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个女人不能留下
沈佳言还没赶到那岔路,可她在山上,居高临下,远远的就刚好看到,慕玥被什么捂住了口鼻,没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慕天泽抱着慕天润也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汉子从后面追上,直接上手,一把抢过慕天润,转身就抛给了身后的那个女人,然后跟薅小鸡似的,将慕天泽一把薅过来,拿什么东西在口鼻处一捂,慕天泽也倒了下去。
慕天润被这阵势给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被那女人毫不留情的拍了两下,然后也不出声了。
然后那一男一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慕天泽三兄妹,还有地上躺着的两个孩子,给往车厢里丢。
沈佳言眼神好,能看到,那车厢里,除了刚搬进去的五个孩子,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车厢里躺着几个小小的身影。
看来这拍花子倒是厉害的很,这车厢里就有十来个孩子,不知道他处还有多少,被他们祸害的孩子?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家里人,找不到孩子后,会是如何的伤心绝望!
咬咬牙,沈佳言看那拍花子的一男一女,手法娴熟,而且也不知道那让孩子昏倒的,是什么迷药,倒是不敢擅动。
尤其是这具身体力量不够,若是直接跟他们硬刚,只怕人没救出来,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那拍花子若是生了警惕之心,就更不好将人救出来了。
想了想,沈佳言加快了脚步,飞快的窜入了灌木丛中,趁着那两个拍花子还在将人往车厢里抬,加快了脚步。
一路狂奔了大约一两里路,回头看那马车才刚刚掉头,知道时间还来得及。
深吸了一口气,从山坡上,探头往下估算了一会,心里有了数。
这才冲着那马车的方向,尖叫一声,在那拍花子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做出失脚滑下山坡的样子,踉踉跄跄的从山坡上滑下来,然后就势一滚,顺着山坡往下滚落。
当然她早就看清楚了路线,也控制了自己的方向,顺着那山石少,草木繁盛的方位很顺利的,从山坡就滚到了路边。
然后抬头看了看,那马车已经匆匆赶来,卷起黄烟了,这才做出力竭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那马车一溜小跑到了沈佳言面前,被驾车的男人勒住了缰绳,发出恢恢恢的声音,扬起马蹄,堪堪在沈佳言面前不到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女的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孩子,这么一急停车,一个不妨,脑袋就撞在了车厢上,疼得她呲牙裂嘴。
一边揉着头,一边掀开了车帘:“老五,咋回事啊?”
叫老五的男人眼神狠厉的盯着马车前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前头有一个昏迷的女人。”
女人?里头那女的一听,倒是眼睛一亮。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沈佳言。
“这女人哪里来的?怎么昏倒在这里了?”那女人一边问,一边上前,将沈佳言给翻了个面,看她那里摔伤了,还是怎么了。
那男人一撇嘴,示意那女人看那山坡:“刚从上头摔下来的——”
女人拿手试探了一下地上沈佳言的鼻息,见她面色蜡黄,一看身材又瘦弱没几两肉,就有些瞧不上:“行了,咱们又不是开善堂的,管别人死活做甚?若是个年轻貌美一点的,倒是能带上,还能卖几两银子呢。这干瘪跟豆芽菜一样的,长得又不标致,万一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岂不是还要白贴粮食?早些走吧,别生是非,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说着甩手就要走。
那男人脸上流露出阴狠之色来:“这女人远远的似乎看到我们了,吓得从山坡上失足掉下来的,若是咱们走了,等她醒了——”
女人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你咋不早说?这女人不能留下!万一她看到你的模样,被官府询问,那可就麻烦了!咱们得把她带上,到时候找个深山沟里,那种娶不着媳妇的人家,将她卖了就是了。”
男人自然是没意见。
两人上前将沈佳言从地上抬起来,往车厢里一塞,这才发现,车厢已经塞满了,那女人都没处下脚了。
索性两人一个赶车,一个坐在他旁边,一路赶着马车往镇上而去。
沈佳言听着前头那两个拍花子,一路心情很好,说些这一趟没白跑,白捡了五个孩子,一个女人,只要过几天将人脱手,那可就赚大发了。
那女人还有点担心:“老五啊,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当初答应那小白脸,可是只带走那三个孩子,将人引去的那两个小孩,可不能动手。咱们这将人一股脑的都带走了,那小白脸会不会去官府告发咱们?寻咱们的麻烦?”
叫老五的男人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鞭子:“这肉都到嘴边了,哪里有白白放走的道理?再说了,那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找上咱们,把别人家的孩子拍走,那肯定就是有顾忌要面子!他敢去官府告发咱们?也不怕咱们将他勾结咱们的事情给捅出去?到时候他还能有好?”
“放心吧!就算他知道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说完,还摸了那女人的腰一把,嘴里明着调笑,暗地里警告道:“怎么?红花你这是看上那小白脸了?才见了一面,你倒是为他担心说话了?要不要你五哥我,将你送给那小白脸去?”
那叫红花的女人眼中一抹恼色掠过,拍了那叫老五的男人一下,娇嗔道:“你胡说啥呢!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管那小白脸作甚?你难道不知道,那小白脸可是跟那杨老大有一腿呢——”
老五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他们不是本地人,最近才到这长阳县四方镇来寻货源。
杨老大这样的人伢子,就是他们消息和货物的来源,这次到东光村,就是经由杨老大牵头,有人指路,才能寻得到地方。
所以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听红花这话,里头倒是有故事,反正这赶路无聊,倒是问了起来。
红花见老五问,自然没有不说的,更何况这几日镇里可是沸沸扬扬的。
说是那杨老大,前些日子去乡下,不知道的怎么的,睡了个男人回来,听说还是个童生。
回来后在镇里那叫一个大肆宣扬啊,生怕别人不知道!逢人就说,这男人跟女人的滋味就是不能比云云,又说什么男人骚起来,没女人什么事了!
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时让镇上的人都在感叹,世风日下,太不讲究了。
第15章 拍花子的打算
而红花知道的更多些。
也是巧了,昨日杨老大叫他们去,说有几个好货色白送给他们,老五去谈事,按照老规矩,她就隐藏了身份,在杨老大家后门附近看着。
结果就看到杨老大和一个男人纠缠着从后门进去,那杨老大一脸淫笑的在那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反正已经被我睡过了,还装什么清高?
又说什么,你今日可是上门来求我,倒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帮你把这事办成了。
不然,我杨老大也没啥损失的!虽然丢了点银子,可白睡了一个童生,就当花钱嫖了,也回本了!
然后那男人不甘不愿的,跟着那杨老大进去了。
红花走南闯北多年,倒是也知道,这世上有些男人就是好男风,可也没想到这杨老大能跟一个读书人混在一起?
当时心里还感叹了几句,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
等老五出来,才知道,原来杨老大给牵头介绍的就是那个被他揩油的童生,难怪能跟杨老大混到一起去,都不是什么好人!
……
红花在前头说得起劲,老五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车厢里,沈佳言睁开了眼睛,也不敢动,怕惊动了前头的两人,只扭动着头,数了一下车厢里有几个孩子。
除了慕家三兄妹,李狗蛋,还有孙二狗,另外还有三个女童,一个男童,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附近村里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昏睡不醒,不过听他们的呼吸正常,想来应该是中了迷药,所以才这样。
沈佳言略微放下心来,闭上眼睛,一边抓紧时间休息,一边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些孩子都解救出去。
还有,听这两个人的意思,大约是马上要带这一马车的人,回他们的窝点去。
也不知道窝点里,还有多少拍花子,多少被拍走的孩子,只凭她一人之力,这可真棘手,她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不仅将这些孩子都解救出来,还要将这些害人的拍花子一网打尽的好。
马车这么摇摇晃晃的,经过四方镇的时候,马车略微停了一小会,是红花下车去买了一些吃的,然后马车又继续行进了。
出了四方镇,此刻正是中午,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人,红花和老五才略微放松了些。
红花又回头揭开帘子,看了下车厢里的人,都还昏睡不醒,这才放下了心,两人才有心思开始吃东西。
这是往县城去的路,四方镇距离长阳县不算太远,坐马车,大半天的功夫也能到。
镇上的人要去县里,一般都是上午赶去,若是有马车,下半晌就能到,要是走路,也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城。
因此这下午,去县城的路上,几乎就他们一辆马车。
两人也怕被人发现,一路也不敢说话,只闷头赶路,快到县城城门口,两人寻了个没人地方,将马车停住,然后往车上的人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稻草,上面又放了几个筐子,看着好像是从乡下回来的模样。
县城的城门此刻已经要关了,要进城的和要出城的都行色匆匆,把手城门的士兵也着急下值,只大略的揭开帘子瞟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就挥手示意他们快进去。
红花和老五忙交了进城费,扬起马鞭,麻溜的赶着马车进了城。
城门在他们后面,吱呀呀的关上了,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进了县城,就不怕了。
此刻已经是暮色四起,两人赶着马车,东一绕西一绕的,就绕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宅院。
这院子附近有个乱坟场,所以这一块的居民不多,就算有几户,也都分散得极开。
赶着马车进了院子,就有两个婆娘迎了出来,不用吩咐,就熟练的帮着将那九个孩子都给抱下马车,给关到了小屋里,上了锁。
至于沈佳言,那两个婆子不敢擅动,看向了红花和老五。
红花翻了个白眼,让将沈佳言给丢到柴房里去,将门锁上,不许给水米,等她醒来再说。
两个婆子听了,忙不迭地将人给抬到了柴房,往地上一丢,锁上门就出去了。
沈佳言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倒是能睁开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往外头看去。
这柴房应该是经常关过人,墙角是一堆稻草,那稻草上还有不少脏污,气味也不太好闻,也亏得天气不算太热,不然这柴房里实在呆不住人。
外头,院子里也有动静,有切菜淘米的声音,应该是在做饭。
那两个婆子还在问红花,晚上做什么吃?
