徐氏眉心一跳,这个时候宁平侯夫人袁氏拦着自己的马车是为何?

    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就听到外头一个熟悉的老嬷嬷的声音:“徐夫人,我家夫人请夫人到旁边茶楼坐一坐。”

    伺候的丫头打开帘子,就看到宁平侯夫人袁氏身边的嬷嬷正站在自家马车旁,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拒绝的邀请。

    马车旁边,就是一座茶楼,楼上靠街的窗口,袁氏正俯视着她们的马车。

    看到了徐氏,微微点了点头。

    徐氏就知道,来者不善,今儿这人是不见也得见了。

    放下车帘,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次扶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

    进了茶楼,两个丫头被嬷嬷拦在了楼下,示意徐氏一个人上楼去。

    徐氏眼中掠过一抹不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示意两个丫头在楼下捡个位置坐下,点茶水和点心先吃着。

    她这才提步缓缓往茶楼上走。

    二楼都被清空了,只有一个雅间门大开着,里头坐着的,就是袁氏。

    等徐氏进了雅间,见了礼坐下。

    就有丫头奉上了茶水和点心,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雅间的门。

    从这雅间的窗户看出去,远远的,能看到行宫,还有行宫附近的各处庄园。

    这茶楼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行宫修建好了,之前的皇帝来这边避暑开始之后,因着京城达官贵人都要在此住上几个月。

    这行宫附近的管道左右,慢慢的也就开了不少的铺子,有茶楼,有酒楼,也有各色杂货铺子。

    这么些年发展下来,也已经形成规模了。

    好多都是京城老铺子的分店,也就只做这几个月的生意。

    这茶楼就是京城有名的茶楼的分店,听说背后的老板权势极大,没曾想倒是也能被宁平侯夫人包场。

    徐氏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不过面上却是微微笑着,问袁氏:“不知道夫人找我可有何事?”

    袁氏是个看上去极为文雅温柔的女人,婚后夫君尊重,儿女双全,日子过得顺心,因为还有一种京城贵妇特有的矜持。

    也是极为温柔的一笑,才缓缓开口:“今日听闻徐夫人被召见进宫,我就一直担心。之前不知道宫里的贵人会召见夫人,倒是忘记了让我家嬷嬷提点夫人觐见贵人的规矩了。我家侯爷一贯跟我说,他和荀大人是多年的交情,让我平日里多照拂夫人,可偏偏出了这样的纰漏!”

    “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在家里也呆不住,索性就在这里等着夫人,如今见夫人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不然若真是夫人有个什么差池,我可怎么跟我家侯爷交代?有怎么对得起我们两家的情谊?”

    说着还忍不住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花。

    徐氏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大一股子绿茶味?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关系多么亲密呢?这袁氏又是如何的体贴善良呢!

    可她只听出来一个意思,袁氏这是拐弯抹角的想打听宫里今日召见她的那位贵人是谁!

    宫里的那位贵人是沈佳言,也就是所谓的奉圣夫人,这消息可是皇帝今日让人放出来的。

    这跟着随驾的诸人,如今谁不知道?

    袁氏会不知道?说了那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想从她这里打听沈佳言罢了。

番外篇之:徐氏(9)

    只是,袁氏为何要打听沈佳言?

    徐氏心里一紧,面上却一脸不好意思:“袁夫人这是太客气了!先不说宫中贵人召见,本是突然,夫人又从哪里知道去?侯爷最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会因着这个怪罪夫人呢?”

    “若真是侯爷要怪罪夫人,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倒是容我去侯爷面前替夫人分辨分辨,定不让夫人受我牵连!”

    “更何况宫中贵人最是慈和不过,得蒙召见,本是我的福气!不仅能领略宫中美景,还得贵人赏赐了席面,再有体面不过了!就算我礼节上有粗疏之处,贵人心胸宽广,又怎么会跟我等一般见识?”

    “夫人您说是不是?”

    袁氏拿帕子沾眼角的手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盈盈的道:“徐夫人说的是!倒是我自误了!我给徐夫人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起身赔礼。

    徐氏哪里敢受她的礼,忙先起身避开了:“袁夫人这是要折煞我不是?不过说笑罢了,哪里用得着行如此大礼?这让我家大人知道了,只怕我也要吃挂落!”

    袁氏的礼就行不下去了,这要是再继续强行赔罪,就是让徐氏为难了。

    只得又坐下,脸上也有几分尴尬之色,还不忘为自己分辨一二:“是我太心急想左了,徐家姐姐勿怪!”

    这就又称呼起姐姐来。

    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徐氏非但没因为袁氏的亲昵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袁夫人一片好心,我怎么会怪罪呢!感激还来不及呢!”

    袁氏脸色一僵,伸手拉着徐氏的手:“我们两家是至交,我家侯爷和你家大人也一直交好,凭借咱们两家的关系,实不该如此生疏才好!这都怪我,年轻面嫩怕压不住府里一干老人,在家中都要端着夫人的款。如今在外头,咱们倒是可以放松些,我称呼一声姐姐,可别嫌弃。”

    徐氏心里一声冷哼,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啊?

    当下也挂起了一脸假笑:“这我可不敢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要说我造次了?”

    袁氏忙道:“咱们姐妹今日说点私房话,外人谁能知道?”

    徐氏看袁氏这作态,索性附和着她说了几句,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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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说几句话,袁氏就将话题往今日召见徐氏的宫中贵人身上引:“徐家姐姐,今日宫中召见你的贵人,可是那位奉圣夫人?”

