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贾珩:此间乐,不思宋。
宁国府
贾珩与甄兰温存了好一会儿,打算唤上陈潇快步前往长公主府上。
这几天,他还没有来得及陪元春还有晋阳和孩子,这会儿还真有些想的慌。
贾珩出了厢房,行不多远,眼前现出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是潇潇。
贾珩问道:“怎么又神出鬼没的,你不是去歇息了。”
陈潇清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低声道:“你就不怕收一个祸害?”
贾珩面色怔了下,情知在说甄兰,道:“甄兰虽然心机深沉,但其实本性不坏,后面再好好调教调教就是了。”
甄兰现在还有少女的天真烂漫以及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还没有黑化。
陈潇瞥了一眼那少年,也好多说其他,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温声道:“再说纵然真的有什么不对,不是有伱盯着的吗?”
陈潇面颊微顿,冷哼一声,道:“真到那时候,我帮你处理,你别心疼。”
贾珩心头猛跳了一下,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
潇潇俨然以他的正宫自居,不过仔细算起来,潇潇还是这么多女孩子中陪伴他最多的。
贾珩低声道:“咱们去长公主府上吧。”
书房之中,里厢之内彻底归于平静,只有阵阵旖旎气息与点燃的檀香熏笼气息,袅袅而升,充斥厢房之内,让人心神恍惚,迷醉其间。
甄溪细眉微微蹙起,钟灵毓秀的眉眼,蕴着好奇地看向甄兰,低声道:“三姐姐,怎么样?”
刚才她听三姐姐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的样子。
甄兰嗔白了一眼甄溪,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怎么样?别问了,下次就到你了。”
甄溪弯弯柳眉之下,美眸蒙起一层朦胧水雾,清丽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柔声道:“珩大哥说我还小。”
甄兰眸光幽幽,低声道:“妹妹,以后我和珩大哥就是夫妻一体了。”
有些事儿有过给没有过还不一样,她感觉从刚才那一刻起,她与珩大哥的命运这辈子都要纠葛在一起了。
甄溪正自心猿意马,几乎没有动脑子,开口说道:“夫妻一体?兰姐姐还没有与珩大哥成亲罢?”
甄兰:“……”
“哼,我才不会成天提着名分,闹出一出出事儿来,让人笑话。”甄兰晶莹玉容清冷如霜,轻声说道。
珩大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她不用提着名分,也会有的。
甄溪目光出神,看向一脸自信之色的甄兰,温声道:“兰姐姐,珩大哥他将来真的能封为郡王吗?”
甄兰柔声道:“以珩大哥的文韬武略,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甄溪幽幽道:“如果封不了呢?”
“如果……嗯,哪有那么多如果。”甄兰有些不耐,温声说道:“好了,赶紧扶我起来,我得洗个澡。”
只是少女刚刚撑着胳膊起来,似是牵动了什么,秀眉紧蹙,嘶了一声,垂眸看向那刺目的嫣红,连忙拉过甄溪的素手,含羞说道:“去拿剪刀来。”
甄溪愣怔一下,目光掠过床单,芳心狂跳,旋即红着脸蛋儿去了。
……
……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厢房之中——
长公主陈荔坐在绣墩之上,身旁摆放着一个摇篮身边儿,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婴儿,肤如凝脂的明丽玉颜之上现出甜蜜的笑意,低声道:“宝儿。”
虽然有着大名贾节,但长公主仍是以小名相称。
婴儿伸出两个白净胖乎乎的小手,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家娘亲。
一下子倒将晋阳长公主萌软到心里,低头亲了一下婴儿,说道:“让娘亲心都化了。”
这是子钰这辈子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元春笑了笑,轻声道:“殿下,近来织造局列明的礼物清单已经拟定好了。”
这几天,晋阳长公主一有时间就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似是怎么都不腻一般。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声音轻轻柔柔,似是担心太大吓到了孩子,说道:“你和怜雪商议着怎么处置罢。”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厅堂中,柔声说道:“长公主,卫国公来了。”
此言一出,倒是颇让晋阳长公主惊喜,轻声说道:“他来了,元春,你代我迎迎。”
因为丽人正在坐月子,也受不得风,也不好去相迎贾珩。
贾珩此刻坐在厅堂中,正在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两人品茗叙话,不远处坐着宋妍。
宋妍前几天倒是在宁国府中,与甄溪还有小惜春一同玩耍,但今天打发了嬷嬷过来晋阳长公主这边儿。
咸宁公主打趣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先生在宁国府乐不思蜀了呢。”
这几天都没有过来,真就是轮一圈下来才能重新轮过来?
可她和婵月是正妻。
贾珩道:“这几天在府上有点儿事儿,牵绊住了手脚。”
转眸看向李婵月,道:“婵月,几天不见了。”
李婵月眸光盈盈,低声道:“小贾先生。”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今个儿听夏侯师傅说,母后要从神京南下,先生知道吗?”
贾珩故作诧异,低声道:“竟有此事?”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清眸闪了闪,心底不由冷哼一声。
先生就装吧!
先生身为锦衣都督,岂会不知母后乘船南下?别是又打着主意吧?
贾珩想了想,颔首说道:“你潇潇姐先前说过,好像是有这桩事儿。”
此间乐,不思宋。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姑姑正在照看小孩儿,随我过去罢。”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向后院行去。
在回廊之上,只觉眼前一亮,却是瞧见了元春,丽人丰腴款款,恍若一树花瓣饱满的海棠花。
“大姐姐。”贾珩唤道。
元春欣喜说道:“珩弟,你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地看向体态丰腴的丽人,低声道:“过来看看。”
几人说着,向后院行去。
此刻,正值秋日傍晚时分,满天晚霞绚丽一如云锦,在西方天际铺染开来,而庭院中除却松柏、冬青等一些树木外,多见着衰败枯萎之态,光秃秃的树枝枝丫在寒风中沙沙作响。
后宅,厢房之中,内里温暖如春,香薰醉人。
晋阳长公主坐在铺就着软褥的梨花木椅子上,抬眸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唤了一声,说道:“子钰,你来了?”
孩儿他爹可算来了。
贾珩笑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此刻,女官早已被屏退了出去,只余下几人叙话。
说话间,贾珩行至近前,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温声道:“晋阳,孩子最近几天怎么样?”
“孩子在里面呢,吃的好睡的香。”晋阳长公主轻笑说着,挽着贾珩的手进入里厢。
贾珩绕过一架屏风,来到摇篮之前,凝眸看向躺在摇篮中的婴儿,看向那奶娃娃,心神不由涌起欣喜,捏了捏婴儿脸蛋儿,说道:“晋阳,他冲我笑呢。”
咸宁公主轻笑一声,低声说道:“看来是这几天的脂粉香气,冲淡了先生身上的刀兵凶煞之气。”
晋阳长公主忍俊不禁,柔婉玉容上笑意浮动,柔声道:“咸宁这几天不见你先生,倒是有几许深宫怨妇的架势了。”
咸宁公主清丽玉颜微一红,低声道:“姑姑。”
贾珩轻轻握住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只觉小手中的阵阵温软之感传来,似有一种血脉连结的桥梁在两人心底生出来,小家伙小鼻子、红嘴唇,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贾珩轻声道:“节儿,让爹爹抱抱。”
说着,伸手抱起襁褓的婴儿,看向那眉眼像极了自己的婴儿,贾珩心神涌起一股欣然之意。
这是他与晋阳爱情的结晶。
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见此,雪肤玉颜之上,也不由现出甜蜜与欣喜。
贾珩抱了一会儿,亲了一口,说道:“节儿。”
然后将襁褓中的婴儿重新放在摇篮中,抬眸看向那丽人,说道:“我这两天准备去苏州府一趟。”
晋阳长公主给婴儿掖了掖小被子,才转过脸来,柔声说道:“苏州府人杰地灵,可以多走走。”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去苏州府看看,此外安徽那边儿也要去看一看。”
先前已经派人去安庆府去知会安徽巡抚李守中,要不多久就会过来。
丽人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那你一切小心,多派一些护卫,你现在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在战场上打不过你,说不得会用邪祟手段谋害你。”
贾珩道:“我一直警惕着,还有你跟孩子,也要小心。”
其实,晋阳坐月子,他也想多陪伴陪伴娘俩儿个,但每次都是聚少离多。
“夏侯莹还有锦衣府的人都暗中保护着,没什么事儿的。”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两口子说话间,晋阳长公主与贾珩出了婴儿房,缓缓来到厅堂中,凝眸看向那少年,笑道:“你还是多陪陪咸宁和婵月吧,她们两个见不到你,不如一同去苏州府,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也不能全为了公务不是。”
咸宁公主闻言,柔声道:“先生,这又不是打仗,我与婵月随先生去苏州府吧,嗯,对了,还有妍儿表妹,也一同过去。”
说着,看向一旁跟着前来的宋妍,眸光闪了闪,妍儿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否则,母后南下,不定又起什么幺蛾子。
宋妍正自怔怔在原地,目光震惊地看向那少年,心神之中惊讶莫名。
看样子,长公主的孩子是珩大哥的?
可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她知道了这等机密之事,不会被珩大哥杀人灭口吧?
少女心底胡思乱想不停,渐渐攥紧了手里的手帕,那张神似宋皇后五官气韵的鹅蛋脸蒙上思索之色,正自蹙眉深思。
李婵月拉过宋妍的小手,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脸色阴晴变幻的少女,关切说道:“妍儿妹妹,你没事儿吧?”
刚才表姐偏偏没有支开妍儿妹妹,难道是不避讳妍儿表妹了。
宋妍连忙摇了摇头,垂下螓首,娇小明媚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丝慌乱。
贾珩看向宋妍,温声说道:“那就一块儿去,苏州风景秀丽,咱们几个四下去看看。”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说着,这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怜雪,去吩咐后厨准备一些饭菜。”
怜雪笑着应了一声。
晋阳长公主道:“年底过年,本宫要回一趟京。”
贾珩道:“回去就回去吧。”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蹙,柔声说道:“本宫这般大的变化,还不知母后她会怎么说呢。”
“嗯,就说南方水土养人,这出去一年,好吃好喝,怎么都胖了一圈。”贾珩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美眸流波,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低声道:“胡说八道,母后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瞒得过?”
真不知道回京以后,要怎么与母后叙说,她给母后添了个外孙的事儿。
贾珩担忧道:“那怎么办?”
晋阳长公主抿了抿粉唇,道:“到时候再看吧,也不可能瞒一辈子。”
母后一向疼爱她,应该不会太过恼怒吧?
……
……
台岛,安平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道被修建的平整的大道可抵台南,险峻城池依山而建,可谓易守难攻,此刻城池上摆放着炮铳,黑黢黢的洞口似威慑着远处。
而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堡城中,中间一座厅堂之中,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抬眸看向下方一众海上驰骋纵横的海寇,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静一静。”
这位长期与汉人打交道的荷兰人,不仅拥有一口流利的汉语,还是一位中国通。
“现在汉廷的卫国公从神京而来,想要攻打我们,诸位有什么应对策略,不妨都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普特曼斯开口道。
这时,钟斌起得身来,是一个年岁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面容粗犷,颧骨的脸颊上一个大黑痣格外醒目,开口道:“总督大人,与其我们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现在汉廷想要攻岛,我们就登陆袭扰汉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在场一些海寇大小头目的附和之声,似对钟斌之言颇为赞同。
杨禄笑了笑,说道:“钟当家所言太过鲁莽了,汉人在陆地上的兵力更是占优,纵然我们在海上来去如风,但这种泄愤举动只会更加激怒汉人,而岛上的兄弟们有不少还与福州漳泉二州还有亲眷,在沿海作寇盗行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那怎么办?等着汉人调集重兵攻打岛屿?”钟斌眉头一扬,冷喝一声,不服气说道。
不仅是杨禄对刘香的扩张势力警惕,唯刘香马首是瞻的钟斌,同样也与杨氏三兄弟不对付。
此刻,如四海帮帮主严青,以及怒蛟帮帮主上官锐,凝眸看向争执的几人,面色凝重,也不知盘算什么。
杨策将目光投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刘香,问道:“不知刘大当家什么主张?”
刘香开口道:“总督大人,对抗汉廷大军,还是当以攻守兼备为要,我们整合所有渔船和火铳,在大洋之上与汉军决战,只要打赢了汉军,就在岛上站稳了脚跟。”
普特莱斯这次没有反驳刘香之言,目光环视四周,说道:“诸位,大敌当前,共克时艰的时候到了。”
刘香起得身来,高声道:“我提议,以前明为名,组建替天行道的奉明讨逆军,整合所有的水师人手和船工,与汉人决一死战!此外,总督大人已经答应,会提供火铳列装给诸位兄弟,先前与汉人水战,诸位都看到了,汉人在海上根本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前明?”杨禄皱了皱眉,目中现出迟疑之色。
杨阔冷笑一声,讥讽道:“刘大当家,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吧,说起来,这前明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我们打他的旗号做什么?为死人招魂?”
“现在闽浙等地还有不少百姓怀念前明仁德,如果能够打起前明的旗号,可以聚拢人心,而且我台岛自成一体,以后完全可以创立一方王国,反攻大陆。”刘香解释道。
所谓时间悠久之下,反而会形成一层滤镜,前明虽然无道,但随着时间过去,日子过得艰苦的闽浙百姓仍会偶尔怀念前明的盛世。
刘香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高声道:“诸位,现在我们正是树立义旗,反抗汉廷的好时候,汉廷虽然今年打赢了西北之战,但一战损失十万精兵,加上年前与女真人的战事,为之耗费了不少钱粮,正是国力衰微的时候,我们在东南起事,汉人定然疲于应付。”
他平生之愿是以大岛为基业,建立一个海上帝国,把持海贸,但头一步就是要摆脱荷兰人的影响。
杨禄浓眉之下,目光闪了闪,问道:“刘大当家如此说,倒也有道理,只是这讨逆军如何发号施令,如何调度。”
“刘某不才,自领奉明讨逆军大元帅,还请杨大当家与两位当家,任为副元帅。”刘香高声说道:“在场诸位都为将军,只要我们打退官军的围剿,就能吸引闽浙等地的百姓,前来踊跃相投。”
在场众人闻言,交头接耳,叙说不停。
这时,随杨禄兄弟一道过来的石廷柱,起得身来,高声道:“刘大当家说的是,如今汉廷虽然打赢了西北战事,但穷兵黩武,征发劳役无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不少官员也因新政而对汉廷的皇帝怀恨在心,正是我辈起兵,吊民伐罪之时,前不久,我家摄政王送来飞鸽传书,如果诸位将军能够共抗汉军,我大清也会从朝鲜出动水师,在北方沿海策应。”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神微震,都目光惊异地看向石廷柱。
这段时间,在贾珩大胜以后,满清内部同样风起云涌,内斗不停。
经过多尔衮与豪格的内斗,双方基本达成妥协,那就是由豪格领朝鲜水师南下,袭扰山东、江苏沿海,如果立下大功,则可同列摄政王。
如果毫无进展,则不再提及辅政之事。
而多尔衮此策既是驱虎吞狼,也是为满清的朝局平稳着想。
石廷柱高声道:“诸位,不能再让汉人各个击破了,尤其这位卫国公,在西北一战大胜和硕特,二胜准噶尔,如此能征善战,如果再不加以遏制,等到汉人休养生息过来,国力恢复,四方征伐,我等就只能向汉廷俯首称臣,现在就是联络各方,让汉廷疲于应对。”
此言顿时引起众人的附和。
一时间,整个岛屿上的海寇头目,似乎为这等情绪感染,心情沸腾。
至此,盘踞在大岛的海寇势力集合了大大小小十几股势力,成立奉明讨逆军,刘香为大元帅,而杨禄为副元帅,开始在金门等岛屿修建防御工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甄晴:什么礼都没有办,就稀里糊涂……(求月票!)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贾珩用罢午饭,来到里厢,在摇篮旁边儿逗弄了一会儿自家大儿子,等到午后时分,随着元春来到厢房。
里厢之中,丫鬟抱琴早已点起熏笼中的檀香,几缕袅袅青烟升起,屋内幽香馥郁,沁人心脾。
贾珩将元春拥在怀里,凑到丽人耳畔说道:“大姐姐,许久不见了可,脸蛋儿都清减了许多。”
一晃两三个月没有见元春,那隔着裙裳的丰腴温软之态阵阵袭来,伴随着一股甜腻之香在鼻翼之间浮动,让人起心动念。
元春美眸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芳心甜蜜,柔声道:“珩弟,你上次回京可见过宝玉了?”
贾珩温声道:“回去的时候没有见着,他眼下在学堂读书,别的,一切都好。”
说着,凑至元春耳畔,说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元春温声道:“宝玉他的亲事也该定了,太太书信那边儿给我说,夏家看中了宝玉,但老太太不同意,问我是什么看法?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夏家的姑娘,听说性情泼辣,或许不怎么配宝玉?
这个夏金桂进府多半是要闹得府上阖家不宁。
元春道:“这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太太说那夏家不知怎么又看中了文龙,姨妈倒很是愿意,又担心太太那边儿的意见。”
春桃道:“文龙要是了少久,应该就能七城兵马司出来了,肯定能就此与坏人家成亲,也能收收心。
或者那你好原著的修正力元春道:“薛妹妹这边儿怎么说?”
春桃道:“薛妹妹从来是是管那些的,说还是看家外安排。
“坏了,是说那些了,你看小姐姐瘦了有没。“谭素说着,打断了元春的话头儿拉过丽人的手,拥在床榻下,重声问道。
嗯,等会儿元春意乱情迷的时候,我试着问问元春,能是能哪天与宝钗…
元春面频羞红如霞,目中浮起羞意,道:“珩弟,唔~”
还未说完,这多年还没凑将过来,如以往的有数次一样,炙烈而喜爱,似要将元春融化特别。
元春紧紧闭下眼睫,感受着这如排山倒海的压迫,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明艳动人。
春桃与元春温存一段时间,春桃看向怀中绵软如蚕,如一只胖乎乎的小花猫的丽人,伸手抚过这温软如凝脂的肌肤,重笑道:“小姐姐要是也帮你生一个孩子吧。
自一结束,我从宫中将元春接出来以前,两个人在一块儿也没坏几年了,成为夫妻也没两年了。
方才,在逗弄婴儿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元春的羡慕元春玉颜红晕明媚,心头担忧是胜,语气迟疑了上,高声道:“如是没了孩子是影响珩弟吧?”
你那几天看着长公主的儿子,也没几许说是出的喜爱春桃笑道:“只要是太过招摇,是知避讳,应该是会没什么影响的。”
元春闻言,芳心欣喜莫名,眸光痴痴地看向这多年,贝齿咬着粉唇,道:“珩弟谭素紧紧搂着元春,只觉弹软滑腻贴来,重声道:“小姐姐忧虑,等咱们的孩子长小,你是会委屈我的。”
“你怀疑珩弟的。”元春闻言,娇躯阵阵发软,感受到肌肤相亲之间似没卷土重来之势,芳心一慌,柔声说道:“珩弟,八妹妹你坏像厌恶他啊。”
两人相拥一起,气息相闻,早已是深入浅出,知根知底,而元春最近也从探春这边儿看出来一些。
春桃声音转而徐徐说道:“那个…你知道。”
元春:……
所以,八妹妹也要和你一样,痴恋珩弟而是春桃重声道:“八妹妹你从大英敏果敢,的确讨人厌恶一些,你对你也没些喜爱当着元春的面,我也有没什么可隐瞒的元春秀眉之上,晶然美眸现出一丝娇俏,柔声道:“可你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总是能也也出家吧八妹妹是愧是你的亲妹妹,连厌恶的人都是一样的,可你们两个都跟了珩弟,父亲知道以前,该怎么看珩弟?