红花吩咐,说累着了,打上一壶酒,让炖个烂烂的黄豆炖猪蹄,再炒个花生米下酒,还叮嘱了一句,今天带回来的那些孩子,若是醒了也不许给饭吃,饿上一晚再说。
婆子答应着下去忙活了,没多久,院子里就充满了猪蹄香,顺着柴房门钻了进来。
沈佳言的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噜的声音,她只早上吃了一顿,此刻已经是晚上了,还水米没沾牙,闻着这香味,有些忍不住了。
那红花和老五,累了这一天,索性就在院子里坐着,说起这几日的收获和安排打算来。
按照他们的安排,这里头女孩子,等明儿个让女孩子都洗干净了脸,一一验看了,分出三六九等来,那长得标志水秀的,就留在手里,养上一段时日,等到了州府或者其他地方,再将她们高价卖给青楼也好,还是给那暗门子也罢,反正价钱要高。
至于那长相普通的,就卖给那些不太正经的人伢子也就是了,反正不会亏本。
至于男孩子,跟女孩子差不多的下场,州府那边,有那专门收清秀男孩子的地方,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预备着。
正经人伢子是不做这个生意的,里头的男孩子,大多是他们从各地搜罗,然后送到那里去让人挑选出来的。
这一次里,别的不说,那小白脸让拍走的三个孩子,倒是难得的好货色,那气质,那皮子,都跟普通的山里孩子不一样。
最小的那个还看不出来什么,可那两个大的,分别卖出去,恐怕最少也能赚上一二十两银子了。
其他的那些,就当添头吧!大不了那些卖不出去的孩子,打断了手脚,然后带到别的繁华的府城,去大街上乞讨去。
那些贵人家的太太姑娘们,最是怜贫惜弱,看到这样的小乞丐,都能善心的赏赐不少银钱。
一年年的,也能赚不少银钱呢。
再者还有去其他地方拍花子的同伙还没回来,估摸着回来也不会空手,这一次到长阳县倒是大丰收了。
两人说着,倒是对这次行程十分满意起来。
第16章 送信
两个婆子手脚也快,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老五和红花也就收了话题,进屋去推杯换盏,没一会,里头就打情骂俏起来。
两个婆子端着饭菜躲在灶屋里不敢出来,那动静倒是被沈佳言听了个清楚。
外头天色已经黑透了,也只有老五和红花喝酒吃饭的屋子才点了灯,院子里一片黑漆漆的。
沈佳言这才摸着黑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也不敢乱动,还要侧耳听外头的动静,一听到脚步声,就要再趴到地上不动。
红花和老五那屋里,嬉闹到快半夜才熄灯,两个婆子习以为常,早就熬不住了,早早的就收拾好了灶屋,关门睡得鼾声四起了。
沈佳言这才猫身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柴房门边,柴房门上着锁,可这拦不住沈佳言,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子,在那锁眼里捣鼓了两下,那锁就开了。
轻轻的将锁头取下,又将门拉开,探出头来,院子里一片寂静,都熟睡中。
沈佳言从柴房里溜出来,又将门反手关上,然后走到院墙边,几步助跑,就轻巧的蹬着墙壁翻过了院墙。
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县城中央跑去。
这县城,沈佳言还是熟悉的,毕竟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直到去年被慕家赶到乡下。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沈佳言一路小跑到了县衙附近。
县衙虽然不在县城的最中央,可也离得不远,这附近是县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最是繁盛。
即使是半夜了,不时也有打更人敲着梆子,嘴里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附近经过。
这是小县城,倒是没有宵禁,不过深更半夜了,路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沈佳言知道县衙的班房位置,走到了地方,才想起来,班房晚上是无人值守的,她也不可能大喊大叫将人吵醒,暴露了自己。
想了想,又折返回去,经过记忆中的一个小书坊,掌柜曾经是个秀才,靠着同窗的一些关系,开了这个书坊,经常能有一些读书人需要的书在这里贩卖或者让人誊抄。
因此店里倒是备有笔墨纸砚,供那些誊抄书卷的读书人使用。
这书坊的掌柜因为乡试几次三番落第,就有了贪杯的毛病。每日里的收入不管多少,都要拿去沽酒回来喝。喝得媳妇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丢下他一个人守着这小书坊,没人管着,越发不成样子,每日都烂醉如泥,有时候连书坊门都不关,就那么醉死在里头。
原主的娘家之前就在这附近,倒是知道这个情况,索性就来碰碰运气。
运气倒是不坏,那书坊的门半掩着,一靠近,里头一股冲天的酒气就扑鼻而来,书坊的掌柜躺在地上,烂醉如泥,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酒壶。
沈佳言忙将门关上,又摸索着位置点上了蜡烛,就看到了店里靠着角落的位置,果然是摆放着几张书案,上头笔墨纸砚都是俱全的。
那砚台里的墨汁还没干,沈佳言不敢多耽搁,提笔在纸上飞快的写那人伢子窝点的位置,还有里头有几个人,被拐卖的孩童有几个,连她自己也没漏下,都一一写了上去。
吹干了墨汁,将这张纸叠好,从怀里摸出五个大钱来,放在了书案上,吹熄了蜡烛,从书坊里溜了出来后,急忙跑到了县衙班房,将这份举报信给塞进了班房里头。
眼看时候不早了,她也不敢再耽搁,又一路小跑回了那拍花子的窝点,翻墙而入,重新将自己锁回了柴房里。
没过多久,外头远远的雄鸡高唱,然后又有犬吠声相合,沉睡中的长阳县就慢慢苏醒了。
天色很快就开始发白,两个婆子也起来了,打水做饭,打扫院子,小声说话。
倒是红花和老五昨晚喝了酒,又厮混了半夜,此刻还酣睡未醒。
可昨天被迷昏的那些孩子们,迷药的药效已经过了,陆陆续续的都醒了过来。
醒来发现在陌生的地方,爹娘不在身边,都是陌生的同龄的孩子,都吓得哭嚎起来。
有的喊爹娘,有喊饿的,有的只会哭,胆子大些的拼命的砸门,要出去。
慕天泽三兄妹中,慕天泽是最先醒过来的,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倒是还算稳得住,在屋里寻摸了一圈,看到离自己不远处刚醒来,还一脸迷蒙的慕玥和还没醒来的慕天润,忙在一片哭嚎声中上前,一把将慕天润抱在怀里,将慕玥护在了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玥揉揉眼睛,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孩子,再回想昏迷之前的那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一张小脸刷一下子就白了。
惊恐的看着慕天泽:“大,大哥,我们,我是不是——”剩下的话她都不敢说出口。
慕天泽面色黑沉,此刻正是吃了人的心都有,可还不得不先安抚慕玥:“别怕,有大哥在呢!”
慕玥又慌又怕,可她最听慕天泽的,被慕天泽护在了身后,也稍微平静了些。
那头,李狗蛋和孙二狗也揉着眼睛醒过来,一看这场面,傻眼了。
李狗蛋一眼看到了慕天泽三兄妹,这陌生环境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的挤了过来:“阿泽,这,这是咋回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虽然还不太明白,可小孩子的第六感已经告诉他害怕了。
慕天泽冷笑的推开了他:“是你亲自将我们引到拍花子手里的,你还问我这是哪里?”
拍花子三个字,在所有孩子心目中,那可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平日里做爹娘的谁不吓唬自家孩子两句,再乱跑调皮,被拍花子拍去了,那就有去无回了。
顿时屋里的哭声又高昂了一大截。
李狗蛋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我,我没有!”
扭头在一堆孩子里找到了孙二狗,一把将他抓过来,辩解道:“不是我,是,是孙二狗!他,他给了我两块麦芽糖,说,说是他三叔那样都是你们家害得!想揍你们一顿出出气!可是你们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所以让我帮忙把你们引到岔路口,揍你们一顿!我哪里知道那里有拍花子啊,再说,我不也被拍花子拍来了么?”
第17章 二“狗”内讧
李狗蛋本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都偏疼他,不然这个时候,谁家孩子不是在家里地里帮着干活,唯有他能漫山遍野的到处浪?
这会子是又气又急,又害怕,忍不住就哭嚎起来,一边嚎,扭头看到罪魁祸首孙二狗,气得抡起小拳头,往孙二狗身上砸,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着:“好你个孙二狗,你个王八蛋!你居然骗你狗蛋爷爷!看你狗蛋爷爷不捶爆你的狗头!”
孙二狗被捶打了几下,疼得才恍惚回过神来,看到李狗蛋,先是一愣:“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狗蛋觉得孙二狗这王八蛋,这个时候了还装,忒不是个东西了,一下子扑过去,将孙二狗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孙二狗,你还有脸问?不是你让我把慕家兄妹引到岔路口的吗?你个王八蛋,你骗你狗蛋爷爷!你明明只说是揍他们一顿出气的!结果你居然找了拍花子等在那里,你,你不讲武德——”
“你们孙家一家子不要脸,说瞎话!难怪我娘说你三叔不要脸,是个男骚狐狸精,一大把年纪了不娶婆娘,天天跟男人鬼混!活该他被男人睡得坏了身子,以后是个不男不女的废物——”
孙二狗在东光村也是一霸,听了李狗蛋这话,脸皮都被扒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要脸面不过,哪里忍得住,跟李狗蛋打做了一团。
这小孩子打架,哪里有分寸,不免就波及到其他人,旁边的孩子本来就害怕,又平白无故的挨了几下,都尖叫着往旁边躲。
你踩着我,我推着你,屋里混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到尖叫声,叫骂声,哭嚎声此起彼伏,屋顶都快给掀开了。
慕天泽最是机警,看这架势不多,就拖着弟弟妹妹先躲到了墙角,冷眼看着那二“狗”内讧。
慕天润此刻也醒了,看到这一幕,只吓得往慕天泽的怀里拱。
慕天泽的瞳色黯黑,一边安抚着弟弟妹妹,一边打量着环境,还要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红花和老五昨夜荒唐了一夜,早上一贯是要补眠的,那两个婆子是知道他们的习惯的,所以也没来叫他们。
可这屋里的动静,就是死人都要被吵活了,红花和老五又不是聋子,自然也被吵醒了。
这院子就算再跟附近邻居隔得远一些,可天亮人多起来后,也免不得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两个婆子开始还以为这些孩子,闹腾一会就不会闹了,没想到里头倒是打起来了,她们不敢擅自做主,忙去跟红花和老五禀告。
老五没睡好,匆忙套了条裤子,就冲了出来。
让那婆子将门锁打开,一眼就看到里头正打得滚成一团的孙二狗和李狗蛋,那起床气就冲着两人去了。
上前一手将李狗蛋给拎了起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然后甩在了一边
成年男人没留手的力道,当下就将李狗蛋的脸给打肿了。
李狗蛋在家里一贯横行的,挨了打,脑袋还有些昏,眼睛都红了,顿时就跟那尾巴被点着了的小牛犊子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就顶到了老五的肚子上,将老五顶了个趔趄。
山里的小子皮实,还有把子力气,加上是拼命顶上来的,老五一时肚子抽抽的疼,脸色都变了。
拍花子这么些年,只有老五收拾那些被拍来的孩子的,还从来没有被孩子收拾的。
老五脸色一变,一手揪住了李狗蛋的头发,劈头盖脸又是两耳光,扇得李狗蛋头昏脑胀的都站不稳了不说,又一脚将李狗蛋踹翻在地,对着他的背踹了两脚,踹得李狗蛋蜷缩成了一团,哭嚎不已,这才手脚。
这般凶残的模样,屋里的孩子,都吓得不轻,连哭嚎声都低了许多。
老五这才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孩子,狞笑道:“到了劳资的地盘,就乖乖听话!谁要再敢乱喊乱叫,动手打人,挑是非,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若是乖顺听话些,哄得劳资高兴么,说不定还给你们卖个好去处!若是惹急了劳资,女的卖到青楼窑子里去,男的打断手脚,丢到街上去讨米去!听清楚了没有?”