    徐氏点点头:“正是。”别的却一个字不肯多说。

    袁氏眼神一动,一脸好奇:“徐家姐姐,这位奉圣夫人咱们京城的女眷可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姐姐你可是第一个见她之人吧?这位奉圣夫人是何模样?妹妹也好奇的很呢?”

    徐氏一笑:“奉圣夫人还能是何模样?还不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睛?还能三头六臂不成?不过这奉圣夫人不愧是当初养育过当今陛下和齐王殿下昭华长公主的奇人,最是和气不过,不然也不会得陛下如此尊重不是?”

    袁氏神色一僵,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姐姐说的也是,这位奉圣夫人也真是好福气,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只因为养育过陛下几年,就能蒙获如此天恩,得封一品夫人。这福气运气,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啊!”

    徐氏听袁氏这话酸溜溜的,心里也就不痛快起来。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当初沈佳言吃过的那些苦,谁能吃?说的好像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也不想想,若只是随便养育几年,皇帝能如此厚待?

    如今这一切的地位和尊荣,都是沈佳言应当应得的!

    因此也就道:“夫人只怕是不知道,当年奉圣夫人养育陛下和齐王殿下他们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过!陛下也是念及奉圣夫人当年之功,才如此厚赏!莫非夫人是觉得陛下此。(下一页更精彩!)

    举不妥?”

    袁氏脸色一白:“姐姐这话说的!我绝无非议陛下的意思!只是,只是听闻这位奉圣夫人乃是被人休弃的妇人,这名声上有些不太好,所以——”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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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脸色一冷,霍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声道:“胡说八道!谁说奉圣夫人是被人休弃的?是哪个王八蛋造谣?夫人你告诉我,我非要找到那个人,撕烂他的嘴不可!”

    袁氏一怔,没想到徐氏这样看着温文尔雅的官眷夫人嘴里居然说出如此粗鄙之词来,半天才讷讷的道:“这话,是听,听我家婆婆身边伺候的老人说的,说当年奉圣夫人是被我家侯爷休弃——”

    徐氏一拍桌子:“放她娘的狗屁!你家婆婆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不清楚?一个偏心偏到胳肢窝,为了她家老二连你家侯爷,你的子女都不放过的老虔婆,你听她嚼舌?还伺候她的老人?她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有人伺候?是到了京城,身边还是你安排的人伺候,这也叫老人?你糊弄鬼呢!这么恶心人?”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今天拦着我,喊什么姐姐,说什么两家至交?不就是想打听奉圣夫人吗?你要打听,你正大光明地来问,使这些阴损手段给谁看?”

    “咱们今儿个说清楚,谁跟你们家至交?你家侯爷是个什么好的不成?求而不得就败坏前头对他大恩的媳妇的名声?什么玩意?”

    “还奉圣夫人是被你家侯爷休弃?呸!别笑死人了!当初奉圣夫人要跟你家侯爷合离!你家侯爷苦苦哀求,各种拖延就是不肯合离的嘴脸,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觉得事情过去多年没人记得了?就在外头胡言乱语起来?”

    “呸!当年那些事,这世上可不是没人知晓的!我们这些知情人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觉得他如今是侯爷,权势滔天就可以胡说八道了是吧?做他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今天这番话,我定要带给奉圣夫人听,让她也知道知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就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你不理她,她还要跳出来膈应人!我也还要去问问陛下,他金口玉言,称奉圣夫人为吾家老人,是谁给的胆子,这样污蔑陛下家的老人!”

    说着转身就要走。

    被袁氏喊住了:“徐氏!你休要太过分!你不过一个四品的恭人,居然敢如此跟我一个侯夫人说话?你可别忘记了,你家老爷可是靠着我家侯爷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你这样做,不怕毁了你家老爷的前程吗?”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徐氏停下了脚步。

    袁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来。

    却见徐氏停下脚步,扭头道:“我家老爷是得当今陛下赏识,才得以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关你家侯爷屁事?我这诰命也是朝廷给我诰命,又不是你给我的诰命,我这样说话怎么不对?怎么?还要我给你磕头下跪不成?”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家侯爷倒是能左右朝廷任命了!这天下可是陛下的天下,还不是你家侯爷的天下呢!我家老爷只要对陛下忠心耿耿就是了,我倒要看看,你家侯爷怎么能毁了我家老爷的前程!”

    说着,冲着袁氏冷笑一声,一把拉开了雅间的门,只往楼下而去。

    .@.。。

番外篇之:徐氏(10)

    楼梯口守着的嬷嬷猝不及防,只听到里头似乎闹起来了,然后就看到徐氏气冲冲的走出来下楼。

    伸手就要拦着徐氏,劈头就被徐氏给了一记耳光,嗤笑道:“我就算只是个四品恭人,那也是朝廷命妇!我想走,就是你家侯夫人也拦不住!你一个老奴是什么牌面上的玩意,也敢跟我动手?滚远些——”

    说着一把推开了嬷嬷,蹬蹬蹬的下了楼。

    听到楼上的动静,徐氏的两个丫头早就起身正要上楼。

    就看到自家夫人风卷一般的下来,就往外头走。

    也不敢多问,忙跟了上去,扶着徐氏上了马车。

    旁边宁平侯府的下人没听到自家夫人的话,又看到徐氏脸色铁青,有心想拦上一拦,又想起楼上自家夫人的贴身嬷嬷都挨了打,顿时就迟疑起来。

    这一迟疑,荀家的车夫见机一扬马鞭,架起马车骨碌碌的就走远了。

    好一会子,才听到楼上一声轰响,似乎是什么被推倒在地,杯碗之类的哗啦啦的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就是袁氏愤怒的声音:“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四品恭人,她家男人给我家侯爷提鞋都不配!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这眼里还有王法吗?”

