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江海寄余生
本来一切都是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进行下去的,可是艾问催动了莫燚遥体内的蛊虫,莫燚遥彻底和薛明川分开,而那一次,竟然是他们的诀别。
“这是她去冰渊极地之前交给你的吗?”莫燚遥哑声问道。
白浪低声回答:“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还给我?”莫燚遥流着泪,颤声问道。
白然叹了口气,说:“她说,不用说,你什么都会知道的。”
莫燚遥苦笑一声,一眼不发地盯着手里的花牌,突然间一掌将花牌劈在了桌子上。
桌子晃动了一下,慢慢出现了一道裂痕,这时候小二朝莫燚遥这边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又低下头接着做事。其他桌比莫燚遥搞出的动静大多了,酒馆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崩溃。
等莫燚遥抬起手,白浪赫然看见那枚花牌已经从中断成了两半。
白浪眼神震动了一下,但是压下了不必要的情绪,没有说话。
莫燚遥紧接着猝然起身,但是还是带走了破碎的花牌。
白浪把酒钱放在桌子上,跟着莫燚遥走了出去。
莫燚遥已经喝得有些醉,脚步飘忽,出门的时候,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好在后面跟上来的白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别管我。”莫燚遥嘟囔着拂开白浪的手。
“别告诉我你打算就此消沉。”白浪没好气地看着莫燚遥,说道。
莫燚遥脚步一愣,回头看了白浪一样,嗤笑一声,说:“怎么,我喝酒都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白浪知道莫燚遥在气头上,也不会和莫燚遥计较什么,和颜悦色地说:“现在喝完了,跟我回客栈吧。”
莫燚遥没说话,但是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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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鳕魄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展青痕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只是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红了,让鳕魄忽视不了。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展青痕问道。
鳕魄懵懵地站了起来,说:“去云州夷歌坊,月葬应该是派闒非到那里去抢夺苍灵玉。我怀疑,苍灵玉里封印着息壤。”
“息壤?”展青痕呓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时候白浪和莫燚遥从大堂走了进来,仰头看着站在二楼的展青痕和鳕魄。
白浪和鳕魄都有点紧张,毕竟刚才展青痕和莫燚遥情绪都不太平静,难免彼此有焦躁的时候。
况且他们还前后打了对方耳光。
此刻氛围有些僵冷,但是展青痕脚步不停地朝着大堂走去。
莫燚遥看着展青痕走近,表情有些复杂,白浪怕他们两个又吵起来,有点无措。
可是展青痕在莫燚遥面前站定,微微叹了口气,说:“刚才打了你,我很抱歉,子浅,对不起。”
莫燚遥眼神有些慌乱,咬了一下牙,说:“不,我也有错,我脑子坏掉了,才对你说出那些话,是我不对,该赔礼道歉的是我。”
还好两人都是足够理智的人,之前也是急火攻心,有些话他们都是脱口而出,的确有些欠妥。
白浪顿时舒了口气,不由得笑了一下。
鳕魄也滴溜溜从二楼跑了下来,说:“说开了就好,大家都是朋友,难免会有失控的时候。”
莫燚遥点点头,一脸歉意地看着展青痕。
展青痕平静地说:“我们整顿一下,出发前往云州吧。”
就在展青痕那边和解的时候,寻影峰上却不太平静。
律弥因为融合了芒南身体里的涅槃之火,拥有了实体,可是芒南的怨念却时刻在扰乱律弥的心神,他只有随身带着素神剑,才能压制住芒南的怨念作祟。
艾问一直和律弥在一起,其间艾问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律弥,当说到薛明川的死的时候,律弥震惊心痛得无以复加,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当然,也包括灵城的祭剑,律弥听着,眼泪就没停过。
两人之间弥漫着浓重的悲伤,到最后两人就默默地坐着,看着头顶的星空,一言不发。
直到月葬的到来,才打破了律弥和艾问之间的沉默。
“你没必要跟着我,素神剑你可以带走,反正诛灵斩也在我手里,我不缺素神剑这一样兵器。”月葬看着律弥,说道。
律弥看着月葬,似乎想要看到她身体里隐藏着的清筠的灵魂,低声说道:“我留下来,不是为了素神剑,是为了清筠。”
“清筠?”月葬揶揄地笑了一下,说:“她只不过是我神识的一部分,她已经不存在了。”
艾问咬着唇看着律弥,眼神有些戚哀。
律弥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说:“只要我还记得她,她就存在。”
月葬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律弥,看着艾问,说:“你先去休息。”
艾问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月葬抬头看着星空,发现展青痕的命星已经由黯淡转为明亮,预示着他的危险已经过去了。
月葬沉默了一会儿,一旁的律弥突然开口,说:“再让我见她一面吧,求你了。”
“见她?”月葬挑了一下眉,说:“不是我压制着清筠,是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是她自己一直在沉睡,你求我有什么用。”
“那你能把她还给我吗?哪怕只是一缕神识。”律弥哀求道。
月葬目光深邃地看着律弥,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做老好人吗?”
律弥死死皱着眉头,咬牙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清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吞噬了她,她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
律弥说的话不假,月葬又何其不知道。
但是,月葬是魔界最强悍的人,律弥就算搬出任何事情来压月葬,都没有用。
在月葬的认知里,神界对不起她,所有人都负了她。
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道德压力。
“是啊,她的确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但是谁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月葬冷笑一声,说道。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把她还给我?”律弥低声问。
“怎么做?”月葬好整以暇地看着律弥,说:“你能听命于我吗?”
律弥脸色一变,犹豫了半天,轻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跟着我就行,我虽然是魔族,可是也是讲道理的。”月葬笑了一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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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逐鹿郡,青山绵绵,烟波渺渺。其中最具名气的夷歌坊便位于逐鹿郡中心,人流如梭,熙攘非凡,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来夷歌坊寻求趁手兵刃。
久而久之,各路江湖人士汇聚于此,切磋武艺,以酒会友。
夷歌坊老板是个谦谦君子,每日迎来送往诸多的江湖人士,居然也把夷歌坊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夷歌坊老板并非普通人,不然为什么都没人敢在邀神居闹事。
“哪里不普通了,我看就很普通……”夷歌坊乍看像一间客栈,江湖人士在此吃着酒水,偶尔也会有初来乍到的不明者。他们穿着统一的浅蓝色衣裳,袖口绣着五星逐月,个个长剑在手。看装扮应该是某个门派的一众弟子赶路至此,有求于夷歌坊。
其中有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右手受了伤,缠着绷带,坐在主坐慢慢吃着下酒菜。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子问长辈这间兵器坊的历史,长辈便指了指正在里间和一个客人谈话的老板。然而小辈一脸不信,因为怎么看那个老板,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真是眼拙啊,小九。”受了伤的男子忍不住打趣小辈分的小九,说:“师父平日里教的,你真的是一点没听进去。”
“大师兄……”小九一脸窘迫,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修习之人讲究吐气呐声,里蕴舒缓,外在钢炼。当然也有一些门派的路数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内敛气息,行招柔和,自身毫无杀戮之气,但是出手奇快,招式诡谲多变,是很难对付的角色。”大师兄微微笑着给小九普及,但是看向老板的眼神却凛冽非常。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那个老板,其实是藏匿了灵力,一般人感觉不到?”小九一脸不可思议,再次看向那个文质彬彬的老板,他还是看不出来任何老板身上的破绽。
“你修为尚浅,感觉不到是正常的。”大师兄喝了一口酒,目光中浮现一丝晦暗。“夷歌坊弟子不超过百人,但是个个都是修炼气韵的高手。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力量强悍的七符阵,一般人不敢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什么是七符阵?”小九一脸好奇地问大师兄。
大师兄沉吟了一会儿,说:“七符阵,就是夷歌坊弟子组成的七人阵,至今没人能破,传说七符阵守护的就是苍灵玉。”
“哦,原来是苍灵玉啊。”小九总算知道了,说:“苍灵玉在江湖上很有名的。”
大师兄无奈地看着小九,笑了一下,说:“门派里的典籍,你也不好好研读,这些事情,恐怕只有你不知道了。”
小九不好意思地笑笑。
此时坐在一众弟子不远处的一个面目丑陋的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暗暗地笑了起来。
这一行人便是来自悬州沉娑谷,一个颇负盛名的门派,算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虽然历史不过百年,但是人才济济,所出弟子皆清风高洁,品行贵重,在江湖上很是受人敬重。
他们世代守护着曜鸿石,但是不久前,曜鸿石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夺走,还重伤了大弟子修行麓,折断了他的佩剑。
他便带着门派中的一队人马,来到夷歌坊,希望夷歌坊老板,能够修复他的兵器。
沉娑谷的无妄之灾让谷中所有弟子都不知所措,他们历来不与江湖上的人结仇,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仇家。
可是这次出现的神秘人,法术奇高,鬼魅非常,谷中弟子皆不敌。
因为修行麓的佩剑上沾染着神秘人的灵力,师父也告诉他,务必请夷歌坊的老板判定一下对方是何门何派。
“大师兄,你说那个神秘人,抢夺曜灵石有什么目的呢,那只是一块历史久远的石头罢了,师父他老人家参悟了那么多年,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小九不解地问。
修行麓皱了一下眉,说:“没准,是曜灵石有别的什么用处是我们不知道的。”
“可是连我们守护者都不知道,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小九一针见血地问。
这一点,就连修行麓也不知道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只能等夷歌坊老板给我们一些指引了。”
这时候门口乌泱泱进来一群人,神色警惕,眼神锐利。一进门便开始打量在客栈大堂里的每个人。
他们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但是行动有序,从进门的顺序到入座的先后,都显出明显的等级制度。
修行麓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提醒周围的同门那起行李上楼回房间。
但是显然那些人已经注意到了修行麓他们,在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便一把拦住他们,粗声道:“这位兄台看上去有些紧张啊!”
“你哪里看出来我紧张?”修行麓冷冷笑了一下,已经了然对方是来找茬的。
“那为何见到我们就要走啊?”高大的男子语气不善,目光也凶狠,一直盯着修行麓。
修行麓这下不说话了,看向坐在桌子主坐上,一直在喝茶的那个人。
那人看上去和修行麓差不多年纪,气场威严。他没发话,其他人也就定定坐在位子上。
感觉到修行麓在看他,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修行麓面前。
“师弟,好久不见啊。”他声音沉遂,完全感觉不出他的情绪。
“师弟?谁是你师弟?白鸢,你早就被逐出师门了!”修行麓脸色铁青,语气也十分不悦。
“师父可还好啊,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然而面对修行麓冷漠疏离的态度,白鸢居然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但是看上去有点伪善。
“别挡路!”修行麓已经没心情和白鸢虚以逶迤,直接冷了脸。
“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脾气差……”白鸢脸上还挂着笑意,但眼眸中已经渗透出寒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隐于市
“师弟,你见过这个人吗?”白鸢挥了挥手,手下立即拿了一张画像展开。
修行麓看了一眼,说:“没见过。”
“好啊,那我怀疑他易容混在你们当中,劳烦让我们检查一下。”白鸢说得挺客气,但是修行麓听着简直火大。
他直接一把推开准备搜查的人,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搜查?”