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孩子,此情此景,谁不害怕。
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一听说要被卖到青楼窑子里去,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男孩子也都瑟缩的往后躲。
慕天泽三兄妹在墙角不起眼,听了这话,眼神中掠过一抹戾气,不过他很快就低下了头,没让人看出破绽来。
老五见吓唬住了这一帮孩子,也就啐了一口浓痰,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去。
红花随便裹着一件衣裳,懒洋洋的靠着门槛,看着这一幕,扭头对着那两个婆子吩咐:“既然还有力气闹腾,那今儿个再饿上一天!”
两个婆子忙低下头答应了,就要去锁门。
红花又问那两个婆子:“柴房的那个女人醒了没?”
一个婆子忙回答:“还没有,还躺在地上没动!我早上开门看过了,还有气呢。”
既然还有气,红花也就不管了,扭着屁股腰肢又要回屋里去。
孙二狗却瞅了个机会,从屋里窜了出来,高声道:“你们拍错人了!放我回去!我三叔,我三叔让你们是拍慕家三兄妹的,你们怎么把我也带走了?快放我回去,不然,不然我三叔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可是童生!将来要当秀才举人老爷的,你们快放了我——”
在孙二狗的心目中,最厉害的莫过于他的三叔孙有才了!虽然他被拍花子认错了也带走了,可他觉得,只要报出他三叔的名号来,肯定就能被放回家去,他跟其他人可不一样!
听了这话,红花咯咯一笑:“小屁孩!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拍花子拍得就是你们这样的孩子!到手的鸭子,你还想飞不成?别说你只是个童生的侄儿,今天就算是举人老爷的亲儿子,到了我们手里,那也得老老实实的,知道吗?”
孙二狗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急了:“可我小叔说了,只让你们拍慕家三兄妹的,你们,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红花乐了:“果然是乡下孩子,蠢笨成这个模样!跟我们拍花子讲说话算话?可真是逗死我了——”
第18章 怨言
老五不耐烦的回身,一脚将孙二狗踢得撞到了台阶上,当场就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了:“做劳资这一行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吃进去的肉也休想劳资吐出来!你们进了这个院子,要想出去,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人拿银子买走!要么就死了被抬出去喂野狗——”
孙二狗还挣扎着喃喃的道:“我三叔,我三叔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红花笑眯眯的蹲在了孙二狗面前,摇摇头:“唉,真是蠢得可怜!你那小白脸三叔可是知道我们拍花子的规矩的,让你出面,那可就是默认将你白送给我们了!再说了,你三叔既然是读书人,那肯定比你聪明,他为了保住自己,也不会来救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示意两个婆子将孙二狗和李狗蛋都给丢到柴房里去。
两个婆子将人给拖到了柴房,打开门,将人给推进去,就听到李狗蛋一声惊呼:“沈寡妇怎么也在这里?”
屋子角落里慕天泽三兄妹一听,顿时一惊,互相对看了一眼。
慕玥小声的问:“大哥,是,是后娘吗?”
慕天泽不敢确认,神色复杂的走到门边,想探头出去看看,被两个婆子毫不留情的将门给关上了。
屋里剩下的孩子,都被老五和红花这杀鸡儆猴的手段给吓住了,生怕自己再哭出声来,就会跟李狗蛋和孙二狗一样挨上一顿毒打。
都缩成一团,只敢小声的啜泣。
慕家三兄妹窝在墙角,好半天,慕玥才又开口:“她不是上山了吗?怎么也被弄到这里了?”
慕天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和复杂,先前他知道兄妹三人落到了拍花子的手里,心里是既懊恼自己没有听沈佳言的话,又恨自己还是太过轻信他人,以至于上当。
当然他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若是沈佳言下山回家,没看到他们兄妹三人,会不会去报官?
虽然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可他感觉应该还没有出长阳县。
说不得这就是他们脱困的唯一希望。
可就在方才,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一时对沈佳言也有了怨言。
都是因为她跟孙家这么快就翻脸,还设计了孙有才,才导致了孙有才的报复!
她就这么等不及吗?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等他们离开了东光村,她沈佳言爱怎么跟孙家斗,都与他们兄妹三人无关。
如今四个人全部深陷在这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慕玥和慕天润,他们还小,尤其是慕玥长得清秀,这长得好看可不是好事,就怕……
慕天泽都不敢深想。
因此只粗声粗气的道:“谁知道她呢!在我们面前倒是凶得很,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还不是被拍花子给弄晕了。”
慕玥见慕天泽的语气和神色都不好,也不敢再说了。
兄妹俩之间顿时都沉默了,唯有慕天润,从慕天泽怀里拱出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委屈极了:“哥哥,润润,肚子饿——”
慕天泽揉揉慕天润的头发,小声的哄道:“阿润乖,再忍一忍好不好?咱们,咱们现在不是在家,听话啊——”
慕天润摸了摸小肚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看到了这地方陌生,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孩子哭泣,心里害怕,也就点点头,十分乖巧的道:“阿润听话,阿润忍得住!阿润不吃饭饭——”
看着小弟这么听话的模样,慕天泽的眼圈都红了,别过脸去一边,不敢再看。
慕玥的眼泪都下来了,还不敢哭出声来,只咬着下唇,将慕天润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哄:“阿润最乖了,我们不饿,先喝口水好不好?”
他们昨日出门的时候,带了一竹筒水,本是预备路上喝的,没想到遇到拍花子,不过这竹筒倒是还在慕玥怀里没丢,里头还有半筒水。
给慕天润喂了两口,慕玥自己也喝了两口,就塞给慕天泽,让他也喝两口,这天气热起来,几乎一天一夜没喝水,慕天泽的嘴唇都干得脱皮了。
慕天泽才喝了两口,本来想着听那拍花子的意思,今天都没饭吃,想着留一点给弟弟妹妹。
可看着周围那些孩子恨不得扑过来抢的眼神,慕天泽忙又多喝了两口,剩下的让慕玥和慕天润都分得涓滴不剩了。
那些孩子才舔舔嘴唇皮,收回了眼神。
若是没有看到慕天泽他们三兄妹喝水,其他孩子也许还能忍着,这看到别人喝水,自己越发又饿又渴了。
更不消说,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种生理需求,要解手。
一时这屋里的气氛就又躁动起来。
柴房里,李狗蛋和孙二狗虽然被老五教训了,浑身疼痛,躺在地上不能动,可也没耽误他们对骂。
沈佳言估摸着时间,按理说这个时候衙门应该收到了信啊,这么大型的拍花子团伙,难道衙门不想一网打尽?也不怕迟则生变,拍花子带着被拐的孩子跑了?
在磨叽个啥?还不带人来将这院子围住?
正心里焦急呢,院子里又有了动静,听着倒是不少人,两个婆子和那红花还有老五都迎了出去。
一会子,就听到马车进了院子的声音。
几个陌生男女的声音响起:“老五,我看这架势不对!这一路驾着马车过来,感觉街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老五紧张的声音:“可是你们露了马脚?还是有人去报官了?路上可有眼线跟着?尾巴都扫干净了没有?”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这一路倒是挺顺利的,也没露马脚啊!我想着是不是县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气氛才有些不对?咱们还是谨慎些好,早点出发为妙!”
红花还有几分为难:“咱们这一趟收的货可不少,这一下子都带走,只怕不凑手!要不再看看情况?”
其他人也纠结了起来,这好不容易到手的货,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是舍弃了,那岂不是这一趟白忙活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说,看向了老五,毕竟这几个人里头是以他为主。
老五也没有多犹豫:“小心驶得万年船,干咱们这一行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小心些,也别失了手!赶快收拾一下,不重要的东西就不带了,将那装货的车快赶出来,能塞一个是一个,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一声令下,几个拍花子就都忙碌起来。
第19章 放开我弟弟
沈佳言听着这外头的形势不对,拍花子这是要跑路的节奏?也顾不得装晕了,忙从地上翻身而起。
把一旁已经没力气吵嘴,只瘫倒喘气的李狗蛋和孙二狗都吓了一跳。
李狗蛋一个激灵:“沈寡妇,你,你醒了?”
沈佳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凑到柴房门口往外头看。
院子里,几个男人女人都忙活着,从厢房里头抬出来一口棺材来,平平的放在了马车上,又全幅披麻戴孝,还捧出了引魂幡、灵位、哭丧棒和瓦罐。
沈佳言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将拍来的孩子,塞进棺材里,然后扮做出殡好混出城去。
还有人推出一个倒夜香的车来,顿时院子里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看到那人在那装夜香的大桶旁一按,就露出里头挖空的位置来,这里头也能藏几个孩子。
看起来这拍花子的团伙倒是早有准备,而且经验丰富的很。
一伙人穿戴好,打量了一下没有什么疏漏,就一人拿着一块抹布,要往屋里去。
那架势,就是要将这些孩子再迷晕一次,然后装到棺材和夜香车里带出去。
沈佳言急了,这要是真让他们把孩子迷晕带走,出了这长阳县城,只怕就是鱼儿入水,再难寻觅他们的踪迹了。
本来还打算一直装晕到县衙的人来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可原主这身体素质实在是拖后腿,更何况拍花子团伙一贯手段众多,她一个人对上外头那四五个大汉和三四个女人,只怕够呛。
可无论如何,也要拖延一下时间,不能让他们将这些孩子带走。
沈佳言一咬牙,正要出柴房,就听到院门一开,又一个年轻的汉子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快走,衙门的人朝着这一块来了——”
顿时那几个拍花子也慌了神,还是老五稳得住,脸上掠过一抹狰狞,吩咐道:“别慌!咱们分开走,每个人带上一个孩子,这样容易脱身!出了城,在老地方汇合——”
其他几个人有了主心骨,慌忙的脱下了身上的孝服,顺手在孩子群里挑几个小一点的,好带走。
红花一直惦记着慕家的三兄妹,此刻听说衙门的人来了,知道全部带走是不可能了,可难得手头遇到这么好的货色,真要全丢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跟割了她心肝一样疼。
进屋看着慕家三兄妹,真是哪一个都舍不得丢下,都想带走,还在犹豫纠结,老五就在外头催促了:“还在磨蹭什么?再不走来不及了——”
一面冲进来,见红花还在犹豫,老五倒是个果断的,一把抢过慕玥手里的慕天润,往红花怀里一丢,转身就要走。
红花抱着慕天润,低头一看,这孩子也是眉清目秀,看着就可人疼,若是精心养上几年,也是个顶级的货色。
当下将孩子抱紧了,拿帕子捂住了慕天润的嘴,本来还在挣扎的慕天润立刻就软了下去。
慕天泽和慕玥见了这一幕,肝胆俱裂,疯了一样扑上去:“你们放下我弟弟,放下我弟弟——”
红花一个不防,被慕天泽一把推得撞在了门框上,手里一松,那慕天润差点就头朝地跌在地上。
还是慕玥反应快,直接扑在了地上,做了肉垫,等着接住慕天润。
一旁的老五反应更快,看到这一幕,手一伸,倒是抢到了慕天润的一条腿,将他给拎住了,顺脚就将慕天泽给踹了开去,“没长牙的狗崽子,也敢在你五爷爷面前横?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你五爷爷只带着这小崽子走,要是再不识相,信不信你五爷爷就算不带走你们,也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做拍花子这一行的,本就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人,老五更是其中翘楚,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和戾气。
一时别说慕天泽和慕玥,就是整个屋子的孩子都被震慑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丢下这句话,老五和红花抱着慕天润就要走。
慕玥急了,一边是被踢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兄长,一边是昏迷不醒,要被抱走的小弟,也不知道该顾着那一边。
慕天泽眼睛通红,顾不得身上的痛,挣扎着还要扑上去:“放开,放开我的弟弟——”
出了屋子,老五心情十分不痛快,嘴里骂骂咧咧的:“呸!这一趟真是晦气!倒是便宜这帮狗崽子了——”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这些孩子,他宁愿全都弄死,也不会留下活口。
沈佳言在柴房里看到这一幕,眼看慕天润就要被红花和老五带走了,急忙一把扯开了柴房的门,手里捏着一根木棍,就冲了出来。
老五和红花出来,就看到柴房里冲出来一个女人,劈头一根木棍就朝着他们横扫过来。
那木棍冲着的就是红花的脸,红花吓得下意识的就将怀里的慕天润举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只觉得手上一痛,顿时抓不住手里的孩子,那孩子就直勾勾的往地上落去。
后头屋子里跟出来的慕天泽和慕玥魂都快吓没了,齐声惊呼:“小弟——”
就看到沈佳言伸出脚,脚尖一挑,快要落地的慕天润就被挑高,然后被沈佳言伸手一捞,给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老五眼神一变,“是你?”