    一面就吩咐:“回去!立刻回去!”

    一股无法言语的愤怒充盈着袁氏的头脑,从她嫁给慕破军那日起,她出门在外,谁不高看她一眼?他家夫君跟当今陛下和齐王殿下的关系,谁不知道?尤其是当今登基后,那更是水涨船高!就是好些国公夫人见了她,也不敢拿大!

    这几年在京城官眷里头,她地位超然,独一份!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居然让一个四品恭人这么不给面子教训了一顿!

    那荀晋元不就是个户部侍郎吗?当初不是自家侯爷看在他前头那个妻子的份上,多多提携,能有今日?

    这还没爬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想忘本了?

    今日之耻,她若是不回报一二,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女眷中立足?

    那徐氏不就是仗着那个自家侯爷前头那个被休弃的女人的势吗?什么奉圣夫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皇帝就算念着恩情又如何?那女人对皇帝他们的恩情,能有她家侯爷大吗?

    更不用说侯爷手握兵权,对皇帝来说可比那女人有用多了!

    那个女人再有恩宠,在皇家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宁平侯府的下人门,大气都不敢出,从未见过自家夫人这么生气失态过!

    就连那挨了徐氏一耳光的嬷嬷,也不敢多说话,低眉顺眼的搀扶着袁氏上了马车,往宁平侯府在行宫附近的庄子而去。

    先说徐氏这边,一路强压着怒火,在马车上连喝了三杯茶都没将火气给压下去。

    到了自家的院子,进门就问老爷回来了没?

    下人见自家夫人气色不对,忙回话,说是自家老爷也是敢到家不久,正在书房呢。

    徐氏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奔着书房来了。

    书房里,荀晋元正和幕僚在说着什么,眼见无人通报,徐氏就冲了进来,脸色还不对。

    幕僚十分知趣,忙不迭地就退了出去。

    荀晋元这才惊讶的问:“不是说宫中贵人召见你进宫吗?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气?不应该啊,不是奉圣夫人召见吗?她还能给你气受?”

    徐氏冷哼一声:“谁给我气受?自然是老爷!”

    荀晋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给你气受了?”

    徐氏这才气呼呼的,一五一十的将出宫后遇到袁氏的事情都说了,最后还道:“好一个宁平侯爷,好一个宁平侯夫人!感情老爷你有今天,都是他宁平侯的功劳呢!那宁平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宁平侯提拔的老爷您!咱们有今天的地位好日子,都多亏了他们宁平侯府呢!”

    “亏你往日里还跟宁平侯称兄道弟呢!呸!你拿人家当同僚,当兄弟!人家拿你当儿子孙子,当奴才看呢!今日那宁平侯夫人的架势,倒像是我这命妇是她给的一样!巴不得我跪下来捧她臭脚呢!我呸!”

    荀晋元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自认为能有今天,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是当今陛下的赏识,当然里头还有沈佳言是他义妹的缘故!

    可跟慕破军有个毛线关系?

    他跟慕破军看似关系不错,一来他们都是先帝看好的人,二来呢,又都效忠当今的陛下,勉强算是同坐一条船吧!

    其中也有慕破军身为一个男人,对沈佳言那种微妙的感情,而对荀晋元略有关照。

    可这顶多算是同僚交好,彼此在朝上不给对方使绊子,酌情说几句好话的关系。

    怎么就在宁平侯夫人眼里,他这个户部侍郎都是慕破军给的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当下冷声道:“夫人说的是!为夫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户部侍郎居然是宁平侯给的!夫人今日受的委屈,为夫定当会帮夫人讨回来!宁平侯!好一个宁平侯!”

    想来这番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定会有一场好戏吧!

    之前他就觉察出来,其实当今皇帝和宁平侯之间,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关系亲密。

    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如今细想想,只怕是宁平侯仗着这往日的情分,太过骄矜的缘故吧!毕竟明面上虽然不提,私底下谁不知道当初当今陛下三兄妹是寄养在宁平侯老家呢。

    当今陛下三兄妹,当初可是叫过宁平侯父亲的!

    有这一段渊源和情分,朝廷上下,谁不对宁平侯多加容让一二?

    如今看着,宁平侯被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给迷了眼了,以为先帝去了后,无人能够压制,真在当今陛下面前拿起当长辈的款来了?

    只可惜,当今陛下虽然年岁不大,可却不是那平白给自己多认个长辈的人。

    他先前念着宁平侯在朝中给自己说过几句好话的情分,还想着只是慢慢的远离也就是了。

    如今看来,有人是蹬鼻子上脸了,倒也不必再给这个情面了!

    心中盘算了一番后有了章程,只不过这里头还需要有一个人帮忙才是。

    想了想,问徐氏:“今日进宫去见奉圣夫人,她一切可好?陛下对奉圣夫人可好?”

    徐氏听到荀晋元问这个,心情倒是好了些,将进行宫看到的一切也都慢慢说给他听。

    荀晋元听到沈佳言在行宫中住的居然是之前太后所住的院子,又有之前陛下身边的得脸太监钱公公伺候,出行那排头架势,太后也就是这个排场了。

    眼中异彩连连,心中的猜想越发明晰了。

    看来皇帝对沈佳言这个当初的后娘的感情如今都比宁平侯深刻!