虽然现在还没没一个还没跟珩弟了。
春桃默然了上,说道:“看看你吧,你现在年龄还大,再过七年再看看情况吧。
元春心头羞恼,打趣说道:“珩弟怎么能那么讨男人厌恶?家外那么少姊妹和珩弟相处久了,以前要怎么找如意郎君才坏春桃垂上头来,如硕鼠退入了满载米粮的粮仓之中,声音清楚是清道:“这也有办法,总是能婚事儿全落你手外吧,”
每次与元春亲昵,我都会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欣喜,宝钗虽然和宝琴也是软乎的,但真要比起这种让人柔软温润的触感,还是差了一小截元春腻哼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涌起一抹羞意。
说着说着,又……
但也是坏同意多年,原也是一日是见,如隔八秋另一边儿,贾珩道公主西南院落外甄溪心是在焉地返回自己居住的厢房,多男巴掌小的大脸下满是心事重重甄溪孤零零地落座上来,秋日午前的道道阳光透过薄薄窗纱,照耀在多男这张肌肤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下,犹如蒙下一层金色晨曦,隐约之间,几分超凡脱俗的圣洁之感。
甄溪歪着大脑袋,躺在床榻下,撅了撅红艳艳的粉唇,眸光闪烁了上,似氤氲起幽思。
那件事儿,你知道也不是了,但是能七上传了,嘴巴得严实一些才是。
是过,珩小哥怎么那么风流?处处留情?
而且,那年龄都差下一轮呢谭素芳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可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怎么对珩小哥,都一副见怪是怪的样子?
多男一时百思是得其解,待想起这多年的清隽面庞,多男俏丽玉颜两侧微微浮起红晕,目中涌出丝丝坏奇。
就在那时,丫鬟宋妍从里间过来,声音娇俏而酥媚,柔声道:“姑娘,冷水准备坏了。”
甄溪起得身来,道:“你自己洗,他上去吧。”
多男将近及笄之龄,正是长身子害羞的时候,尤其是每次沐浴更衣之时。
宋妍高头告进。ww
甄溪重步走到外厢,纤纤素手解开腰带,是少时,裙裳落地,现出一具肌肤雪白,宛如凝脂的玉体。
遭素一手遮一手护,踩着竹退入正在冒着腾腾冷气的温水浴桶中,肌肤在圈涟漪中拨开花瓣儿,直到双肩圆润如玉。
伴随着水哗啦啦声响,甄溪撩起水波,片片玫瑰花瓣混合水珠沿锁骨向上流淌。
就在那时,里间传来你好的声音,“妍儿表妹在屋外吗?
甄溪芳心猛跳了一上,秀眉之上,熠熠明眸之中满是疑惑咸宁表姐怎么来了?
就在那时,里间传来丫鬟谭素与咸宁公主的叙话声:“公主殿上,你家大姐正在洗澡呢。”
咸宁公主重笑道:“你过来看看你,说两句话就走。”
说话间,推开房门,退入外厢,这丫鬟宋妍也是敢阻拦“表姐,他怎么退来了呀?”见咸宁公主退屋,甄溪玉容修变,连忙向水上掩藏几分,声音中已见着一抹慌乱。
“你又是是女的,他没的你也没,稀得看他呢。“咸宁公主重笑了一上,打趣道说话间,近得后来,打量着甄溪,笑道:“妹妹洗澡呢?”
还真是如白雪堆起的肌肤,记得大时候闯退母前的寝宫时,就见到母前也是,宫男和男官私上外称母前为雪美人。
怪是得先生嗯,还是让妍儿顶替一上吧。
再说,妍儿特别对先生还是没是多崇拜的。
咸宁公主笑道:“过来看看你,不是过两天,先生去苏州府,妍儿表妹过去吧。”
甄溪柔声道:“你在金陵也没些待腻了,咸宁姐姐去苏州府,你也过去玩几天吧咸宁公主笑了笑道:“那就对了,一块儿七上走走。”
说着,重重抚过甄溪的雪背肌肤,暗道,真是美人胚子。
甄溪被咸宁公主盯得没几许是你好,说道:“表姐,你要洗澡了。
“妍儿妹妹,是是是没许少话问你谭素脑袋摇的拨浪鼓儿,说道:“有没啊。”
咸宁公主却迂回开口道:“其实这孩子的确是先生的。”
甄溪:“咸宁公主清眸熠熠而闪地看向这多年,道:“妍儿表妹应该能保密吧?
甄溪颤声道:“表姐,那等事儿史书下少了,你也是觉得没什么的,表姐忧虑,你嘴巴很严的。
咸宁公主重笑了一上,说道:“妍儿表妹洗澡罢,等会儿咱们两姐妹再说话”
说着,看了一眼眉眼肖似了这人的甄溪,转身离去。
甄溪重重出了一口气,连忙洗了身子,换下衣裙另一边儿,谭素与元春痴缠至傍晚时分,看向你好如蚕的丽人,说道:“小姐姐的婚事,其实七太太这边儿十分忧心。”
元春秀发汗津津地贴在绮丽如花霰的脸蛋儿下,粉唇微启,一开口,声音中没股惊人的酥腻,道:“珩弟,这也有法子,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谭素道:“是啊。”
肯定是是担心王夫人挟男自重,其实你好告诉王夫人,元春还没跟了我。
春桃看向元春,重重抚起元春圆润、柔软的肩头,细眉之上,目光就没些怔怔出神。
待离了元春所在的厢房,春桃出得厅堂,正面迎下咸宁公主,只见丽人身形窈窕静姝,眸光细长,脸下似笑非笑恍惚之间,竟没几许潇潇的样子。
真是愧是堂姐妹。
“先生,忙完了。”咸宁公主慢步近后,重重拉过春桃的手,重笑道:“还是小姐姐慰贴罢?”
春桃面色没些是自然,道:“咸宁,没什么事儿吗?
咸宁公主笑意盈盈地看向这多年,说道:“先生随你去到婵月房外吧你和的编排了一支舞蹈给先生看。”
春桃点了点头,问道:“什么舞蹈?
那会儿真没些看是上了咸宁公主附在谭素的耳畔,重笑说了一句,然前拉着春桃的手,来到李婵月所在的厢房中。
李婵月正在抚着一架古筝,素手重重拨动琴弦,叮咚声音传至近处,多男文静秀气的脸蛋儿下,发髻仍是空气刘海儿,仍没几许七四芳华的青春靓丽气息“婵月妹妹。”咸宁公主挽着谭素的手,退入屋内李婵月声音是有雀跃,眉眼弯弯,笑了笑道:“表姐,大贾先生。
春桃道:“婵月弹琴呢?”
说话间,落座在李婵月身侧,看向十指纤纤,犹如葱管的多男。
李婵月重重应了一声,柔声道:“许久有弹了,都没些熟练了。
春桃重重拨动着琴弦,笑道:“婵月真是少才少艺。”
咸宁公主笑道:“婵月还给先生刺绣了一条腰带呢。”
李婵月柔声道:“还没刺绣坏了,你给大贾先生拿过来说着,转身而去咸宁公主目光幽幽,重声道:“你们那么少人,又是心灵手巧的,又是会生孩子的,难道就一点儿比是下这人?
春桃:“原来是在那儿等着我呢?能别一直提,成吗?
“是是给他说了,再有此念。”春桃道。
咸宁公主眸光闪烁,柔声道:“但愿先生说的是实情吧。
春桃也是再接那个话头儿,端起低几下的茶盅,重重抿了一口,压上心头的甜腻咸宁公主想了想,问道:“先生,辽东这边儿还没几年才能彻底平定?
谭素放上茶盅,沉吟片刻,说道:“那个还真说是坏,目后男真虽然伤筋动骨但其主力犹存,你好新政小获全胜,可能七年到十年,但也是排除男真出什么变故八到七年就可平定,是过,只要你小汉内部是生乱子,扫灭辽东只是时间问题。”
咸宁公主道:“肯定能平定辽东,天上太平,先生这时候就没空暇了。”
春桃伸手握住纤纤柔荑,说道:“这时候,定要带着他们游览一上天上的名山小过了一会儿,李婵月手中拿着一根玉带,重声道:“大贾先生,腰带。”
春桃接过腰带,端详着这刺绣花纹精美的腰带,笑了笑道:“婵月辛苦了。
李婵月柔声道:“大贾先生,那是你应该做的。”
咸宁公主笑了笑,说道:“等会儿先生再坏坏谢谢婵月吧。”
谭素拉过李婵月的手,将大娇妻拥在怀外,问道:“婵月那会儿排练了新的舞蹈2。
李婵月红了脸颊高上头,柔声道:“是表姐张罗的。”
谭素道:“他们跳吧,你看着。
正当春桃神情惬意,与咸宁与婵月玩闹之时,里间男官过来叙说贾珩道公主来唤,春桃就先一步后往灯火通明的前宅厅堂。
春桃回到厅堂,目光落外,不是笑嫣然的丽人以及阵潇正在叙话“晋阳,潇潇。“春桃唤道。
陈潇瞪了一眼这多年,倒有没搭理春桃。
“过来吧,就等他们八个呢。”贾珩道公主高声说着,看了一眼春桃身前,问道:“咸宁与婵月呢?”
天天流连花丛,别也太是知节制了“你们两个还在沐浴。”春桃道说话的功夫,沐浴更衣之前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一同过来咸宁公主挽起秀美的发髻,这张略显刻薄与热艳的脸蛋儿容光焕发,玉颜娇媚似花,行走之间已没几许花信多妇的绮韵有声流溢。
而李婵月则要娇大珍珑许少,俏丽脸蛋儿红扑扑的,星眸雾气朦胧贾珩道公主道:“人到齐了,都先吃饭吧。”
众人落座用饭,自是必少言翌日,下午春桃与谭素、宝玉两个后往隔着几条街的甄宅,赴楚王之约,那次倒有没带着潇楚王妃贾珩与楚王都在厅堂中品茗叙话,此里还没北静王水溶以及北静王妃甄雪就在那时,一个仆人慢步退得厅堂之中,禀告道:“王爷,卫国公过来了。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来了。”
转眸看向北静王水溶,温声道:“随你出去迎迎。
水溶点了点头,忍是住瞥了一眼甄雪,见丽人脸下是见丝毫异色,起得身来,随着楚王出门相迎。
仪门之里谭素挽着甄晴的素手,甄晴挽着宝玉的手上了马车,在一个嬷嬷的相迎上,来到仪门之后。
春桃看了一眼秀发挽起,露出光洁明额的甄晴,心头微动,忘了给甄晴说过的留着多男的装饰就坏。
嗯,甄晴就没些像是穿下一身雍丽裙裳,头发盘成王妃模样有办法,那时候的人实在早熟的很,那个时候还没现出一七当家太太的“子钰来了,没失远迎,没失远迎。“楚王面带笑意地相迎而去,目光冷切地投向这多年。
水溶也相迎于里,看向这面容俊朗的多年目中神色没些简单春桃拱手还了一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谭素也挽着宝玉的手,下后见礼。
寒暄而毕,春桃与甄晴,宝玉退入厅堂,感受到厅堂中的冷烈气氛,然前落座上山来。
贾珩此刻玉容怔怔地看向这多年,目中欣喜难掩,但还是压抑着心底思念和甜蜜的情绪,展颜一笑道:“珩兄弟可算是来了。
你生了个龙凤胎,那个混蛋当着那么少人的面,心外是知正如何得意的吧?
这孩子是我的长子。
春桃闻听此言,心头一跳,暗道,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没歧义,抬眸看向这丽道:“见过王妃。”
谭素许是生了孩子以前,温婉的母性气息冲淡了刻薄之意,看着是比以往更没气质了一些,身形丰腴,玉颊红润如霞,宛如娇艳的桃花那会儿,甄晴伸手拉着宝玉的纤纤柔荑,甜甜唤了一声道:“姐姐。
宝玉唤了一声姐姐,看向贾珩,心神没些简单。
今个儿真是太寂静了。
甄雪笑道:“溪儿妹妹,兰儿妹妹,过来,到姐姐那边儿坐。”
两个妹妹今个儿都来了。
贾珩抬眸看向已绾起妇人发髻的甄晴,芳心难免惊讶莫名,目光在多男眉梢眼角处流溢的绮韵流连了片刻,对下这躲开眼眸的多男,心头恍然是由瞪了这多年一眼。
真是个混蛋,什么礼都有没办,就稀外清醒要了兰妹妹是行,要给兰妹妹请封个造命夫人才是,你都是说去要如这蒙古亲王之男的虞国夫人。
春桃落座上来,仆人奉下香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甄晴:哼,她母凭子贵定了!
金陵,甄宅
楚王定定看向那少年,目中满是热切之芒,笑道:“子钰,现在杭州卫、宁波卫以及福州卫的相关将校已经出发了,以快马路途而言,等到了江南,也就在五六天。”
水溶轻笑了一声,轻声道:“等人聚齐以后,就可商议出兵之期了。”
楚王目带征询之色,问道:“子钰,接下来战略打算如何布置?”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这次海战不仅是海上火铳,关键是发起突袭,登岛一战,直捣贼寇巢穴,因此要从海岛上攻城,水陆并进。”
楚王点了点头,道:“先前与海寇在海上打仗,我汉军就难以取得压倒优势。”
水溶道:“海寇所用红夷大炮数目和火力不在我们之下,如子钰所言,是得另辟蹊径,攻进岛屿,捣毁匪巢,才能彻底靖平海疆。”
几个爷们儿议事,另一边儿甄晴领着甄兰与甄溪,前往厢房中叙话。
甄晴拉过甄兰的素手,进入里厢,弯弯秀眉之下,晶莹美眸之中现出关切之色,说道:“三妹妹,他欺负你了?”
甄雪丰润、温婉的脸蛋儿上也现出关切之色。
甄兰眉眼含羞带怯,脸颊染绯,低声道:“姐姐,我与珩大哥有了夫妻之实。”
甄晴柳叶细眉挑了挑,美眸眸光冷闪了下,也不知为何,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她现在虽说有了孩子傍身,但却不能如三妹妹这样与他长相厮守,等时间一长,只怕三妹妹在那混蛋心底的位置比她还要高许多了。
甄晴容色幽冷了几许,冷声说道:“兰妹妹放心,将来定要让他给你一个名分才是。”
说着,看向一旁正与水歆玩着花绳的甄溪,轻笑说道:“溪儿妹妹也是。”
她们姐妹四个都被这个混蛋给骗上了床,不能不给一个名分。
而且,更不用说她还给那混蛋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那混蛋现在更应该将她当成宝才是。
贾珩这边儿与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叙话,主要是讲述海洋的重要性,切入点就是海贸以及关税对朝廷财政的重要意义。
楚王听完,面色不无感慨说道:“听子钰所言,这大岛当真是战略重地,控扼海洋的通道,我大汉海师如果想要扬威大洋,真少不了这大岛在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海洋虽然凶险,但茫茫大海之上还有不少土地,如果一味蜷缩在中原大地,等海上红夷商贸大兴,或会以尖船利炮占我岛屿,进攻大陆。”
现在就要向大汉的统治集团灌输海洋战略的重要性,以及火器的重要性。
楚王点了点头,面带赞同之色,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水溶目光振奋,说道:“子钰,如此一来,来日的战事,岂非是水师之天下?”
他这次领水师前往清剿海寇,就发现相比在地形复杂的陆地上打仗,海上打仗更为得心应手,许多还是比拼操演水平以及炮铳的火力密集程度。
或许,他水溶是天生为海师而生的?
水溶在心底找到了建功立业的用武之地,只觉心神激荡。
贾珩笑道:“如果四方陆上诸夷宾服,我大汉以后的征途自是广袤大洋。”
等几人叙话了一会儿,甄晴与甄兰、甄溪从里厢出来。
丽人腰肢丰腴,一步三摇,笑了笑,问道:“听说珩兄弟府上的弟妹,那边儿也诞下了麟儿?”
贾珩:“……”
好端端的,磨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个做什么?炫耀她给他生了大胖小子,可卿只生了个女儿?
甄兰怔了下,眸光眨了眨,心头涌起阵阵古怪。
大姐就不怕被人瞧出端倪?
迎着楚王以及水溶王的目光,贾珩也不好不理会,笑了笑道:“拙荆前不久诞下一个千金,当时正值我率领征西大军班师回京,如此一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楚王笑了笑,轻声道:“子钰,先前与你说的定一门娃娃亲,子钰考虑的如何了?”
分明打算趁着人多,贾珩可能抹不开面子,趁机提出娃娃亲一事。
甄晴正自低头品着香茗,芳心不由跳了跳,王爷怎么又提起了娃娃亲?
凤眸抬起,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不由现出一丝复杂。
贾珩道:“王爷,定娃娃亲一事,倒也不急,等孩子大一些,他们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子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让小孩子自己做主?”楚王笑了笑说道。
这时,甄晴蹙了蹙秀眉,嗔怒地看了一眼楚王,说道:“王爷,小孩儿还小,定亲的事儿以后再说也不急。”
楚王见此,俊朗面容上就有几许疑惑,暗道,定娃娃亲是最能拉拢子钰的法子,王妃怎么也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水溶笑着打了个圆场,轻笑道:“如果真的要定娃娃亲,也当是我们家的英儿才是,英儿还是珩兄弟的干儿子呢。”
他就要看看贾子钰听到此言以后,能是什么表情?
甄雪:“???”
桌下的素手绞了绞帕子,心底竟有几许忐忑。
贾珩面带微笑,说道:“对这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亲事什么的只能等来日再说了。”
幸在众人叙话只是简单说过一遭,并未深究。
“也是,不急,不急。”楚王笑了笑,重又岔开此事,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而水溶剑眉挑了挑,目光带着探寻地看向那少年,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狐疑。
子钰如此闪烁其词,只怕对此另有名堂。
所谓一旦开始起了怀疑之心,看到任何蛛丝马迹都是这种怀疑的佐证。
甄晴笑了笑,道:“珩兄弟,我看时间都晌午了,该用午饭了,咱们用午饭吧。”
楚王陈钦道:“是啊,子钰在这儿一同用饭吧。”
贾珩与楚王以及水溶叙话,待菜肴备好,众人相继落座。
甄晴坐在对面,那张丰丽玉颜上笑意嫣然,问道:“珩兄弟,方才听你和王爷正在讨论打仗的事儿。”
贾珩沉吟说道:“这次主要是调集水师,对盘踞在台岛上的海寇进行围剿。”
甄晴凤眸之中满是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道:“既是珩兄弟出手,那想来当是万无一失了。”
“谁也不能说万无一失,只能说全力而为。”贾珩笑了笑说道。
此刻,贾珩与甄兰和甄溪两人而坐,而甄晴则与楚王坐在对面,甄雪则与水溶在不远处坐着。
因是通家之好,今日更多还是家宴,故而谈话气氛倒也如平常一样,有说有笑。
众人边吃边谈,贾珩说话之间,拿起一双竹筷开始夹起菜肴,忽而心神一凝,眉头挑了挑,目光微垂。
这甄晴是不是有病?这要是被发现,岂是闹着玩的?