然而修行麓话刚说完,白鸢的掌风却已经袭击到他的右手手腕上。修行麓躲避不及,白鸢的掌力重重击在修行麓的手腕上,还未痊愈的伤加上白鸢掌力催化,令修行麓的右臂真气混乱,犹如火烧。他咬着牙,硬生生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咽下喉咙,脸色已经惨白无比。
“怎么了这是,师弟,你好像伤得很重啊。”白鸢一脸无辜,掌力还在加强。其他沉娑谷弟子见状纷纷亮出兵器,然而白鸢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也是兵戈在手,和沉娑谷的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剑拔弩张,焦灼无比。巨大的气场回绕着众人,周围的人被震慑,远远的躲开了。
“两位……”这时候,客栈老板像个影子一样飘了过来,众人都未察觉间,他的手已经制住了白鸢的手。
“以和为贵。”客栈老板脸上都是和煦的笑意,手却死死压制住白鸢,白鸢怒火一起,化掌为拳,力道加重往客栈老板胸口撞去,但是也不知客栈老板用了什么手法,绵绵无力间,一个推移化解了白鸢的力道,五指掐住他的手腕,也不见他用力,却是白鸢已经一声惨叫,额头上青筋暴起!
“公子!”白鸢的随从脸色巨变,手里的剑一挑就要往客栈老板身上刺去。
“住手!”然而白鸢一声怒吼,手下堪堪停下了手里的剑。那剑尖闪着寒光,已经刺到了客栈老板脖颈处,但是老板一脸无谓,神色依旧。
“在夷歌坊,可是不能打架斗殴的。”老板笑笑,语气温和,放开了白鸢的手。
他看了白鸢和修行麓一眼,说:“两位明白了吗?”
白鸢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流下,刚刚老板轻轻一掐,却灌注了巨大的灵力,他的经脉一瞬间被震慑,如若他再有什么放肆之举,老板再加一成力,他就要被废掉了。
这老板看上去态度随和,谦谦如玉,实则武功修为都高出修行麓和白鸢很多,白鸢也领略过高人手腕,不服也不行,当即抱拳,软下态度,说:“白某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无妨。”老板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对着白鸢摇了摇手。
白鸢给了手下一个眼神,手下立即收起兵器,整齐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多谢前辈。”白鸢带着人坐下后,修行麓恭敬地给老板行礼,后面的弟子也多少看出了这位老板的实力,也纷纷行礼。
“你是沉娑谷的人,你叫什么名字?”老板问。
“在下修行麓。”
“你师父,是修如云?”老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问道。
“正是。”修行麓看了看眼前的老板,年纪不会超过三十五,家师今年已有五十岁,怎么看也不觉得会是旧相识。或者难道是忘年交?
“敢问先生名讳?”修行麓问道。
“我?我叫流云。”老板笑了笑,说,“我和你师父,是朋友。”
“前辈,此次晚辈前来,是……”修行麓焦急地想要说明来意。
但是流云伸手止住了修行麓的话头,说:“夷歌坊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们的事情,得等到轮到你们了,我才能帮你们解决,不然,我这里就乱套了。按照你们的进门顺序,你们应该排到三百七十一号。我这里其实也算客栈,你们可以安心住下,等到了你们,我的弟子自然会来通知你们。”
修行麓惊讶地看着流云,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深入这个话题,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转身回里间去了。
“对了,二楼有个药房,你的手腕需要换药了。”最后流云在里间朝修行麓喊道。修行麓回过神来,抱拳行礼,以示感谢。
然后大堂里便没人说话了,白鸢的人训练有素,按照规矩,他们是排在沉娑谷后面的三百七十二号,不会窃窃私语。沉娑谷因为修行麓的伤也没有人说话。所以在门口进来另一位客人时,门童说“欢迎光临”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响亮。
“我来求见流云前辈。”进门的是个女子,穿着素衣,打扮简洁干练,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间尽显老练。
“第三百七十三号。”门童微笑着说,顺便递给女子一串钥匙,说:“可能会等到明天,姑娘可以到房间休息。”
女子点点头,接过钥匙往楼上走,路过白鸢的桌子旁,她看了白鸢一眼,眼睛里颇有些玩味。
入夜渐微凉,连夷歌坊也开始清净下来,流云在里间接待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个来客,施施然走了出来。
夜深,三更天的榔棒已经敲响,流云往门外看去,发现天幕无星无月,铅云厚重,竟已开始簌簌下起雪来。
夷歌坊有严苛的规定,三更天之后,不属于夷歌坊的外人,全都必须老老实实留在客房里,不能随便外出。
“哎呀,下雪了,上次下雪还是老皇帝大薨啊,这次不知又会有什么变故。”弟子打着哈欠,和流云说话。
流云看了弟子一眼,打趣道:“或许会天降贵人呢。”
“呦,师父,在您眼里,什么才算贵人啊,江湖之中,有几个是您能看上眼的?”弟子闻洛笑着说道。
流云看着簌簌落下的白雪,眼神渺远,说:“天有异象啊,或许那个人,已经快要来了。”
闻洛:“你是说肆州和凉州的天河下坠,瑞兽出世的奇景吗?”
流云笑了一下,说:“天河下坠,瑞兽出世?传得还挺有意境,其实就只是一场被遏制了的灾难而已。”
闻洛不可置信地看着流云,说:“师父,我觉得你不像个老板,倒更像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居然什么都知道。”
流云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儒雅模样,但是那都是流云作为一个老板的表象。只有夷歌坊的弟子知道,流云私下里有多不正经,十句话有九句语出惊人。
流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闻洛,说:“我说过了,我最不喜欢的词就是‘老妖精’,你的舌头还想不想要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久别重逢
眼看流云就要露出老狐狸的一面,闻洛暗暗心惊,赔笑道:“不敢不敢,师父,我就是嘴欠,嘴欠,您老人家别和我计较。”
流云笑得越来越和善,这代表,他马上就要出手收拾闻洛了。闻洛早就知道师父的脾性,即刻远远跳开一步,果然下一刻流云的魔爪就冲着闻洛伸了过来。
闻洛本来还笑嘻嘻地,回头就看见门口一个人裹挟着风雪走了进来,他穿着素白的衣衫,衣摆上绣着嶙峋的翠竹,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微笑着看着流云和闻洛。
“第三百……”闻洛习惯性要喊出来人的序号,但是被流云一爪子按到一边,闻洛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点陌宫的人?你是……白浪吗?”流云恢复了儒雅正经的模样,看着对方,问道。
白浪点点头,对着流云行礼,说:“正是晚辈,我和一个朋友是一起来的,不过她早了我几步,她叫鳕魄。”
流云笑笑没说话,这时候闻洛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的女子,说道:“鳕魄,第一百七十三号,她住在天字号房,我给你她旁边的房间钥匙。”
闻洛眼力见极好,立刻就递上了钥匙给白浪。
白浪伸手接过,说:“多谢。”
“请便吧。”流云好整以暇地为白浪让出了路。
白浪对着流云颔首,转身就上了楼。
“点陌宫的人啊,白浪啊!师父,原来你说的贵人是他啊,我可崇拜他了。”闻洛在流云耳边叨叨叨地说道。
流云白了闻洛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一眼,说:“不是他,另有其人,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原来白浪也不是流云口中的贵人,闻洛顿时来了兴趣,说:“师父,你到底,认识多少大人物啊?”
“不多,神界的认识几个罢了。”流云臭屁地说。
闻洛切了一声,说:“我不信,神界不抓了你吗?”
流云一下子炸了,揪着闻洛的耳朵,说:“为什么要抓我?我是十恶不赦之徒吗!小白眼狼!”
楼下流云还在教训闻洛,白浪在转角处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有深深的笑意。
走到天字号房,白浪直接就敲了自己房间隔壁的房门。
房门打开,露出鳕魄的脸,她赶紧把白浪拉进房间里,说:“怎么来这么晚,夷歌坊有宵禁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浪无奈地耸肩,说:“姑奶奶,我是勘察了地形才来的,谁像你啊,心这么大!”
鳕魄鄙视地看着白浪,说:“勘察地形,你勘察出个鬼啊。展青痕和莫燚遥那边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过来?”
“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展青痕不方便露面。”白浪说道。
“什么事?”鳕魄一脸疑惑,心想,还有什么事能让展青痕不方便露面。
“天子的暗卫出现在这里了。”白浪小声说。
鳕魄反应了一下,说:“赵惆的暗卫?当年负责毒死展青痕的人?”
白浪点点头,说:“虽然不知道对方来夷歌坊什么目的,但是展青痕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当年的事情,赵惆心里肯定多少是有些膈应的。”
“是那个叫白鸢的人吗?”鳕魄问道。
“是他。据展青痕说,白鸢是赵惆的心腹,轻易不会离开帝都。”白浪低声道。
“那展青痕和莫燚遥查出什么了?”鳕魄小声问。
白浪:“悬州沉娑谷的曜灵石被人抢了,但是对方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灵力残留。展青痕推测,应该是闒非干的,闒非是上古异兽,要隐藏自己的灵力,很简单。”
“曜灵石?闒非抢曜灵石干嘛?曜灵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作用啊。”鳕魄皱着眉头,说道。
“连你都说那个石头没作用?我以为你会有不同的见解呢。”白浪有些诧异,说道。
鳕魄沉思了一会儿,说:“也不是没有作用,只是,它只是比一般石头多了一分灵力而已,最多,可以拿出去骗骗那些不懂行的修道之人而已。”
白浪看着鳕魄,说:“展青痕说,让我们盯紧沉娑谷和白鸢,他和莫燚遥去找闒非,闒非一定隐藏在夷歌坊。而且,他分析,闒非不会无缘无故去节外生枝,所以,曜灵石一定有重要的作用。”
鳕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她眼波一转,揶揄道:“你没发现流云的特别之处吗?”
白浪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说:“你说他的身份吗?还是挺明显的,他是妖族吧?”
鳕魄挑了一下眉,说:“对,他是只狐狸,已经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了,要是努力一点,也能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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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鸢刚吹灭桌子上的灯,就看到窗外飘过一个影子。
“谁!”他一下子警觉起来,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佩刀,寒刃出鞘,身形轻快地逼近了窗边。
“呼啦”一声,窗子被猛烈的风吹开,白鸢惊觉后退一步,就看到窗棂上坐了一个黑衣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借着窗外莹莹雪光,白鸢看清那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
白鸢是何等人物,面对这个突如其来造访的陌生人,一点也不怵,平静地说:“阁下尊姓大名啊?难道不知道夷歌坊有规矩,三更之后,不能随便外出吗?”
“莫燚遥。”坐在窗棂上的莫燚遥报出姓名,挑了一下眉,看着白鸢,说:“我没有外出,我这不是在屋子里的嘛。”
白鸢觉得莫燚遥是个神经病,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回身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燃油灯。可是火折子亮起微光的时候,白鸢瞬间看见房间里居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微末的光亮正好照亮了对方的脸,白鸢一向大胆居然也在瞬间被吓得背后发凉,手里的火折子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少,少月令……”白鸢结结巴巴地后退一步,觉得自己见鬼了。
不,准确来说,少月令展寂,在白鸢眼里简直比鬼更可怕。
白鸢永远也忘不掉曾经在大雨瓢泼之中,死而复生恢复生气走出落星楼的展寂。
虽然知道历来任命月令的人都是法力高强的修道者,可是像展寂这样天命轮回,生死不定的人,还是让白鸢害怕。
更别说,曾经的那杯毒酒,还是白鸢亲手调配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毒酒,而是皇家历代用来防止穹天司生异心特制的可以散尽修为的毒药。
第一百九十九章 西岭千秋雪
“好久不见啊,白将军。”展青痕淡然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火折子,伸手点燃了油灯。
房间里立刻就亮了起来,展青痕长身玉立地站在白鸢眼前。
说实话白鸢还是有些后怕,虽然调配毒酒是圣上的意思,白鸢只是奉命行事,但是此刻面对展青痕,白鸢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他。
“月令大人,来找白某,所谓何事啊?”白鸢定了定心神,问道。
“白将军,我早就不是什么月令了。现在只是梦歌城的一个小小县令,你不必如此拘谨。”展青痕轻笑了一声,说道。
白鸢看了一眼坐在窗棂上放风的莫燚遥,又回头看着展青痕,说:“展大人,你不会是来云州视察民情的吧?云州似乎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
展青痕也不兜圈子,说:“实不相瞒,我们在找一个叫闒非的人,我得知不久前你曾和他相遇过,能否告知一些他的事情?”