    当然,这也是因为沈佳言为人低调的缘故,也有对沈佳言再多恩宠也无碍朝廷大局的缘故!

    而且荀晋元想的更深远一些,这个时候,将沈佳言接到京城,如此声势浩荡,倒像是特意造势一般。

    莫不是陛下想将沈佳言这个奉圣夫人推出来,将养育之恩都归于沈佳言一人身上。

    毕竟皇帝当初被养在宁平侯老家这事,不过是私下传说,无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沈佳言的养育之恩,已经被皇帝三年前就定性了。

    荀晋元似乎触摸到了一点皇帝的打算了,这是要将沈佳言推出来,然后抹灭掉宁平侯一直依仗着的所谓的养育之情吧?

    朝堂上的那么些老狐狸,过不了多久只怕就能看出来皇帝安排的意思了。

    皇帝只要发出了这个信号,自然多的是人会抢着替皇帝办事的。

    宁平侯府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心中有了主意,荀晋元凑到了徐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氏露出惊诧之色来,迟疑的看着荀晋元。

    荀晋元低声道:“你放心!这事攸关我们一家上下身家性命,我能拿这个开玩笑?你明儿个就进宫!”

    徐氏点了点头。

番外篇之:慕破军(1)

    与此同时,宁平侯府。

    袁氏回府后,先问宁平侯此刻在哪里?

    下人们禀告说宁平侯正在前头院子里督促两位公子练武。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袁氏,犹豫了一下,她是知道的,自家侯爷一贯公务繁忙,今儿个是难得有时间,陪两个儿子练武。

    若是她去抱怨,只怕扰了侯爷的好心情。

    因为犹豫了一下,让下人去守着,若是侯爷教导完两位公子,就请他到正院来,说自己寻他有事要说。

    一面回了正院,吩咐丫鬟将脸上的妆容略微改动一二。

    慕破军这几日正烦闷着。

    从听说沈佳言被皇帝接回京城那日起,就有些心神不定。

    自从沈佳言跟着齐王去了南州后,偶尔南州那边有消息传递过来。

    沈佳言在南州用甘蔗炼糖,到沈佳言不告而别离开南州,他都知道。

    尤其是沈佳言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嬷嬷,还有大嘴一个下人,就四处游历,让他是如鲠在喉。

    他委实有些想不明白沈佳言为何这样做。

    可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起码沈佳言没有再嫁别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卑劣,可却抑制不住的高兴。

    甚至心底隐约还有一种不能说出口的猜测,沈佳言没有再嫁,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了自己?或者是后悔了?毕竟再嫁也不能嫁给身份地位比自己更高的男人了?

    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就经常留意着从南州过来的消息。

    毕竟齐王带去的人手里,有不少是他帮忙抽调和训练的,自然能插几个探子进去。

    只可惜后来沈佳言离开南州,他就只能从皇帝那边偶尔才能得到一点消息了。

    皇帝登基,奉沈佳言为奉圣夫人,他本以为沈佳言回京城,没想到沈佳言却去了祁国。

    倒是如今陛下出了孝,要大婚了,将沈佳言给接了回来。

    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想见一见沈佳言,可是又有些害怕见到她!

    皇帝将沈佳言带到行宫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

    沈佳言今天召见徐氏进宫叙旧他也知道。

    按照往常,他今日应该还在宫中才是,可他却告了假回来,满腹心思在庄子里转来转去,看到自家两个儿子今日居然没去上学,倒是在庄子里玩耍。

    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两个儿子揪到前头院子操练了一番。

    直操练得两个儿子站都站不稳了,这才松口让他们下去休息。

    看着两个儿子跟劫后余生一般,撒腿就跑的模样,慕破军越发心中恼火起来。

    这两个儿子,都是被袁氏惯得,身为武将之子,却只会一些花拳绣腿,读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识得几个字罢了,却学了一肚子酸秀才的迂腐。

    一点都不像是他慕破军的种!

    每每他要教训几句,袁氏就拦在前头,要哭不哭的说什么他们夫妻如今就这么两点骨血,身上又有爵位,只要不参与谋反,一辈子荣华富贵都不愁!

    做什么要吃哪些苦头去?这练武的时候刀枪无眼,真要有个什么好歹,可让她怎么活?

    慕破军也是三十出头了,别人都抱孙子的年纪了,才得了这么两滴骨血,自然也是爱如眼珠子。

    又有袁氏这个小娇妻一哭一闹,那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只得罢了。

    如今两个儿子也都十多岁,眼看要说亲的年纪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不少的毛病,看着就来气。

    尤其是沈佳言回来了,让他看着这两个儿子,控制不住的会想,若是,若是当初两人没有合离,他们俩生下的孩子,想来不会变成这样吧?

    别的不说,看沈佳言抚养过的陛下和齐王殿下还有昭华长公主,一个个都声名显赫厉害的很。

    这还只是抚养了几年,就让皇家的这三位天子骄子,对沈佳言百般推崇。

    若是沈佳言教导自己的亲骨肉,比的不说,起码如今应该也是英雄少年吧?