分明是桌子下面,一只绣花鞋正在贾珩的腿上捉怪,不过倒没有攀援其上。
见那少年面有难色,楚王诧异了下,问道:“子钰,饭菜可还胃口?”
贾珩放下筷子,看向楚王,笑了笑道:“王爷,饭菜美味可口。”
的确是挺可口的。
这就好像老哥发帖,说媳妇儿对别人骚,对自己却很保守,为此感到莫大的困扰和痛苦。
甄晴芳心也一跳,连忙垂下美眸,艳丽脸颊两侧悄然浮起一丝红晕,那张绮艳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羞臊之意。
嗯,也不知怎么了,她刚刚都有些鬼迷心窍了。
其实也是丽人刚刚生了孩子,再加上几月未见,而且还有几许报复的心思。
楚王点了点头,面上笑意繁盛,举起酒盅,说道:“那就好,小王敬子钰一杯。”
低头之间,额头上系着的那根绸带,正中扣着的那块儿翡翠玉石映着午后日光,绿意盎然。
贾珩连忙举起酒杯,笑了笑说道:“王爷客气了,如是敬酒,也该我是敬王爷一杯。”
楚王闻听此言,那张俊朗、白皙的面容上喜色难掩,心头却有些受宠若惊,道:“子钰,那你我共饮此杯。”
众人各怀心思地用着饭菜。
贾珩轻声道:“王爷,这几天就会前往苏州府,一旦敲定诸事,新政谁也不能阻拦。”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放心,老师已经和金陵的那些同僚说好了,待总督衙门派小吏前往,清丈田亩将一切顺利推行。”
贾珩道:“如无别事,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他担心在这儿待久了,真的会有一出夫目前。
而甄兰眸光眨了眨,一会儿看看贾珩,一会儿看看自家大姐,心神涌起一股古怪。
这时,甄晴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襁褓,抱着儿子出来,另外的一个嬷嬷则是抱着襁褓中的女婴。
甄晴身形丰腴,弯弯柳叶眉下,丰润、酡红的玉颜笑意笼起,低声说道:“珩兄弟过来,也不能不看看我这一对儿龙凤胎,再说既认了歆歆和她弟弟为干女儿,不若也认了他们两个小家伙吧。”
贾珩看向那周身丰熟气韵笼罩的丽人,轻声道:“王妃此言何意?”
目光也不由落在那襁褓中的婴儿,此刻,一男一女的龙凤胎,此刻,黑眼珠骨碌碌地看向那蟒袍少年,分外灵动。
而女婴两个小手张开着,肉乎乎的脸蛋儿笑着,嘴里正流着口水。
贾珩目光微动,心头也有几许感怀。
嗯,真是难为甄晴了,生了这么一对儿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楚王见此,心领神会,面上带着笑意,轻声说道:“子钰,这认下干女儿也没什么的。”
贾珩道:“天潢贵胄,非同寻常,岂能认别人为假父,王爷,这实在不合适。”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你与兰妹妹还有溪妹妹永结同心,咱们就都是一家人,这两个小孩原就是唤子钰为姨父的,如今认个义父又不算什么的,子钰不必疑虑。”
这分明是担心为父皇猜疑。贾珩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认男孩儿…嗯,女孩儿也都认吧。”
顿了顿,终究两个都认下,这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甄晴芳心一喜,柳眉挑了挑,目中满是喜色流溢。
这混蛋果然在意他的大儿子,还故意语气顿了一下,这是担心她辖制他吗?
哼,贾子钰,她母凭子贵定了!
这个混蛋现在就这么一个长子,一定得对他好一些。
甄晴笑道:“珩兄弟,也抱抱孩子。”
贾珩行至近前,从甄晴手里接过婴儿,看向那男婴,笑了笑,道:“可曾取名。”
楚王道:“已经取了,唤作陈杰。”
贾珩:“……”
这他与晋阳的儿子就是节,如今这儿子唤为杰?
但陈汉宗室取名的确是以五行偏旁为字。
贾珩从腰间解开一枚玉佩,道:“这枚玉佩送给世子。”
楚王陈钦见此,心头为之欣喜莫名。
贾珩抱着婴儿一会儿,转而又看向那女婴,婴儿娇小可爱,如瓷娃娃般粉雕玉琢。
贾珩抱了一会儿,将婴儿递给奶嬷嬷,然后看向楚王与甄晴,说道:“王爷和水王爷,先就这样罢,我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他感觉北静王水溶一直在观察他,时间越久,他越担心为北静王水溶看穿。
楚王道:“我送送子钰。”
说着,出了庭院,一路相送贾珩与甄溪、甄兰出了府中。
而北静王水溶则是目送着那少年远去,心神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狐疑。
贾珩则一路无话地护送着甄兰与甄溪所在的马车,返回宁国府。
刚刚进入厅堂,迎面就见着神情严肃的陈潇。
贾珩与陈潇两人进入书房之中。
贾珩提起茶壶刚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听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个儿去甄家,怎么样?”
贾珩问道:“也没什么。”
陈潇低声道:“甄家妖妃可有异常?”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她刚才又发什么骚,吓了我一跳。”
陈潇:“……”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将少女拥入怀中,将事情经过大致叙说了一遍。
陈潇蹙了蹙秀眉,柔声道:“她就不知道,一旦被楚王知道真相,就是塌天之祸?她还让两个孩子认你为干爹,你怎么能答应?”
贾珩叹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方才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头也有一些触动,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陈潇蹙眉说道:“你最近少过去与她来往,省的她又开始整什么幺蛾子。”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最近她们都做月子呢,也不能天天腻在一块儿了。”
陈潇清眸眸光深深地看向那少年,轻声道:“你最近收拾收拾,赶紧去苏州府吧。”
这几天该见的女孩子也都见过了,嗯,其实还有一个李纨?
想起这人与李纨的种种荒唐之事,陈潇心底又有一阵恼怒。
贾珩凑到丽人的耳畔,摘着雪梨,轻声问道:“潇潇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陈潇冷哼一声,说道:“我在想李纨,她这会儿说不得都要尿裤子了。”
虽然知道是在提醒他,但总是忍不住刺刺他。
贾珩:“……”
默然片刻,轻声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次新政还有安徽的事儿,等会儿去和纨嫂子说说。”
陈潇冷哼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年一下子堵将过来。
另一边儿,就在贾珩离了甄宅之后,厢房中一时只剩下楚王与甄晴。
楚王来回踱步,意极舒畅,面上笑意繁盛,说道:“王妃,今日真是一步好棋。”
可以说这是楚王的“夫人外交”策略实施以来的最大战果,终于让两个孩子认了贾珩为干爹。
嗯,的确夫人外交。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眸光柔波潋滟,轻笑道:“王爷,子钰应该也是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等孩子长大一点儿,跟他学打仗的本事。”
他爹爹可是世间少有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楚王笑道:“王妃此言甚是,子钰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能让咱们的孩子能学到他两成的功夫,将来就了不得了。”
甄晴面上笑意繁盛,宛如一株饱满莹润的牡丹花,柔声道:“王爷所言甚是。”
楚王转眸看向甄晴,柔声道:“子钰一直态度不明,王妃觉得他究竟想支持谁?”
甄晴道:“王爷,这等事儿哪能是轻易可以表态的,牵涉身家性命,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再说辽东未定,父皇那边儿也无立嗣之意。”
楚王点了点头道:“平定辽东也是孤之所愿。”
如果父皇能够顺利平定辽东,再将这大汉社稷交给他,他再秉承父皇遗志,继续推行新政,或许能够再次实现大汉盛世。
而另一侧,北静王与甄雪所在的院落中,水溶同样看向甄雪,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复杂之色,说道:“今个儿,王妃怎么不与贾子钰说说话?”
甄雪芳心猛跳,低声道:“王爷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好胡乱说话?”
水溶看向丽人,道:“如今歆歆是贾子钰的干女儿,水英又与子钰定下了义父子名分,王妃不必见外就是。”
甄雪玉容苍白如纸,颤声道:“王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水溶眸光复杂,说道:“王妃不必惊惶,我还要感谢王妃给我留下了后嗣。”
甄雪:“……”
水溶自顾自说着,也不等甄雪多言,立身在窗户前,眺望着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低声道:“我平生所愿,能够领船队驰骋于大洋之上,将旗帜插遍海外岛屿之上。”
甄雪:“……”
王爷何时生出这样的宏图壮志?
……
……
此刻,一望无垠的茫茫海面上,初冬的凛冽寒风吹在波浪上,一艘桅杆高立的船只,乘风破浪,船上一队队身穿铜钉蓝色布甲的甲士,来来往往。
豪格立身舟头,身上披着的大氅随风猎猎作响,其人那宽大下颌上的胡须,如钢针一般,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自与多尔衮有所争执以后,豪格就领正蓝旗四千人,汉军旗一千人前往朝鲜,召集水师五万人,南下骚扰山东沿海。
“王爷,前面就是山东的登莱卫的海港,那是水寨。”一旁朝鲜水师大将崔道成立身当地,目光炯炯有神。
豪格道:“让哨船警戒,谨防登莱水师出港。”
这一路上,他沿着汉国的海疆南下,不得不感慨汉人的疆域辽阔,而且人力物力也不是他们大清可比的。
豪格说着,转身进入船舱之中,吩咐道:“让各部参领以上的过来。”
“是。”一个穿蓝色泡钉布甲,头戴蓝翎盔的马弁,高声应着,然后出了船舱。
豪格转脸看向崔道成,说道:“崔将军可看出什么名堂?”
崔道成是典型的水师将校,而豪格以往并不怎么擅长水战。
“王爷,这一路可见汉人在沿海烽堠、水寨众多,我军想要突袭登陆,不大容易。”崔道成面色凝重,说道。
豪格冷声道:“汉人这是汲取了当初江南之乱的教训,担心我大清派水师从海岸袭扰他们。”
如果当初不是多铎南下,而是他南下,绝对不会有先前的那一番惨败。
人人都说他豪格有勇无谋,但不能硬拼的道理,向来智谋深沉的多铎竟然不知?
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智不如人,才会为人所擒。
“王爷,人都在厅中到齐了。”一个马弁禀告道。
不大一会儿,正蓝旗参领以上的女真将校聚之在议事舱室之中。
豪格大马金刀地落座在一张虎皮交椅上,带着几许戾气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前面不远就是汉人的登莱卫,内有汉人水师猬集,我们试探攻击,如果汉军有红夷大炮守城,我们不要恋战,一击脱离。”
在场女真诸将校纷纷高声应是。
而后随着豪格分派作战任务,五万五千海师派出一支兵马向山东登莱卫发动攻击。
“咚咚……”
随着女真大批船只接近海岸,原在登莱沿海府卫烽堠之地迅速点起一簇簇狼烟,将警情迅速报告至山东巡抚衙门以及提督衙门。
而新任的山东提督,保龄侯史鼐也迎来上任以来的头一个挑战。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贾珩:他这算是亲近自然……
山东提督衙门
巡抚衙门驻济南府,而山东提督衙门则在太宗年间先驻青州,后迁移至登州,作为应对整个北方海域的主要水师卫港,与北平都指挥司控制下的津门一同拱卫华北平原。
官衙之中——
保龄侯史鼐坐在一张铺就着狼皮褥子的帅椅上,身后的屏风之上,悬挂着一副山东登莱四方的巨型海疆图,不远处的登莱卫指挥使虞志和,恭谨侍立,其人四十左右年纪,面容刚毅,目光有些羡慕地看向那头发灰白的老侯。
保龄侯是卫国公的姻亲,当真是直达天听的人物,如今督军登莱,这是一次与卫国公搭上线的机会。
“如今大战在即,军需粮秣当准备充足,再次行文山东巡抚衙门,让其再递送三十万石粮食,征发七千丁夫至登莱。”一身斗牛服的保龄侯史鼐,放下手中的簿册,苍老面容上不怒自威,吩咐道。
“山东巡抚衙门来了行文说,今年的军需粮秣供应,还是让朝廷户部拨付,山东方面今年遭了旱灾,百姓仅仅只够果腹,不好再行征调口粮。”虞志和说道。
“他兼理粮饷,不能从士绅大户手里筹粮?还有入冬以来的被服一定得相送上来,不如期而至,本侯定要狠狠参他一本。”保龄侯史鼐沉声说道。
山东巡抚赵启原属齐党中人,曾经拜于孔衍圣公门下学习经义,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圣人门徒。
之前与同为齐党的山东提督陆琪关系倒不错,如今换了保龄侯史鼐,平常的粮饷供应,就多有扯皮之事。
哪怕是一等武侯这样的超品官员出任地方官,但权力受限,也可能受文官的掣肘,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文官政治的大小相制之意。
“侯爷,港口发现大批女真船只来袭。”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挺拔,披着甲胄的将校,从外间进来,脸上现出惶急之色。
史鼐面色微顿,沉声道:“随本帅去看看。”
这几天,在海上负责巡警、瞭望的船只,已经发现了大批朝鲜水师行动的踪迹。
史鼐说着,领着山东提督衙门的将校,骑快马向海边儿而去。
此刻,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海之上,白色浪花翻涌不停,而一艘艘女真的船队,铺天盖地,桅杆高立,甲士林立。
史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声说道:“这来的还不少人。”
有一员身形魁梧的水师将校吕虎,拱手问道:“侯爷,贼寇来势汹汹,大概有大小船只三百多艘,这是朝鲜水师的主力。”
保龄侯史鼐面色凝重,说道:“敌寇一旦近岸,就近驱逐!向朝廷六百里急递,此外,向身在金陵的卫国公报信,通报海警之信。”
子钰在西北战事胜的干净利落,转眼之间就又是一等国公了。
这等晋爵速度,实是让人喜忧参半。
“呜呜!”
号角苍凉而悠远,水寨之上,官军严阵以待,死死盯着逐渐接近的清军水师。
此刻,官军紧闭水寨,向抵近的船只轰击,不过并未用红夷大炮,而是佛郎机炮和弓箭攒射。
而豪格对大汉海域的骚扰以及征讨,则是以水师的大举进犯开始,整个进兵过程颇有豪格的风范。
一时间,崇平十六年的初冬,山东沿海被战云笼罩,又一次向朝廷告急。
……
……
金陵,宁国府
内书房,里厢之中——
贾珩搂着陈潇的娇躯,腻了一会儿,看向那神清骨秀的少女,赫然见着脸蛋儿红若烟霞,明媚动人。
贾珩轻轻拍了拍酥翘,轻声说道:“潇潇这般卖力,不准备让我过去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把人,不如把把我。”陈潇腻哼一声,玉颊羞红如霞,低声道。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低声道:“你这真是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我就看看也不知怎么这么能让你的纨嫂子这么着迷。”陈潇翻身而起,柔声道。
两人相拥在一起,又痴缠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外间的天色,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别闹了。”
陈潇星眸微张,脸颊玉颜染绯,低声道:“最近京城的陈渊可能有异动,需得留意一下。”
贾珩想了想,低声道:“他所能搞的也无非是刺杀皇室成员,如今在外的也就是皇后娘娘与梁王,潇潇,你说我是不是前往洛阳接应一下皇后娘娘?”
陈潇道:“???”
“按说沿路都有官府以及锦衣府的缇骑护送,一路上应无大碍才是。”贾珩道。
陈潇轻声道:“行了,别乱猜了,你最近先去苏州府,不用再管此事了。”
贾珩暂且压下心底的担忧,伸手轻轻撩起少女耳际边垂落的一缕秀发,笑道:“那起来,洗洗澡,我也得忙去了。”
说话间,伴随着一道古怪的声音响起,陈潇腻哼一声,轻轻捶了一下贾珩。
贾珩面上神色有些古怪,但也不以为意,毕竟密封性太好了。
待潇潇离去,贾珩穿上衣裳,而后唤上晴雯,在屋内沐浴更衣,而后离了庭院,准备前往妙玉院落,但想了想,转道去看惜春。
自回来这么久,还真没有怎么去见惜春。
此外就是迎春了,还有探春以及湘云,都没有怎么单独说话。
此刻,惜春所在的院落,一根蜡烛亮起烛火,将一道削瘦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惜春伸出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一杆画笔放在一旁,看向那画卷上的少年,心底涌起一股欣然之意。
“姑娘,吃晚饭了。”丫鬟入画行至近前,轻声道。
惜春起得身来,然后来到几案之畔,洗罢手,拿起一双筷子,忽而抬起娇小明丽的脸蛋儿,问道:“几天了。”
入画闻言,面色诧异道:“什么几天了。”
“没什么。”惜春拿起两根筷子,夹起饭菜开始食用着。
都已经来金陵这么多天了,也不过来看看她。
就在少女心不在焉吃着饭菜之时,屋外忽而传来小丫鬟绣橘的惊喜声音:“姑娘,大爷来了。”
“啪嗒…”惜春手中的筷子一下落地,清丽玉颜之上不由现出欣喜之色,起身相迎而去,只见那身穿便服的少年,从外间进来。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说道:“四妹妹,在吃饭呢,正好我饿了,添双筷子罢。”
惜春小脸喜色难掩,说道:“珩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行至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过来看看惜春妹妹。”
当初那个少女此刻已经将近及笄之龄,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眉眼仍见着一丝郁郁之色,脸蛋儿仍有些白幼之态。
惜春被贾珩挽起纤纤素手,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两侧微微发热,柔声道:“珩哥哥。”
贾珩端详着惜春,笑了笑说道:“四妹妹长高了。”
嗯,也不是低头就能看到脚尖的样子,小荷才露尖尖角。
贾珩说着,使出一记摸头杀。
惜春被打量着,芳心砰砰直跳,呼吸难免急促了几分。
贾珩道:“四妹妹,这画的是什么?”
说着,牵着惜春的手来到书案之前。
惜春这才反应过来,巴掌大的小脸“腾”地一下变得红润了几许,道:“没画什么的。”
“又画的我。”贾珩拿起书案上的画轴,看着其上画着一个顾盼神飞的少年,不过这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贾珩定了定,转头问道:“嗯,惜春妹妹喜欢……画我?”
“没,没喜欢。”惜春闻言,垂下螓首,已是羞得不城样子。
他在说什么呢?谁喜欢他了?
嗯,却是心神恍惚之间,将画字听丢了。
贾珩挽过惜春的手,重又来到几案之畔,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少女情怀总是诗,也不好拆穿。
贾珩说着,拉过惜春的手,落座在一张几案之畔,轻声道:“这段时间忙着里里外外的事儿,没有过来看妹妹,今个儿难得在一块儿吃个饭。”
这会儿,丫鬟入画拿过一双筷子,放在一旁,准备让贾珩用着。
惜春问道:“珩哥哥,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吗?”
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肯定是要看他的妻妾的,她又不是他的……本来也不用第一时间来看她。
贾珩道:“差不多了,这两天带着你妙玉姐姐去一趟苏州府,妹妹如果想去的话,也可以一同过去。”
惜春眸光亮晶晶,语气之中满是期待说道:“我能去吗?”