白鸢皱眉,说:“什么闒非,我不知道。”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我要找的,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神秘人。”展青痕说道。
白鸢不明就里,说:“你们,找他干嘛?”
“听闻他抢夺了沉娑谷的宝物曜灵石,我们也在找他,他是魔界的人。”展青痕也不隐瞒,直接和白鸢摊牌。
白鸢沉思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画像,说:“我们的影卫在沉娑谷附近看到过他。”
展青痕拿过画像一看,那根本不是闒非,显然,他变换了样貌。
“白将军,恕我多问一句,你们来到云州,是为了什么?”展青痕盯着白鸢问道。
白鸢嗫嚅了一下,说:“展大人,我们此行有秘密任务,恕白某不能向你透露。”
展青痕虽然已经不是穹天司的人了,但是毕竟还是官场之人,就算那只是一个梦歌城的小小县令,但是也是赵惆的臣子,始终不能太过放肆。
“是我逾越了,刚才我说的话,白将军就当没听过吧。”展青痕和煦地说。
白鸢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说:“白某也是爱莫能助,还请展大人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白将军有任务在身,我便不做打扰了。不知,圣上近来可好?”展青痕面色平静地问道。
白鸢点点头,说:“圣上龙体安康,劳烦展大人挂念了。”
展青痕知道白鸢不会透露此次的行动,便也不再追问,问了一下帝都的事情,说:“圣上一直没有再立新的月令吗?”
白鸢犹豫了一会儿,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圣上也很头疼。”
“闒非是个危险的人物,白将军可要谨慎行事。”展青痕提醒道。
白鸢脸色变了一下,说:“多谢展大人。”
展青痕笑笑,知道从白鸢这里也套不出什么消息,转头对放风的莫燚遥说道:“子浅,我们走吧。”
莫燚遥点点头,倏忽一下就从窗口跃上了屋顶,展青痕也紧跟着莫燚遥从窗口离开。
白鸢看着空荡荡的窗棂,颓然坐回椅子里,苦恼地捂住了脸。
“展大人,外面太冷了,还是快回房间和鳕魄白浪汇合吧。”屋顶上,莫燚遥担忧地说。。
展青痕看着天地间素雪飞舞,一时感慨万千,说:“我在帝都的时候,只见过一次雪,就是先帝驾崩的时候。”
莫燚遥疑惑,说:“可是民间不是说,先帝只是诈死,实则是云游四方去了吗?”
展青痕叹气,说:“那时候我还太小,宫闱秘闻,我了解得不是很多。现在想想,很多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刻在命运在转轮上了。”
“你还在烦恼芒南的事情吗?”莫燚遥问道。
展青痕想了一下,眼神一凛,说:“我觉得有件事情,我有必要和你们说一下。”
看着展青痕认真的表情,莫燚遥点了点头。
白浪和鳕魄还在房间里讨论着事情,就看到窗外挂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鳕魄急忙跑过去打开窗户,便看见莫燚遥倒挂在房檐上,朝鳕魄龇牙咧嘴:“我们来了!”
“无聊!”鳕魄白了莫燚遥一眼,伸手把他拉进了屋子。
随后展青痕犹如一阵风,跃了进来。
虽然他们几个人都有灵力护体,不会惧怕风雪,但是展青痕还是脸色有些发白,身上都是寒意。
鳕魄从桌上抄起一个暖手炉,直接塞到展青痕手里,没好气地说:“多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了!真让人不省心。”
展青痕握紧暖手炉,感觉指尖渐渐暖和了一些,不由得抿着唇看着鳕魄笑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鳕魄开始变得像个婆子妈,在白浪,莫燚遥和展青痕之间,轮流扮演起了含辛茹苦的“娘亲”角色,每次都有理有据地教训着他们三个。
明明初遇鳕魄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说话噎死人,整天觊觎律弥的花痴小丫头。如今居然也飞速成长起来了。
展青痕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其实莫燚遥和白浪也把鳕魄的飞速成长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三个大男人,也没保护好鳕魄,乃至其他女孩子。
但是鳕魄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这么操心,都是因为身边的几个大男人,都是明川特意交代要照顾着的,她既然答应了明川,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好。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明川的信任。
“都坐吧,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展青痕开口。
其他三人闻言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展青痕。
展青痕舒了口气,说:“是关于芒南的事情。我们之前一直在想,芒南为什么会勾结泯寂抢夺天眼之力,后来在鸿蒙印里,律弥被芒南的怨念占据了心神,我才知道,芒南他是先帝不被承认的孩子。”
展青痕把他知道的关于赵哀的身世讲给了三人听——当时赵哀的母亲秦欢死的时候因为被诅咒,灵魂被禁锢,连肉身都不会腐烂。
行宫里到处弥漫着阴森的气息,昭民帝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孤烟前去处理这件事。
但是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展青痕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那种森然的怨气散去,但是那间行宫也就废弃了。
之后,孤烟还救出了那个年幼的赵哀,送出了宫。
只是展青痕没想到,芒南就是赵哀。
第两百章 溯本回源
展青痕说完一切之后,莫燚遥和鳕魄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白浪神色十分复杂,皱着眉问:“那白鸢过来这边,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展青痕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说:“我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赵氏一脉,一直都有一块魂言石,这块灵石可以加强赵氏一族血脉中的灵力,但是后来这块石头就失踪了。当今圣上一直都在寻找魂言石,我看这次白鸢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查到了魂言石的下落。”
“啊,你的意思是,沉娑谷的曜灵石,其实就是魂言石。所以,白鸢才会追查闒非的下落。”鳕魄眼睛一亮,说道。
展青痕点点头,说:“还有一点,当年,魂言石是在先帝驾崩之后失踪的,当然,先帝到底是生是死,一直是个谜。但是现在看来,先帝应该是诈死,并且,带走了魂言石,隐匿在人间。”
白浪愣了一下,说:“那这么说,沉娑谷的谷主,很有可能就是诈死的先帝,芒南的父亲了?所以,他才会把魂言石伪装成没有任何作用的曜灵石,掩人耳目。”
这么一分析,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白鸢追查到魂言石的下落,可是他还未到沉娑谷,就被闒非抢先一步夺走了魂言石。
“看来,对于沉娑谷谷主的身份,我们就要去问问他的弟子了,他们也正好在夷歌坊。”莫燚遥说道。
展青痕表示认同,说:“我们要小心,闒非可能已经混入了夷歌坊,我们察觉不到他,他在暗,我们在明,这对我们很不利。”
其他三人沉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一声呼救,同时伴随着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房间里的四人皆是一惊,迅速起身冲出了房门。
只见走廊里沉娑谷的弟子受了伤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修行麓正在和一个面目极其丑陋的人激烈交手。
展青痕眉头一皱,看着那个人的身影,低声说:“是闒非!”
展青痕说完看了莫燚遥一眼,莫燚遥即刻会意,跟上展青痕的脚步,朝着缠斗的修行麓和闒非冲了过去。白浪和鳕魄也配合默契地冲上去救助沉娑谷受伤的弟子。
修行麓一只手已经受了伤,完全被闒非压制着,毫无还手之力。
闒非的短刀直接将修行麓的胸口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修行麓颤抖着急速后退,但是闒非的刀已经逼近了他的咽喉,眼看就要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叮”地一声,一柄通体碧绿的玉笛飞旋而来,重重地击打在闒非的短刀之上。
闒非被震得虎口发麻,踉跄着退开了几步。
玉笛拐了个弯,回到了展青痕手里,展青痕落到修行麓面前,冷冷地看着闒非。
闒非没想到展青痕会出现,眼神瞬间慌乱起来,咬了一下牙欲逃走。
但是他刚转身,莫燚遥的光电之力已经脱手而出,化作一条锁链,牢牢缠住了闒非。
闒非还想挣扎,被莫燚遥一脚踢在胸口,重重地擦着地面跌落出好远。
这时候鳕魄跑上来,狠狠地把闒非踩在脚下,抬手就甩了闒非一个巴掌,说:“混蛋,你暗算莫燚遥的帐姑奶奶我还没和你算呢!”
莫燚遥无声地笑了一下,敢情在魔界种魔莲的事情,莫燚遥都不计较了,鳕魄却还憋着一口气。
“多谢兄台相救,在下沉娑谷修行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修行麓对着展青痕抱拳,感激地说道。
展青痕颔首,说:“不必客气,在下展青痕,是梦歌城的县令。”展青痕看向莫燚遥,说:“他是我们县衙的捕头,莫燚遥。”
修行麓赶紧对着莫燚遥行礼以示感谢,莫燚遥点点头,笑了一下。
“我叫鳕魄。”修行麓看向鳕魄的时候,鳕魄大方地自报家门。
“鳕魄姑娘。”修行麓也对着鳕魄做揖,真诚地感谢。
他看向正在救助他的同门的白浪,惊喜地说:“这位是点陌宫的前辈吧?”
白浪谦逊地笑了一下,说:“不敢当,你叫我白浪就行了,不存在什么前辈。”
“你的伤口很深,让白浪给你治疗一下吧。”展青痕看着修行麓血淋淋的胸口,说道。
修行麓摇头,说:“不碍事,我要先把本门丢失的曜灵石找回来。”
展青痕看着鳕魄,鳕魄点点头,立刻在闒非身上翻找起来,但是没发现曜灵石的踪迹。
闒非看着鳕魄,冷冷地笑了一下。
“藏得挺深啊,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吗?”鳕魄狠狠踢了闒非一脚,随即闭上了眼睛,用神识感知着闒非的灵墟,但是奇怪的是,闒非的灵墟之中,居然也没有曜灵石。
鳕魄睁开眼睛,眼神凛冽地看着闒非,说:“好小子,你把曜灵石藏哪里了?”
闒非嘴角沾着血迹,挑衅地看着鳕魄,说:“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找啊!”
“叫你嘴硬!死混球!”鳕魄气不过,抬手对着闒非的脸又是狠狠一巴掌。
本来寂静的夷歌坊被这么一闹,立刻就惊动了其他人,但是大家都只是把房门拉开一道缝隙,偷偷看着走廊里的情况,碍于夷歌坊宵禁的规矩,没人敢出来凑热闹。
“居然不把夷歌规矩放在眼里!你们想死吗!”这时候流云骂骂咧咧地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闻洛战战兢兢地跟在流云身后,一脸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无视夷歌坊的铁令。
修行麓脸上闪过羞愧,还是觉得坏了流云的规矩实在不好。
但是展青痕他们几个人就完全没在意,每个人脸色都很平静,就这么四脸正气地看着由远及近的流云。
流云本来也是一脸怒气,但是走近了看清展青痕之后,他脸色瞬间变成了惊讶和喜悦,不可思议地说:“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流云是见过鳕魄和白浪的,可是这句话却又是对着展青痕说的,展青痕平静的脸上浮起疑惑,说:“我们,认识吗?”