    这么想着,慕破军虽然不至于说后悔,却也忍不住叹气遗憾,心情更低落了。

    一旁伺候的心腹,半个字都不敢多问,只递上毛巾给慕破军擦汗,顺便禀告袁氏说有事请他去正院的消息。

    慕破军皱皱眉头,袁氏当初生下老二后,就伤了身子,这些年来再无生育。

    还好他也不是那重欲的,有了两个儿子,后继有人,倒是也不着急。

    再不济,后院还有当初先帝赏赐的两个美人,他也不比年轻的时候了,也该保养一二了。

    没曾想,袁氏却给那两个后院的美人赐了绝子汤。

    他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并没有追究,反而还要给袁氏善后,将两个美人提成了姨娘,才算堵住了嘴。

    从那以后,他对袁氏的心就淡了许多。

    尤其是这几年,他修身养性,对女色看淡了,除了逢年过节倒是少去袁氏院子里,也不去另外两个姨娘那里,给足了袁氏面子,后院倒是还算平稳。

    虽然此刻不知道袁氏找他有何事,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不太想去。

    一边擦汗一边冷声问:“夫人今天可是出门了?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袁氏找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心腹唤过车夫来一问,顿时脸色一变。

    忙凑到慕破军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慕破军擦汗的手顿时停了。

    等心腹说完,慕破军手里的帕子往盆里一砸,溅出大片的水花来,打湿了身上的袍子也顾不上了。

    脸色铁青:“确定?”

    心腹点点头。

    慕破军气得冷笑出声,转身就往正院走。

    正院里,袁氏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又将腹稿打了一遍,心里有了底。

    就听到外头伺候的人一迭声的喊侯爷,就知道慕破军来了。

    忙拿手揉了揉眼角,让它更红一些,这才出来迎接。

    才出了内室,就听到门口的帘子哗啦啦一阵响,慕破军怒气冲冲的大步跨了进来,两人正好撞上,那被慕破军含着怒气甩开的竹帘子,一下子就砸在了袁氏的脸上。

    袁氏顿时唉呦一声,捂着脸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番外篇之:完结!

    若是往日,慕破军肯定要温言安抚一番,此刻他心中怒火滔天,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一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还没等下人们退出院子门,里头就传来慕破军的咆哮:“你今天做的好事——”

    下人们面如土色,不敢多逗留,惊慌失措的都退避得远远的,惊魂未定的互相打量着。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侯爷发这么大的火?

    唯有先前挨打的那个嬷嬷露出惶恐之色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正院,心里有了个不详的猜测:莫非侯爷发火,是因为今天夫人去打听了那位奉圣夫人的缘故?

    除此之外,夫人今天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这么一想,嬷嬷的心往下一沉。

    屋里,袁氏惊讶的看着慕破军,没有回过神来。

    她嫁给慕破军十多年,虽然偶尔夫妻之间也有些小摩擦,可大部分时间,慕破军还是很宠爱她这个小娇妻的。

    毕竟两人之间相隔的年岁有些大,慕破军对她格外的怜惜疼爱些,事事都依着她,给她体面。

    这样的慕破军还是她第一次见。

    毕竟是经历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军人出身,这没压制住身上气势的时候,浑然不是袁氏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女能扛得住的。

    袁氏只觉得眼前的枕边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杀气腾腾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寒,整个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慕破军心里越发焦躁:“你个蠢妇!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跑去打听奉圣夫人的事情做什么?还口出狂言,居然威胁户部侍郎之妻?你自己不想活,还要拖着宁平侯府一起死吗?”

    袁氏被骂得一脸懵,不过很快就抓住了几个关键词,慕破军这意思,是责怪自己去打听他前头那个女人的事情了?

    果然!他心里还有那个女人!还忘不了那个女人!

    所以他听到消息就怒气冲冲的跑来正院,一改以往的疼爱,责骂自己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正妻!半点体面都不给自己留下!

    所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自己的男人心里一直惦记着前头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绝望难过的袁氏,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将理智给冲散了。

    红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嘶声道:“哈哈,蠢妇!我跟你夫妻十几年,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你居然为了你前头那个女人骂我蠢妇!慕破军,你有没有心?你要真舍不得你前头婆娘,你当初为何要休了她?你既然休了她,娶了我,为何又对她念念不忘?”

    “人家才一回京城,你就魂不守舍了是不是?我今天只是打听了两句关于她的消息,你就坐不住了?跑到正院来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你休了我,再去娶她呀?”

    “我说你怎么跟那一个四品的户部侍郎关系那么好,还让我多照顾人家的夫人呢!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四品的小官,跟那奉圣夫人有关系!所以你一个侯爷,屁颠颠的折节下交,就是为了在奉圣夫人面前讨好卖乖是不是?”

    “你闭嘴!”慕破军听袁氏越说越不像话,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小几上,小几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块。

    上头的花瓶哗啦啦的倾倒在地,摔了个粉碎。

    地上一滩的水和瓷瓶的碎片。

    袁氏唬得倒退了两步,看着慕破军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

    慕破军咬牙切齿的道:“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今天我就该结果了你!看来往日里我对你是太过宽容了!才让你嘴里说出这些无法无天的话来!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你想拖着整个宁平侯府下水?若是我宁平侯府有个好歹,你们袁家也别想好过!”

    “来人——”丢下这番话后,慕破军冲着外头喊。

    很快从院子外,涌进来慕破军的亲信下人兵丁。

    “将正院给我围住!除了伺候的人,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所有的吃食都由你们经手,不许任何人接近!还有,若是让里头的人出来,或者传出只言片语的话,提头来见!”

    心腹打了个激灵,忙领命而去。

    很快,这正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往常正院贴身伺候袁氏的嬷嬷和几个丫头被推进来伺候袁氏,其他正院伺候的人,一概都被捆了,塞住了嘴,丢到了偏房里锁起来。

    等袁氏回过神来,就看到身边只剩下贴身的嬷嬷和几个大丫头。

    这才着急起来:“快,快送信回我娘家——”

    贴身的嬷嬷垂下眼睑,扶着袁氏:“夫人,正院都被侯爷的人围住了,不许人出去!”