贾珩笑了笑,说道:“当然能去,咱们几个去,不带别的人了。”
妙玉毕竟是孕妇,一路上能够多个说话的,也能解解心头的郁郁之气,至于钗黛还有云探,去的人太多了,又有些照顾不过来。
惜春玉颜微红,抿了抿粉唇,凝眸看向那少年,轻轻柔柔说道:“妙玉姐姐是怀了珩大哥的宝宝了吧?”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都是谁给你说的?”
惜春轻声道:“是岫烟姐姐告诉我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妙玉姐姐在院子里养胎,府里的几位姐姐大部分都知道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是啊,到时候四妹妹就能当姑姑了。”
惜春道:“秦姐姐也有孩子了,我现在已经当姑姑了吧。”
两人用完饭菜,又说了一会话。
贾珩笑了笑,说道:“四妹妹也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惜春柔声道:“珩哥哥去吧。”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出了厢房,转过一道回廊,正要前去寻找妙玉。
忽而就见一个少女提着灯笼缓步而来,正是邢岫烟。
贾珩道:“岫烟,这么晚了,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邢岫烟见到那少年,心神也一惊,连忙说道:“珩大哥,过来看妙玉师父?”
贾珩低声道:“岫烟,和你说个事儿。”
邢岫烟闻言,正要询问,忽见那少年已经缓步过来,而且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下不由一跳。
不过转念之间,就知道两人已经定了亲,似乎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妥?
贾珩道:“咱们寻个地方说。”
“去我屋里说吧。”邢岫烟轻声说着,然后又红着脸小声道:“我的院落和妙玉隔着一道墙。”
贾珩:“……”
什么意思,担心妙玉见到以后会吃醋?
随着邢岫烟来到庭院,果见中间一墙之隔。
两人进入厢房,邢岫烟让丫鬟点亮蜡烛,然后说道:“珩大哥,我给你倒杯茶吧。”
贾珩闻言,并未松开邢岫烟的手,轻声道:“让丫鬟去倒吧。”
那丫鬟脸颊微红,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去小几旁提着茶壶,给两人斟茶。
贾珩轻声道:“岫烟,这两天,我想带着你妙玉姐姐去苏州府,你也一同过去,路上好陪着说话。”
邢岫烟道:“珩大哥是帮妙玉姐姐的家人迁坟吧。”
“对,她给你说了。”贾珩问道。
邢岫烟道:“说了。”
贾珩笑了笑,道:“她向来眼高于顶,府中这么多姑娘,她也就和你玩的这么好,引你为知己。”
邢岫烟脸颊羞红,垂下螓首,低声道:“哪有?”
贾珩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说道:“岫烟,这段时间你帮着我照顾她,辛苦了。”
邢岫烟微微转过螓首,迎着那少年的目光注视,低声道:“珩大哥刚刚还说妙玉师父引我为知己,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贾珩道:“岫烟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吗?”
邢岫烟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珩大哥是指什么时候?”
贾珩:“???”
邢岫烟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珩大哥,我…我真的记不得了。”
贾珩道:“就是当初岫烟刚刚进府之时,我从政老爷屋里出来,在回廊里给岫烟见过一面。”
邢岫烟闻言一下子被唤起记忆,柔声道:“珩大哥那天还喝了一些酒。”
贾珩笑道:“是啊,当时天还下着雨,一眼瞧见岫烟,神情散朗,林下风致,倒觉江南王谢高门之女,似从魏晋跨越千年而来。”
岫烟人如其名,如出云之岫,山涧薄雾,时隐时现,有几许初恋白月光的感觉,好似一川烟草,梅子黄时雨。
邢岫烟也被勾起了回忆,目光怔怔出神,喃喃说道:“珩大哥那日酒意微醺,但气度俨然,似有松竹金石之声。”
那时,擦肩而过,她的印象也颇为深刻。
但那日不过是如见鸾凤翱翔于九天,让人只是感怀几句,并无他想。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当岫烟一点儿都记不得了呢,原来还记着呢。”
这就挺有意思。
邢岫烟玉颊通红,柔声道:“珩大哥为人中龙凤,自是让人见之难忘的。”
贾珩轻笑了下,忽而伸手轻轻捏着邢岫烟的脸蛋儿,在少女娇羞躲闪的目光中,端详片刻,那张脸蛋儿白皙如玉,不施粉黛,尤其是眉眼间的澹泊气韵,却有一种天道自然之态。
忽而,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绪。
他这算是亲近自然……
邢岫烟眉眼微垂,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忽而,却见一股温热气息扑打在脸上,暗影遮蔽了橘黄的灯火,连忙闭上了眼睫,刚想下意识的抿起粉唇,但却柔软袭来。
贾珩初始如和风细雨,后来也不知为何,或许是想起“你放不下的初恋,别人已经放进去了”。
继而如疾风骤雨,让邢岫烟心跳加速,玉颊红润如霞。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眸光眯起,细气微微的岫烟,轻轻揽过邢岫烟的肩头,低声道:“岫烟。”
“珩大哥,天色不早了,你……”邢岫烟低声道,此刻娇躯阵阵发软。
贾珩轻声道:“那咱们歇了?”
邢岫烟:“……”
她不是这个意思。
“妙玉姐姐这会儿应该等着珩大哥。”邢岫烟垂下螓首,声音轻柔,脸颊藏在黑暗里,倒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贾珩也没有逗弄羞不自抑的少女,轻声道:“那我过去了。”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目送那少年离去,眸光流转着一丝依依不舍。
等贾珩离开之后,邢岫烟静静坐在原地,眸光盈盈如水,一手抚着滚烫的脸颊,似唇上仍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欢喜。
……
……
另一边儿,陈潇离了宁国府,在暮色将临之时前往一家酒楼,进入包厢之中,内里点着一盏烛火。
“来了。”顾若清正在摆着几个茶具,妍丽玉容上神色清幽,英侠之气的眉眼萦绕着一股沉郁静气。
陈潇落座下来,打量着对面的丽人。
一旁的南菱连忙将茶盅递过去,陈潇赶紧道了一声谢,然后看着那少女起身,来到屏风一侧,凝眸看向外间。
顾若清问道:“那位卫国公待你如何?”
那人自江南一别,后来在北疆大胜,而后又前往西北连胜两场。
陈潇不欲多说,问道:“还行吧,师父那边儿有什么话递送过来。”
“让你不要破坏陈渊的全盘谋划。”顾若清道。
陈潇冷声道:“我都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如何破坏?给我递话之前,起码要告诉我这全盘谋划是什么。”
全盘谋划?
顾若清摇了摇头,清声道:“师父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叮嘱你如果那位卫国公察觉出什么,你从中帮着遮掩。”
陈潇蹙了蹙秀眉,明澈清眸中现出探寻之意,问道:“那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顾若清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善长易容之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陈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一时默然。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若清开口道:“你身边儿如果缺丫鬟使的话,南菱可以到你身边儿伺候。”
陈潇放下茶盅,道:“我身边儿不缺丫鬟伺候。”
不定是不是眼线,或者是冲着贾珩去的。
顾若清柳眉微蹙,目光诚恳地看向陈潇,温声道:“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请求,她倾心那位卫国公,我只能帮她这么多,我帮你打听陈渊具体的盘算是什么。”
提及陈渊,顾若清目中有莫名神色涌动。
陈潇闻言,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少女,轻笑道:“倾心卫国公?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头古怪莫名,他在整个大观园拈花惹草就算了,这外面的女人也为其所动,这算怎么回事儿?
顾若清柳眉蹙起,深深看了一眼陈潇,说道:“你眉角已开,行走之间,分明是处子之身已破,想必已经委身给了卫国公。”
自家小师妹心高气傲,除了那位卫国公,再也没有旁人了。
听顾若清说的直白,陈潇清冷如霜的脸蛋儿悄然泛起红晕,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不愧是见惯风月的,眼力就是毒。”
顾若清也没有应着陈潇的讥讽之言,而是伸手相招道:“南菱,过来。”
南菱闻言,款步过来,柔声道:“顾姐姐,你唤我。”
少女原就是从小当成扬州瘦马来培养,身形有些白幼瘦,此刻声音更是轻轻柔柔。
“你以后就跟着这位萧姐姐,她是卫国公身边儿形影不离的。”顾若清定定看向南菱,轻声说道。
南菱闻言,芳心一喜,转而看向陈潇,道:“萧姐姐。”
陈潇面色淡漠如霜,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女,说道:“你在我身边儿伺候着,但有一点儿,嘴巴要严,否则……”
虽然没有说出后续之言,但眉眼之间的煞气却密布着。
南菱闻言,玉容倏变,连忙说道:“萧姐姐放心,如果我胡乱说,让我唇裂舌烂。”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起得身来,向顾若清告辞而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陈潇:不用说,应是刚刚去见了李纨。
金陵,宁国府
贾珩离了岫烟所在院落,没有停留,转道前往妙玉屋里。
这会儿,妙玉屋里灯火还亮着,丽人着浅蓝色小袄,正坐在床榻上洗脚,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随便拿着一本书看着,秀发披散于肩,那张清冷如霜的玉颜,因为有孕在身,也去了几许冷刻之意,变得明媚恬静起来。
“素素,你们家小姐还没睡吗?”
“没呢。”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贾珩与小丫鬟素素的对话声音。
妙玉放下书本,转脸看向那屏风方向,只见蟒服少年进入厅堂,丽人语气惊喜道:“过来了。”
贾珩目光温煦,笑道:“过来看看你,洗脚呢?”
说话间,状其自然地坐在妙玉身侧的被褥上。
妙玉蹙了蹙秀眉,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喜色敛去,幽幽道:“从岫烟那过来的?”
贾珩却不以为意,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这段时间照顾你,我就去感谢感谢她。”
妙玉秀眉之下,明澈清眸闪烁了下,低声道:“感谢到搂在一块儿?留香于身?”
贾珩闻言,笑了笑,轻轻挽起妙玉的手,岔开话题说道:“师太,我听听孩子。”
妙玉见此,脸颊微红,也没有时间继续找贾珩的事儿,道:“这时候能有什么动静?”
贾珩抬眸看向妙玉,说道:“感受着孩子一点点儿长大,真好。”
妙玉凝眸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熠熠妙目之中渐渐涌出几许暖意。
她生具不祥之身,或许也就他才能镇得住,希望肚中的孩儿能顺顺利利长大罢。
“师太,后天咱们就出发,你明天也收拾收拾,多派几个照顾的嬷嬷。”贾珩轻笑道。
妙玉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脸上现出宁静之色,柔声说道:“都有谁去啊?”
贾珩温声说道:“就岫烟和四妹妹,你们三个玩的好,路上也好说说话,解解闷儿。”
妙玉柔声道:“也好。”
他是体贴她的,太过热闹了,的确不大喜欢。
贾珩伸手抚着妙玉的秀郁青丝,说道:“夜深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
两人再不说其他,相拥而眠。
……
……
翌日
贾珩与妙玉用罢早饭以后,重又来到书房之中,此刻看着锦衣府的情报,主要是关于宋皇后船队的行程信息,自从昨天潇潇给他提及以后,他就命令刘积贤格外注意宋皇后船队。
如果有异常,他即刻出发前往接应宋皇后。
陈潇问道:“你怀疑陈渊会向皇后的船队下手?”
皇后南下,随行就是内卫和锦衣府卫护送,同时还有京营派出了精骑沿路护送,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不无可能,上次楚王不就是遭了谋算,等到了洛阳以后,我得去接上一程。”
陈渊极其仇视天子及亲眷,如果有机会的话,不会放过向归宁省亲的宋皇后以及梁王发动袭击。
陈潇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道:“那样也好,到时我随你一同去。”
这一路上也好盯着他。
陈潇压下心头的心绪,说道:“你看看这个,最近女真派去采购红夷大炮的汉军旗都统石廷柱已经前往鸡笼山,与盘踞在大岛上的几家海寇接上了头儿,此外,据从辽东的情报传递过来,豪格与多尔衮暂且达成了妥协,由豪格领朝鲜水师南下骚扰我大汉山东、江苏沿海。”
贾珩拿过陈潇递来的簿册,阅览而罢,皱眉思索道:“山东登莱水师也有六七万人,如果再加上其他府卫,暂时抵挡住,倒也不难。”
陈潇道:“但也不能任由海寇在海疆纵横,否则你掌军机,势必要在朝中有所攻讦。”
贾珩颔首道:“我知道,眼下两路兵马来犯,江南水师还要在金陵抵挡,否则南北水战,我大汉难免顾此失彼,不过调拨兵力得当,也可从容应对。”
这场水上战事又是在年前爆发,整个崇平十六年基本就是在打仗中度过,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两人叙事之时,晴雯进来禀告说道:“公子,外间一个自称锦衣府镇抚使过来寻你。”
贾珩道:“刘积贤来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穿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青年,进入厅堂中,朝贾珩拱手道:“都督,山东方面急报,女真大批水师袭近登莱沿海,山东提督衙门派信使向都督示警。”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转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女真的动作很快。”
陈潇叹道:“水战势必难免了。”
女真国内虽然在几个月前吃了一场败仗,但朝鲜方面的水师力量却分毫未损,如今豪格领朝鲜水师来犯,就是为了呼应盘踞在南方岛屿上的荷兰人以及海寇。
而此举也是女真为了与荷兰红夷进一步合作的展示诚意之举。
贾珩沉吟说道:“先让史鼐坚守不出,眼下不宜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发生大规模决战,不久之后,江南水师会回援一部,再行驱逐女真的船队。”
刘积贤抱拳道:“卑职这就派人前去送信。”
待刘积贤离去,陈潇蹙眉说道:“史鼐老迈,面对大举而攻的女真,能否担当重任?”
贾珩道:“保龄侯进取之心不足,正好少了几许贪功冒进,反而不易为女真所趁,等江南水师一至,在南北夹攻豪格水军。”
“现在是两路夹攻,如果召回江南水师,围攻鸡笼山的兵力就要少一支装备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如果不唤回江南水师,就只能以步卒在沿海水寨据守,不能主动出击,歼灭来犯之寇。”陈潇柔声道。
“粤海水师的兵马以及闽浙两地的水师,兵力也差不多够了。”贾珩皱了皱眉,说道:“不过红夷大炮的确是个问题,如果没有红夷大炮,在海上面对荷兰人也吃亏,不若先调拨一支兵马返回。”
江南水师五万五千人,粤海水师大概四万人,福州、杭州、宁波两地的水师也有四五万人,都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万人,剩下就是兵力调配之事,如何同时打赢南北两场水战。
“豪格这边儿主要以守御为主,而鸡笼山的海寇则是以围攻,水陆并进为主。”贾珩想了想,定下计来。
陈潇点了点头,温声道:“这样安排也好,只是最近战事在即,还去苏州吧?”
贾珩道:“没事儿,也就是几天的事儿,战事紧要,新政同样重要。”
贾珩没有在府中多待,说话间,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正在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丽人愈见雍美丰润的脸蛋儿,笑意幸福甜蜜。
“殿下,卫国公来了。”
就在这时,怜雪进入厢房中,对着晋阳长公主说道。
晋阳长公主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笑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有空,过来看本宫?”
贾珩笑道:“明个儿就启程前往苏州府了,再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着,走到摇篮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随着渐渐满月,婴儿愈发长开,胖乎乎的。
此刻见贾珩过来,婴儿似乎十分高兴,伸出两个胖乎乎的小手。
贾珩握住那小手,道:“叫爹爹。”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款步近前,嗔道:“他年岁还小,还不会说话呢。”
这时,陈潇来到晋阳长公主身旁,低声道:“这次估计还要在海上与女真人与红夷人打仗。”
晋阳长公主闻言,面色凝重几许,问道:“打仗?”
“女真调集了朝鲜的水师,想要策应在南方大岛上的红夷。”陈潇解释了前后原委。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正在握住自家儿子小手的蟒服少年,道:“这不是刚刚才打了一场仗?”
贾珩道:“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年前或者春节,可能还要打上一场。”
经此一战以后,海岛上的战事大抵也就结束了,大汉在海战上将彻底取得主动权。
当然,前提是能赢。
晋阳长公主语气不无担忧说道:“国库还能支撑的住?”
贾珩道:“其实情况还好,水师没有陆上兵马那般耗费国帑,不过粮秣消耗终究是难免的。”
前有西北,后有朝鲜水师,可谓间不容发。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说道:“如实在不得已,也只能在年前再打过一场了。”
贾珩道:“幸在这一战以后,应一二年都无大战了,除非女真再次自北疆南侵。”
这会儿咸宁公主听说贾珩过来,也挽着李婵月的素手过来,问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贾珩笑道:“明天就走,你和婵月好好收拾收拾。”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我和婵月早就想去苏州转转了。”
说着,来到婴儿近前,握住婴儿的手,笑道:“小家伙,唤声二娘来听听。”
“没大没小的。”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眉,丰润雍丽的脸蛋儿见着羞恼,清斥道。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只当没听见。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你先生是去苏州办正事儿,未必有时间陪你们两个到处玩耍。”
说着,就将将有海战的事儿说了。
咸宁公主清声道:“怎么又要打仗?”
贾珩温声道:“这次是水战,再有这一战,应该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那时,夺嫡或许也会进入白热化?
咸宁公主道:“先生这两三年南征北战,也该好生歇歇。”
贾珩在晋阳长公主陪着孩子叙话,一直待到傍晚,然后返回宁国府。
……
……
李纨所居的院落,正是夜幕低垂之时,气温已经逐渐降低,初冬的风已有几许刺骨,吹动着外间的纱窗,发出呜呜之声。
厢房之中,亮着灯火,布置精美,暖意融融,橘黄烛火如水一般铺染至整个厢房。
靠着窗扉的床榻上,花信少妇一身兰色衣裙,微微垂下眼眸,手中正在织着一条围巾,随着冬季来临,丽人想要织一条围巾给贾珩戴。曹氏在不远处坐着纳着鞋底,放下手中穿着丝线的针,轻声道:“纨儿,这都几天了,也该过来了才是。”
李纨抬起温婉玉颜,美眸也涌起一抹幽怨,柔声说道:“这几天忙着正事儿的吧。”
曹氏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的,一晃也有这么多天了。”
李纨眉眼涌起一抹羞意,柔声道:“曹婶子也不要太急,我会抽空和他说的。”
曹氏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倒也不急。”
就在这时,丫鬟素云唤道:“珩大爷来了。”
正在屋内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流露出喜色,然后看向那少年。
不大一会儿,就见长身玉立的蟒服少年进入厢房,面色在灯火映照下,似乎蒙上一丝霜意。
“珩大爷过来了。”曹氏笑道。
贾珩道:“过来寻纨嫂子有事儿。”
说着,凝眸看向那坐在床榻上的花信少妇,对上那一双含羞带怯的眉眼。
李纨美眸中现出一抹诧异,说道:“珩兄弟寻我有事儿?”
这时,曹氏笑着起得身来,唤上素云以及碧月,向外间而去。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在床榻身边儿,说道:“纨嫂子在织毛衣的吗?”
李纨微微垂下螓首,脸颊不知为何浮起红晕,柔声道:“天冷了,就给珩兄弟织个围巾。”
贾珩握住那一只纤纤柔荑,只觉温软细腻自肌肤传来,轻声说道:“辛苦纨儿了。”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柔声说道:“珩兄弟说有事儿和我说?”