“哈哈哈,哈哈,那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很正常,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现在长大了,越发沉重伟岸,英气逼人了。”流云笑容满面地说。
第两百零一章 因缘际会
“您是……胡岫前辈?”展青痕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嘿!你记起我了,对对对,就是我,胡岫。我是你师父的朋友。你师父他还好吧?”流云欢喜地问道。
展青痕愣了一下,神色黯淡下去,说:“前辈,家师已经故去了。”
流云怔住了,结巴了一下,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帝都把消息封锁得挺严的,您不知道也很正常。”展青痕声音闷闷地说。
流云真的没想到孤烟那么矍铄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让他无比震惊。
“那你们过来这边有什么事吗?”流云没有再提孤烟的事,转了个话题。
展青痕看了被绑住的闒非一眼,说:“劳烦前辈先把他关起来,我们再找个僻静的地方谈。”
流云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纠葛,但还是朝身后闻洛招招手,说:“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
闻洛领命,招呼了其他弟子上来,一方面照看沉娑谷弟子,一方面将闒非往地牢押去。
修行麓带着沉娑谷的弟子跟着闻洛去处理伤势。
随后,流云便带着展青痕一行人进了一个密室。
“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流云示意大家坐下,说道。
展青痕看着流云,说:“刚才那个人叫闒非,是月葬的部下,这次他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抢夺夷歌坊的苍灵玉。”
流云狡黠地笑了一下,说:“很多人都想抢苍灵玉,但是我夷歌坊的七符阵又不是摆设。”
“我能冒昧问一句,苍灵玉里,是否封印着息壤?”展青痕问道。
流云也不拐弯抹角,说:“的确,苍灵玉里封印着的就是息壤,所以夷歌坊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灵力。”
听到这,一旁的白浪和莫燚遥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鳕魄一脸果然如此。
“我有个不情之请。”展青痕咬了一下牙,说道。
流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说:“你要借苍灵玉?”
展青痕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看着流云。
但是流云大方地笑了一下,说:“没问题,别说借,苍灵玉你可以直接带走,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展青痕怔然看着流云,半天才开口:“是,梦歌给你的?”
流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说:“是。”
两千多年前,流云只是妖界的一只小狐狸,在一次大战中,他遇到了身受重伤的梦歌。
梦歌已经无法和踏鸿月葬取得联系,是流云带着梦歌的信物找到了踏鸿,踏鸿才能借助着信物及时救回梦歌一命。
在托送信物的过程中,道行只有几百年,还未幻化为人形的流云被敌人重伤,将信物送达的时候就死了。事后梦歌为了答谢流云,用息壤救回了流云的命,并且把多余的息壤封印进苍灵玉中寄存在了流云体内。
千年之后,流云借助着息壤的力量修成了人形,带着苍灵玉建立了夷歌坊。
他知道当年梦歌给他苍灵玉是为了掩盖息壤的灵力,防止流云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流云一直记着梦歌给的恩惠,好好保护着苍灵玉,想着有朝一日若是梦歌找上门来,流云定然会将苍灵玉双手奉上。
流云把前世的牵绊说完之后,展青痕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因果循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我没办法解开苍灵玉的封印,估计只有你才能解开。”流云说道。
“我?”展青痕皱了一下眉,说:“如果是梦歌封印的,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是解不开封印的。”
流云沉吟一声,说:“我冒昧问一句,取息壤是为了救谁吗?”
展青痕声音有些苦涩,说:“踏鸿的转世,薛明川。”
之前就知道孤烟已经羽化,现在又是踏鸿的转世陨落,流云毕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虽然心中好奇,但是却没有多问,说道:“既然是为了救踏鸿,那就耽误不得,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取苍灵玉,至于封印,只要你在,总会找到办法解开。”
本以为拿苍灵玉会是一个坎坷的过程,没想到因缘际会,一切都很顺利。
话不多说,流云即刻就带着展青痕等人来到了存放苍灵玉的浮云塔。
浮云塔高三层,六角飞檐,古香古色。其中有七人守护,也就是传说中的七符阵。
但是正当流云要带展青痕一行人进浮云塔的时候,地牢那边突然间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紧接着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流云惊惧地看着这突发情况,拔腿就要往地牢跑,但是被展青痕一把拉住:“别过去,是月葬来了。”
展青痕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抬起头看着天慕,只见簌簌雪絮间,身上黑气缭绕的月葬御风而来,施施然落到了众人眼前。
月葬身后,跟着刚被救出来的闒非,还有一脸复杂的律弥。
展青痕把流云挡在身后,眼神深邃地看着月葬。
月葬被封印这么久,还是当初的模样,眉宇间都是桀骜和清绝,但是展青痕已经变得性格温和,淡泊名利,温文尔雅。
“好久不见。”展青痕这次才算是真正和月葬打照面,一时间感慨万千,由衷地说了一句问候。
“好久不见。梦歌。”月葬眉梢眼角都带着丝丝忧伤,淡淡地看着展青痕,说:“真的是变了,你身上,已经不怎么有当初的影子了。”
展青痕自从在鸿蒙印中想起了一些关于魔界的片段之后,就一直对月葬怀着愧疚,此刻见到她,心情更是复杂。
“我现在是展青痕,不是梦歌。”展青痕轻声说了一句。
月葬嗤笑了一声,偏过头没有说话。
展青痕把目光投向站在月葬身后的律弥,眼中闪过纠结的情绪,张了张嘴,但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律弥知道展青痕复杂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可是他现在不想离开月葬,因为只有跟在月葬身边,他才会有机会再次见到清筠。
一下子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莫燚遥和鳕魄相对平静,但是白浪却在看到律弥背上背着的素神剑时,脸色变了一下。
自从在未央城客栈分别之后,白浪就再也没有了灵城的消息,莫燚遥也只是说她很好,一句带过,之后,似乎大家都在回避着灵城这个名字一样,根本没人会提。
大家不提,或许是出于对灵城立场复杂的感情,白浪心里也明白。
可是最近他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莫名觉得失落和烦躁。
第两百零二章 悲兮生离别
律弥发现白浪在盯着自己背上的素神剑看,一时之间心里有些苦涩,看白浪的样子,估计莫燚遥根本就没有把灵城的事告诉他。
白浪看向律弥的眼睛,律弥无奈地避开了白浪的视线,低下了头。
“小狐狸,把苍灵玉给我。”一阵沉默之后,月葬疏离地说了一句。
流云看着月葬,脸色不是很好,说:“苍灵玉又不是你的,我凭什么给你。”
月葬冷冷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我的又怎么样,只要我想要,什么不是我的?”
流云被月葬狂傲的话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展青痕缓缓开口:“月葬,你要苍灵玉,是为了用息壤来复活明川吗?”
月葬定定地看着展青痕,眼神变了数变,才慢慢吐出一个字:“是。”
虽然之前他们早就推测出来月葬的意图,但是此刻展青痕亲耳听见月葬承认,心里还是觉得震撼。
其实展青痕对月葬并没有那么多的敌意,毕竟,他已经轮回转世,很多记忆零零碎碎,况且,他一直觉得,梦歌和踏鸿,都已经随着轮回转世不复存在,如今的人,是展青痕和薛明川。前世的纠葛,早就应该埋葬在千年的时光里,永远尘封了。
可是月葬的恨还在,她拥有着完整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那种恨意没有减少,倒是越来越深厚。
“你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相救?还是……”展青痕拧着眉,看着月葬,说:“你的下一个封印,必须有我和明川才能解开?”
展青痕是何等聪睿,就算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他也能推断出完整的事情。
月葬不置可否,只是勾着嘴角看着展青痕,说:“你自己心里有判断,又何必问我。你别忘了,我从来没有对你们任何人赶尽杀绝,我还把你从鸿蒙印中救了出来。”
“月葬,你告诉我,一千年前,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要带领魔界起兵造反。”展青痕也实在不想再纠结,直截了当地问月葬。
月葬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看着展青痕,说:“怎么,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和踏鸿所赐啊!”
展青痕心里一沉,说不出话来。
月葬在魔界吞噬了清筠,承受了天谴之后,跌跌撞撞地行走着,后来她就遇到了踏鸿,那时候踏鸿已经因为清筠的分裂,重回了神籍。
月葬还有自己的意识,在看到踏鸿的时候,她是喜出望外的,可是瞬间她又觉得迷乱,她还有自己吞噬掉踏鸿的记忆,怎么会踏鸿瞬间又出现在了这里?
“你是踏鸿?那刚才的人是谁?我混乱中吞噬掉的是谁?”月葬脑子里混乱不堪,痛苦地说。
踏鸿光鲜亮丽,仙气缭绕,漠然地说:“你吞噬掉的,不过是我体内的魔丹幻化成的一个魔族而已。”
“你……恢复神籍了?”月葬心里瞬间苦涩不已,声音都有些颤抖,说:“你没事了?”
月葬喜悦万分,可是她没想到,踏鸿居然冷冷地开口:“神界的耻辱,当诛!”
月葬一时间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踏鸿,说:“神界的耻辱?你在说我吗?踏鸿?我是来救你的,我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你现在说我是神界的耻辱?”
“多说无益,你觉得你能活着吗?神堕入魔道,不可饶恕,既然天劫都劈不死你,那就让我来解决你!”踏鸿话语冰冷,手心吞吐着一道耀眼的光芒,幻化出一柄寒剑,猝然跃起,朝着月葬劈去。
月葬气息虚弱,根本就不是踏鸿的对手,几招之后,就被踏鸿一剑劈在肩头,整个人跪倒在地。
滚烫的血一滴滴从月葬肩头滑落,月葬抬起头对上踏鸿的眼睛,她的眼里只有无边的冷漠,哪里有半点曾经的情谊。
明明,月葬不顾一切从天牢里逃出来,只身来到魔界,就是为了救踏鸿,她甚至因此才被踏鸿体内的双生魔莲牵制,被种下了魔莲,滋生了魔丹。
但是现在,已经恢复仙籍的踏鸿,却漠然地要处死月葬,那月葬做的那些算什么?
她就是一个笑话吗?
一个无谓的牺牲品?
想到这些,月葬心里的魔丹开始隐隐发作,一股邪祟之力从月葬身体中爆发出来,瞬间掀翻了踏鸿的压制。
踏鸿猝不及防,完全没时间防御,就被月葬一掌拍在心口,整个人飞出了好远。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踏鸿,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吗?你居然这么狠心!”月葬此刻情绪癫狂,愤怒占据了她的心,她眼睛渐渐变得血红,眉心魔族的印记越来越明显。
“一个魔,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这些!”踏鸿整个人冷冰冰的,陌生又疏离。
此刻的踏鸿真的就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月葬心灰意冷,看着踏鸿,吃吃笑了起来,一脸嘲讽:“我没资格?是啊,我一个魔,哪有什么资格!”