    袁氏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不置信的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我这是被幽禁了吗?”

    贴身的嬷嬷和几个大丫头脸上惊惶未去,眼角都还是红红的,心中都为自己的前途和性命担忧不已,无人回答袁氏的话。

    袁氏不信邪,冲到院子里,就要出去。

    院子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不管她怎么砸门都不开。

    外头传来慕破军亲信的声音:“夫人还请回屋好生歇着吧!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

    说完,任由袁氏如何哭闹,外头都再无声息了。

    慕破军一面安排人去荀家赔礼道歉安抚,一面让写折子请罪。

    以他对当今皇帝的了解,只怕今日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呈现在皇帝的案前了,

    小皇帝这个人,在三兄妹中年纪最小,所以受先帝的教导和影响最深。

    看着年轻,最有城府不过。

    这几年他风头太盛,尤其是当年的属下,还有姻亲袁家,借着他的势力和名头,行了一些不法之事。

    他虽然也有约束,可有些事情,要达到目的,自然不能用常规手段,所以收效甚微。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只是大约还是念着当初的情分,所以引而不发。

    慕破军自己也是已经骑虎难下,毕竟就算他想退,可身后那么些人,也不会允许他退,回推着他往前。

    他预感皇帝的耐心已经不多了,沈佳言回京大约就是一个信号。

    若是这一次,他行差踏错,只怕就要失了圣心了。

    因此,在写折子的这回子功夫,也忙另派人去打听。

    果不其然,听说徐氏回去后,没多久荀晋元就直接进宫求见皇帝去了。

    慕破军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外头的天色,天色昏黄,眼看就要黑了。

    这个时候,荀晋元入宫,而且守在行宫门口的人手回报,皇帝还召见他了。

    本待第二日进宫的慕破军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揣起刚写好的折子,就骑马往行宫而去。

    只可惜,到了行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平日里极好说好的御林军,今日却铁面无私,不让递话进去。

    还是其中一个,偷偷给他透露了个消息,说是齐王殿下到了,陛下和齐王殿下都要陪奉圣夫人用晚膳,已经下令了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慕破军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

    齐王回京也好,明日倒是可以求他帮着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

    这么一想,慕破军略微放下心来。

    回到住处,想想心里还是不痛快,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心腹连夜送到袁家去,这才囫囵睡下。

    而此刻行宫中。

    楚天润和楚天泽两兄弟看着案上那一份密函,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尤其是楚天泽,忍不住叹息:“人心易变!当年忠心耿耿的慕叔叔,如今却也成了这般模样!”

    楚天润嗤笑一声:“他效忠的是先帝,又不是我们!先帝去后,他自恃当初的功劳和情分,时常以朕的长辈自居。他的那些手下,只知宁平侯,不知皇家!宁平侯的两位公子,更是在外头不止一次的叫嚣,说他们的爹宁平侯对朕和皇兄皇姐有养育之恩,没有他宁平侯,就没有朕的今天呢!”

    “宁平侯夫人在外头,比她品阶更高的公夫人都不在她眼里,处处以朕的养母自居!当初朕封沈姨为奉圣夫人,她在后头可抱怨不少!觉得朕应该封她为奉圣夫人才好呢!”

    楚天泽抬头看了楚天润一眼,嘴角翘了翘,眼神却没什么笑意:“这不正是你要看到的结果吗?”

    楚天润很干脆爽快的承认:“对啊!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我隐忍到今天,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这些年我捧着宁平侯一脉,他们这些年的日子可是过得比多少皇室宗亲都逍遥快活呢!若他宁平侯真的知道进退,不贪慕权势,早就应该急流勇退了。”

    “可你看看他这么些年,有退过吗?如今他的故交属下姻亲,可是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很!知道百姓中怎么说宁平侯府吗?人称慕半朝!”

    说到这里,楚天润脸上露出一点杀机来。

    楚天泽暗叹一声:“就算你要收拾他,也很是不必将奉圣夫人牵扯进来!这种时候,你将她接进京城,又大张旗鼓的显示你对她的尊崇孝顺,岂不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宁平侯狗急跳墙,要对奉圣夫人下手怎么办?”

    楚天润看了楚天泽一眼,慢吞吞的道:“所以皇兄你不就赶回来了吗?沈姨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

    楚天泽嘴角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凉凉的看了楚天润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楚天润却半点不见怕,反而慢悠悠的继续说道:“皇兄也不用太感谢我!解决了宁平侯,然后我大婚,留沈姨在京城到明年年初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皇兄这次还没能把握住机会,就放弃吧!”

    楚天泽眼神一利,刀锋一样的扫向楚天润。

    楚天润正色道:“皇兄,仔细想想朕的话!”

    说完,外头就有人禀告:“陛下,奉圣夫人那边来人问,陛下和齐王殿下什么时候过去?”