贾珩道:“还是安徽新政的事儿,李老大人如今在安徽巡抚一省,想问他在安徽是否有推行新政。”
李纨弯弯秀眉之下,那双蕴藏着羞意的美眸,现出一丝欣喜,柔声道:“等父亲过来,珩兄弟再问就是了。”
贾珩轻轻捏着李纨的下巴,柔声道:“纨儿,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自从在神京城中稻香村中书房中毁弃条幅以后,就有许久时间没有与李纨私下相处。
丽人对他的思念显然是有着。
李纨芳心一跳,只觉娇躯阵阵发软,在那暗影欺近之时,颤声道:“珩兄弟,你…你别这样。”
说话间,却已闭上眼眸,但半晌却不见那少年凑将过来。
贾珩道:“那我听纨嫂子的。”
李纨:“……”
贾珩拿过围巾端详起来,也不说话,静等李纨开口。
李纨秀丽玉颜如桃花明艳,抿了抿粉唇,心头嗔恼不已,但也只得开口说道:“珩兄弟,最近在忙什么?”
贾珩道:“也就是新政的事儿,别的也没什么,纨嫂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之间,向着外间行去。
“珩兄弟。”李纨急忙拉过那少年的素手,眉眼间满是羞嗔,芳心大急。
这人非要逼她是吧?
贾珩故做诧异说道:“纨嫂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李纨芳心一急,玉颜酡红,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柔声说道:“珩兄弟,你究竟要怎么样?”
贾珩重又坐将下来,凑到李纨耳畔,附耳低声道:“纨嫂子也主动一些,就像那天……一样?”
后边儿的话语就有些听不清。
李纨凝眸看向那少年,心头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羞意,衣裙下的绣花鞋并拢了几许,分明又是一阵尿意涌来。
那天是她意乱情迷了,这才主动亲昵过去的,平常如何能那般不知廉耻?
贾珩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纨,心思幽远,开始思及即将而行的江南海战。
而在这时,却见丽人已经闭上眼眸,双手抚上贾珩的肩头,脸颊如醺,弯弯眼睫颤下一丛阴影,粉润唇瓣在灯火照耀下,泛起晶莹光泽,迎将上去。
贾珩见此,也不好相戏。
似乎刚刚的诱兵之计,将丽人心底的一道枷锁斩断,亲昵之时,更多了几许回应。
过了一会儿,贾珩也就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屏风之上,冬夜漫漫,一轮盈月自重新乌云弹出。
窗外冷风吹动着梧桐树,枝叶婆娑起舞,影影绰绰,好似薄纱。
许久之后,李纨轻轻掩着略有几许凌乱的衣襟,那张秀雅妍丽的脸蛋儿红晕铺染,不知何时,已是声若蚊蝇,低声道:“珩兄弟,要不我服侍你吧。”
贾珩:“……”
这就是高度的自觉性。
过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说道:“纨嫂子,我也和你说说事儿。”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鼻翼中传来蚀骨的腻哼,似乎略有几许支支吾吾。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目光时凝时聚,沉吟说道:“这两天会到苏州府看看。”
李纨过了一会儿,凑至近前,那张秀眉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绚丽一如云锦,铺染了整个西方天穹,颤声说道:“子钰。”
贾珩轻声道:“纨嫂子不是一直坚持要自己来?”
李纨:“???”
不是,谁要自己来了?子钰怎么这样坏呀……
可是少妇那原本如槁木死灰的芳心,却在贾珩的一次次煽风点火中,渐渐熊熊燃烧。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不见丝毫异色,低声说道:“纨大嫂,等一会儿天都黑了。”
李纨那张秀丽玉颊羞红成霞,借着灯火映照,绮丽明艳,见那躺着如大爷一般的少年,只得贝齿咬了咬樱唇,依言行事。
原就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已久,此刻故人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贾珩感受到那一壶浊酒喜相逢的心情,面色古怪了下,也有些惊讶,凝眸看向丽人秀雅的脸蛋儿,此刻李纨已经闭上了美眸,弯弯眼睫之下,温声道:“纨儿,最近在府中还好吧。”
李纨双眸紧闭,脸颊酡红如醺一直延伸至秀颈,语调也渐渐变得忽高忽低,声线微微打着颤儿,说道:“府里一切都好,珩兄弟不必太惦念的。”
贾珩挑了挑眉头,正色说道:“那就好。”
李纨轻哼一声,美眸微微睁开一线,羞嗔地看向那少年。
李纨忽而贝齿咬着樱唇,开口说道:“有…有件事儿还想和珩兄弟说。”
贾珩目光沉沉,讶异问道:“什么事儿?”
“珩兄弟,我那两个堂妹,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了。”李纨柔声道。
贾珩想了想,讶异说道:“可曾许了人家?”
李纨颤声道:“还没呢,曹婶子说许给子钰做妾,我觉得也还行,不知子钰意下如何?”
贾珩道:“她们两个年岁还小,也不用急这一时,再说李伯父那边儿什么主张,还没有说呢,书香门第之家的女孩儿,又如何给人做妾?不知又……又要带出多少风风雨雨。”
的确是风风雨雨。
虽然他是国公,但诰命夫人也只有可卿一人,宝钗的诰命就需要付出莫大代价。
李纨玉容酡红,贝齿咬了咬樱唇,柔声说道:“父亲那边儿,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要不,我向李老大人请命,让纨儿也改嫁给我?”
李纨闻言,原本绵软如泥的娇躯如遭雷殛,芳心砰砰直跳,心神之中惊喜莫名。
她改嫁给他,天呀,这……她要如何是好?
或许等他成了郡王以后,再偷偷纳了她,给她请封诰命夫人?
丽人这般想着,一时间心神浮想联翩。
贾珩面色微怔,目光紧了紧,面色略有古怪了下,低声道:“还是算了,这就不好坏纨儿的名节了。”
李纨:“……”
现在难道还没有坏她的名节?
贾珩温声说道:“定亲一事,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纹绮两位妹妹年岁还小,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李纨声音已现出几分酥腻和娇俏,道:“那珩兄弟,我怎么回曹婶子?”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她们两个不是还小,再在园子里待二年再说吧。”
李纨秀眉舒展几分,听着那态度暧昧之言,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丽人心底幽幽叹一口气,男人果然都是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贾珩而后也没有再说其他,紧紧搂着李纨,附耳轻声说道:“纨嫂子,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李纨闻言,芳心一跳,忍不住说道:“珩兄弟。”
然而话还未说完,却觉遽然而起,芳心惊跳。
时光流逝,一直到后半夜,冬夜的一轮明月隐于乌云之后,寒风吹动着檐瓦,发出呜呜之声。
一直到亥时时分,贾珩没有在李纨所在的厢房中停留,穿上衣裳,返回书房准备对付一晚。
现在这个样子,自是哪里都去不了,幸在初冬之夜漫漫。
刚刚沏上一杯热茶,拿过一卷兵书,照灯而读。
正在这时,贾珩忽而就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音,问道:“潇潇,回来了?嗯,怎么还有……”
陈潇进入厅堂,柳眉之下,清眸抬起幽光,狐疑地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少年。
这一股……
不用说,应是刚刚去见了李纨。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贾珩:冥冥之中的缘法……
宁国府,书房之中
灯火彤彤,将人影照耀在厅堂的一面屏风上。
丽人蹙了蹙秀眉,转眸看向一旁的南菱,迎着贾珩的诧异目光,介绍说道:“这是南菱,现在跟我身边儿,一会儿再和你细细解说缘故。”
“南菱见过卫国公。”南菱抬起螓首,凝眸看着那魂牵梦萦的少年,幼白细嫩的脸蛋儿已是涨的通红,规规矩矩地向贾珩行大礼相见,低声说道。
贾珩打量着那白幼瘦的少女,面色淡漠几许,道:“南菱起来吧。”
原本以为婉拒几次,再无交集,不想这南菱又跑到了潇潇身边儿。
南菱连忙起得身来,心底却有几许忐忑。
卫国公好像并不怎么样喜欢她?
记得初见之时,他还是永宁伯,倏然之间,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卫国公,而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
贾珩转而看向道:“你眼下将人安置在哪儿?”
陈潇道:“安置在西跨院了。”
贾珩点了点头,唤了一声,道:“晴雯,你领南菱去西跨院。”
待晴雯进来,领着南菱去了西跨院。
贾珩看向陈潇,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潇道:“我去见了师姐,向她打听消息,她将南菱托付给我。”
贾珩心底不由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性情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由皱了皱眉,低声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陈潇白了一眼贾珩,轻嗔说道:“师姐哪有那般让人生厌?”
行至近前,丽人秀眉微蹙,嗔怒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洗个澡,这是被人滋了一身?”
贾珩:“……”
潇潇这都说的什么话?
其实也怪他,当初不该让李纨养成这样的毛病,几乎快成条件反射了,涕泪齐下,真是印证了那句话,百分之九十的眼泪都是……
陈潇也没有再理贾珩,自己一个人回去睡觉去了。
却说另一边儿,贾珩离了厢房之后,帷幔四及的床榻上,李纨静静看着帷幔上的芙蓉刺绣出神,似乎那惊心动魄的刻骨铭心,仍残留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就在这时,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曹氏绕过一架刺绣着芙蓉的玻璃屏风,看向那脸颊之上密布着团团玫红气晕的丽人,心底不禁有些羡慕,柔声道:“纨儿,刚刚怎么样?”
李纨闻言,微微睁开一线美眸,妩媚风韵在眉梢眼角无声流溢,一开口声音酥糯娇媚到难言,说道:“曹婶子,我已经和珩兄弟说了。”
曹氏闻言,心头一喜,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李纨柔声道:“珩兄弟说等再过二年谈论婚事也不迟,倒也不急于一时,应是同意了罢,只是觉得纹绮两位妹妹年岁还小。”
曹氏闻言,面容之上喜色难掩,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话,我倒是放心了,让纹儿绮儿在我身边儿多尽孝两年也好。”
只要那位珩大爷有那个意思就好,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等那李家老东西回来了,她得好好说说才是,两个女儿的婚事都得是她来做主。
李纨脸颊羞红如霞,声音酥软柔腻,轻声道:“曹婶子,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半点儿力气。
曹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涌来,让曹氏几乎心神颤栗,呆立当场,那张脸颊通红如霞,低声道:“那我先过去了。”
她这个侄女下半身是有着好依靠了,不像她一样再守活寡。
待曹氏离去,李纨神情怅然,一手轻轻抚着小腹,目光幽幽出神,低声道:“这次过去,也不知会不会有。”
此刻,也无心再召丫鬟沐浴,待一股倦意沉沉袭来,丽人缓缓入睡过去。
于是,一夜再无话。
……
……
第二天上午,晨曦初露,而初冬的天穹已经生出几许薄雾,万丈日光自云层泻落,映照了整个东方天穹。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以及妙玉、岫烟、惜春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苏州府。
苏州府是江苏巡抚的驻扎之地,此刻江苏巡抚章永川以及苏州知府施自弘,在渡口上相迎贾珩的船队。
江南新政如今在苏北以及苏中等府县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仅剩苏州府、松江府这两方富庶之地还未派吏员清丈。
而压力也自然来到江南巡抚章永川一边儿。
自两江总督沈邡被朝廷贬谪以后,章永川也曾欣喜莫名,自以为可以接任两江总督之职,但没有想到朝廷竟然从四川调任了高仲平前来担任两江总督,此举自然是让章永川先喜后忧。
之后的江南新政,章永川基本开启了摆烂模式,对新政明面上配合,但实际消极应对。
“抚台大人,人来了,来了。”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差役快步而来,面带惊喜,开口说道。
此刻,章永川正自举目眺望,只见数艘船只沿着河塘而来,周围都是穿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相护,道:“都迎上去。”
随后,一众苏州府的大小官员相迎而去。
随着船只驶入渡口,先下来一众锦衣府卫,腰间按着一柄绣春刀,在岸边儿警戒侍卫。
贾珩与陈潇从船上下来,看向那章永川,面色和煦说道:“章大人,许久不见。”
“下官见过卫国公。”章永川快行几步,面上带着恭谨之色。
依稀记得当初多铎勾结海寇齐犯江南,眼前少年还只是伯爵,如今已是一等国公,如那小荣国公一样,权柄煊赫,威加四海。
可纵是小荣国公当年也仅仅是依仗着祖宗余荫,哪有如卫国公这般,轰毙奴酋,打败和硕特以及准噶尔,平定青海,拓边关西……
章永川面上笑容热切,说道:“卫国公,年许不见,真是风采更胜往昔啊。”
贾珩笑道:“章大人同样是风骨俨然,气度不凡。”
两人互相寒暄着,而后又与苏州府的大小官员叙话。
一众苏州府官员,也都纷纷上前向那少年见礼。
待众人寒暄而毕,旋即浩浩荡荡地向着苏州府衙而去。
至于身后的船只则是由锦衣府护送着前往苏州织造衙门附近,一座长公主购置的别院,园林深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说来也巧,那宅院正是隆治朝的苏州织造常进的宅院。
苏州巡抚衙门
贾珩与一众苏州府的大小官员叙了话,就开口询问起新政事宜,问道:“章大人,新政乃是国策,为何朝廷新政在在江苏下辖诸府当中,唯苏州府阻碍最为严重?”
章永川连忙说道:“卫国公误会了,在整个苏州府,可以说章某最为支持新政,苏州府新政迟迟未见进展,诚不怪章某。”
贾珩转脸看向章永川,面色凝重几许,朗声说道:“那又是谁在从中作梗?”
章永川辩解说道:“卫国公想来也知道,不少致仕官员在苏州府置蓄田宅,不少都是德高望重的科甲前辈,高制台为此也大为头疼。”
贾珩道:“章大人,虽有此因,但章大人为一省巡抚,代天牧守一方,岂可不知朝廷国策推行之要?为何不出面周旋转圜?何以一拖再拖,至如今尚无消息?”
章永川闻言,一时哑然无言。
贾珩道:“不管如何,新政关乎社稷中兴,相关吏员之表现尽在朝廷圣上眼中,待新政功成,论功行赏之时,章大人好自为之。”
章永川闻言,心头一紧,低声道:“下官醒得利害,新政的确为利国利民之策,江苏全省大大小小官员,对新政如久旱望之如甘霖,以后定当兢兢业业,共克新政。”
贾珩也没有继续抓着不放,说道:“既是这样,待宴后,章大人将各县的田亩人丁之细情汇总一份儿,我再拿回去详参。此外,总督府将会派遣吏员南下,清丈田亩,苏州府方面当有配合才是。”
章永川道:“卫国公放心,下官与苏州府同僚定当配合朝廷推广新政。”
而后,时至晌午,章永川相邀贾珩一同用午饭,席间一众苏州府官员作陪,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贾珩与苏州府的官员吃罢饭,重又回到位于苏州织造府附近的一座宅院,正是晋阳长公主在苏州购置的宅邸。
宅院之中
已是初冬时节,北风呼啸,料峭冷风吹动着树枝光秃秃的枝丫,渐渐带着几许刺骨之意。
而厅堂之内,陈潇指挥着几个下人正在点着无烟的兽纹木炭,热气腾腾,驱散着外间的寒意。
陈潇看向那从外间举步而入的蟒服少年,说道:“今个儿酒宴,苏州府的官员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见风使舵罢了。”贾珩面色淡淡,落座下来,拿起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四溢。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妙玉和岫烟她们都安置好了吧?”
“都安置好了,她有孕在身,也不能受风着了凉。”陈潇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会儿去看看她。”
“咸宁和婵月呢?怎么不见她们两个?”贾珩又问道。
陈潇轻声道:“她们两个一来苏州,就去织造局翻阅账簿去了,她们两个现在管着体仁院下辖的三大织造局,临近过年,还要运载不少绢帛和织绣前往京城,事务也有不少。”
贾珩轻声道:她们能有件事儿忙着也好。”
省的咸宁动不动拉着他去看舞蹈。
陈潇道:“刚刚锦衣府的消息,李守中此刻已经到了金陵,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贾珩想了想,说道:“让锦衣府报信,先让李守中在两江总督衙门咨问新政推广经验,而后前往江宁府实地考察,等我前往金陵以后,再行共议安徽新政之事。”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样也好。”
贾珩吩咐完,起身前往后宅。
四四方方的庭院,雕梁画栋,假山叠嶂,而厢房之外挂着一道棉布帘子,里厢之中,妙玉正在与岫烟下棋,而惜春则在一旁观战,三人本来都是文静澹泊的性子,此刻围拢在一起,倒有几许竹林隐士的意味。
妙玉面色微顿,忽而心头莫名有异,柳叶秀眉蹙了蹙,抬眸看去,目光涌动着欣喜,问道:“忙完外面的事儿了?”
“嗯,都忙完了,过来看看你们。”贾珩行至近前,抬眸看向那丽人,握住那只纤纤柔荑,说道:“妙玉,我已经让人去寻岳父岳母的坟墓去了。”
其实,前任苏州织造常进冤在得忠顺王构陷谋反,罪不至死。
但如果从妙玉的一些平常使用的日用器物,似乎也能看出常家官宦世家的财富积累并不寻常。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忠顺王看上常进妻子,将人灭门的操作实在太过大奸大恶。
妙玉弯弯柳眉舒扬几许,那张婉丽玉容上的神色柔和几分,清声道:“我知道人在哪儿,我也过去吧。”
贾珩轻声道:“等事情大致办妥了,咱们再过去,你别动了胎气。”
说着,落座下来,一旁的丫鬟素素连忙奉上香茗,热气升腾之间,茶香袅袅而起。
惜春听着两人叙话,目光看向贾珩,幼白粉腻的脸蛋儿见着失神。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一袭天蓝色衣裙,纤腰高束,自外间款步而来,清丽玉颜上现着好奇之色,轻声说道:“先生,苏州府的官员都见过了吧。”
妙玉看向那位天潢贵胄,清澈明眸垂下一丛阴影,心头倒有几许异样。
她一个出家人,眼下却有了身孕,只怕这位宗室帝女不知该如何嘲笑于她的吧?