慕天泽和慕玥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沈佳言的身边。
沈佳言反手就将慕天润丢给了慕玥,然后上前一步,将三个孩子挡在了身后,做出一副惊慌失措,但是又勉强撑着的模样:“你,你们别过来,小心,我,我跟你们拼命——”
老五眼神中杀机一显,握紧了拳头,却听到外头一阵喧闹。
有喊冤的:“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
也有呵斥道:“别跑,都给我抓住锁好了!男的女的都不能放过——”
还有厮打的声音。
又有人在吩咐:“带着人,跟我走,就是前头那个院子,将那个院子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别放走——”
这是衙门的人到了。
老五立刻顾不上这一院子的孩子,连红花都顾不得了,飞身就往后院要翻墙跑路。
红花也撒腿就跟在他后头跑。
沈佳言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逃脱,今日若是让这两个人跑掉了,凭这两人的心性,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摸回来报复。
拍花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哪里防得住?
所以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就算是拼着受伤,也得将他们留下来!
第20章 瞧自己这张破嘴
这么想着,沈佳言先扑上去,将红花死死的压在了身下,嘴里还大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往后头翻院墙跑了——”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手在地上摸到一个小石块,手指头一弹,刚一条腿上了墙头的老五,另一条腿一麻没迈上去,噗通,从墙上摔了下来。
院子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踹开,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先是一愣。
不过领头的那个很快就一挥手:“搜——”
沈佳言忙指路:“大人,刚才有一个跑路的,从墙上掉下来了,还有,这个女人也是拍花子——”
衙役分了一半冲到后头去,没一会子就将还在奋力挣扎的老五给捆好拖了过来,当然因为老五拒捕,这一会子,就被衙役拿刀背和拳头,把他招呼得满脸开花了。
又有衙役来接手,将那红花也给捆绑了起来。
领头的那个衙役狐疑的打量着沈佳言:“你是?”
沈佳言一脸瑟缩胆怯:“大人,我,我也是被拍花子拍来的,我,还有我家三个孩子,我们村还有两个,都是被拍花子拍来的。”
一面又揪过一旁的慕天泽和慕玥:“这就是我家三个孩子!还傻楞着干啥?还不快谢谢这些大人!要不是大人们来得及时,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要被拍花子带走了!尤其是我家这个小的,天杀的拍花子,就拿那帕子一捂,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慕天泽和慕玥此刻都还没回过神来,不过是条件反射的,依着沈佳言的话,木愣愣的给那领头的衙役班头行礼道谢,在那衙役班头看来,就是被拍花子给吓到了。
见四人身份看似没有问题,衙役班头让她们到一边站着。
带着人进去这院子里搜寻了一番,将那些孩子都给带了出来,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那些孩子见了衙役,知道自己得救了,顿时一个个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好在衙役还算和气,派出来两个看着面善年纪大些的,哄了好半日,说带他们去寻爹娘,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衙役们搜寻完了这个院子,搜罗出了一堆东西,才押着老五和红花两个人在前头,沈佳言和那些被拍来的孩子在后头,出了院子门。
门外不远处,先前四散逃跑的几个拍花子,还有那两个婆子,都被按倒在地,捆得严严实实的,嘴里还塞着马粪乱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衙门那边派了马车,让沈佳言和那些孩子都上了马车,要带他们回县衙,登记他们都是哪里人,家中父母情况,好派人通知来接回家去。
到了衙门班房,他们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一个小院子里,又给他们送了热水和饭菜。
虽然也就是普通的二合面的馒头和一点咸菜,可比起大多数孩子往日吃得都要好,一个个都绿了眼睛,若不是有衙役盯着,每个人只许拿一个,恐怕都要蜂拥而上抢了。
吃了饭,一会子又有衙役带着郎中来,给受伤的慕天泽还有孙二狗和李狗蛋看了看伤,大多是皮外伤,老五当时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这些都是货物,真打坏了,请郎中岂不是浪费银钱?
倒是慕天泽,因为老五知道最后带不走他们,出脚更重。不过慕天泽见机快,避开了要害部位,开了丸药温水服下,化瘀止痛也就几天能好。
被迷昏还没醒的几个孩子,郎中也看了,说只是吸入了迷药,不碍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慕天泽和慕玥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忙完这一切,看他们情绪还算稳定,衙役这边才叫人过去问话。
因为慕天泽受伤,慕天润昏睡不醒,需要人照看的缘故,衙役们也就先叫了其他孩子去问话。
留下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沈佳言默默地起身,走到了一边。
慕天泽如今一动,浑身就疼,可他强忍着坐起来,看着沈佳言,难得诚恳的道谢:“谢谢你救下了阿润!”
要不是沈佳言出手,慕天润要么被带走,要么就是在那些衙役们冲进来后,被那两个拍花子当作人质。
不管是哪一种,以那两个拍花子心狠手辣的程度,只怕慕天润都要遭殃。
所以这一声谢,慕天泽是诚心诚意的。
沈佳言神色冷淡:“你们这次被拍花子拍走,说来也是因为孙家的缘故,也是受我的牵连。我救你们,也不过是份内之事!”
没想到沈佳言是这个态度,慕家两兄妹剩下的感谢之词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屋里顿时安静的尴尬。
好一会子,还是慕天泽开口:“你,你怎么也会被拍花子带走?”
这是慕天泽心里想不明白的地方,沈佳言不是一大早就进山了么?怎么也会被拍花子带走?难不成?
想到那个可能,慕天泽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怒意和懊悔之色来。
若是早知道孙家是这样的人家,当初,当初他不该——
沈佳言不知道慕天泽心里在想什么,轻描淡写的道:“我怎么被拍花子带走的,你们不用管!”
意味深长的看着慕天泽:“我记得我当初可是叮嘱你们,要小心孙家的人,结果你们还是上当受骗了!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有我在,所以能侥幸逃脱,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慕天泽脸涨得紫红,只觉得火辣辣的作烧,一时竟无话可答。
倒是慕玥替他打抱不平:“这也不能怪大哥,都怪那孙家人太狡猾——”
“阿玥,别说了!”慕天泽打断了慕玥的话。
沈佳言一笑,起身走到门口,没再说什么。
这态度,让慕天泽和慕玥憋着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正好,那边衙役来叫人,看到沈佳言,楞了一下,打量了几眼,才试探的道:“你,你可是沈家妹子的?”
沈佳言一愣,看着那个衙役,倒是年轻,不过二十郎当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面熟,这是哪位熟人?
试探着问道:“大人,您是?”
那衙役爽朗一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娘家隔壁巷子的柱子哥啊——”
沈佳言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两下,终于扒拉出这位柱子哥的一点印象来,有几分局促的笑了笑,没说话。
那叫柱子的衙役,看着沈佳言的这模样,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来,叹了口气,若是男人,他还能上前拍下肩膀,可惜男女有别,只得生硬的转换了话题,看向她身后的慕家三兄妹:“这是你家男人留下的那三个孩子?”
沈佳言点点头。
柱子觉得自己又踩雷了,什么话不好说,不知道人家现在是寡妇,带着三个拖油瓶吗?
瞧自己这张破嘴!
第21章 愧疚
尴尬的一笑,索性闭口不套近乎,说起公事来:“我们头让你们过去问话,跟我来吧。”
沈佳言点点头,顿了一下,回身将慕天润给接过来抱在怀里,示意慕玥:“你扶着你大哥——”
慕玥还梗着气呢,脸色自然不好,张口想说点什么,被慕天泽瞪了一眼,才憋下气去扶慕天泽。
这自然被那柱子给看在了眼里,只觉得沈佳言越发可怜,这几个拖油瓶的脾气看着可不太好,还给脸色看,想来这后娘不好当啊。
真是可惜了,当初这沈佳言说来也是街坊里有名的温柔娴淑的姑娘,不知道多少家的年轻想娶回家呢,结果却被沈家卖给人做了填房不说,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进门就做了三个孩子的后娘,真是造孽啊。
摇摇头,到底不忍心,提点了两句:“一会子班头问话,老老实实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班头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沈佳言点点头,谢过了柱子,低眉顺眼的跟在柱子后头。
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院子门口,柱子让他们在门口略等,自己先进去了。
里头是两三间屋子,每间里头都有人在问话,外头还站着好几个孩子,都有人看着,不许他们私下交谈。
柱子寻了班头,先小声的将沈佳言的来历交代了,最后才道:“头儿,那丫头也是个命苦的,男人死了,被婆家人霸占了家产,将她和那男人前头留下的三个孩子都赶到了乡下去,这才一两年没见,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这次又遭到这场大难,一会子,头儿,你和气些,可别把人给吓着了——”
旁边的衙役就开玩笑道:“你这么上心,莫非你对人家有想法不是?”
柱子连忙摆手摇头:“可别胡说!到底是小时候看着长大的,有一回我从树上跌下来,还是这丫头给去叫的人,不然只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了!看到这丫头如今过得这样艰难,怎么也不忍心不是?”
那衙役还待说什么,班头皱起眉头冷喝一声:“有这个闲工夫嗑牙,不如去看看那些拍花子交代了没?”