月葬愤怒地朝着踏鸿冲了过去,魔族之力开始在月葬体内觉醒,她的能力此刻和踏鸿不相伯仲。
两人斗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整个魔界都回荡着飒飒的剑吟之声。
她们追逐腾挪间来到了魔界的红莲屿,红莲屿崇山绵延,岩浆滚滚。
两人在悬崖边刀光剑影,激烈异常。
月葬毕竟是狠下了心不管不顾,渐渐压制住了踏鸿,她的神智被愤怒和不甘燃烧成了灰烬,举起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冲着踏鸿的心脏刺了下去。
可是就在月葬的剑碰到踏鸿的时候,一支闪着幽蓝火焰的箭呼啸而来,凌冽地钉穿了月葬的肩胛骨。
月葬被巨大的推力牵扯着踉跄后退,脚下一空,她整个人翻身从悬崖边坠落,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拉紧了烛照弓的梦歌。
“梦歌——”月葬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瞬间就掉进了滚滚岩浆之中。
那滚烫的岩浆之下,就是红莲地狱,月葬本来还有着仙骨,但是梦歌的那一箭,彻底击碎了她的仙骨,她在红莲地狱中沉沦,她看到封印在其中的无数恶鬼纷纷朝着她扑了过来。
第两百零三章 冷月葬花魂
“红莲地狱,你应该不会陌生,怨气和邪气并存的恶鬼,魔族无不闻风丧胆,或许,我可能也有机会恢复仙籍,但是,就是因为你啊,我的仙骨全碎了。”月葬说起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了激烈的情绪,但是眼睛里却含着浓浓的不甘。
“不可能。”展青痕摇头,笃定地说:“踏鸿怎么可能那么对你,不可能的。”
“是啊,踏鸿怎么会这么对我。”月葬看着展青痕,无限揶揄,咬着牙说:“可是捅我一刀不是踏鸿吗?用烛照弓击碎我仙骨不是你吗?你们忘了,什么都忘了。不是轮回之后忘的,是你们回到天界之后,你们就把一切都忘了,还问我为什么要造反,你们真的问得出口,那时候还一口一个大道理来指责我。你们两个是高贵的神,我一个卑劣的魔族,有什么资格和你们相提并论。”
展青痕虽然茫然,可是依旧不相信,说:“是,我的记忆里有我用烛照弓袭击你的记忆,可是我不相信踏鸿会这么对你,就算那时候你入魔了,可是她也不会杀你,不可能!”
月葬颇有些悲凉地笑了一下,说:“从头到尾,你真的,一直在维护着踏鸿,你愿意为了她分裂出律弥替她受天劫,但是你却放弃了我是吗?我们是三战神,可是你一直以来,更在乎是踏鸿吧。”
展青痕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眼神复杂邃然地看着月葬,一时无语。
他对于魔界那时候的记忆,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之前之后的记忆他都能很容易地想起来,他记得月葬在魔界失踪了,之后便是魔族造反,神界派出梦歌和踏鸿平复叛乱。
再见就是反目,月葬暴戾,已经完全成了魔。
可是展青痕不相信在魔界的时候,踏鸿会那么狠心。
“我,真的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展青痕轻声说道。
“但是你是不会承认自己对不起我的,是吗?”月葬戏谑地说道。
展青痕皱着眉头,无言以对。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月葬扫视了一圈众人,说:“我也不想做无畏的纠缠,把苍灵玉给我就行。”
其他人此刻也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纷纷看着展青痕,展青痕深深叹了口气,说:“你要苍灵玉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能解开封印拿到息壤吗?”
月葬顿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解不开?”
展青痕皱了一下眉头,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曜灵石是解开苍灵玉封印的钥匙对吧?”
月葬略有深意地看着展青痕,没说话,已经算是默认了。
“我可以把苍灵玉给你。”展青痕低低地说了一句。
流云听到展青痕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不由得说了一句:“为什么要给她,谁知道她会用来做什么事?她说她会救薛明川,你就真的信吗?”
而莫燚遥,白浪和鳕魄,倒是对展青痕的决定显得很淡然,毕竟展青痕不是那种狭隘的人。既然他选择把苍灵玉给月葬,自然有他的打算。
展青痕看着激动的流云暗暗摇了一下头,然后,他又看向月葬,问道:“你真的会救她吗?”
“当然。”月葬干脆地回答。
“好,我相信你。”展青痕也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说道,紧接着回头对流云说道:“把苍灵玉拿出来给她。”
流云真的无法理解展青痕的做法,但是毕竟苍灵玉就是梦歌给他的,正主都发话了,流云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流云极其不情愿地进入了浮云塔,把一块圆孔玉拿了出来,递给了展青痕。
展青痕看着手里的苍灵玉,那是一块看上去极其普通的玉石,但是修为高的人就能感觉得到,玉石之中蕴藏着多大的力量。
展青痕一扬手,就把苍灵玉朝月葬扔了过去,月葬伸手接住,若有所思地看着展青痕,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缄默着,收好苍灵玉,一转身,掀起一阵飓风,带着闒非和律弥离开了。
不远处的黑暗里,白鸢目睹了这一切,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
——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展青痕和修行麓说明了一些情况,并保证后续会将曜灵石追回交给沉娑谷。修行麓是明事理之人,自然也能理解。
至于白鸢,展青痕发现他昨晚就带着暗卫离开了,至于是回帝都还是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展青痕拜别了流云。
临走的时候,展青痕还担心没有了苍灵玉,流云的夷歌坊要怎么经营下去,谁知流云拍着胸脯说:“我活了那么久,早就家财万贯了,夷歌坊只是我建立起来打发时间的,你不用担心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果然活得比任何人都滋润。
离开了云州之后,展青痕一行人便赶回了梦歌城。
从鳕魄和白浪带琴渚离开县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间,墨泊从灰心丧气到看淡人生,这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至于鳕魄看到墨泊的时候,墨泊居然变得波澜不惊,淡定从容了。
白术夭夭以及其他捕快看到展青痕和莫燚遥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围着两人嘘寒问暖。
白浪心里有事,独自一个人去后院清净去了。
鳕魄隔着一堆人看着沉默不语的墨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鳕魄的心境已经和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一切都是未知的,鳕魄心里担忧着太多的事情,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理清自己的内心。
但是现在回到县衙,鳕魄却发现墨泊他也已经发生了改变,毕竟,当时鳕魄面对墨泊吐露的心意,直接选择了沉默。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觉得尴尬,鳕魄也不想自找烦恼,撇撇嘴找白浪说话去了。
墨泊其实才不像表面上这么镇静,他在看到鳕魄的时候整个人慌乱得要死。但是想到鳕魄似乎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他连走上去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真是失败啊,墨泊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
第两百零四章 复此遥相思
“干嘛一个人在这发呆?”鳕魄走到凉亭里,坐到白浪对面,问道:“有心事?”
“没有,有心事的是你吧。”白浪先发制人,说道。
鳕魄知道白浪指的是什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也没有。”
“鳕魄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不多见啊。”白浪看着鳕魄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鳕魄其实知道白浪在忧愁的是什么,虽然他一直故作轻快,但是鳕魄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心事重重的。
他肯定是在想灵城的事情。
“你觉得,人能看清自己的心吗?”白浪突然郑重地问了一句。
鳕魄叹气,说:“我不知道,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
白浪苦笑了一声,说:“我想我有一点点看清自己的心了。”
鳕魄心上一沉,抿紧了唇,定定地看着白浪。
“但是也就只到这儿了。”白浪苦涩地说了一句。
“忘了吧,不要再想了。”鳕魄低低说道。
白浪心里弥漫着酸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鳕魄无力地叹气,一脸悲哀地看着白浪。
有些感情,不应该存在,就忘了吧。
就在县衙里气氛大好的时候,西极州迎来了有史以来最让雪原上的雪妖害怕的人——月葬。
当年月葬被伏魔大阵封印的时候,雪妖一族趁火打劫抢走了素神剑,以为能依靠素神剑的威力壮大雪妖一族,没行到素神剑反噬威力过大,雪妖一族差点灭族。
他们便把素神剑扔进了中荒山的冰渊极地中。
本来这只是一群喽啰一般的人不怕死作出的蠢举动,月葬自己是没放在心上的。但是雪妖一族自从知道月葬封印已经破了一部分之后,整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月葬来西极州把雪妖一族赶尽杀绝。
果不其然月葬真的来了,雪妖一族简直万念俱灰。
但是月葬根本就没把雪妖一族放在眼里,以至于当她带着艾问,闒非和律弥进入雪原,看到一大群白毛怪跪在地上迎接的时候,她都有些疑惑。
“滚一边去,谁让你们在这儿挡路!”月葬看见那些丑陋的怪物就烦,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臣服的雪妖听见月葬发怒,当时就做鸟兽散,一溜烟藏进了雪地之下。
律弥跟在一旁,面无表情。
艾问则是心事重重,眼神一直在律弥和月葬之间巡视。
不知道为什么,艾问总觉得从云州回来之后,律弥整个人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本来有素神剑在身侧,他体内蛰伏着的芒南的怨气被强制压了下来。
但是这几日,从寻影峰出来之后,律弥一直都是茫然混乱,甚至更多时候居然冷锐如铁。这些艾问都看在眼里,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但是月葬却对律弥的变化一句也没提,艾问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是这种担忧果然在四人进入中荒山来到冰渊极地的时候坐实了。
艾问看着月葬施施然拿出了闒非从沉娑谷抢来的曜灵石,靠近了律弥。
那一刻,律弥突然间脸色发白,继而整个瞳孔开始发红,猩红的血色中隐隐有金色透出。
“律弥!”艾问一阵心悸,刚想跑过去,却被闒非一下子拦住了。
艾问狠狠剜了闒非一眼,但是闒非好像知道月葬要做什么,面对艾问的迁怒,他依旧一脸平静。
月葬偏过头冷冷地看了艾问一眼,言外之意是:你给我老实点!