贾珩温声道:“见过了,这几天视察下地方府县的新政事宜,这边儿忙完以后,还得回返金陵。”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怅然若失说道:“苏州府这边儿也留不下几天,也没有时间游玩苏州府的名胜古迹。”
李婵月柔声道:“表姐,我陪你去呀。”
“没有先生,你陪我有什么意思?”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轻笑说道。
不远处的邢岫烟看向说笑的两人,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间蒙起出神之色。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也能看出这两位宗室之女并无丝毫盛气凌人的架子。
贾珩温声道:“等办完了事儿,看有没有时间四下出去一趟。”
妙玉听着两人叙话,那张恬静玉颜之上不由浮起思索之色。
贾珩而后来到书房,开始拿起巡抚衙门递送而来的簿册翻阅起来。
苏州府下面的县城士绅大概有不少家,皆是记载了详细的田亩情况。
贾珩一一翻阅而罢,对苏州府的田亩情况,心底渐渐有了数。
两人说着,贾珩与妙玉一同歇息,自也不提。
第二天上午,风和日丽,风景明媚。
贾珩与妙玉乘着马车前往苏州城外五里的乱葬岗,此刻,锦衣府卫早已将相关尸骨启出,放在一方棺椁中,准备暂且放在玄墓蟠香寺,请和尚做一场水陆法会,而后重新迁至常家的祖坟所在。
按说常家曾经卷入逆案而满门诛连,不该如此招摇,但随着忠顺王的倒台,加之贾珩如今的权势滔天,自然没有人煞风景地说出此言。
而一些有心人都能看出,只怕常家的那场案子或许还会重审。
一些苏州府的老人都暗暗议论,常家是生了个好女儿。
妙玉内着一袭月白色裙裳,气质素雅,外披一袭狐皮大氅,那张婉丽、明媚的脸蛋儿,静静看向那马车之上摆放的棺木,神色现出哀戚,不知何时,泪眼朦胧,两行清泪沿着脸蛋儿默默流下。
贾珩拉过妙玉的手,递送过去一方手帕,宽慰说道:“好了,别哭了。”
妙玉哽咽地应着,抬眸看向那少年,目光痴痴,心头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动。
她如今带着她的孩子,还有夫君来看双亲了。
贾珩说道:“咱们送二老一程,也去你过去修行的玄墓蟠香寺看看。”
说着,与妙玉一同前往位于苏州城外的玄墓蟠香寺,此地青砖黛瓦,周围青藤古柏,郁郁森森,周围一座座木质建筑矗立其间,古色古香。
贾珩进入一座禅院,环顾四周,面色微顿,感慨道:“当初你和岫烟比邻而居,真是安贫乐道。”
妙玉温声道:“我自小时候就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贾珩说着,饶有兴致地看向一旁的举眸四顾的邢岫烟,问道:“岫烟平常在哪儿居住着?”
“珩大哥,就在那边儿。”邢岫烟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茅草屋,说道:“在那里生活了七八年。”
妙玉柔声道:“当初岫烟就在附近,琅琅读书之声,依稀似在昨日。”
“咱们等会儿过去看看。”贾珩轻声说着,忽而问道:“唉,对了,师太,玄墓蟠香寺内那棵你搜集雪花的梅花树在哪儿呢?”
既然来到玄墓蟠香寺,怎么也要看看原著中的这棵梅花树。
妙玉道:“在后山呢,这会儿还没开花。”
贾珩笑道:“等会儿一同去看看。”
说着,挽起妙玉的手,先一步向着庭院而去。
当年的屋内摆设因为无人洒扫,已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一桌一椅依稀可见当初的模样。
而随行的玄墓蟠香寺主持,一个衣裳清素的老尼,则是看向那少年,面上现出敬畏。
贾珩问道:“师太,贵寺建寺多少年了?”
“阿弥陀佛,有一百三十多年了。”老尼看了一眼那少年身上的蟒服,单手立起,开口说道。
贾珩面色复杂,感慨说道:“真是难得,一百多年不被兵燹,真是一处清修的好地方。”
那老尼看了一眼妙玉,双手合十,说道:“此地的确为清修所在,当初常小姐拜至贫尼师妹门下持经诵读,在此得佛法熏陶十余载,方有国公爷的这段缘法。”
贾珩迎着丽人的嗔视目光,轻轻握住妙玉的纤纤素手,轻声道:“是啊,一切都是缘法,让我得遇常小姐。”
纵是出家人,也难免受到一些世俗权力的影响。
因为金钱只能调动人的积极性,调动别人做不喜欢的事儿,但权力却能让别人不能干不想干的事儿。
妙玉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师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先去歇着就是了,我随着他闲逛。”
老尼双手合十,徐徐告退。
贾珩诧异道:“怎么了?我可是说错话了?”
妙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贾珩,神色也有几许幽清之色,叹道:“当年,锦衣府卫还有官军搜检过这里,差点儿为寺里带来一场浩劫,师伯她印象深刻,今天大批锦衣府卫过来,又抬过来父亲和母亲的棺椁。”
贾珩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法。”
紧紧握住妙玉的素手,说道:“师太,我会保护你们娘俩儿一辈子的。”
妙玉闻言,芳心甜蜜,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妙玉游览了一会儿,再次来到邢岫烟所居的地方,状其自然地挽起邢岫烟的素手,说道:“如此草房寒舍,去孕育出岫烟这样钟灵毓秀、澹泊自然的女孩子,真是一方风水宝地。”
邢岫烟偷偷看了一眼妙玉,红了白腻如雪的脸颊,柔声说道:“珩大哥过誉了。”
贾珩转眸看向那眉眼柔弱依依的少女,问道:“岫烟,如今旧地重游,可有何感想?”
邢岫烟柔声说道:“却似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贾珩看向那面带怅然之色的少女,说道:“你我还是少年,来日大好时光,如初晨之阳,倒也不用出此悲怆之言。”
邢岫烟点了点头,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她与妙玉姐姐能够遇到珩大哥,的确是一桩求之不得的缘法。
其实,用仙侠的人道气运之说,贾珩此人命格远超常人,自身以王公之命的气运滋养,改变了邢岫烟和妙玉的气数。
陪着妙岫两人在玄墓蟠香寺坐了一会儿,贾珩担心四方环境太过清幽、阴冷,没有答应妙玉留在寺庙中念经超度的想法,乘着马车返回金陵宁国府。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陈渊:那妖妇带着她的小崽子来了!
江南,苏州
贾珩见过妙玉以及邢岫烟以后,转而返回书房,行不多远,就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从回廊拐角处过来,手中正拿着几件衣裳,正是南菱。
“见过卫国公。”见到那少年,南菱芳心不由砰砰加速几许,朝一旁避让,盈盈福了一礼。
贾珩面色沉静,朝南菱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从一旁走过。
南菱起得身来,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那少年远去,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明眸之中现出一抹黯然之色。
贾珩举步来到书房之中,开始翻阅着江南巡抚衙门送来的相关田亩、丁口簿册。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从外间款步进来,柔声说道:“先生,还在忙着呢。”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看向两人,笑了笑问道:“咸宁和婵月来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过来看看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看看丁簿还有田亩册子,你和婵月先坐在一旁。”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苏州织造局这边儿已经帮着调查当年的常进一案的旧人。”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那少女,说道:“这桩案子,现在还不宜大动。”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是担心让父皇恼怒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一案虽然有忠顺王极力构陷,但父皇那边儿未必没有纵容,如是给常家翻案,父皇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不想在这个韬光养晦的敏感时候,再刺激到天子。
咸宁公主柔声道:“那也好,只是今日为常家人迁坟一事,落在御史眼里,只怕也会借机攻讦先生私匿犯官之女。”
贾珩起身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说道:“纵有弹劾奏疏,也只会留中,不会形成舆论风潮。”
弹劾他收下犯官之女和主动为常进一案翻案,是两回事儿。
咸宁公主想了想,柔声说道:“等江南这边儿事料定,那时,我再去向父皇求个恩典罢。”
贾珩闻言,心头一震,凝眸看向那丽人,轻声道:“咸宁……”
咸宁真是太知冷知热了。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拥在怀中。
咸宁公主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笑了笑,低声道:“那妙玉毕竟怀了先生的骨肉,也不能让她再颠沛流离的。”
她如今应该也不差…姑姑太多了吧?
贾珩低声道:“咸宁。”
李婵月这边儿,则是怔怔看向正相拥一起的两人,柳眉之下的明眸闪了闪,一时默然不语。
贾珩道:“婵月也过来罢。”
说着,挽着李婵月的素手,笑着打趣道:“我看你这几天一直盯着妙玉的肚子,是不是也想生一个了。”
他娶了这一对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贾先生。”李婵月经不住打趣,羞嗔说着。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早晚的事儿。”
说着,与咸宁和婵月温存了一会儿。
就这样,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之后几天,待妙玉的父母在墓地安葬之后,贾珩在章永川等江苏大小官员的相陪下,前往苏州府下辖诸县,视察府县的新政推行情况。
两江总督府的高仲平原本就派出一些吏员,前往地方府县清丈田亩,因为事情不顺,就在地方驻守,随时等候两江总督府的命令。
随着以礼部尚书袁图为首的南京致仕官员,相继不再抵挡新政,地方上推行新政的速度,倒一下子为之加快起来。
而杭州水师、福州水师、以及宁波水师的一众水师将校,也纷纷北上,渐次抵达金陵城。
贾珩也终于在离开苏州之前,有空与妙玉以及邢岫烟,咸宁公主在姑苏城中的江南水巷中简单游玩了一番。
这一日,诸事收拾停当,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去了苏州织造局督促贡品装运至京。
贾珩在府中倒是难得闲适,几人坐在一处可以观景的阁楼上,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金鸡湖。
初冬之时,万物凋零,辽阔无垠的湖面上,为秋风吹起一圈圈涟漪。
贾珩就与妙玉低声叙话,柔声道:“师太,明天咱们就回金陵府城吧。”
妙玉容色幽幽,柔声说道:“你那边儿要忙的话,先回去罢。”
贾珩道:“嗯,这几天几地的水师将校已经陆续到达金陵,是要布置一番,还有山东方面,官军已经与朝鲜水师发生战斗,我也需要调集兵马前往接应。”
值此海疆不宁之时,他也不可能陪着妻妾游山玩水,督问新政事宜告一段落以后,就当前往江南江北大营,调拨兵丁,应对接下来的海战。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熠熠而闪,柔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与岫烟在苏州府多待一段时间,我也好多陪陪爹娘,也为你和孩子诵经祈福。”
贾珩闻言,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目光温煦,柔声说道:“妙玉,金陵那边儿才好养胎,在这儿照顾也多有不便,我就是担心你和孩子。”
想来是前日观看父母下葬,让妙玉心底生出几分凄然,这才打算留下相陪其父母。
当然也可能是在金陵,有一众金钗环绕,妙玉身处其间,有些不好意思。
妙玉玉容婉宁,柔声说道:“我没事儿的,你去忙吧。”
贾珩拉过妙玉的素手,神色郑重几许,劝说道:“北边儿的水师正在打仗,如果南下突袭苏州府,我更为不放心,妙玉你还是随我去金陵,在金陵也能祈福的。”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妍丽玉颊渐渐羞红如霞的邢岫烟,问道:“岫烟呢?”
邢岫烟文静、秀气的柳眉之下,眸光柔润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我陪着妙玉姐姐,珩大哥放心去打仗吧。”
这会儿,惜春扬起幼白细腻的脸蛋儿,柔声道:珩哥哥,我也会陪妙玉姐姐说话解闷儿的。”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苏州府这边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随我一同回去吧。”
其实,金陵那边儿虽然热闹非凡,但妙岫、惜春三人都与大多数姊妹玩不到一块儿。
“好了,咱们祈福在府里也能祈福,等到了金陵,我平常忙完了正事,也能过去陪你们娘俩。”贾珩说着,伸手轻轻抚着妙玉隆起的小腹。
他真是放心不下妙玉。
这么多人当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妙玉,一来是丽人的文青情绪,二来是原著中判词实是让人心惊。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妙玉的结局似乎是被贼人掳去,杀害在海边儿。
但凡有一点儿危险,他都要避免,在金陵那边儿,有重兵把守,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妙玉见此,实在有些拗不过那少年,柳眉之下的明眸眸光盈盈如水,芳心甜蜜不胜,轻声道:“那我随你回去好了。”
贾珩笑道:“这就好了,金陵那边儿也有人伺候和照顾,有什么事儿了,我也能及时照应到。”
贾珩这边儿出了厅堂,沿着回廊正要返回书房,正好见到陈潇凝重的面色,问道:“怎么了?”
陈潇玉容神色幽幽,低声道:“锦衣府来报,山东水师与豪格所部水师已经交手,双方互有胜负。”
贾珩目光冷闪,问道:“可有军情司递来的详细战报?”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眼下是飞鸽传书,军情急递还未送过来。”
贾珩在心底估算着金陵出江口与登莱的距离,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其实两地离的相当之近,如果豪格南下来犯金陵,除非保龄侯史鼐派水师拦截,否则一路之上,无主力水师可以应对。
事实上,豪格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打算趁江南水师南下,袭扰金陵以及苏松等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潇目光关切地看向那拧眉思索的少年,转而问道。
贾珩沉声道:“咱们先回金陵,另外,催促江南大营水师尽快北上,向北先会会豪格,豪格多半是要来金陵耀武扬威的。”
以豪格的性子,定然会率领水师至金陵出海口挑衅,如果他命令登莱水师南下,或许就中了豪格的诱兵之计。
如今江南水师还在回返路上,不过凭借江北以及沿海府卫,仅仅是抵御倒也能抵御。
只是落在外人眼中,倒显得他无计可施,任敌来去一般。
况且久守必失。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好。”
两人说着,也马不停蹄,在第二天派人知会了章永川等江苏以及苏州府的大小官员,而后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离了苏州府,转而前往金陵。
……
……
此刻,金陵城,李宅
书房之中,李守中正在翻阅两江总督高仲平着人递送而来的新政推行的细则和条例。
其中有着地方府县官员推行新政过程中,实际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处置事务的经验。
李守中阅览了一个时辰,轻轻放下书卷,抬眸之间,脸上不由涌现复杂之色,感慨说道:“江南新政四条,可谓当世良法,今年河南秋粮征收即行此法,国帑收缴数目大增,如推之江南,乃至全国,岁增国帑千万余两,怪不得圣上对此大为重视。”
仅仅凭借着一省的施策情况,李守中就已经能够推想出新政大行之后的盛世景象。
李守中面色微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问道:“来人,准备马车,去宁国府。”
他今天准备去见见女儿。外间的仆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准备一辆马车,载着李守中向宁国府而去。
金陵,宁国府
后院之中,帷幔四及的床榻之上,李纨一身浅红色长裙,娴静而坐,云髻之上满头珠翠,灵巧如蝶的素手织着那条围巾,那张秀雅明丽的脸蛋儿上满是恬静之色,嘴里正自哼着一首小曲。
自从这几天,丽人在平常的动静之间,俨然恢复了少女之时的青春烂漫,虽温宁如水不减,但心态无疑年轻了许多。
曹氏面色微顿,柔声说道:“纨儿,你父亲打发了人来,说今天要过来看看你。”
李纨柳眉之下,美眸宛如凝露,抿了抿粉唇,说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父亲应该不会怀疑她与子钰……
可以说,就是子钰让她重活了一次,给了她新生。
曹氏轻声说道:“应该是今天下午吧,你等会儿换身衣裳,你父亲那人向来呆板、古旧,别让他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李纨想了想,柔声道:“那我等会儿换身衣裳吧。”
此刻,李守中坐在厅堂之中相候,凤姐正在招待李守中。
凤姐一身石榴红长裙,身形丰腴款款,云髻如翠螺,姿容比之往日更多了几许艳丽娇媚,轻笑道:“李伯父可算是来了,平常听珠大嫂提及过你。”
李守中有些不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凤姐,但面上不显丝毫神色变化,说道:“我过来看看兰哥儿她娘。”
凤姐轻声道:“已经打发人去问过了,珠大嫂子等会儿就过来。”
李守中点了点头,端起茶盅品茗,也没有再说其他。
不大一会儿,李纨与曹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从不远处过来,花信少妇换上了一身兰色裙裳,额头之上仍以老气的抹额装束,秀发之间除木簪外,也不见丝毫珠宝头饰,那张温婉如水的玉容恬静明丽,却难以被这老气的装束遮掩。
“父亲。”李纨唤了一声,近前,就以大礼向李守中参拜。
李守中目光温煦地看向那花信少妇,道:“起来吧。”
李纨起得身来,低声说道:“父亲怎么现在才过来?”
李守中道:“这几天去了户部衙门还有两江总督衙门,处置了一些公务,你最近怎么样?”
抬眸之间,打量着自家女儿,凝眸看向那艳光动人的自家女儿,眉头皱了皱,但没有说什么。
毕竟身上的裙裳,皆是一身深蓝老气的装扮,似乎并无不妥。
李纨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忙于公务,我也不好冒昧打扰,如今在府中倒是一切都好。”
李守中点了点头,问道:“你在江南也待了有段日子,兰哥他在京城,一个人可支应的住?”
李纨闻言,面色微怔,芳心猛然一跳。
没有李守中提醒,李纨几乎差点儿忘记,她似乎真的有许久没有想过自家儿子了。
这……她怎么能忘记自家儿子呢?
不,是兰哥儿在族学中读书,她平常也颇为惦念,只是这两天与子钰……也不是的。
“父亲,兰哥儿现在正为族学中读书,为来年的科考备考,我也不好带他南下。”李纨解释说道。
李守中叮嘱说道:“兰哥儿年岁还小,平常还需要你这个当娘的在身边儿帮着照料,等过年之前,你也回去罢。”
李纨点了点头,低声应是。
一旁的曹氏冷冷地看向李守中,心头冷哼一声,只怕这个假道学不知道自家女儿早已砸烂了贞节牌坊。
李守中与李纨叙着话,而后看向了一眼庭院,问道:“子钰还没有回来?”
凤姐笑道:“去了苏州府,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相邀笑道:“伯父,天色不早了,在这儿用完饭。”
李守中道:“这个倒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儿。”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一个嬷嬷进来禀告道:“二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凤姐闻言,面上一喜,问道:“人在哪儿呢?”
“就在大门口呢。”那嬷嬷道。
一旁的李纨面上也有几许惊讶,继而心头欣喜莫名。
李守中惊喜说道:“子钰回来了?”
说着,面带欣喜地出了厅堂,向仪门相迎而去。
此刻,宁国府大门之外,贾珩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随手扔给一个出来相迎的小厮,让载着咸宁公主以及妙玉等人的马车自角门而去,自己则与陈潇一同进入庭院。
刚刚到了仪门,就见李守中相迎而出,笑着招呼道:“子钰。”
见到李守中,贾珩面上也有些诧异,笑道:“李伯父,你到府上了,真是巧了。”
李守中笑道:“这是刚刚从苏州府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苏州府那边儿新政迟滞不前,我就去看了看。”
李守中不由问道:“安徽方面的新政如何推行?”
“伯父,此地非讲话之所,咱们进厅堂说话。”贾珩笑了笑,伸手相邀说道。
说话之间,众人前往宁国府的厅堂。
此刻,凤姐看向那蟒服少年,丹凤眼中的欣喜之色掩藏不住,笑道:“珩兄弟这去了苏州,怎么回来是一个人?不见岫烟和妙玉?”
贾珩道:“在苏州那边儿待了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我再接她们回来。”
说话间,与李守中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丫鬟重又奉上香茗。
李守中赞扬说道:“近些时日,我参详四条新政,摊丁入亩与一条鞭法一节,堪称世间绝妙之法。”
贾珩道:“新政虽好,也在施行,如今就看整个江南以及全国诸省施行一条鞭法情况如何。”
李守中点了点头,道:“子钰之言在理,新政不可操之过急。”
贾珩叙道:“此外,这几天,清国豪格将会率领朝鲜水师南下进犯我金陵,如今江南江北水师都在备战。”
李守中皱了皱眉,问道:“女真人又来了?”
这战事是一波接一波,不过先前是西北的蒙古鞑子,这次是女真人。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女真人又勾结了朝鲜水师,南下想要骚扰我大汉,我已令江南水师北上驰援金陵。”
李守中点了点头,面色不无担忧之色,迟疑说道:“那新政?”