    楚天泽和楚天润互相看了看,都收敛住了神色,很快换上了轻松的神色,勾手搭肩的朝着沈佳言的院子而去。

    接下来几日,慕破军求见,都被皇帝拒绝了。

    他之前隐约的担心,如今变成了现实。

    百官看到之前圣眷优渥的宁平侯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圣心,接连接几次求见都被拒,顿时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蠢蠢欲动起来。

    没有几日,就有御史在朝会上开始参袁家纵奴行凶开始。

    以往这种折子,皇帝都会留中不发。

    可这次,皇帝却责令三司会审。

    这个信号一释放,那些虎视眈眈的文武百官,就如同鲨鱼一般,张开狰狞的大嘴,朝着宁平侯一脉撕咬起来。

    不过半月功夫,宁平侯的下属,还有袁家,都损失惨重。

    袁氏虽然被关在正院里,到底是当家夫人,除了不能出院子,一应用度都没受苛责。

    开始她还愤怒,还谩骂,可除了院子里伺候自己的几个人,没有任何人理会。

    而且院子里伺候她的嬷嬷和大丫头们,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看得出来惶恐害怕。

    就算她也能感觉的出来,似乎出了什么事,那些外头围着的人,一天比一天减少,偶尔能听到几句话,却带着风雨欲来的不详感觉。

    她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天天喊着要见侯爷,却无人理会。

    直到又过了几日,院子门突然打开了。

    袁氏还来不及惊喜,就看到亲娘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她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要迎上前去。

    才到面前,未语泪先流,正要扑到袁老夫人怀里,却迎头就挨了一个大比兜,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袁老夫人一记耳光扇过去后,气还没消,还欲再来一记,被伺候袁氏的嬷嬷和丫头忙拦住了。

    扶到上首坐着,给她拍背顺气。

    袁氏被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袁老夫人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骂:“你个孽女!你糊涂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不仅是害了宁平侯府,你还害了我们袁家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早知道你这么害人,当初生下来就掐死你算了!”

    旁边的嬷嬷忙哭着跪下来劝:“老夫人这样说,致我们夫人于何地?这让她如何自处啊!”

    袁老夫人啐了那嬷嬷一口:“她做得,我这个亲娘还说不得?你看看她干的那糊涂事!你好端端的,没事去惹人家奉圣夫人做甚?没长脑子吗?听了几句别人的挑唆,就什么都信了?如今你几个兄弟,都因为你,官都丢了,你满意了?”

    袁氏一听这话,顾不得脸上的疼了,一咕噜爬起来,忙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袁老夫人放声大哭:“都因为你这个孽障,得罪了奉圣夫人,如今陛下为了替奉圣夫人出气,将你几个兄弟都寻了不是罢官了!你还问怎么回事?”

    袁氏如遭雷击:“陛下怎么会这样?就算就算那奉圣夫人对皇帝有养育之恩,可咱们,咱们侯爷也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啊!莫非还比不过一个女人?我不信——”

    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陛下做事,用得着你相信?你说说你,当初你出嫁,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宁平侯以前有个原配,不管人家是合离也好,还是别的也罢!你就是个续弦,就得守规矩!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大面上不能错!更何况人家没孩子,也不碍着你的眼,你这体面比多少人家原配还强些?”

    “再说了,你跟奉圣夫人争个什么啊?人家都已经合离了!跟你男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还远远的在南州都没回京城!你非要跟她较什么劲啊?你好好的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不管你男人他心里到底想着谁,这将来跟他埋在一起的不得是你?这将来侯府的家当不都是你儿子的?”

    “你非要猪油糊了心窍!你男人对你好了几天,生了两个儿子,就哄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矫情起来了?要了这男人的身子,这满府的家当,还要男人的心了?呸!天底下哪里就有好事都占全了的?”

    “你都儿子要娶亲的人了,这一大把年纪了,你还矫情什么?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病吗?你要折腾,你自己个在家折腾你男人的妾也好,还是折腾你儿子院里的小妖精也罢,谁能说你半个不字?你非要撞到奉圣夫人的义嫂面前去?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哪个能饶得了你?”

    “如今家里成了这样了,你兄弟嫂子一大家子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以后可怎么活啊?你倒好,呆在家里还啥事都不知道呢!你现在立刻就进宫去,给奉圣夫人下跪也好,磕头也罢,怎么也要求奉圣夫人宽宥!只要她出了这口气,皇帝那边想来看在你男人往日的情分上,也就能高抬贵手了!”

    袁氏愣住了:“不,我不去!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了袁氏的脸上:“你不去也得去!除非你不认亲爹亲娘了不成?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娘家兄弟侄子,还有你两个儿子着想吧?”

    “明儿个一早,你就去!”说完,袁老夫人捶着胸口哭啼啼的出了院子走了。

    袁氏委顿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宫中。

    沈佳言正和楚天泽下棋呢。

    听说宫门口,宁平侯夫人求见。

    楚天泽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正端着茶盏喝茶,见楚天泽看向自己,也没理他,只扭头吩咐:“不见!”

    袁氏来求见的目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她懒得跟袁氏掰扯,也不想跟慕破军有任何的牵扯,自然是不见。

    若慕破军真脑子清楚,就应该明白,袁氏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真正的问题核心在于,他消磨掉了当初对皇家的恩情,已经威胁到皇帝了,所以皇帝想要收拾他。

    他若是想清楚了,就该现在主动的告老也好,告病也罢,交出手里的权利,皇帝还能看在他识相的份上收手,给他保留体面。

    而不是让袁氏来给自己赔礼道歉,把压力给到自己和皇帝。

    他到了此刻都还负隅顽抗,还指望自己能救他不成?凭啥?