艾问皱着眉,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这时候律弥背上的素神剑也剧烈颤动起来,月葬控制着曜灵石逼近律弥的眉心,只见曜灵石开始发出一阵阵浓黑的怨念之气,而律弥的身体中,也渐渐被牵引出了芒南的怨念。
两股怨念之气缓缓聚合到一起,本来通体漆黑的曜灵石在黑气退散之后,露出了晶莹透亮的本体。
两股黑气之中,逐渐勾勒出了两个人形,那居然是芒南和他的母亲秦欢的神识。
律弥头痛欲裂,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律弥!”艾问这下子也不管什么了,一把推开闒非,冲过去扶住了律弥。
律弥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膨胀,犹如烈火焚烧让他痛不欲生。
艾问伸手按住律弥的心口,输送灵力为他稳住翻腾的肺腑,可是律弥还是无比痛苦,剧烈地挣扎着。
“娘,你救救他,救救他啊!”艾问冲着月葬大喊。
但是月葬看着律弥,眼神无波,说:“这是他自己的劫数,只能他自己渡过。”
艾问愁容满面,无力地看着律弥。
律弥伸手攥住艾问的手,死死地握紧,指节在隐隐泛白。
芒南和秦欢相拥而泣,但是外界的人只能看到两人在交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月葬伸手朝着两人的神识一点,再催动着曜灵石靠近,黑气退散,两道柔和的荧光瞬间融入了曜灵石之中,石头微微发光,晶体上慢慢出现了“魂言”二字。
“原来是你的怨念把魂言石变成了曜灵石,秦欢,你是有多恨赵修。”月葬看着手里通体透亮的魂言石,颇有些感慨地说。
原来,当年秦欢死后,怨灵一直不散甚至附身到魂言石上,封印了魂言石的力量,使其变成了没有任何作用的曜灵石。
如今秦欢的怨灵和芒南相遇,彼此净化,才解开了曜灵石的封印。
这时候躺在艾问怀里的律弥陡然间暴怒起来,浑身缭绕着耀眼的火光。
是涅槃之力催生的结果。
艾问惊慌无措地按住律弥,可是律弥还是狂怒着站了起来,脚步错乱地抱着头原地踱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艾问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哀求地看向月葬。
月葬对着闒非使了个眼色,闒非即刻就拉住了艾问。
“娘!”艾问惊惧地大喊一声。
月葬眯着眼睛看着痛苦挣扎的律弥,说:“芒南的怨念已经从律弥的身体里剥离,涅槃之火得不到压制,自然就会反噬宿主。律弥不是凤凰一族,没有浴火重生的能力,只会被烧成灰烬。”
“你说什么?”艾问呆呆地看着月葬,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但是危急时刻,律弥背上的素神剑脱鞘而出,浑身闪着冷冽的光芒,在律弥周身圈出一个结印,抑制着他身上的涅槃之火。
月葬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变了一下,但是没有动作。
第两百零五章 风露立中宵
律弥觉得肺腑都在被烈火焚烧,灼热之感穿肌透骨。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月葬突然对着他出手。
艾问心里一阵恐慌,在闒非手里挣扎了一下,闒非低声制止住艾问:“主人是在救他。”
艾问看了闒非一眼,脸上闪过疑惑。闒非给了艾问一个笃定的眼神。
只见月葬的指尖渐渐衍生出一颗通体流光的金丹,那居然是盘挪炼制出来的那颗金丹。
月葬将金丹缓缓输送进律弥的身体之中,金丹在律弥的心口闪烁了一下,彻底融进了他的肺腑之中,涅槃之火在金丹的融合之下,慢慢平息了下来。
律弥的血气渐渐平息下来,浑身一软,兜头昏倒在地。
素神剑也敛去了光芒,飞回了月葬手中。月葬将素神剑收回自己的灵墟之中,看着昏迷的律弥,叹了口气。
闒非这时没有再拦着艾问,艾问赶紧上前查看律弥的情况。
“你不用担心了,他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有金丹在他体内,涅槃之火自然会被淡化。”月葬淡淡地说了一句。
艾问抬头看着月葬,低声说:“谢谢你,娘。”
月葬一阵感慨,背过了身,什么都没说。
月葬喊了闒非一声,闒非上前接过魂言石。月葬随即拿出了苍灵玉,将苍灵玉放在了魂言石上,魂言石牵动着苍灵玉,苍灵玉咔哒一声从中裂开,一坯褐色的土壤缓缓从中升起。
月葬催动着息壤,将其投入了冰渊极地中。
息壤触碰到冰渊极地的风眼之后,瞬间就绵延铺满了黑洞洞的深渊入口,一株小小的嫩芽从息壤之中突破而出,瞬息之间成长起来,一转眼就长成了一棵玉树,玉树树梢上凝聚着一颗小小的珠子,那就是薛明川在冰渊极地被噬元阵击碎的魂魄。
但是此刻三魂七魄不完整,薛明川并不能复活。
月葬伸手对着那颗聚灵珠一抓,珠子飞旋着来到了月葬手心。
月葬把珠子握紧在手心,对着闒非说道:“把律弥带回寻影峰。我去冥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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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时分,展青痕一个人站在县衙的屋顶观测着璀璨的星野。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切着指节飞快地推演了起来。
“冥界……”展青痕痕深深皱起了眉头,眼睛里闪过思虑,“你去了冥界,是因为要保护明川的七魄吗?”
展青痕可以轻易观测到九里明的踪迹,但是之前他一直在推算,可是九里明的命星忽明忽暗,展青痕一直得不到准确的位置。直到今天,九里明的命星才持续着闪耀了很久,展青痕才能推演出他的位置。
“鳕魄,展大人怎么还没过来,去喊他一声,过来吃晚饭了。”厨房里,白术对着站在窗前看着星空发呆的鳕魄说。
可是鳕魄入了神,根本没听到白术的话。
鳕魄懂一点点占星之术,勉强能看出一些星轨的走向,可是她道行不够,有些现象她根本无法理解。
薛明川死后,属于她的命星已经黯淡,但是此刻,鳕魄明显地看到,那颗黯淡的星子,居然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缓缓移动着,星子周围笼罩着一层不详的黑云。
“月葬成功了?但是命星为什么是黯淡的?”鳕魄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
莫燚遥坐在桌子前默默地看着鳕魄,眼神沉邃。
白术朝着一旁的墨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喊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鳕魄。
墨泊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鳕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鳕魄?”
“啊——”鳕魄一下子从渺远的星云观测中回过神来,本能地一下子拍掉了墨泊触到她肩膀的手。
鳕魄拍得有点用力,墨泊手臂一痛,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怔怔地看着鳕魄,不知道为什么鳕魄突然这么反应激烈。
其实是鳕魄微微触动了自己的神识,墨泊一打扰她,她才会反应这么大。
鳕魄看到是墨泊,抱歉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气氛一下子十分尴尬,白术一脸无奈地看着茫然的墨泊,心里暗暗叹气。
莫燚遥还以为鳕魄有些抗拒墨泊的触碰,便站了起来,走到鳕魄身边,顺势拉了她一下,说:“我们去喊一下大人。”
“哦。”鳕魄总觉得刚才看到的星象有些怪异,还冥思苦想着,根本就没注意到墨泊受伤的神色。
莫燚遥和鳕魄离开厨房后,墨泊呆愣着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白术走到墨泊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算了,别多想了,我们去喊白浪过来吃饭。”
墨泊没说话,只是颓然地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了?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吧,墨泊也是关心你。”去书房的路上,莫燚遥忍不住对着鳕魄说道。
鳕魄不明就里地看着莫燚遥,茫然地说:“你在说什么?”
莫燚遥以为鳕魄是觉得难为情不想提刚才对墨泊的抗拒才装傻,于是暗暗叹了口气,说:“没什么。”
鳕魄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氛围让墨泊多想,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看到的异象,说道:“难道展青痕不怕月葬复活明川之后,对明川种魔莲吗?”
莫燚遥皱着眉头,忍不住叹气,说:“我觉得,展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些事情,他不可能没考虑到。大概,他是在赌什么。”
“难道,是在赌,一千年前,踏鸿对月葬的态度吗?”鳕魄思量着说道。
莫燚遥点点头,说:“展大人和我说过,他怀疑当年魔界的事情一定有蹊跷,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魔界的记忆都是空白的,明川也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太可疑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抹去了梦歌和踏鸿的记忆。”
鳕魄一下子觉得有些恐怖,说:“他们两个可是上神啊,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抹掉他们的记忆?”
“神界忌惮他们三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想幻影神兵的事情。”莫燚遥低声说道。
鳕魄咬着唇,顿时愣住了。
难道,根本就不是他们之间有嫌隙,而是,天界想要一石二鸟,铲除令他们畏惧的三战神?
第两百零六章 相失万重云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臣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特别是君臣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往后的一点点小摩擦,都会把身处高位的领导者推向不安。
三战神是这样,转世之后的展青痕也是这样。
展青痕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些事情鳕魄和莫燚遥能想到,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展青痕不会一个人去做什么事情了吧?”鳕魄担忧地看着莫燚遥,说道。
莫燚遥心上沉了一下,立刻就往书房跑去。
果不其然,书房,卧室,都没有展青痕的身影,他真的离开县衙了。
“怎么办?”鳕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安地问。
莫燚遥暗暗思索着,说:“大人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免得坏了他的计划。”
这时候白术和墨泊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两人神色焦急,白术手里拿着一份留书。
“怎么了?”莫燚遥心上一跳,急忙问道。
白术把留书递给莫燚遥,说:“白浪去寻影峰了,他,他说他去找灵城。”
鳕魄和莫燚遥惊惧地对视一眼,顿时觉得焦头烂额。
灵城祭剑的事情,白术和墨泊都不知道,因此他们着急是怕月葬会对白浪怎么样。
但是鳕魄和莫燚遥担心的是,白浪去寻影峰见不到灵城,他自然就会知道一切。
月葬对白浪没有仇怨,应该不会伤害白浪,况且还有艾问和律弥在,他们多少会护着白浪。
可是就怕白浪知道一切,情绪崩溃,做出什么傻事。
“不行,我们要把他追回来。”鳕魄咬着牙惶恐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莫燚遥说道。
鳕魄摇头:“你要留下来,万一展青痕回来,你也好接应他。县衙里不能没有人。”
鳕魄说的也有道理,莫燚遥点点头,说:“好,我留下来,但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墨泊跟着你去。”
这个时候也不适宜去纠结个人感情,鳕魄当即点了点头,看向墨泊,说:“喊上蝉衣前辈,我们快走!”
白浪去寻影峰也是御剑,蝉衣的真身青鸟比御剑要快一点,如果加快速度,没准能在白浪到达寻影峰之前拦住他。
黑夜茫茫,青鸟的羽翼划过天幕,像一道清浅的掠影。
鳕魄和墨泊坐在青鸟背上,猛烈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悲凉之感。
墨泊一直默默地看着鳕魄,虽然可能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是也没有在此刻打扰她。
鳕魄心中很忧虑,仰头看着属于薛明川的那颗命星,眼神复杂。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的时候,就对上了墨泊的视线。
墨泊心里悸动了一下,赶紧移开了视线,看着远处的星光,抿着唇有些不自在。
“你的伤,都好了吧?”此刻是唯一独处的时光,鳕魄看到墨泊眼中眷恋的神情,这才软软地开口问了一句。
“嗯,我已经没事了。”墨泊闷闷地回答。
这一问一答,就已经让两个人十分不自在,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青鸟的羽翼划过狂风的声音。
万壑部,寻影峰。
白浪已经御剑停在了寻影峰下的头骨阵中,那些头骨中的怨气在嗅到有活人接近的时候,纷纷觉醒了过来,燃起一团团墨绿的焰火。
白浪警惕的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剑,正准备出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白浪,你怎么在这儿!”
白浪回过头,便看见艾问急忙朝着他跑了过来,挥手驱散了觉醒的头骨阵怨灵,闒非背着律弥站在后面看着白浪,没有动。
白浪一眼就看到了昏迷的律弥,瞬间就担心起来,问:“律弥他怎么了?”
艾问拉住白浪,避免闒非和白浪接触,以免引起争端,说:“他,他没事,芒南的怨气已经从他身体里剥离了出来,他被涅槃之火反噬,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浪感受到律弥身上熟悉的灵力,说:“是金丹的力量,月葬用金丹救了他?”
艾问点了点头。
白浪有些感慨,说:“芒南呢?”
艾问:“曜灵石上面,附着着芒南的母亲秦欢的怨灵,芒南一切的执念都是因为他的母亲,两人残魂相遇,彼此都已经摒弃执念,怨灵已经被净化,曜灵石也变成了魂言石。此刻,芒南和秦欢的一缕神识都在魂言石中。”
白浪心中唏嘘万分,低声问:“月葬呢,她去哪儿了?”
艾问看了闒非一眼,说:“她去冥界,为了找回明川消散的七魄。”
白浪看着艾问,酝酿了一下,说:“我是,来找灵城的。”
艾问不由得愣了一下,看着白浪真挚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莫燚遥并没有把灵城的死告诉白浪。
她心里顿时慌张起来,面对白浪灼灼的目光,她嗫嚅了片刻,说:“她不在寻影峰,我娘,派她去执行其他任务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闒非听着艾问和白浪的对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艾问猛地回头狠狠瞪着闒非,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多话。
闒非知道如果现在把话说开,那他就是自找没趣,事后艾问说不定会打死他。毕竟艾问是他的少主,他也不敢怎么忤逆她,便识趣地缄默着。
听到灵城不在寻影峰,白浪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其实白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寻影峰,他只是想见灵城一面,也并不是非要说什么,只是想确认她是安全的。
只是此刻的满腔期待和纠结,如果他知道灵城祭剑的事实,恐怕瞬间就会万念俱灰。
艾问心虚又担忧,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忍了半天的闒非实在看不下去了,脱口而出:“人魔有别,你干嘛还来找她,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闒非开口的时候,艾问心都揪了起来,生怕闒非把事情抖了出来,但是好在闒非居然还有点怜悯之心,只是刺激白浪离开,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但是闒非的话虽然是警醒白浪,可是在艾问听来,好像也是击碎她心里的那一丁点期待和幻想。
人魔有别,她对莫燚遥怀着的那一点心思,不也是可笑至极吗?