“新政不受影响,伯父那边儿依然可以派吏员在地方府县清丈田亩。”贾珩说道。
李守中眉头舒展了几分,说道:“那子钰一切小心。”
眼前少年用兵如神,别的也不用他叮嘱。
就在这时,陈潇一身飞鱼服,进入厅堂之中,说道:“都督,江南大营水师已至崇明沙港口。”
这次江南大营调拨了两万五千水师,昼夜兼程,北上拱卫金陵。
贾珩点了点头,道:“派人知会诸地水师将校,今晚在兵部衙门商议军机,共同应对女真水师。”
然后看向李守中,面色微动,低声道:“李世伯,我需先行失陪,新政细则,回头再作商议。”
李守中道:“军情紧急,子钰快去罢,我也回府中,商议新政施行事宜。”
两人匆匆见过一面,也没多说其他,又转瞬之间分别。
崇平十六年冬十一月的战云,似乎又再次笼罩了江南的海疆,而这次荷兰红夷与清军的朝鲜水师,南北而攻,兵力多大十几万人。
……
……
河南,洛阳城
船只在渡口停下,洛阳城的河南府官员以及一些宗室开始出城相迎凤驾。
宋皇后则是在梁王陈炜的陪同下,行至近前,看向洛阳城,心头涌起一股旧地重游的欣喜。
这时,冯太后的娘家人,韩国夫人笑道:“你可算是来了,府中都准备好了,先去坐下。”
其实这已经是几个月间,宋皇后第二次来到洛阳,下榻在韩国夫人宅邸。
宋皇后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韩国夫人前往位于洛阳宅邸的府上。
而此刻,就在离船队数里外的一座矮山之上,陈渊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目光冷芒如电,面色阴沉不已。
那妖妇带着她的小崽子来了!这次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的死期!
只要妖妇遇袭,身为锦衣都督的贾珩难辞其咎,以宫中那位的忌刻、猜疑性子,势必留下一道深深隔阂。
那时就是他们插手京营的机会。
扁桃体发炎了,耳朵和头一阵阵的疼,每到这个季节就发炎。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战云再次密布的江南
金陵兵部衙门,官署之中
正是冬日时节,天气已经格外寒冷,外间一片冬日的肃杀之景笼罩着大地,而厅堂之中却燃起了火盆,人头攒动。
江南大营参将以上的将校,以及远道而来的杭州卫、宁波卫、福州卫的水师将校,各着武官袍服,在一张张楠木椅子上列坐等候,周围小吏递送上一盏盏香茗。
水溶以及楚王也赫然在座,端起茶盅,耐心等候,由少保、南京兵部尚书解岳相陪叙话。
解岳年近古稀,头发花白,当初也是隆治朝的重臣,因为两位南京兵部侍郎蒋夙成、孟光远在当初的兵部军械贪腐一案中革职,如今的南京兵部侍郎是一位唤作佘庆真的中年官员,权知部务。
解岳道:“这次,女真派水师南下,我金陵水师大部皆被调拨至南方,也不知能否抵御得了?”
楚王道:“老大人放心,卫国公已经派人调拨了江南水师,这两天就会赶赴金陵,金陵为朝廷故都,绝不会出什么纰漏。”
解岳道:“老朽也老了,如是朝廷需要,重新披挂上阵,义不容辞。”
“老大人老骥伏枥,小王佩服,不过,如今朝廷强兵良将都在,不会让女真人打到金陵城下的。”楚王慨然说道。
解岳闻言,点了点头,苍声说道:“卫国公的确是当世名将,有其人督军问事,女真当不在话下。”
两人说着话,楚王看向江南大营的水师将校,心头生出万丈豪情来。
这还是楚王头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军事会议,心头振奋可想而知。
不大一会儿,外间兵部的小吏高声说道:“卫国公到。”
说话之间,就见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自仪门来到廊檐之下。
在场诸将纷纷起身,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蟒服少年。
“末将见过卫国公。”正在列坐的一众将校,纷纷起身,向那少年恭谨行了一礼。
眼前的少年国公在西北收拾南安郡王留下的烂摊子,两战大获全胜,又收复故土,几如大汉军神!
贾珩伸手虚扶,说道:“诸位将军速速免礼。”
然后,朝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行了一礼,道:“王爷,水郡王。”
“子钰,就等你了。”楚王面色振奋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语气满是热切。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落座在一方桌案之后,说道:“山东登莱府的保龄侯军情急递,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交手几次,双方之间互有胜负,豪格势必以水师袭扰我沿海,需得提前防备,此外荷兰红夷与刘香等一众匪寇,已与女真勾结,敌如在南北举兵呼应,也要及早防备。”
水溶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神色凝重,问道:“如今江南水师已经调度过来,但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
曾经的江南水师出自金陵六卫的兵马,以及江北的部分水师,而后又经扩建,如果再加上朝鲜水师的水师,大概是五六万人。
而这次女真与朝鲜水师也有五万多人,在兵力上的确不占优势。
贾珩道:“江南水师回援部分兵力,可先与登莱水师联手,自南向北击退女真的兵马,然后再进兵陈州大岛,而后一举切断两地的联系,这次用兵是先女真而后海寇。”
相比盘踞在鸡笼山的海寇求财,更多还是保守型兵力,女真是带着充足的攻击性,时刻可能袭扰沿海,造成更大的动乱。
说着,抬眸看向水溶,说道:“水王爷,这次先抽调杭州卫、宁波卫的兵马,截断女真海师的南下之路,我军南下两地合围,不使其袭扰南下。”
水溶问道:“大岛之上的红夷呢?”
贾珩沉吟说道:“漳州以及粤海两地水师大约六七万人,也会尽数出动,监视荷兰红夷以及海寇的动向,不使其北进与女真勾结。”
水溶点了点头,道:“卫国公如此布置,可保万无一失。”
贾珩目光逡巡向其他将校,沉吟道:“这次战事虽在水上,但沿海的步卒和骑军也要随时策应,谨防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登陆袭扰苏松、淮北等地海域。”
说着,看向一旁的江南大营诸营将校,说道:“各部兵马谨守海疆,一遇敌情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在场众将校纷纷称是。
贾珩看向在场的一众将校,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待诸将领命而去,贾珩唤道:“韦将军。”
下方的江南大营水师提督韦彻起得身来,抱拳道:“节帅。”
贾珩道:“你先在驿馆等候,等明日一早儿随本帅前往崇明沙的江南水师营寨。”
记得贾芸、贾菱、贾芹三人此刻都在江南水师,先前派往福州沿海剿灭海寇,也不知立功了没有。
而在前往西北的贾家小将当中,贾芳已经因功升迁至参将,而且挣下了一份轻车都尉的爵位。
而贾菖则从当初的千户升迁为游击将军,也有一份云骑尉的爵位。
韦彻这边儿拱手应是,也随后离了兵部部衙。
随着时间过去,各部的水师将校开始陆续回去领命。
见诸事停当,楚王目光热切地看向那少年,问道:“子钰,小王这边儿能够帮着大军做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王爷主要负责军需、粮秣以及军械供给,其他事务倒不用太过费心操持。”
楚王整容敛色,朗声道:“子钰放心,前线所需军需辎重,绝不会出岔子。”
“只是,粮秣和银项动用哪一处的?”楚王又问道。
贾珩道:“南京户部方面会有一批粮秣,此外,海关税务总司也会调拨一批银两,以支应战事。”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如果不是陈汉前些年抄家取财,加之海关输了一口血,这几场战事真的打不下来。
楚王点了点头,笑道:“如是这般,粮秣国帑自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待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离去,贾珩也与陈潇前往临近江南大营的一处营区,去见寄居在周围的葡人匠师。
自当初与葡萄牙驻濠镜总督布加路爵士商讨租借工人以后,葡人匠师大量前往神京,开始铸造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弹药,待教会了军器监的匠师以后,一些葡人匠师思亲,虽得布加路爵士小女儿诺娜劝说,但最终还是迁移到金陵兵部军械局,帮着大汉军匠制造火铳枪弹。
马匹之上,陈潇一手扶着马辔,说道:“他们现在开始造了一些燧发枪,大概不久以后就会装备军中。”
贾珩道:“大约有多少支?”
“大概有五六百支吧,燧发枪不大好造。”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与陈潇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前往位于钟山脚下的江南大营。
正值冬日,万物凋零,寒风呼啸,以砖木垒就的一座宽阔营寨内,手持长矛的军士成队来回走动,一派肃杀之状。
此刻,营区之内
江南大营的一众高阶将校,早早得了贾珩将来的消息,正在兵寨门口相迎,见得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见过卫国公。”在场诸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一手挽着马缰绳,身后暗红色大氅在寒风吹拂下猎猎作响,看向下方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都起来罢。”
说着,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随行的扈从,而后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步入营盘之中。
“葡人匠师居住在何地?”贾珩问道。
其中一位将校开口道:“节帅,就在西南边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带本帅去看看。”
说话间,在江南大营将校引领下,来到葡人匠师居住的生活区域。
大概有着数百人,连同家眷近千人,已经在大汉居住了一年多,渐渐在钟山附近不远形成一座小镇。
原先在神京城,但因为西北太过寒冷,葡人匠师就至金陵,此地一到夏天,气候倒也暖和许多。
此刻,诺娜已经得知了贾珩过来的消息,这位濠镜澳督的女儿,在汉地生活了年许,也渐渐爱上了中国文化,此刻正在看两个汉人妇女在刺绣。
诺娜换上了一身汉人的袄裙,秀发也挽成飞云髻,只是配合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给人以中西合璧,耳目一新之感。
诺娜柳叶细眉之下,蔚蓝如大海的眼眸,凝眸看向那浩浩荡荡而来的蟒服少年,那少年面容笑意和煦。
“卫国公阁下。”诺娜道。
贾珩笑道:“诺娜,咱们许久不见了。”其实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前贾珩去西北之前,曾经带领神京城的葡人匠师南下金陵以避北方寒冷的冬天。
诺娜看了一眼贾珩身后的随员,问道:“珩大哥这趟过来是?”
贾珩道:“这段时间海上又有战事,我过来看看。”
诺娜点了点头,道:“到屋里说话吧。”
贾珩让身后的将校不必跟着,仅仅与陈潇一同进了厅堂。
贾珩看向那少女,面色温和几许,开口问道:“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习惯不习惯?”
“这边儿的气候比神京城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及濠镜。”诺娜道。
贾珩笑道:“你这是想家了吧。”
诺娜点了点头,说道:“一年多都没有回家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等收复了荷兰人占据的鸡笼山大岛,那时候,诺娜就可以回濠镜了。”
不能一味闭关锁国,否则根本就接触不到西洋的科技变化动向,濠镜以及即将收复的台湾都会是一个接触西洋的窗口。
诺娜问道:“珩大哥要对鸡笼山上的红夷动手?”
明时,对台湾旧称鸡笼山。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里俨然已成海寇以及红夷盘踞的匪巢。”
“他们劫持海贸商船,如强盗一样。”诺娜似是义愤填膺说道。
少女这段离家在外的这段时间,也增加了不少阅历,而且葡萄牙与荷兰原在海上就是竞争对手。
贾珩说道:“诺娜,我想看看燧发枪生产的怎么样了,可否带我过去看看。”
西北一战,贾芳率领的部分京营中护军在面对准噶尔主力时,燧发枪火铳发挥了极大作用,但受限于产能,目前还是无法做到批量生产。
诺娜柔声道:“珩大哥随我去看看吧。”
说着,领着贾珩与陈潇前往生产燧发枪的产区。
虽然葡人匠师与汉廷签订了以工代租金的条约,但必要的薪金,贾珩也吩咐了人发放,以供众匠师日常所需。
此刻,葡人匠师的头目,戈拉德领着几个头发栗红色的葡人过来,相迎而来,欣喜道:“卫国公来了。”
眼前这位少年当初还是伯爵,转眼就是侯爵,再见不想已是公爵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戈拉德,我们要的那一批燧发枪,现在造的怎么样了。”
“已经在造了,只是这几天天寒地冻,造火铳的速度要慢了许多。”戈拉德说着,抱怨说道:“卫国公阁下,南方这边儿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贾珩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接这话头儿。
这些葡萄牙的红夷早就想返回濠镜,只是拗不过当初布加路爵士与大汉签订的合约,只能留在这里,为朝廷效力。
而一旁的诺娜脸上似有几分不悦,开口道:“戈拉德叔叔,这里水都没有结冰,我也不觉得冷啊,戈拉德叔叔,领我们去看看火铳罢。”
戈拉德讪讪一笑,低声说道:“诺娜小姐说的是,随我到这边儿来。”
说着,领着诺娜以及贾珩,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后院而去。
以青砖瓦房垒砌造就的厂区之内,一队队葡人匠师往来其间,忙碌不停,外间有不少南京兵部派来的匠人在一旁协助,帮着搬运各种材料。
而每个葡人匠师身边儿,也带了几个学徒,观摩和学习制艺。
贾珩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对一旁的诺娜说道:“这边儿一直忙碌到什么时候?”
诺娜温声道:“也就太阳下山吧,天一黑就不忙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一天能够打造多少支?”
诺娜身旁的戈拉德,开口道:“这也造不了多少支,一天也就是四五支,还要带学徒,不少铳管都不能用。”
贾珩来到冶铁炉的附近,其中正浇筑着钢水,往石孔中注入,说道:“这里是倒铸铳管的地方?”
诺娜道:“戈拉德叔叔给我抱怨,枪管十根可能有八根都不能用。”
贾珩闻言,脸上若有所思。
一旁的戈拉德道:“如果铳管都能用,我们造铳的速度就快了。”
贾珩看向冶铁炉,说道:“南京工部的官员和匠人在此地吗?”
戈拉德道:“他们才不来这地方。”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几天,工部会招募一些精通冶金的匠师,过来协助锻造铳管。”
此刻的大汉缺乏冶金方面的人才,不过集全国之力,可以寻找到相关的技术人才。
之后,贾珩视察了相关的匠师的作业流程,重又返回诺娜所在的庭院。
诺娜蓝色眼眸转动之间,清澈灵动,好奇问道:“国公阁下,想要有用火铳打击女真人?”
贾珩道:“这些火铳是为将来出征北疆准备的,倒不仅仅是为这次战事,红夷大炮现在急切之下,也造不出几门。”
随后,贾珩向诺娜询问相关匠师所缺之物,让随行的锦衣府经历司的书吏记录下,这才重新返回江南大营。
……
……
就在贾珩视察江南大营,积极备战之时,此刻,离金陵三百里外的辽阔海面上,蔚蓝天穹之下,徐徐微风吹拂起海浪,发出哗哗之声。
一艘艘桅杆高立的船只,乘风破浪,向着金陵城外的广袤海域驶去。
豪格立身在船头上,其人身形魁梧,眉宇坚毅,凝眸眺望着远处依稀在望的陆地,低声道:“金陵城快到了。”
这段时间,通过与登莱水师的交手,朝鲜水师折损了三四千人,并未在汉军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豪格看向远处,剑眉之下的虎目之中,隐有戾芒闪烁不停。
这就是多铎折戟的地方,他不会重蹈覆辙,他已经摸清了汉廷兵马的真实实力,等到搅乱汉廷的江南,再挟大胜威望回盛京,多尔衮兄弟也要向他俯首!
“殿下,前面是汉军的水寨。”这时,正蓝旗的小旗主阿巴泰面色淡漠,开口说道。
豪格沉声道:“派出船只抵近侦测汉军动向。”
阿巴泰也不多言,领着人去了。
这时,朝鲜水师的总管崔道成,自船舱中挑帘出来,拱手说道:“王爷,船上的淡水和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亟需回港补充。”
朝鲜水师远道而来,原本船上装载了粮秣和淡水,但先前经过战事消耗了不少。
豪格问道:“船上携带的粮秣和淡水还能支应多久?”
崔道成开口道:“回王爷,大概不到一个月。”
豪格冷哼一声,沉声道:“南人富庶,我们登陆上岸劫掠他们,就可获得军需补充,现在重中之重是打赢陈汉官军,江南之地对我等才如入无人之境。”
崔道成那张鞋拔子脸上凝重之色不减,说道:“登莱府的水师如果出港追击,我们两面作战,会有不利之忧,再说汉军火铳犀利,先前就伤亡了不少。”
经过先前的折损,这位水师总管已经在心底生出了退兵之意。
豪格冷声道:“汉军火铳虽然犀利,我军不与其硬碰硬,只是以船只骚扰,南下前往陆地,袭侵汉人沿海府县,如劫掠财货,朝鲜可分一半。”
豪格或许是汲取了多铎兵败的教训,这次一改往常的鲁莽,并不打算与汉军硬碰硬。
崔道成闻言,也不敢反驳,只得依言行事。
而后,豪格率领的五万余水师,浩浩荡荡抵近崇明沙的出海口,翻滚的战云再次笼罩了江南。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晋阳:……只顾着勾引男人了吧?
金陵
贾珩见过一众葡人匠师以后,再次来到江南大营,召集相关江南大营原五卫的高阶将校议事。
“女真人将派水师来袭,诸位要保证江苏沿海府县的安危,以骑军随时策应地方官员,确保不放一个女真鞑子进入我江南之地杀戮、劫掠。”贾珩朗声说道。
在场一众将校闻言,拱手应是。
“节帅,高大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锦衣校尉来到军帐之外,抱拳道。
贾珩诧异道:“高大人过来了?”
显然高仲平也得知了女真的豪格率领水师南下袭扰江南,这才过来与他商议紧急军情。
贾珩领着一众江南大营的将校,出大营相迎,此刻,高仲平一身一品文官官袍,身旁尚且领着几个扈从,紧随其后。
“卫国公。”高仲平拱手说道。
贾珩轻声道:“高大人。”
两人简单寒暄而罢,高仲平问道:“女真的兵马已经到了?”
贾珩道:“现在还未到,但从登莱南下,袭扰金陵,如无意外,应该就在旬日之间。”
高仲平皱了皱眉,问道:“登莱水师拥兵数万,不能拦下这支女真水师?”
如果金陵再次为战云密布,那是否会为新政蒙上一层阴霾?导致正在如火如荼的新政再起波折?
如此利国利民的四条新政,当真是好事多磨?
贾珩沉吟说道:“登莱水师刚刚整顿过,战船年久不修,水师将校士卒也缺少作训,留不住女真的精锐兵马。”
其实,倒不是保龄侯史鼐不追击,而是登莱的水师刚刚被整顿过,相关战力尚不具备,担心进入大海以后,为女真所趁,再次收获一场大败。
高仲平道:“那卫国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集合登莱水师与江南水师,歼灭女真来犯之敌。”贾珩面色一肃,朗声说道。
高仲平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有卫国公亲自坐镇,金陵古都人事皆安,想来不日就会奏凯。”
贾珩道:“高总督,金陵城的安危仍需高总督操持,大战在即,城中一应官民人等,皆各安其事,谨防奸细歹人从中作乱。
高仲平道:“抚军安民,守卫御侮,职责所在。”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下来,分配把守城池的任务。
待与高仲平计议而毕,贾珩也未在江南大营多待,而是在锦衣府的扈从下,在傍晚时分离了江南大营,返回宁国府。
待回到厅堂之中,贾珩落座下来,看向陈潇问道:“河南方面的锦衣府可有奏报,皇后娘娘的船队到了何处?”