    也不知道袁氏回去后跟慕破军是怎么说的,又隔了几日后,慕破军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告病不起,将手里的权利尽数归还。

    至于他的那些属下故交什么的,也都任由皇帝处置。

    姻亲袁家,除了袁氏的父亲,被贬成五品外放外,其他袁氏子弟的官职都不曾恢复。

    袁家人没法子,京城带不下去了,一大家子灰溜溜的跟着袁氏的父亲外放出去了。

    至于宁平侯,本来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如今也只允许降等袭爵一代。

    宁平侯自那以后,就身体大不如前,带着袁氏去了郊外的庄子养老,极少出现在人前了。

    楚天润这么一出后,朝廷上下无人再敢对这个年轻皇帝有轻视之心了。

    秋末,钦天监算好的日子。

    皇帝大婚。

    普天同庆。

    京城里到处披红挂彩,百姓脸上都喜气洋洋。

    宫里更是张灯结彩,百官带着家眷都要进宫领宴祝贺。

    沈佳言第一次出现在了皇家的宴席上。

    众人都忍不住将眼神投向沈佳言,这位神秘的奉圣夫人身上。

    沈佳言因着大喜的日子,也难得穿了一身华服,带了几样珠翠。

    看上去格外的年轻,而且气质阔朗,端坐在上面,看不出来是个乡野妇人。

    众女眷不由得啧啧称奇,倒是个标致的美人,虽然不如那袁氏美貌,可气质更甚一筹。

    更别提如今谁不知道,这奉圣夫人才是皇帝真心要孝顺的养母呢。

    好些人心里都忍不住笑话慕破军,真是眼瞎,这样的原配居然都合离了,娶了袁氏那样一个祸害,可真是娶妻不闲,祸害三代啊!

    慕破军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慕破军和袁氏看上去都老了许多,尤其是慕破军,头上头发都半百了,整个人精气神去了一半。

    皇帝仍然给他体面,位置安排在靠前。

    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沈佳言,怔怔地看了半日,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只埋头喝酒。

    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再往沈佳言那边看过一眼。

    袁氏也终于见到了沈佳言,一眼过去后,就心灰了大半,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夫妻俩都低头喝酒,知道他们失了圣心,也无人来寻他们说话,倒是落得清净。

    沈佳言身边却十分热闹,除了齐王殿下外,还有祁国前来贺喜的皇子,都围着沈佳言,替她夹菜奉酒,伺候周到。

    看得人大跌眼镜,心里对这位奉圣夫人的圣眷,又多了一层认识。

    想上前跟沈佳言搭话,却被齐王殿下和祁国皇子给拦住了,不许任何人接近。

    就连徐氏想接近,也被齐王身边的人给劝退了。

    皇帝大婚第二日,因着先帝和太后早就入土了,就算宫里还有几位太妃,那也不值得皇后去敬茶。

    唯有奉圣夫人这里,皇后进宫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娘家人也极力叮嘱她,就算是入宫为后,在这位奉圣夫人面前,也不能拿架子。

    因此皇帝带着她去见奉圣夫人,还要给奉圣夫人敬茶,皇后虽然心中惊讶皇帝既然如此看重,面上却是极为柔顺的就端了茶,要敬给沈佳言。

    沈佳言哪里肯受礼,连忙扶住了皇后,又接过了茶沾了沾唇。

    将准备好的大红封塞给了皇后。

    皇后又见了齐王和祁国皇子,彼此见礼后,才落座。

    又寒暄了几句,沈佳言就让皇帝和皇后两人回去休息。

    两人昨夜确实没睡好,皇帝也不跟沈佳言客气,直接就带着皇后回去了。

    路上还忍不住问皇后要了沈佳言给的红封,看里头给的是什么?

    打开一看,两人都怔住了。

    里头是京城有名的异珍阁的二成红利分子契书!皇后和皇帝都不是傻子,知道这异珍阁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二成的红利分子,那一年最少也有上万银子。

    沈佳言这是给了皇后一只生蛋的金鸡。

    就连楚天润都忍不住嫉妒起来,更不用说皇后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

    心里将对奉圣夫人的轻视不由得全部都消除掉了。

    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对奉圣夫人,要更恭敬些才好。

    大婚三日后,沈佳言就提出要离开京城。

    皇帝本欲不同意的,可楚天泽却拉着皇帝私下商议了半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据说兄弟俩争论大吵了半日。

    等出来,皇帝的脸色不太好,楚天泽却是一脸的轻松。

    没过几天,楚天泽带着沈佳言,还有祁国皇子,一起出了京城。

    马车里,沈佳言看着楚天泽,如同看一个傻子:“你说什么?你放弃了齐王的王位,要跟着我到处游历?”

    楚天泽眉目不动的剥着松子,“我没有放弃齐王的王位,只不过我告诉天润,我此生不会娶妻生子,他要努力加油多生几个孩子,将来若是有多的,过继一个到我名下也就是了!至于南州,也不用我操心!那么些人在,若是一个小小的南州都管理不好,趁早滚回家去!”

    “如今陛下大婚,有了自己的妻子,以后也会有他们的孩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当初我曾发誓要照顾好阿润和阿玥,如今他们都成家立业,我也能放手了!我累了,想过几天安心清闲属于自己的日子。”

    “所以我想跟着你,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累了,咱们就回南州住上一段时日!休养好了,咱们再出发!去漠北也好,川西也罢,甚至海上也行,彼此做个伴!我不会拘着你,也不会让你非要为我做些什么,或者为了我不做些什么,我只是想着,跟你一起看看这大好的河山,看看这外头的世界——”

    沈佳言沉默了半日,缓缓点了点头,无奈的道:“那咱们可得先说好!跟着我游历,不能怕吃苦,不能怕累,不能怕这个那个,还有不要自作主张,不要……”

    楚天泽微微笑起来,他所求不多,只要让他陪在身边就好。

    能一起看日落,看日出,看夜晚的繁星,看夏日的暴雨,看奔流的河流,看沉默的山谷,就已经足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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