顿时两人都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这才让将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给带了进来。
照样是先问住在哪里,叫啥名字,是什么关系,然后才问是怎么被拍花子拍来的。
沈佳言默默地退到了一边,示意慕天泽来说。
慕天泽口齿伶俐,倒是三言两语,就将他们如何被骗,如何被蒙住口鼻昏倒,然后醒来后就在那个院子里,又是如何听到李狗蛋和孙二狗自爆,将孙家和孙有才供出来,一五一十都说的清清楚楚。
班头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倒是和其他孩子说的都对得上。
只是这孙有才好端端的一个童生,如何跟慕家过不去呢?那个叫孙二狗的,一问三不知,就只会说是他奶奶和三叔说了,隔壁都是害人精,害了他们家。
因此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被看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退了两步,才做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慢慢道来。
说自家男人是边关的一个把总,只可惜去年战死边关,没奈何,她只能带着男人留下来的三个孩子,在乡下守着老宅子勉强度日。
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还偏生被隔壁孙家看上了她家的院子,想要霸占了去。她执意不肯,却是得罪了孙家。
她昨日本来要上山采山货的,走到半路断崖边,腰间的柴刀掉了,她弯腰去捡,谁知道背后突然窜出两个人扑过来,机缘巧合的,刚好错过了。
那两个人正好是孙家的老大和老二,他们半边身子掉出断崖外,危在旦夕,为了活命,才吐露,原来他们跟着自己上山,是要将自己推落断崖。又说他们家已经联系上了拍花子,要将慕家的三个孩子都带走。
她听了这个消息,急忙下山,却已经迟了,拍花子已经将人给迷晕带上车了。
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也没办法喊人,又怕拍花子跑了,一个人从山坡上冲下来,想救孩子,没曾想,人没救上,自己还摔昏过去了,等醒过来,已经是被拍花子关到柴房里了。
一边说,沈佳言还手足无措的捏扯着自己的衣袖,那衣袖都快被扯烂了,看得班头和两个衙役忍不住心里感叹,倒是个老实的妇人,被婆家那样薄待,却还对三个继子女这般好,知道他们被拍花子带走,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也要去救人,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对比,那个孙家,还有那个孙有才,不过一介小小的童生,就如此的猖狂,勾结拍花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怪班头和衙役这么想,先前问过那些孩子们,都知道东光村那个孙家小叔心狠手辣,为了报复,连亲侄子都能送给拍花子呢。
所以衙役们对沈佳言的态度更温和了些,因着这又涉及到孙家两兄弟谋杀未遂,详细闻讯了半日,让沈佳言将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中间又反复的追问了细节,确定无误后,才让沈佳言签字画押。
一旁的慕天泽和慕玥,看着沈佳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也是方才才知道,原来沈佳言昨日差点被孙家人推下断崖,可她侥幸躲过后,第一时间就冲下山来,要救他们兄妹三人。
尤其是慕天泽,想起之前自己内心对沈佳言的怨言,越发愧疚起来,都不敢直视沈佳言。
倒是慕玥,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多了一点依赖,心里想着,其实,其实后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吧?嘴里说着不管他们兄妹死活,还不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跑来救他们了?
既然都问清楚了,班头也就示意人将他们都带了出去,又安排回先前的小院子里等着。
其他被拍花子拐来的孩子,也都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
家里离县城近的,已经有官府的人去通知家里的父母长辈,来这里将孩子接回去了。
四方镇因为离得远,又加上有孙家勾结拍花子,还谋杀未遂,怕通知下去打草惊蛇,就由县衙安排着,在这小院子里暂时安顿。
第22章 孙有才的下场
四方镇上这几日也是人心惶惶,家里有孩子的,尤其害怕。
丢了孩子的各村里正到镇上来寻镇长和保长,保长知道兹事体大,这事瞒不住,急急忙忙的往县城里报。
指望着县城衙门看能不能帮着寻回孩子来。
这一到县衙,倒是正好遇上,要去四方镇缉拿杨老大,孙有才,还有孙老大和孙老二兄弟的衙役。
得,都不用多说,直接带着人就往四方镇赶。
到了镇上,直扑杨老大家。
杨老大家住在镇上略偏的地方,一进的小院子,他爹娘早就不在了,之前娶的婆娘被他打得投了河之后,他也没再娶,身边却也没断过女人。
这里偏僻,就算闹出什么事来,也不惊动旁人。
保长带着衙役,如狼似虎的踹开了杨老大家的门,却发现杨老大正搂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喝酒呢。
看到衙役,杨老大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拔腿就要跑。
可这院子里里外外都被围住了,哪里跑得脱,直接被按到在地,连那个男人一并带到了保长家。
一问才知,原来那个瘦弱的男人,正是孙有才。
原来这东光村民上山寻孩子没寻着,把孙家老大老二给找回来了。
两人抬回去的时候还昏迷不醒,孙家大儿媳的天都要塌了,男人昏迷不醒,儿子也丢了,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孙母和孙家老二媳妇也慌了神,只看着孙有才。
孙有才心里有数,估摸着孙二狗只怕是被那拍花子一起带走了,可他不能说啊,又担心这事情闹大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心里一盘算,就借着到镇上打听消息的借口,跑带四方镇上来了。
他名声毁得差不多了,当初的同窗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加上他还要寻杨老大问那拍花子的情况,也就索性到了杨老大家落脚。
没曾想,就被保长带着衙役来,将他们两人给一网打尽了。
衙役见杨老大和孙有才都被抓到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兵分两路,一路带着抓到的杨老大两人回县衙,一路继续去东光村抓孙家老大和老二。
人都抓回来后,一顿板子下去,别说孙家老大和老二了,杨老大也扛不住啊,利索的就全交代了。
包括但不限于,孙有才如何唆使他去联系拍花子,如何要将慕家孤儿寡母置于死地,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孙老大和孙老二更是没见识,到了县衙,还不等人问,就恨不得什么都交代了。
倒是孙有才,就算他矢口否认,百般推诿,可罪证确凿,却是他抵赖不掉的。
又听说,孙老大和孙老二还罢了,他们是谋杀未遂,下三年大狱也就罢了。
像他和杨老大这种,参与了拐卖妇孺的,那可是罪加一等,更不用说,他还唆使谋财害命,策划了这一切。
根据当朝律法,拐卖妇孺者,首犯斩立决!从犯,知情不报,窝藏隐匿,以及拐卖者家眷,一律发边充军。
按照这个来算,孙有才只怕最少也是流放三千里充军的下场。
孙有才绷不住了,嘴里只喊着,他是读书人,是童生,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不能这样对待他云云,还喊着要见县太爷。
一时间两个衙役都按不住他,还是衙役班头轻飘飘一句话,“孙童生放心,等咱们兄弟将这案卷交上去,不日大人就会下令革去你的童生头衔了!”
就这一句话,让孙有才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被人拖出去关到牢房的路途上,经过沈佳言他们暂居的院子,正好和在院子里的沈佳言对上了眼神。
看着孙有才落得如此下场,沈佳言冲着他露出一个畅快的微笑。
孙家这个她穿越以来,最大的威胁,终于解决了。
孙有才看着她的笑容,如梦初醒,睚眦俱裂:“都是你!你个贱人!”
一面挣扎着大喊:“大人,我是冤枉的!都是那个毒妇贱人害得我!大人——”话没说完,就被人不耐烦的塞了一条破抹布堵住了嘴,给拖远了。
这杨老大和孙有才他们都被抓了起来,既然已经都招供了,按律,孙家人都要被发边充军。
衙役们要去东光村抓人,索性就将四方镇被拐卖的妇孺一并都带了回去。
四方镇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先知道他们家孩子已经被找到了,过几日就会送还回来,一个个都念佛不已,朝着县衙方向磕头,感谢县太爷!恨不得回家给县太爷立长生牌坊。
这几日都守在镇上,等着消息呢。
等到县衙的衙役带着孩子到了镇上,一个个看着自己孩子,真是哭声震天,抱住了孩子,就不敢撒手,生怕一松手就又丢了。
千恩万谢过了衙役,才带着自家孩子散去了,
东光村这边,孙家如今是天都塌了,三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被抓走了,剩下一屋子的妇孺,都是顶不起事的。
更不用说李家知道了,他们家狗蛋居然是被孙家利用,去骗慕家的三兄弟,然后被拍花子一起给拐跑了,那是深恨孙家。
当天就将孙家给砸了个精光不说,李狗蛋的亲娘和亲奶奶,坐在孙家门口,头上裹着白毛巾,拿着菜刀剁着砧板,骂了一宿。
这在乡下,可是最恶毒的咒骂了,但凡家里有点气性的都忍不得,可偏偏孙家如今家里一个撑腰的男人都没有,孙家一家子,只能缩在屋子里,忍气吞声。
孙母还小声的骂骂咧咧,嘀咕着等她家有才回来了,定要让李家好看云云。
她没等到孙有才回来,倒是等来了县衙的衙役,带着完好无损的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从马车上下来。
孙母眼珠子都红了,在她眼里,都是沈佳言这个小寡妇和慕家三兄妹害了她的三个儿子,如今她的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在县衙关着,这个贱人和三个小崽子好端端的回来了,扑上来就要挠沈佳言的脸:“你个小贱人,你还我儿子,还我孙子——”
第23章 你,你居然打我?
这次送沈佳言他们回东关村,加要带走孙家一家人的,恰好是柱子和四方镇的保长和手下的保甲。
柱子本就对孙家没有好感,此刻见了孙母本人,一个照面就知道,这就是乡下那最难缠最不讲道理的刁蛮婆子,当下冷着脸,腰刀往前一架,喝问:“当着官差的面,都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邻居孤儿寡妇的,眼中可还有王法?”
孙母一个连四方镇都没出过的乡下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那刀,腿一下子就软了,不过她一贯被孙有才洗脑,自觉儿子读书人,高人一等,也就是比县太爷差点,因此还强撑着辩解了两句:“她就是小贱人!害人精!她们一家子这不是好端端的么?差爷,我家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只要能让她家有才回来,哼,看这村里还有谁敢欺负他们孙家?那李家和慕家都别想讨着好去!
里正从人群里挤出来,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忙呵斥那孙母:“当着差爷的面,胡说八道什么?还不闭嘴滚到一边去?”
一面又给柱子请罪:“差爷!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这乡下的婆娘,没见过世面,满嘴胡说八道呢,差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柱子冷笑了一声:“这孙家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亲娘,难怪生养出那样的儿孙来!行了,说正事吧!”
说着将手里的公文一展开,当众宣布,孙有才和孙二狗和拍花子有勾连,孙老大和孙老二又谋杀未遂,按照本朝律法,奉命将孙家一家都捉拿归案云云。
这公文一宣布,不说孙家上下,就是东光村上下都傻眼了。
孙母别的听不懂,可这要将她们一家捉拿归案还是听懂了的,见那保甲就要那锁链来锁拿她们一家,爬起来就跑,没跑出两步,就被一脚踹翻,当场拿绳子给捆住了。
其他村民大气都不敢出,直愣愣的看着他们拿人。
孙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孙家的孙辈们,看到这架势,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
保长带着人一个个将人给锁拿捆好,又核对了一遍人数,大大小小,一共十一口,一个都没走脱,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孙母还在大喊大叫:“你们不能抓我,我儿子是童生!我儿子是读书人,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你们快放了我,不然等我儿子发达了,将来肯定不放过你们——”
保长哪里乐意听一个乡下婆子口出狂言,直接抓了一把稻草塞进了孙母的嘴里,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那边孙家的两个儿媳妇也回过神来喊冤枉,两个儿媳妇都是本村人,她们的娘家人也着急啊,这自家的闺女被抓去下了大牢,以后他们家的孩子名声也受损,日子咋过啊?