第两百零七章 系我一生心
白浪看着闒非,一时间自己也有些茫然,闒非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就是在阐述事实。
以前白浪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爱恨分明,敢作敢当的人。但是经过傅晴烟和灵城的事情,他才知道,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道理都懂,但是到了自己身上,都变成了懵懂的傻子。
清楚客观理智是一回事,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谁都会“只缘身在此山中”。
白浪一次次说着和灵城的感情就到此为止,可是他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想念那个人的心。
“你说得对。”白浪哀然地说了一句。
闒非无奈地摇头,觉得凡界的人都是傻子,都喜欢自寻烦恼。
“我不该来这里,我走了。”白浪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这时候艾问喊住白浪,说:“我要把魂言石送回沉娑谷,芒南虽然行迹恶劣,但是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师父,你和我一起去沉娑谷吧。”
白浪有些讶异地看着艾问,心里泛着苦涩。
在夷歌坊的时候,展青痕和他们说过芒南的身世,并且猜测沉娑谷的谷主很可能就是芒南的父亲,诈死的先帝赵修。
芒南,或者说赵哀,他的悲剧,都是源于自己的父亲,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白浪作为芒南的大弟子,也的确应该善后这件事情。
“好,我和你去沉娑谷。”白浪诚恳地说道。
艾问回头看着闒非,闒非知道艾问什么意思,说:“我会好好照顾律弥的,放心吧少主。”
艾问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艾问和白浪离开没多久,律弥就醒了过来。
闒非和律弥没什么过多的交集,律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盘腿坐在一边,看着头骨阵发呆。
闒非百无聊赖,就守在律弥旁边,盯着他。
“月葬能复活明川,是不是也能让清筠重生呢?”冷不丁地律弥开口说了一句。
闒非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律弥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问他,他嗤笑了一声,一点不留情面,说:“清筠重生又如何,她是魔丹所化,是流着魔族之血的人,你一个上神,难不成要和一个魔族的人纠缠不清?”
律弥抬起头看着闒非,闒非一点不怵地和律弥对视,说:“怎么,你自己没想清楚吗?清筠根本就不存在,她已经和主人融为一体,只是一丝残存的神识,你要是有脑子,就不要死皮赖脸地呆在主人身边。你以为你在装什么深情?其实只是一个自大又盲目的傻瓜罢了。”
“自大又盲目的傻瓜?”律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闒非就冲了过去。
闒非看出来律弥纯粹没事找事,就是想发泄心里的怒火,他抡起拳头就朝着律弥的脸打了过去。
律弥被打得嘴角流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很好,很好!”律弥抹掉嘴角的血,眼里瞬间红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又冲了上去。
但是下一刻一道剑气从半空中劈下,瞬间隔开了律弥和闒非。
“干什么!”鳕魄手里拿着一把剑,稳稳从半空中落下,挡在了律弥面前,挑直了剑锋对着闒非:“死混球,你还没吃够苦头?还敢这么嚣张!”
“律弥,你没事吧?”墨泊急匆匆从一边跑了过来,查看律弥的伤势。
律弥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闷声说:“没事。”
闒非心累无比地笑了起来,说:“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
“你没事找事是吧,让我好好教训你!”鳕魄咬牙切齿地就要朝闒非冲过去。
“没事找事的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眼睛瞎!”闒非怒火瞬间就窜到了天灵盖,大声吼道。
“你!找打!”鳕魄挽了个剑花,冲着闒非狠厉地刺了一剑。
闒非无语地躲过鳕魄的剑,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鳕魄。”谁知律弥一把拉住了鳕魄,低声说:“是我先挑事的,不关闒非的事。”
鳕魄皱着眉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回头看着律弥,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可是她却觉得律弥突然间陌生了起来。
“你脑子没坏吧?你站哪一边?你鬼迷心窍了你!也不回来我们身边,跟着月葬你是想彻底反水吗?”鳕魄说着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推开律弥。
律弥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鳕魄解释,只能无奈地叹气,说:“我,我想见清筠。”
“见清筠!清筠!清筠!你脑子里只有清筠!她死了,她不存在了!就算她有一缕神识残存在月葬身体里,但是那也不是她!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你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在月葬身边!”鳕魄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律弥大吼起来。
律弥看着鳕魄的眼睛,说:“我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阻挡天劫,我在不在你们身边,又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鳕魄气急败坏地抬起手,重重地甩了律弥一个巴掌。
律弥被打得后退一步,怔怔地苦笑起来,说:“你打吧,能解你心中的怨气,也是好的。我知道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辜负了你,但是对不起,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清筠一个人!”
虽然鳕魄对律弥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狂热的痴迷,可是毕竟心里总是意难平,此刻这种情况下,谁都会难以自已。
尽管鳕魄生气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情愫之事,更多的是抱怨律弥的拎不清。可是在墨泊看来,好像就是鳕魄始终在乎着律弥,始终放不下他。
这让墨泊心里泛起无边的苦涩,他顿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闒非则旁观者清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鳕魄和律弥纠结。
真的,在闒非看来,展青痕一行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我不管你心里有谁,那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不许跟着月葬,你现在就跟我回去!”鳕魄压着自己的怒火,说道。
但是律弥摇头,眼神坚定,说:“不,我不走,我要留在寻影峰,我会求月葬把清筠还给我的。”
“混蛋!”鳕魄要被律弥气死了,抬起手对着律弥的脸又是一巴掌。
这次打得比刚才还重,律弥的半边脸都乌青了一片。
“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鳕魄红着眼睛骂道。
律弥苦笑着不辩解。
墨泊看着鳕魄,脸上的哀愁显而易见。
第两百零八章 苍生何欢
冥界的冥河之水永远流淌不息,河畔边的彼岸花摇曳生姿,大片大片的绯红耀眼热烈。
一袭白衣的濯语缓缓走进彼岸花丛中,哀然看着盘腿坐在其中的九里明。
“你不用如此执着了,就算你现在能用自己的躯体留住薛明川的七魄,可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不但薛明川的七魄不保,连你也会灰飞烟灭,变成永世不能轮回的孤魂野鬼。”濯语对着九里明劝阻道。
“我坚信,公子一定会找到方法救明川的,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九里明语气笃定地说道。
濯语无奈地摇头,说:“薛明川豁出了性命救了你,如果你没有等来展青痕找到重塑薛明川肉身的方法,反而自己灰飞烟灭了,那你对得起薛明川的付出吗?”
九里明抬头看着濯语,说:“公子一定会来的。”
“痴儿。”濯语知道九里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转身走出了花丛。
但是濯语没走几步,一道流光倏而划过冥河之畔,将冥河之中的怨灵都惊动得嚎叫起来。
濯语蹙起眉头,看向缓缓落在自己不远处的月葬。
月葬的红衣好似和彼岸花融为了一体,但是她凛冽的眉眼却让濯语无法忽视。
“你破开了几陌山的封印,月葬,我真的是小看你了。”濯语声音清冷地说道。
“物是人非啊,你从摆渡神女晋升到地藏使者了,不简单啊,我也小看你了。这么快的晋升,冥界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吧?”月葬炽烈妖异,和濯语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降临冥界,有何贵干?”濯语不卑不亢地问道。
“没什么,为了薛明川的七魄而来。”月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濯语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来到这里的,不是展青痕,居然是月葬。
坐在彼岸花丛中的九里明惊诧地起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月葬。
“怎么会是你?”九里明低声说道。
月葬看着九里明,看到了他身上汇聚着的薛明川的七魄,勾了一下嘴角,说:“我还在担心,薛明川的七魄会很难聚齐,没想到你比任何人都想得长远,居然护住了她的七魄。”
九里明真的无法理解来的人会是月葬,他还处在震惊之中,月葬已经瞬间到了他身边,抬起手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九里明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月葬。
“你要做什么?”九里明冷锐地说。
月葬根本就不屑和九里明解释,直接一把抓住了他,惊电般出手,瞬间就抽走了薛明川的七魄。
九里明暴怒一声,朝着月葬冲了过去,大喊道:“你要对明川做什么?”
月葬扬手一挥,将九里明整个人击飞,他重重地倒在了花丛中。
“想找死吗?”月葬对着九里明冷冷地说了一句。
九里明胸口一阵翻腾,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濯语看着月葬对九里明动手,忍不住冲着月葬喊道:“月葬,这里是冥界,你不要太嚣张。”
月葬看了濯语一眼,不屑地笑了一下,说:“管得还挺宽。”
但是月葬来这里毕竟不是为了动手打人的,她将薛明川的七魄融入了聚灵珠之中,聚灵珠当即就绽开漫天的光芒,笼罩了在场三人的身影。
展青痕来到冥河之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晃眼的光芒,他急促地朝着光芒奔去,待光芒散去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一身白衣,披散着长发的女子,赫然就是薛明川。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明川!”展青痕激动地看着她,颤声喊道。
薛明川看向展青痕,但是眼睛里都是漠然,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展青痕意识到不对劲,看向了月葬。
月葬微笑着,似乎很满意薛明川现在的状态,说:“她现在谁都不是,是一个全新的人。”
“你抽掉了她的记忆。”展青痕咬着牙说道。
月葬看着展青痕,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的态度?是我救了她,她的命是我的,就算我抽掉她的记忆那又怎么样。”
“你要带着明川去解开伏魔大阵的封印,是不是?”展青痕了然地问道。
“我知道你什么都会猜到。是,我救她,是因为没有她,封印就解不开,那你现在知道一切了,你会怎么做呢?展青痕?”月葬戏谑地看着展青痕,挑着眉问道。
“我不会拦着你,你放手去做吧,我不会干涉的。”展青痕脸色平静地说道。
月葬眯了一下眼睛,突然间有些看不透展青痕。
“你不会干涉?你不怕,我毁了人界?”月葬冷声问道。
展青痕叹气,苦笑起来,说:“关我什么事?我不是救世大侠,我也不是梦歌,今世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为什么要管那么多?现在我只希望明川平安。你要解开封印,重回魔界,那都与我无关。”
展青痕的这些话,让一旁的九里明和濯语都愣住了。
“就因为她死过一次,你所有的想法都改观了吗?心怀苍生的那个展青痕,不见了吗?”月葬感慨道。
“什么心怀苍生,苍生与我何干,我只要身边的人平安喜乐,这就够了。不然我为什么会把苍灵玉给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但是,有一点,你不能伤害明川。”展青痕看着月葬的眼睛,沉声说道。
“那我们之间的仇怨,你和踏鸿对不起我的事情,又该怎么算?”月葬咬着牙,不甘地问道。
展青痕嗤笑一声,说:“我和她没有对不起你,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总之我相信,事情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
月葬眼睛里有愠怒,说:“你认为我在捏造事实吗?还是你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对不起我?”
展青痕抿着唇,好半天才低低吐出一句话:“我没有对不起你,我问心无愧!”