尤其其中一个还跟里正家沾亲带故,都指望里正能在中间周旋一二。
里正脸都白了,还得强撑着上前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这是本朝律法,拐卖妇孺那是重罪!主犯斩立决,从犯和家眷都是发配充军的,绝无例外!甚至大赦天下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得赦免的!
听了柱子这话,里正哪里还敢再说,就怕再多说两句,他家也被牵连了进去,忙闭口不言了。
柱子又敲打了里正几句,这才打算带人回去。
就被李狗蛋一家给跪在地上拦住了,苦苦哀求,只说自家孩子小,实在是不知情,都是被孙家骗了,能不能求大人开恩,放过他们家狗蛋云云。
柱子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回头给站在一旁的沈佳言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说来,你们家这小子所犯之事,可大可小,也是受人蒙骗,只是毕竟也是牵涉其中。当然,若是苦主愿意跟你们和解,倒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里正眼睛一亮,立刻心领神会。
将李狗蛋的爹拉到一边去,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那李狗蛋的爹连连点头不迭。
这边里正又忙打叠起精神来,嘴里说着差爷辛苦了,此刻正是饭点的时候,倒不如留下来用顿便饭,稍作休息,再往回赶。
柱子推脱了两回,顺手推舟的“被迫”留下来,答应吃顿午饭了再走。
他们自然是被簇拥去了里正家,孙家十几口都被捆着,丢在了大槐树下,也无人敢上前去,只远远的指指点点。
沈佳言冷眼看着孙家一家子哭得哭喊得喊,却无半分动容,只示意慕天泽兄妹将院子们打开好进屋去。
钥匙放在台阶下的石头缝里,乡下不出远门的时候,钥匙都是放在附近好拿的地方。摸出来打开锁进了院子,沈佳言和慕天泽三兄妹都一下子了放松了。
这几日在县衙里,虽然吃穿不愁,可心理压力实在有些大,此刻回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慕天泽先前将柱子和沈佳言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不痛快,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你跟那个差爷,是,是什么关系?”
沈佳言正要进屋,听到慕天泽这句话,诧异的回头,看了看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慕天泽被噎得脸色一青,有几分恼羞成怒,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委屈:“是不关我们的事!可你也记住,如今我们还没写切结书,你还是我爹的媳妇,我们的后娘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再寻一个下家,连一点避讳都没有,当着我们的面都眉来眼去的?”
“难怪不愿意跟我们去边疆寻我爹的尸骨,嘴上说的好听,担心这个顾虑那个,说什么我们年纪太小,出门不安全,全都是哄人的!你压根就是不想去边疆!你早就想摆脱我们了对不对?难怪你跟孙有才闹掰了,他不过一个小童生,哪里比衙门的差爷体面——”
“啪——”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慕天泽的脸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部都给打了回去。
沈佳言一脸冷色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捂着脸,眼神里全是愤怒:“你,你居然打我?是不是我说中你的心思了,你恼羞成怒——”
沈佳言嗤笑一声,一把拽过慕天泽,就往灶屋檐下的水缸边拖,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
到了缸边,沈佳言冷冷的看着慕天泽:“你要是再不冷静下来,我就将你丢进去清醒清醒——”
第24章 谅解书
慕天泽奋力想挣脱沈佳言的桎梏,却发现,不管自己如何挣扎,沈佳言按住他的那只手,都牢牢地压制住他。
旁边的慕玥和慕天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慕天润年纪小,跟哥哥姐姐最亲,最是依赖他们,此刻看到慕天泽被沈佳言打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抱着沈佳言的腿往外头拖,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嚷嚷着:“别打哥哥,坏女人,别打哥哥——”
慕玥吓得魂飞魄散,几步上前,要将慕天润拖走。
慕天润不肯放手,还要慕玥帮忙:“姐姐,打坏女人,不打哥哥——”
慕玥一把捂住了慕天润的嘴,将他给拖开:“阿润,别胡说!”
一面忙不迭地给沈佳言道歉:“后娘,阿润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见怪!还有,我,我哥那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其实是担心你——”
慕天泽听到这里,梗着脖子道:“谁担心她?”
沈佳言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院子门被人拍响了:“慕老三家的,开开门——”
是李狗蛋娘的声音。
沈佳言眉毛一挑,人来了!
松开还按着慕天泽后脖子的手,答应了一声:“来了——”
一面低声道:“一会子都给我老实些,谁要是乱说话,就给我到这缸里洗洗嘴巴——”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裳,去开了院子门。
门一开,李狗蛋的娘和奶奶两个人一下子扑了进来,倒头就跪在了沈佳言面前:“慕老三家的,我们是来替我家狗蛋给你们赔不是来的!那个小砍脑壳滴,不懂事,为了一点东西,就眼皮子浅,上了人家的当!差点害了你家三个孩子!”
“多亏老天开眼,你们家三个孩子和你都没事,不然,我们这一家子,我家狗蛋,这一辈子都不心安啊!真是造孽哦!都是孙家那一家子畜生,坏了心肝烂了肚肠的害人精!这是要害了我们两家呀——”
……
婆媳两人跪在院子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孙家上下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然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慕老三家的,婶子厚着脸皮求你,你看,我家狗蛋也是被孙家骗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你们一家子都好端端的,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经过这么一遭,他肯定知道错了!他回来后,我让他爹押着他来给你们赔不是,给你们磕头!只求你看在他还小的份上,饶他这一回!以后我让他给你们家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好不好?”
“沈家妹子,嫂子求你了!我都快四十了,才有了狗蛋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嫂子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只要你们这次饶了他,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只管说话!若是我们家打半个顿,我们一家子就不得好死!”
沈佳言听到这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才面露难色道:“唉,婶子,嫂子,我也知道,你们家狗蛋不是那样的人!都是受了孙家的蒙骗!我们到底是乡里乡亲的,还能真看着狗蛋被流放千里充军不成?只是,我们一家子也确实因为这个受了不少罪,别的不说,就说我家老三,这么小,就被那拍花子拿迷魂药迷昏了好几次!还有我们家老大,被那拍花子也打得差点吐了血——”
李狗蛋的奶奶人老成精,听了这话,立刻道:“可怜见的,都遭了大罪了!老三家的,你跟孩子们也不能白遭了罪吃了苦。”
扭头就冲着李狗蛋的亲娘:“狗蛋他娘,你回家去,将咱们家那下蛋的老母鸡给抱两只,再让他爹送半袋子米,二十个鸡蛋来。”
李狗蛋的亲娘一愣,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爽利的答应了一声,就往家跑。
这边李狗蛋的奶奶拉着沈佳言的手:“这些东西不多,你们先给孩子们补补身子,等到小麦收了,再给你们送点今年的面粉,也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沈佳言也就将李狗蛋奶奶给扶了起来,客套了两句,大意就是,你们家的心意我收到了,放心,狗蛋这事,我们一定在差爷面前说清楚的。
没多久,那李狗蛋的亲爹就扛着半袋子米,李狗蛋的亲娘左手拎着两只老母鸡,右手拎着半篮子鸡蛋进了院子。
千恩万谢的谢过了沈佳言,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在东光村,慕家的事情,就是他们李家的事情,有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沈佳言这才道:“我们这边自然没问题,肯定是愿意谅解狗蛋的,只是差爷那边,你们可打点好了?”
李狗蛋的爹娘和奶奶忙点头:“老三家的你放心,那边我们早就托里正给差爷说好了,只要你们跟我们家和解,就没事了——”
说道这里,李狗蛋的爹也忍不住肉疼。
为了让差爷高抬贵手,不仅将家里的鸡搭进去了大半,还搭进去了五两银子,还有一朵几年前,他们在山上采到底老灵芝,当初可是去镇上请人验看了,说是至少也值十两银子呢!
如今全搭进去了!家底去了大半!
可到底,是将人给保下来了!
沈佳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李狗蛋家下了血本了,只装作不知道,“那就好,那要怎么和解?差爷可有说?”
李狗蛋的爹忙道:“差爷说了,你们出具一封谅解书就好了,那个,谅解书已经写好了,只要你们签字画押就行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谅解书来。
沈佳言接过谅解书,看了两眼,大致内容就是李狗蛋年纪小受人哄骗做下错事,因为造成严重后果,苦主一家和李狗蛋一家达成谅解云云。
沈佳言见没什么大问题,就要画押,只可惜没有印泥,正要说话,李狗蛋的爹早有准备,将印泥给奉上了。
画了押,沈佳言就要将谅解书给李狗蛋的爹,李狗蛋的爹还不肯接,小声的道:“还要你家三个孩子也都画押——”
沈佳言楞了一下,将谅解书递给了慕天泽,给他使了个眼色。
慕天泽心中本就有气,此刻看沈佳言居然为了那么两只老母鸡和一点米,鸡蛋,就要谅解李狗蛋,更是气不打一起来,哪里愿意签,冷哼一声,将那谅解书往地上一丢:“我是不会签的。”
第25章 赔礼
李家人脸色大变,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微微一笑:“你们莫急,小孩子家家的气性大,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你们先回家去,我劝劝他,一会子我亲自将谅解书给你们送去,如何?”
李狗蛋亲爹还想说什么,被李狗蛋奶奶拉了一把,脸上堆着笑:“老三家说的是,小孩子脾气直气性大,想不明白是常有的,还劳烦老三家的你多劝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说着拖着还不情愿的李狗蛋亲爹娘出了院子门。
等李狗蛋一家走远了,关上了院子门,沈佳言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问道:“为什么不签?”
慕天泽吞吞口水,不知道怎么打,看着沈佳言这架势,他心里就有些害怕,最后一点倔强让他站在原地没逃跑,“要不是李狗蛋骗了我们,我们怎么会被拍花子抓走?这次是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呢,咱们一家子都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别的不说,就阿玥这样的小姑娘,会有什么下场,后娘你难道不清楚?”
“可你为了两只老母鸡,一点鸡蛋和米,就这么轻巧的要签了谅解书?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兄妹三人的安危就只值这么一点东西?李家又是什么好人不成?这个时候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要哄我们签谅解书罢了!反正我不签!我不同意,阿玥和阿润也不会签!”
沈佳言挑了挑眉毛,长本事了是吧?
当下示意:“你们都跟我进屋!”
慕天泽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我们都关在屋里,打死我们,我也不会签的!”
沈佳言嗤笑一声:“你们不进屋,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们的腿?”