听到展青痕郑重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月葬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声笑了起来,可是透着一股凄凉的感觉。
“问心无愧,好个问心无愧!你居然说得出口!”月葬厉声吼道。
站在一旁的濯语目光深邃复杂地看着展青痕和月葬,紧紧蹙着眉头,脸色有些煞白。
第两百零九章 人生知何似
“三天之后,我会把薛明川送回你身边,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月葬临走的时候,给展青痕留下了这段话。
展青痕真的没有出手阻止,而是就这样让月葬离开了。
“公子,你在想什么?”看着展青痕对着冥河之水发呆,九里明低声询问道。
展青痕回过神来对着九里明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你还好吧?”
九里明点点头,说:“我没事。”
“那和我回县衙吧。”展青痕轻声说道。
“展青痕!”这时候濯语走了过来,语气有些急促,说:“你怎么可以放任月葬冲破封印呢?你不知道她一旦出世,会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展青痕身心疲倦,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说:“我说过了,我不是救世大英雄,和我没有关系。”
“你在说什么?你是梦歌转世啊,你不担这个责任谁来担?”濯语高声说道。
展青痕深深地看了濯语一眼,说:“谁规定我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在神界的时候,那些上神是怎么排斥三战神的?月葬当初到魔界去救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神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降下天劫,这就是她们为神界浴血奋战的下场。到了这一世,就算天地寂灭,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和明川一起死。”
濯语不可置信地看着展青痕,表情发冷,说:“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来你终究不是梦歌,不知道什么是大义!”
“那你说什么是大义?一千年前,在魔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和明川什么都想不起来?是不是,有人用非常手段,抹去了梦歌和踏鸿的记忆?”展青痕眼神一凛,整个人冷意无限,说:“这些事情我会一一查清楚。”
濯语对展青痕一脸大失所望的表情,说:“展青痕,知不知道三界为什么查不到三战神的资料,你以为你们三个之间真的是情深义重吗?你们自己也有内斗,别把自己想得那么清高。天帝已经尽最大努力为你们掩盖丑行了,你好自为之!”
“多谢使者提醒了。展某感激不尽!”展青痕咬着牙说了一句。
濯语广袖一甩,直接转身离开了冥河之畔,只给展青痕留下一个决绝的身影。
展青痕一阵烦躁,心悸得紧,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公子?”九里明赶紧扶住展青痕,切切地问:“您没事吧?”
展青痕扶着额头,无力地说:“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我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九里明心中大骇,结巴道:“您的血魄,在溃散吗?”
展青痕点了点头,说:“我本来就血魄不完整,只有两年多的寿命,现在看来,我可能连两年都坚持不了了。”
九里明呆愣着,眼中闪过动容,说:“不应该啊,您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好啊,难道……”
“那只是表象而已,最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无力,我有预感,我大限将至了。”展青痕苦涩地说。
“息壤不是可以帮您重塑血魄吗?用息壤……”九里明慌张地说着,可是瞬间又沉默了下去。
苍灵玉中的息壤只有一份,只能用来重塑明川的肉身。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明川重生了,就算我即将油尽灯枯,我也如愿了。”展青痕由衷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他们谁都不知道您的情况吗?”九里明心里一阵悲哀,问道。
展青痕神情有些渺远,说:“他们不知道。你也要替我保守秘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公子,其实你心里什么都知道吧?只要三魂归位,你的神籍就能恢复了。你是知道的吧?”九里明咬着牙悲愤地问道。
展青痕看着九里明的眼睛,沉默着,好半天,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是,我的生命枯竭得这么明显,我就猜到了,是因为之前三魂归位过一次,现在,其实是在让我做出选择。我是要做展青痕,还是……成为梦歌。”
“所以,你才不阻止月葬做的一切?”九里明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展青痕轻笑一声,说:“其实,也是我已经没有能力了。我一直在想,一路走来,似乎关于踏鸿和梦歌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携带着天眼之力的傅晴烟,天眼之力合并之后的涅槃之火,我们所有的苦难,都来自自身,感觉像是自作自受。我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似乎就像是上苍提前写好了一个悲剧的结局,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最后都依然不会是皆大欢喜。只有越来越多的牺牲和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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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州沉娑谷,柳暗花明,谷主历来都是深入简出的神秘存在。
艾问和白浪踏入沉娑谷地界的时候,守门的弟子却好似看不见他们,只是愣愣地站着。
“在下点陌宫白浪,特来求见谷主。”白浪对着守卫说了第二遍这句话,然而守卫依旧无动于衷。
“不对劲。”白浪看了两个守卫一眼,挡在艾问前面,低声说:“后退!”
艾问也是反应极快,足尖一点,远远地朝后掠开。
白浪也猛地后退一步。
就在这一刻,那两个守卫突然间身体急速膨胀起来,“嘭”地一声,像是两个火球,爆炸开来,巨大的威力席卷了一分天地。
“白浪,小心!”艾问在远处大喊了一声。
白浪定睛一看,才发现守卫身体爆炸之后,尸块变成了无数的火球,飞旋着朝白浪围了过来。
白浪双手扬起,挥出无数符咒,挡住了围聚过来的火球。
那些火球碰到白浪的符咒,顷刻间就被符咒包裹住。
“起!”白浪十指结印,操纵着符咒,符咒瞬间将火球掩盖住,灭掉了燃烧的火焰。
那些尸块没有了火焰的裹挟,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艾问跑到白浪身边,急切地问。
白浪摇头,语气沉着地说:“这是纵灵之术,是西祁梁家的邪术,以人体为媒介,攻击力度是一般行尸的好几倍。”
“西祁梁家,不是早就被皇室定为邪术已经灭族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艾问皱起眉头,说道。
“谷中的弟子,估计都已经惨遭毒手了。”白浪语气低沉地说道。
第两百一十章 血色之影
明明刚才有这么大的动静,可是沉娑谷的弟子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结果只有一个,整个沉娑谷都被控制了。
“你待在外面,我进去一探究竟。”白浪看着艾问,说道。
但是艾问拉住白浪,说:“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如果是梁家的邪术,你也不好对付,我和你一块进去。”
白浪咬了一下牙,说:“好,小心!”
艾问点点头。
两人迅速穿过沉娑谷入口,谨慎地朝着里面走去。
整个沉娑谷一片沉寂,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行进到一座行宫前面的时候,行宫本来紧闭的门楣突然吱啦一声从里面打开。
门口的灯笼猛烈地摇晃起来,拉扯出一道道鬼魅的剪影。
白浪和艾问对视一眼,默契地朝两边分开,小心地朝着门楣包抄过去。
就在两人走近门庭的时候,“啪”地一声,一个人影从门里扑了出来,重重倒在了地上。
艾问抽出碎风刀,朝着那个人影劈去。
但是那个人突然间弱弱地喊了一句:“救……命……”
艾问的刀已经逼近了那个人的后背,听到这个声音,她硬生生转了一下手腕,刀锋一偏,劈在了那个人身边的地上。
白浪一把将那个人拉出屋子,靠在了墙上。
“修行麓!”看到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的面貌时,白浪心里一惊,急忙伸手封住了他胸口的大穴,“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了?”
修行麓吃力地撑开眼皮看着白浪,嘴唇一翕一合,虚弱地说:“白鸢……是……救,我师父……”
白浪看向蛰伏在门外另一边的艾问,说:“是白鸢!”
“白鸢,居然这么厉害?”艾问由衷地诧异。
“他修炼了……邪术……”修行麓断断续续地说。
就在白浪凝神听着修行麓讲话的时候,门后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臂,朝着白浪的后颈抓去。
“白浪!”艾问眼疾手快地朝着那只手劈过去,白浪听到艾问的提醒,身体一偏,躲开了那只手的袭击,艾问一刀就把那只手劈成了两段。
但是断手在地上蹦跶了一下,突然间化作了一股黑气,缠住了艾问的手臂,黑气力大无穷,将艾问整个人拉进了屋子里。
“艾问!”白浪飞身上前,拉住了艾问的一只手,但是那股黑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可怕,白浪根本拉不住艾问。
艾问借着白浪的手臂用劲,试图和黑气对抗。
但是下一刻,艾问突然听到刀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艾问回头一看,看到本来已经行将木就的修行麓居然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深深地刺进了白浪的后背。
白浪感觉后背一痛,全身上下顿时一麻,跪倒在地,拉住艾问的手就卸了力。
“白浪——”艾问倏忽一下被黑气拉进了屋子里,厚重的门咔嚓一声重重地关上。
艾问最后看见修行麓将短刀拔了出来,再次扬起手,对着白浪的头颅扎了下去。
那把匕首上淬了毒,白浪瞬间就被麻痹,全身动弹不得。
修行麓眼睛空洞无神,就这么举着刀,扎向了白浪。
白浪看着那柄匕首越来越近,神情绝望。
“叮”——一声轻响在白浪耳边炸开。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道灵力从他手腕上腾起,阻退了修行麓的短刀。
白浪心中一痛,看着那道熟悉的灵力,颤声呼唤:“三三……是你吗?三三……”
白浪手腕上的手链,是属于洵三的,危急时刻,居然救了白浪一命。
修行麓被那道灵力弹开,但是他只是趔趄了几步,顷刻间又稳住身形,握着短刀朝着白浪冲了过去。
那道灵力附着在白浪的剑身上,长剑轻吟一声,凌空飞起,冲向了迎面而来的修行麓。
长剑闪着寒光,“唰”地一下,斩断了修行麓拿着刀的右手。
那只手落到地上,抽搐了一下,慢慢变得僵硬。
而被砍了手臂的修行麓没有任何痛感,依旧机械地朝着白浪走过去。
长剑呼啸着划向修行麓的脖颈,嗤啦一声,狠厉地割掉了他的头颅。
头颅被割掉之后,修行麓的身躯腾地一下燃起了火焰,眨眼间就被烈火烧成了灰烬。
那把剑飞回了白浪身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浪低头看着闪着寒光的剑,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三三……”白浪啜泣着喊着洵三的名字,眼中盛满了悲痛。
但是长剑随即散发出点点荧光,消散在了白浪眼前。
“三三!”白浪身体僵硬地往前一扑,试图挽留住洵三的残余灵力。
但是他重重地砸倒在地,什么都没有挽留住。
抬起头的时候,那些荧光已经消散于无形,仿佛刚才只是白浪的错觉。
白浪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眼泪接二连三地落下。
“真是感人至深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白浪吃力地看去,看见了一个人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穿着暗色的服饰,下摆上绣着一道金色的闪电——是白鸢。
白浪对上白鸢漠然的眼神,一股怒气从肺腑中升起。
毒素已经快速蔓延了白浪的血脉,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晕眩一阵阵袭来。
“谢谢你,帮我带来了魂言石。”最后一丝神智湮灭之前,白浪听见白鸢低低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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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三——”
展青痕带着九里明从冥界出来之后,抬头就看到天幕中掠过的一丝灵力,那一丝灵力若隐若现,已经趋近于湮灭。
“公子,你看到了什么?”站在一旁的九里明却什么也没看见,疑惑地问道。
“出事了,是沉娑谷的方向。”展青痕心里一阵慌乱,怆声说道。
就在展青痕说话间,苍穹中的星野突然间划过一道刺眼的流星,那道流星周边裹挟着猩红的光晕。
这次的异象九里明就能看到了,那猩红的光晕变得越来越大,最终隐匿在了苍茫夜色中。
“那是,魔君的命星……”九里明脸色瞬间惨白起来,低声喃喃:“魔君,是……是艾问……”
展青痕咽喉中一阵腥甜,踉跄了一步,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公子!”九里明手忙脚乱地扶住展青痕。
展青痕的神色瞬间灰败下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里明低下头,发现展青痕的指尖裂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红豆大小的血珠一滴滴从他的指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