做势拿起手边的扫把挥舞了两下。
慕天泽立刻怂了,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这是好男不跟女斗!识时务者为俊杰,先避其锋芒,再做打算,这才抱着慕天润带着慕玥进了堂屋。
原主以前只当慕天泽他们是孩子,加上事情多,心情杂乱,压根没了解过这几个孩子是什么性情。
可沈佳言从穿过来这些日子观察,就能看得出来,慕天泽这孩子,颇有心计不说,心细,容易多想,还容易钻牛角尖。
之前和原主关系冷漠,也是因为原主话不多,做了太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表白表白,处处被误会也不知道解释两句,所以让慕天泽兄妹三人对她误解颇深。
她虽然不太在意慕天泽兄妹三人咋想自己,可她现在没有实力之前,肯定是要在东光村呆上不短的时间,自然跟村里人都关系不能太糟。
解决掉了孙家这个大麻烦,接下来,李家这个事情,正好就是她融入东光村的好时机。
这里头的人情世故,想来也无人教给慕天泽这孩子,所以他只能看到表面,因为以前的误会,想到的都是不好的一面。
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慕天泽估摸着还真能犟着不签这个谅解书。
到时候他们兄妹拍拍屁股走了,她可是还要留在东光村的。
因此进了屋,也没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了:“接下来我说话,你们都别打岔,听我说完——”
然后才细细的将为何要将谅解书签下解释给兄妹三人听。
一来李狗蛋确实罪不致死,恐怕出来之前,县衙那边就通过气了,不然柱子今天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所以这个谅解书其实签不签意义不大,给李狗蛋定罪不定罪,关键压根不是他们慕家的态度,而在于县衙最后怎么判决。
二来,她先前问李狗蛋的爹就已经知道,李狗蛋家应该已经花了不少银钱,打点好了柱子他们,那边才是关键。
三来,柱子说出这番话来,也确实是为了慕家考虑,他不知道慕天泽三兄妹要走,只当他们一家子要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样李家就欠了他们慕家的人情,以后也会多加维护一番,对慕家来说,那自然是好事。
不然慕家这样不留情面,做法太过绝情,以后村里人只会越发忌惮排挤他们,倒不如这样,彼此留了余地,以后才好相处。
慕天泽最开始还一脸不服气,慢慢听着听着,脸色缓和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将事情来龙去脉,里头有些什么门道,都一一说给他听。
拿他当大人一样,不瞒着掖着,也不会开口闭口就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将人赶到一边玩去。
听到最后,慕天泽的眼神闪动,恍然大悟后,那脸色就带上了一点羞惭之意。
他很聪明,只需要人稍微点拨一下,其实就能明白。
也很快就能想到,方才那柱子给沈佳言使的那个眼色是何用意了,压根不是什么男女私情!
再回想自己先前那番话,真是又羞又臊,偏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僵在那里。
这么明白的话,就是慕玥也听懂了个七八成,见慕天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她心疼哥哥,忙抢着道:“后娘,我们签!我们都签!”
说着还跑到院子里,将那谅解书给捡回来,跟着在沈佳言签字画押的后头,画了个押递给了慕天泽。
慕天泽闷头不做声的接了过来,自己画押了不说,还将慕天润的指印给按了上去,又将谅解书塞给慕玥,示意慕玥给沈佳言。
沈佳言接过了谅解书,起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那李家送来的东西,鸡蛋和米都归你们,老母鸡也杀一只给你们吃,我留一只老母鸡下蛋就行了。”
那些东西本就是李家送过来的赔礼,她也不屑于占三个孩子的便宜,大部分就都给了他们。
慕玥想拒绝,可是想起他们一年都没沾什么荤腥了,想到那肉的香味,忍不住就吞了吞口水,终究没开口。
沈佳言也没什么别的说了,正要出门,慕天泽咬咬牙,别别扭扭的挤出了一句话:“当初被从慕家赶出来的时候,其实除了这个院子,还有两亩地,就是不知道现在那地是谁种着。我们反正是要走的,这院子和那地,都留给你,你若是有本事,自己将那地要回来——”
沈佳言停下了脚步,看了慕天泽一眼,才开口:“地契呢?”
慕天泽一跺脚,冲进他的屋子里,捣腾了一会,出来,丢给沈佳言一张地契:“都在这里了,以后都是你的了!算是,算是我们的赔礼——”
说完,扭头就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第26章 地契
慕玥抱着慕天润,看看沈佳言,再看看慕天泽的房门,感觉有些不妙,也顺着墙根悄没声的溜了。
沈佳言看着手里的这一张地契,上面注明了,从哪里起,到哪里为止,共计两亩四分上等水田,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若是没有她将慕天泽他们从拍花子手里救出来,若是没有今日这一番谈话,只怕原主到死都不知道,原来慕天泽手里还有一张地契吧?
沉默了一会,沈佳言将地契揣到怀里。
出了院子门,没走几步路,就看到李狗蛋爹娘远远的就在附近守着,眼巴巴的看着慕家这院子呢。
见她出来,脸上露出了喜色,快步迎了上来,“可是都签了?”
沈佳言点点头,李狗蛋的娘就要伸手讨要谅解书。
沈佳言忙道:“大哥,嫂子,别慌!你们做人爽快,我也替你们着想,这谅解书,我亲手交给差爷,岂不是更好?”
李狗蛋的爹一听,是这个道理,连连点头,两夫妻带着沈佳言就往里正家赶。
里正家,柱子和他带的保长还有保甲门,已经用过饭了。
肥美现宰的老母鸡,河里捞起来的鱼,山里新鲜的竹笋炖上腊肉,腌得流油的咸鸭蛋,吃得一干人是满嘴流油。
本来里正还要劝他们喝上几杯,被柱子给拒绝了,到底还是在办公差呢。
此刻都饭足菜饱,正在堂屋里说笑,里正小心的在一旁陪着。
见李狗蛋带着沈佳言过来,都看了过来。
沈佳言也没废话,当着大家的面,话也说得漂亮,只说李狗蛋是个孩子,也是受孙家蒙骗,加上他自己也是受害者,看在大家都是乡亲,往日相处的情分上,愿意出具谅解书,还请差爷带回去,禀明县太爷云云。
一番话说得里正脸上的愁容都散去了一些,李家人更是一脸激动的看着柱子。
柱子也没想到沈佳言话说得这么漂亮,事也办得体面,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当场就接过了谅解书,还表态一定会跟禀告县太爷,还满口答应,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李狗蛋求情。
让李家人恨不得当场就给柱子磕头拜谢。
柱子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荷包,也是十分满意。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押解孙家人回去了!”
看了看沈佳言,今儿个这事办得顺利,一时高兴,也就想着多说两句,让沈佳言带着孩子在乡下不说日子好过些,起码有人要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沈家妹子,以后你就安心带着孩子过日子,再熬上几年,等孩子大了,你就能享福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城里寻我去,我家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沈佳言不傻,自然明白柱子说这话的含义,心中感激,郑重谢过了柱子,又折回家去,将前几日晒得竹笋干,还有木耳干什么的,给收了一包出来。
如今她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能拿得出手,只有这些山货,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却不知道,那一句话落下后,里正的眼神都变了,忍不住多看了沈佳言的背影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沈寡妇是从县城来的,以前只觉得她家落魄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脉关系?
倒是不能小觑!
心里打着主意,面上不显,将柱子和一干人送到村口。
沈佳言将手里的这些山货塞给柱子,柱子本待不要,又怕沈佳言多心自卑,推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东光村的村民,看着他们将孙家人都押解上马车,扬长而去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头再看沈佳言,那眼神就多了一点忌惮,再无之前的轻慢了。
尤其是里正,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跟这沈寡妇示个好?
就看到沈佳言跟李家的婆娘嘀咕了两句后,朝着他走过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慕老三家的,你,你有什么事?”
沈佳言掏出那张地契来:“里正,这不是之前我家出了事,一直乱糟糟的,好些东西也没收拾出来。前些天才收拾出这个来,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又出了事。今儿个我回来,倒是想起来了,所以把这地契给找出来,麻烦你给看看,我们家这两亩四分的上好水田在哪一块呢?”
“不瞒大家说,如今家里开销大,好不好的,这两亩水田是自己种也好,租给别人种也罢,好歹也给家里多个进项不是?”
说着就将那地契递给了里正。
里正赵春生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心里开始骂娘!
这两亩多水田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上好的水田,谁家都眼红,当初慕家搬走的时候,这两亩多水田,还是他出面,帮自己妹妹赵春花家租下来的,说好每年给慕家五成的租子。
慕家老三出息了,将慕家一家子接到了县城,除了头一两年回来收了这租子,后头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自家妹子妹夫一家开始还胆小害怕,将这租子换成了银钱留着,就等着慕家什么时候回来收。
可好几年了,都没人回来,他们一家也就习惯了,以为是慕家发达了,瞧不上这点东西,倒是让他们家捡了便宜。
去年慕老三家的带着三个孩子回来,妹子一家还担心她们上门要租子呢,结果一直没见慕老三家的上门,也就将心又放回了自己肚子里,只装作不知道,糊弄了一年过去了。
如今那妹子一家,已经将那两亩上好水田当作自家的了,这突然间,慕老三家的拿出地契来,这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这地是慕家的,又有地契,自然要听慕家的安排。
可妹子一家如今都指望着这地里的收入呢,更不用说那水田里已经育上秧苗了,若是慕家要将这地收回,只怕妹子一家也是不干的。
饶是赵春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慕家的地租给了谁种,村里的老人自然是知道的,听到沈佳言这话,都看向了里正,和他妹子家。
里正妹子赵春花也着急啊,正杀鸡抹脖子一般的给里正使眼色呢。
沈佳言先悄悄问过李狗蛋的娘,自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问上里正的。
见赵春生期期艾艾的不说话,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关切道:“可是让里正为难了?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没事,明日我去县城问问——”
话还没说完,赵春生就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声的道:“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想了这半日才想起来,你们家这水田租给那吴大锤家了。”
“如今你们家是要将那水田收回啊,还是继续租出去?这吴大锤一家也是伺弄庄稼的老手了,你们家这水田,他们家伺候得极为精心,若是要继续租出去,倒不如还是租给他们家——”
第27章 了结因果
沈佳言收回地契,慢条斯理的道:“这事倒是不着急,既然知道了是租给谁家了,我明日去认认地方了再说!”
她不急,可赵春花家急啊,若是要收回,他们家那水田里的秧苗可怎么办?
赵春花忍不住就跳了出来:“那田我们家种惯了的,不租给我们家种,给谁家?再说了,一看你就是细皮嫩肉的,难不成你还能收回去自己种不成?你继续租给我们家,租子还按照往年的给也就是了,也省得麻烦不是?”
沈佳言一双眼睛,疑惑的看过去:“往年的租子?”
赵春花大咧咧的道:“最开始不就说好了么,五成的租子。难不成你想涨租子不成?”
村民一片哗然,这慕家也太豪横了吧?要知道,就是镇里最有名的善人,他的地租给人种,也是要给六成的租子,更不用说其他人了,有那心狠的,收七成八成的都有。
顿时很多家里田地不够,还要租人家田地的人家都动了心思,慕家那两亩多地,可是上好的水田,若是能租到手,只给五成的租子,一年可以省下不少的嚼用了。
都热切的看向了沈佳言。
里正瞪了赵春花一眼,个蠢货!当初这租子能压这么低,看得不是他的面子?她倒好,就这么大咧咧的给张扬了出来。
更何况她还有脸提租子?以前就别说了,去年慕老三家的带着孩子搬来一年了,她啥时候给人家交过租子了?真是个猪脑子!
果不其然,沈佳言眼神清泠泠的看着赵春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到:“以前就不说了,可是去年我家也未曾看到你家来交租子啊?”
啥?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赵春花家的没交租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更有那略微知道些内情的,忍不住就小声跟身边的嘀咕:“不止去年没交呢,这地他们家算是捡大便宜了。慕家搬走后,也就交了那么一两年,就没人回来收。吴大锤一家子也就装傻充愣,一直没交过呢!”
“啧啧!那可值不少银钱了!这吴大锤一家子怕是便宜没占够吧?”
“可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就装死放赖不给呗——”
……
里正只觉得老脸发烧,半辈子的好名声,今儿个都要栽进去了。
更多的人是蠢蠢欲动,跟沈佳言套近乎:“慕老三家的,要不你今年将那两亩水田租给我家吧?我家一家子都是干活的汉子,那租子,我们交五成半,你看行不行?”
“我说沈寡妇啊,你不如租给我家,我家先给你一半的租子如何?而且我家儿子还有点小手艺,你家屋顶啊,家具什么的坏了,要修补的,让我家儿子给你修,不要钱!”
“租给我家,给你交六成租子——”
……
一时大家都争相推荐自家,毕竟这就算是六成的租子,也是划算的,谁心里都有一本帐,算得清楚的很。
吴大锤和赵春花夫妻脸都黑了,急得跳脚:“是我家先租的,肯定是给我家租——”
“呸,吴大锤赵春花,你们占了人家五六年的便宜了,如今还不知足?别叫我说出好话来!”
“就是,仗着你哥是里正,欺负人家孤儿寡妇的,还有理了?”
……
真是吵得不可开交。
里正脸都黑了,窝了一肚子火,见自家那蠢货妹子和妹夫居然还跳着脚的跟人争,真是恨不得上前去给两耳光。
到底是忍下了,给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将这丢人现眼的一家子给拖走。
这才整整脸色,一脸歉意的道:“慕老三家的啊,这里头有误会,当初他们家跟你家也是说好了,那租金是几年一交,前年才将之前的租子给交完,这不,他们就还当跟之前一样呢。”
“不过说来他们家也有错,既然知道你们搬来了,也该问上一问的!这吴大锤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没长这个心眼,倒是让你们生了误会了!”
“这说开了就好了!这地你们家租给吴大锤家也好些年了,他们一家子人多地少,就靠着这两亩地养活一家子人呢!你要是不将地租给他们家,只怕这一家老小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再说了,这地里,他们也已经下了秧苗了,若是不租给他们,这秧苗可怎么办?岂不是抛洒了?咱们庄户人家,糟蹋粮食,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你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让他们将去年的租子先补给你们,以后这租子就每年一交,这地还给他们种,你看如何?”
这里正倒是个人才,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圆过去了。
沈佳言知道里正的意思和态度了,现如今她势弱,自然不能跟里正撕破脸。
可是那吴家,她的便宜也不是这么好占的。
沈佳言沉思了一会,才道:“既然是里正开口了,也就罢了!看在里正和婶子往日里对我家照看的份上,只要吴大锤一家子将去年的租子补交了,今年也就再让他们种一年吧!毕竟已经下了秧苗不是?可咱们提前说好了,明年,这水田我是要收回的,所以让他们一家子也早做准备吧!”
这话既给了里正面子,可也说明了,明年那地要收回,吴大锤一家是别想继续占便宜了。
里正还没发话呢,吴大锤和赵春花不干了,这两亩地,他们已经当作是自家的了,能给五成的租子就不错了,还想收回?问过他们答应没?
“你凭啥要收回?那是我家——”剩下的话,被里正婆娘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里正婆娘一使眼色,里正的几个儿子上前,就将吴大锤和赵春花给捂着嘴拖走了。
里正也强撑着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急急忙忙的就回家去收拾这丢人现眼的妹子和妹夫一家去了。
其他村民见看不到热闹,也就慢慢散了去。
倒是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人家,追着沈佳言问,明年水田收回来后,可不可以租给他们家,租子高一点都能接受。
沈佳言也没有将话说死,只说明年收回来再说。
聪明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心里有了数,又寒暄了两句才告辞而去。
等到人都散光了,沈佳言转身,看到隔壁孙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那都是被李家打砸过的痕迹。
终于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孙家,完了!
原主被孙家谋财害命的仇,她替原主报了,也算是她借用了原主的身体的报酬,了结了这一份因果!
第28章 一点都不想沾上
不知道里正在家里如何的教训收拾过了吴大锤和赵春花夫妻,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婆娘就带着两夫妻,挑着两担的稻谷,拎着两个篮子上门了。
先压着两夫妻给沈佳言赔了不是,才说明来意,只说去年的收成一般,两亩四分水田,去年一共打了八百来斤谷子,按照交五成的租子,得交四百斤谷子才是。
只是他们家人口多,那粮食只有不够吃的,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实在是没多少余粮了,先挑了一百斤谷子过来。
剩下的三百斤折合了银钱一共一两银子,外加那两个篮子里,有半篮子鸡蛋,还有一篮子是黄豆、绿豆还有高粱,各装了小小的一布口袋。
虽然不多,也是吴大锤家一点心意,还望沈佳言不要嫌弃才好。
里正婆娘在这边替吴大锤一家子说着好话,那边吴大锤和赵春花还是看得出来一脸的肉疼。
一下子去了一百斤谷子加一两银子,还有这么些好东西,真跟割了他们的肉一般,哪里还说得出好听的话,露得出好脸色来。
气得里正婆娘直翻白眼,这要不是自家男人叮嘱,她还不想来呢。
忍着怒火,又话里话外的安抚了沈佳言几句,让她放心,里正一家记她的好,以后这村里有什么事,自然不会亏待慕家云云。
沈佳言也跟着客套了几句,痛快的收了东西,将人给送出了大门。
等扭头回院子,就看到慕家三兄妹,正围着那吴家送来的租子看呢。
他们兄妹三人,以前都是城里娇养长大的,就算到了这乡下,没下过田地,哪里知道一亩水田的产量?
只不过慕天泽隐约是知道一些,这几年吴家没有送过租子到慕家的,看这么点东西,就知道吴家昧下了不少。
可沈佳言居然还痛快的收下了,还之前的租子都一笔勾销了。
若是之前,他肯定又要觉得沈佳言一点见识都没有,眼皮子浅,这么一点东西就收买了她。
但是想起昨日沈佳言的那些话,他大约也猜到了,这吴大锤是里正的妹夫,里正自然要护着他家说话,真较真起来,就算里正能逼着吴大锤一家将租子全部都补交上,以后私底下给慕家下绊子太简单不过了。
没有把握将人彻底按死之前,事情还是不要做绝的好。
不是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
只是忍不住心里会去想,若是爹还活着,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敢这样对待他们?如今这样欺负了他们家,还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抹过去了,不过是因为知道慕家如今无人,他年纪还小罢了。
这么想着,越发怀念起当初爹还在世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就算爹远在边关,可只要他活着,就是他们的依靠。
低下头去,慕天泽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沈佳言进来,也没多看,大致看了一下那些东西,想了想,直接将那一两银子推给了慕家三兄妹:“你们是要出远门的,带着银钱比较合适,这一两银子就给你们了!这些谷子,还有零碎的这些粗粮我就留下了。”
慕天泽犹豫了一下,他们如今身无分文,虽然有爹留下的东西,可如今还不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去城里,也要花钱的,这一两银子,到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因此忸怩了一下,还是将那银子给收了起来,讷讷的道:“等,等到了城里,拿到我爹的东西,说好了给你的那一件,我们绝对不会赖账的!到时候我托人给你捎回来——”
沈佳言摆摆手,对于原主那死了的便宜丈夫留下的东西,她可一点都不想沾上。
若是可能,慕家的任何东西她都不想沾边,不过这原主的嫁妆几乎都贴到慕家三兄妹身上了,等慕家兄妹真的走了,这留下的院子和水田,她暂时接手也说得过去。
到时候她上山采山货,还有租子收,再想法子做点什么生意挣点钱,手里有了钱财,哪里去不得?
沈佳言美滋滋的盘算着,将谷子和粗粮鸡蛋都搬回了自己的屋里,有了这些东西,她起码一两个月不担心没饭吃了。
慕天泽没想到沈佳言会拒绝接受爹留下的东西,那态度,唯恐避之不及,十分清晰明确的表明了,她半点都不想和慕家再有什么联系了。
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有气愤,也有释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惶恐和慌乱。
不过沈佳言可顾不上他们兄妹了,有了李家的赔礼,还有吴家的租子,他们三兄妹有吃有喝足够了,自然不用她操心。
她继续忙着上山采摘山货,那一片竹林的竹笋都被她掰得差不多了,这竹笋就算晒干了,也值不了什么钱。
倒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发现了一片巴戟天,又叫鸡肠风的中药。
这味药,沈佳言还算熟悉,曾经帮人买过泡酒。
在现代,民间素有“北有人参南有巴戟天”之说,只有在热带或者亚热带的山林中才有,极为名贵。
没想到这山中也有,倒是意外之喜。
这巴戟天的藤蔓倒是常见,可想挖出它地下的根茎来,却不容易。
没有经验的山民就算认识这味药材,却也不容易挖到,因为它地上的藤蔓虽然多,可顺着藤蔓挖下去,却十有九空是挖不到下面的根茎的。
不过沈佳言却恰好知道,如何根据地上的藤蔓,判断下面有没有巴戟天。
巴戟天最好的采收季节,是秋冬季的时候,如今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不妨碍沈佳言先挖上一点上来,晒**制后,拿到镇上去问问价格去。
若是价格合适,这以后倒是一笔收入。
这巴戟天的藤蔓最喜欢攀在密林灌木上,要顺着藤蔓找到根茎处,然后看那藤蔓若是空心的,下头才会有巴戟天。
若是藤蔓是实心的,那下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光是在密林灌木中钻来钻去,就极为辛苦,密林灌木中荆棘又多,不小心身上手上脸上就会被挂出一道道的血痕来。
这都罢了,最辛苦的是,你在灌木中寻找半天,也许这一片藤蔓都是实心,下面没有一点巴戟天,完全是白用工。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好歹比费力挖开山坡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沈佳言的运气还算不错,大概也许是因为这附近的村民都不懂采药,也不知道如何判断巴戟天藤蔓下有没有根茎的缘故。
这一小片巴戟天,倒是有七八根藤蔓下面是空心的,顺着藤蔓一路找下去,然后挖开泥土,顺着那根茎的方向,慢慢的挖开。
倒是运气不错,挖出十几条饱满的巴戟天来,一条条的,就好像鸡肠子一样,所以又叫鸡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