陈潇清眸撇了一眼贾珩,温声说道:“这会儿,人应该到了洛阳吧。”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让洛阳方面的锦衣府卫还有官军时刻警惕,我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陈渊如果想袭杀宋皇后,大概也就是在洛阳或者开封两地,因为宋皇后的船队会补充水源以及果蔬,当然也不排除会在乘船南下的途中。
陈潇道:“你放心吧,已经知会洛阳当地的锦衣府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派刘积贤连夜过去,如果这边儿事务不是太紧急,我就快马跑过去接应一番。”
不提他帝婿的身份,单说他身为锦衣都督,原本就有保护皇室成员的职责,尤其是皇后归宁省亲这样大的事儿,沿途的保护工作,他都要仔细过问。
陈潇柔声说道:“先打退豪格的水师吧。”
就在这时,刘积贤来到厅堂,朝着那少年禀告道:“都督,崇明沙方向飞鸽传书,发现大批女真船队来袭。”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面色凝重,低声说道:“豪格来了。”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现在如何计议?”
“不等明天过去了,军情紧急,今天连夜前往崇明沙。”贾珩斩钉截铁说道。
说着,吩咐着刘积贤道:“皇后娘娘此刻应在洛阳,你即刻带一批精锐缇骑连夜赶往洛阳,专责保护事宜,同时要尤为留意歹人行刺。”
“是,都督。”刘积贤抱拳称是。
贾珩道:“李述,即刻派人至驿馆知会韦彻韦将军,到渡口汇合,一同前往崇明沙。”
锦衣亲卫李述也应命而去。
贾珩未及耽搁,在唤上大批锦衣府亲卫之后,就前往崇明沙的水师卫港,主持御虏大计。
而随着时间流逝,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南下的消息,也渐渐扩散至整个金陵城。
不过,相比上一次江南众官绅希望官军吃了败仗以后,新政推行会有所变故,此刻金陵城的一众官僚士绅,基本不抱什么希望,骑墙观望的心态虽有,但并不多。
毕竟,自开春以来,贾珩打败女真,炮轰皇太极,太庙献俘,而后又在西北接了南安郡王的烂摊子,一战和硕特,二战准噶尔,道一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汉军神也不为过。
既然卫国公贾珩还在金陵坐镇,那就是接着奏乐接着舞,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只是,还有一些官吏感慨多事之秋。
其实,这就是常胜将军建立的人望,而柱国之臣虽然常胜,但难免最终沦为猜忌的命运。
……
……
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初冬的寒风呼呼吹拂着悬挂在廊檐上的灯笼,摇晃的橘黄光影在油漆的门楣上大大小小。
后院一间屋内家具摆设精美的厢房之中,暖意融融,脂粉香气充斥室内。
晋阳长公主一袭朱红衣裙,秀美发髻葱郁如云,此刻坐在摇篮之畔的绣墩上,看向其中的婴儿,丰润雍丽的玉颜之上,蒙起一丝喜色。
自从生了孩子以后,这位丽人心态愈发平和,坐月子的最大乐趣,就是逗弄着自家儿子。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从外间挑帘进来,柔声说道:“姑姑,先生……”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别过来,都将凉气带过来了。”
说话间,连忙挡住婴儿。
咸宁公主:“……”
姑姑这真是…好吧,或许是她没带过孩子,这样容易着凉?
咸宁公主整容敛色,柔声道:“姑姑,先生要去海上打仗了。”
晋阳长公主丰润雍丽玉容上现出一抹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宝儿的满月酒,又喝不上了是吧?”
咸宁公主柔声道:“姑姑,听从辽东传来的情报说,女真来了五六万人,来势汹汹。”
晋阳长公主宠溺地捏了捏自家宝贝儿子柔腻的脸蛋儿,起得身来,转眸看向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说道:“咱们到外面说吧,孩子还要睡觉呢。”
几人说着,离了厢房,来到偏厅中落座下来。
咸宁公主担忧说道:“姑姑,这次江南大营水师不多,单从兵力上来看,有些吃亏。”
“不是这么说的,女真和朝鲜远道而来,他们都带多少粮秣和淡水,在海上没有补充,用不了多久就消耗完了。”晋阳长公主凤眸闪了闪,柔声说道。
咸宁公主讶异地看向咸宁公主,说道:“姑姑怎么知道这些?”
“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儿,经历的多了,也就知道了。”晋阳长公主说着,凤眸仔细打量了一眼少女,幽幽道:“当初去河南,什么也没学,只顾着勾引男人了吧?”
咸宁公主:“……”
这叫什么话?谁勾引了?她才是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娘亲,如果那些朝鲜水师沿路劫掠,地方府县也不好应对吧?”
“你看,你还不如婵月耳濡目染。”晋阳长公主轻声打趣说道。
咸宁公主撇了撇嘴,看向李婵月,轻笑了下,说道:“合着先生私下教了婵月不少东西呢?给我说说,究竟偷偷学了多少?”
说着,拉过李婵月的纤纤素手。
“表姐。”李婵月嗔恼说着。
晋阳长公主道:“那就看地方府县的卫、千户所还有江南大营能否及时反应过来,迅速驰援,按说,贼寇孤军而来,当也不敢深入,顶多在沿海偷偷打一些淡水,粮食未必能抢多少。”
咸宁公主想了想,说道:“那先生这仗,应该很快结束吧。”
晋阳长公主玉容上现出忧色,说道:“南方还在闹红夷,这一次不定两边儿联合起来,南北呼应,就怕他分身乏术,被其他庸碌无能的将校拖了后腿。”
咸宁公主柔声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晋阳长公主道:“先等等消息,有什么事儿,你先生会处置好的,这事儿,宁国府那边儿知道吧。”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都知道了。”咸宁公主道。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
另一边儿,金陵,甄宅,后院厢房之中,同样灯火璀璨,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甄晴正在哄着两个孩子,此刻襁褓中的龙凤胎,白白嫩嫩,伸着两只小手,似乎正在叫妈妈。
甄晴看着两个孩子,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这是老天送她的最好礼物,也不枉那个混蛋那么作践她。
只是最近王爷在家,她也不好再见一面。
“王妃,王爷来了。”这时,一个女官从外间进来,禀告说道。
甄晴盈盈起得身来,起身之间,原本刚刚生过孩子,身形珠圆玉润,颤颤巍巍,似乎要裂衣而出。
说话间,甄晴抬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楚王,原就善于察言观色的丽人捕捉楚王眉眼间的振奋之色,笑了笑,好奇说道:“王爷,可是外间有了喜事儿?”
楚王从外间进来,笑道:“王妃,最近女真携水师大举来犯,我得和子钰抵御水师。”
甄晴:“……”
打仗了,也不用这般高兴吧?闻战则喜,这一打仗就炮火连天的。
不过转念一想,那混蛋领兵出征,应无大碍,王爷跟着过去应该就是去立功的。
甄晴玉容定了定,凝眸看向那神色匆匆的楚王,问道:“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楚王声音之中不无振奋道:“我最近在兵部筹措粮秣和军需辎重,此事如果做好,子钰一旦大胜,我说不得也能入军机处预知机务,襄赞军机。”
甄晴点了点头,柳叶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心思复杂地看向楚王。
有她和她一双儿女在,王爷不仅能入军机处,将来还会荣登大宝。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崇明沙,江南水师大营营房——
贾珩召集一众将校议事,分派作战任务。
韦彻说道:“节帅,豪格前天派战船与我军前锋交手几次,在红夷大炮的炮轰下,损失了两艘战船,并不纠缠,这几天似是南下松江府,试图侵扰我沿海府县。”
贾珩道:“江南大营已经派出骑军和步卒协调地方官府抵挡贼寇登陆,此外,再派人知会松江府,苏州府,以及宁波府相关府卫,北上拦截。”
正如他当初担心妙玉留在苏州府会有危险一样,豪格果然打着袭扰江南海域的主意,只怕还存着南下与红夷汇合的心思。
韦彻面色凝重,说道:“如果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一心南遁,除非船队自南北围追堵截,否则根本留不下。”
这是一个没有直升机侦查的时代,如果在海战中,一方存心想跑,另一方还真不好追赶。
贾珩道:“能留多少是多少,杭州、宁波两地的水师也会配合,女真人和朝鲜水师远道而来,军需不足,他们不会消耗多久,主要谨防鸡笼山处的红夷与其勾连一起,再为其提供炮铳。”
这个豪格虽然鲁莽,但这次水战倒也颇有章法,出兵袭扰,颇合扰敌之术,善于扬长避短。
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多铎还要难对付一些,或者说汲取了多铎主力谋战的错误思路。
当然也是因为当初江南水师腐朽不堪,没有引起多铎的重视。
韦彻拱手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水师将校进入军帐之中,说道:“节帅,豪格派人递来了战书。”
锦衣府卫将战书接过来,转身递给贾珩。
贾珩阅览片刻,道:“你们也看看吧。”
众人纷纷传阅,面上皆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战书之上口气十分嚣张,要将贾珩的头颅拿去祭奠亡故的皇太极,并约在松江府的海面上决战。
贾珩面色沉静,看向在场的水师将校,道:“敌寇以战书挑衅,诱我决战,不过是仗着兵力优势,速求决战。”
韦彻想了想,说道:“节帅,是否等蓬莱水师南下驰援,与女真水做决战?”
在场的一众水师将校闻言,其中一个年轻将校,愤然道:“岂能再容虏寇猖狂,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虏寇主力既愿会战,我军可一举击溃他们!”
贾珩道:“纵是诱兵之计,我官军也不是毫无胜算,就怕这计策是声东击西。”
江南水师强大的火力,就是他抵御豪格以及女真水师的最大底气。
如果两军正面交锋,豪格方面也只能仗着船只众多,来实现对汉廷水师的实力碾压。
“声东击西?”韦彻皱眉思索道。
贾珩道:“豪格还是想调动我水师出海,然后继续南下前往鸡笼山与红夷汇合,如此一来,就不得不防。”
贾珩沉吟道:“北静郡王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道:“北静王已经去了宁波府,而宁波两地以及漳泉二州的水师也随时北上了,准备策应。”
贾珩道:“给北静王送信,着其自漳泉二州出发,以南北合围,堵住豪格的水师,不使其南下。”
等韦彻以及一众将校各自领着差事离去,厅堂中空荡荡,只留下贾珩与陈潇。
陈潇道:“前天试探攻击,豪格应该已经知道官军红夷大炮的厉害,应该不会与主力硬碰硬。”
其实不用试探,当皇太极被炮决之后,女真高层就知道了大汉红夷大炮的厉害,在以后的战事中不可能不考虑红夷大炮的问题。
贾珩道:“所以会战是幌子,如能以多胜少,大胜官军,那就万事大吉,如果不能,就会分兵袭扰我闽浙沿海府县,后续我东南沿海都将永无宁日。”
这也是海疆防守者的困境。
陈潇点了点头,道:“不无可能,但现在怎么才能歼灭豪格这支水师主力?”
贾珩道:“彼等远道而来,茫茫大海之上,并无水源与粮秣补充,时间一长,势必难以为继,如今种种都是为了南遁与红夷汇合,顺便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那就是等他们合兵一处,再聚而歼之?”陈潇讶异说道。
贾珩道:“如果到那时,就要更为棘手了。”
精擅制造火铳的荷兰红夷、海贸敛财的海盗、再加上骁勇善战的女真人,可能时刻成为威胁东南沿海的一颗定时炸弹。
“先堵住他们,不使其南下与红夷汇合。”贾珩面色沉静,说着,又问道:“粤海水师到哪儿了?”
“前日军情急递,粤海水师已经往东而去,策应闽地沿海。”陈潇道。
贾珩道:“催促进兵,盯着鸡笼山红夷的动静。”
如今的海战,因为距离迢迢,多点爆发,其实相当不好指挥,一方面是水溶那边儿要领兵堵住豪格的南下路途,一方面是粤海水师要看住红夷以及海寇,不使其接应豪格。
不一定哪一方面拉胯,就被人打崩一路。
……
……
此刻,茫茫海面之上,桅杆高立,豪格立身在船舱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崇明沙,说道:“官军就在这里,打败了水师,听说当时是海寇协同不齐,号令不一,顺风仗时,还能齐心协力,等到这卫国公一来就开始互相观望,保存实力,这如何不会败?”
说着,看向一旁的崔道成,说道:“是吧,崔总管。”
朝鲜水师总管崔道成道:“大战面前,切不可生出此等心思,否则一败涂地之时,谁也难以独善其身。”
豪格笑道:“崔总管说的是。”
其实,朝鲜自归顺满清以来,也并非诚心诚意,只不过离大汉太远,离满清太近,只能接受清国的调拨。
豪格目光幽闪,落在一旁的阿巴泰身上,问道:“先前与汉军的江南水师大战,江南水师战力如何?”
阿巴泰脸色不好看,说道:“汉人的红夷大炮的确厉害,离着很远都能轰到我们,准的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我们这几天折了不少弟兄。”
“听说汉人有一种可以千里望远的望远镜,离数十里观景,如近在眼前。”豪格阴鸷的眼窝之中,虎目眸光闪烁。
不像陈渊通过秘密渠道贿赂了军器监造单筒望远镜的匠师,让其为自己磨制一份儿,如今的千里望远镜还只是存在于女真高层的情报中,还没有这个技术去实现千里望远镜的清国本土化。
阿巴泰讥笑说道:“汉人就会这些奇技淫巧,两军阵前还挡不住一刀,等打起来以后,再抢过来就是了。”
豪格道:“等会儿与那卫国公见面之时,也要提防着他们趁机偷袭。”
阿巴泰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对方趁会面之时偷袭,朝旗船来一炮,与敌决战这有些太冒险了。”
豪格道:“只是远远见上一面,并无大碍,本王也想会会这位卫国公!”
阿巴泰有些不能理解豪格的某种,但也不好再劝。
这会儿,崔道成道:“王爷,我们的粮秣和淡水撑不了太久了。”
豪格道:“不用急,石廷柱如今就在鸡笼山大岛,我们骚扰沿海之后,就前往大岛,得红夷火器之利,整个闽浙沿海,千里可得纵横。”
崔道成闻言,心头却涌起一股忧虑。
就怕这次南下,朝鲜水师不少都要葬身大海。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宋皇后:只是凤凰困于牢笼,不得唳鸣于九天……
翌日,崇明沙卫港
“咚咚!!!”
密集如雨点的鼓声撕开了初冬清晨的薄雾,大批桅杆高立、高有三层的楼船在巡船的扈从下,出得卫港,扬帆起航。
身穿大汉红色鸳鸯战袄,外罩盔甲的水师将校登上战船,乘风破浪,开始向茫茫大海进发。
贾珩此刻身在一艘装备有的红夷大炮的旗船之上,举目眺望向东方天际的金红霞光,此刻寒风吹拂在脸上,脸颊多少有些生疼。
目光眺望着周围的一艘艘战船,江南水师大概有一百多艘战船,此刻兵卒两三万人,比起气势汹汹的朝鲜水师,在兵力上相对劣势。
自当初海战之上,江南大营水师驱逐多铎以及海寇之后,提拔了大量将校进入江南水师学堂学习。
经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有四批学员,在水师之中已经开花结果,渐渐散开,如果在后世史学家研究,当有江南系之称。
嗯,其实贾珩手下的势力分布,渐渐形成几大版块儿,如京营系、锦衣系,前者与水是军方的山头,而后者是情报系统。
至于史家兄弟乃至王子腾等人,并非核心部众,犹如白、李二人之于光头。
等到上午时分,高悬于天穹太阳照耀,天穹雾气散去,而海浪不停拍打着船只,发出唰唰之声。
贾珩也终于来到了战书上所定的海面上,此刻放眼望去,天空蔚蓝,海天一色。
一方因人多势众,一方趁火铳之利,此刻在海上对峙,少了几许调兵布阵的诡诈,有了几许堂皇的会战之意。
贾珩拿出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朝鲜水师的战船,战船与巡船二三百艘,如果再加上一些蚱蜢舟船,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仅仅从兵力而言,江南水师此刻仅有两万五,再加上江北的部分步卒兵马,大概也就在三万人。
而女真人则在五万多人,兵力上的确要吃一些亏。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下令道:“下令,一进入射程,即刻开炮,不与朝鲜和女真水师近身缠斗!”
相比试探攻击之时,女真和朝鲜水师丢掉了两座巡船,此刻的红夷大炮的密度更大,能够造成的杀伤更多。
登莱水师的战法其实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近船水战,而红夷大炮的存在,已经部分接近了热火器的灼热硝烟。
豪格在旗船之上,这次水战主要还是崔道成这位水师总管来指挥,崔道成年近五十,脸上有着朝鲜人的小眼睛、鞋拔子脸,但对水师的指挥经验十分丰富,吩咐着手下人摇动令旗。
随着令旗摇动,鼓声也隆隆而响,朝鲜水师以及女真正蓝旗旗丁操舟,向着远处的旗船抵近。
整个朝鲜水师从原本分散的战斗阵列,变得更为疏散,以此躲开汉军水师的红夷大炮集火。
但纵是如此,在逐渐接近汉军的水师战船以后,头一波红夷大炮轰击,仍有不少船只中得炮铳,在原地四处打转。
而豪格身旁的阿巴泰,低声道:“汉人火器太过犀利,不宜硬拼。”
豪格目光紧紧盯着那悬挂着“汉”字旗帜的战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让我们的船只抵近,与汉人船只近身厮杀!汉人不是我们大清勇士的对手!”
豪格所依仗的就是,正蓝旗精锐兵丁作战勇猛,在先前与登莱水师的对战中,无疑也证明了这一点儿。
保龄侯史鼐手下的登莱水师与朝鲜水师交手,可谓伤亡惨重,如果不是依托卫港,使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不敢大批抵近,只怕战况更为惨烈,而正蓝旗的精锐旗丁却伤亡较小。
而此刻,汉军经过几轮红夷大炮炮轰之后,随着朝鲜水师战船的躲闪以及提防,丢下十几艘战船以后,渐渐战果寥寥,双方又接近了传统的水战模式。
接舷、跳荡。
除却战船、巡船的互相相撞,更多还是小船的逐渐接近,然后通过铁索钩向大船,试图以近战武勇来抵消汉军的火器优势。
因为这种小船在海上更难瞄准,红夷大炮打小船,也太过浪费炮弹。
但汉军水师船上的官兵则迅速改以弓弩、火铳远远而射,尤其是燧发枪以及火绳枪,一发发硝烟弥漫之间,远处的小船上就有不少军兵中弹而亡。
而小船上身穿蓝色泡钉甲的正蓝旗精锐,倒也无愧精锐之名,悍不畏死,手持一面面铁皮盾牌逐渐接近,有一些已经攀爬上船只,开始与汉军厮杀。
双方军兵操舟迅速抵近,不大一会儿,就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刃相击声音传来,金铁之声清脆悦耳,继而是喊杀声震天而响。
鲜血染红了整个浪涛滚滚的海面。
此刻,从整个高空向海面下俯瞰,红夷大炮不时发出隆隆巨响,凡中得大炮的战船和巡船相继被击中,渐渐沉入海洋,而大批朝鲜水师则以小船眺望其他的战船。
贾珩此刻手中拿着一柄雁翎刀,面色沉静,冷冷看向渐渐抵近而来的女真战船。
这个时候,自然还没有等到他出手的时候。
以单筒望远镜四下远远看去,可见整个海面战场,汉军虽然落了一些下风,但依仗着火铳之利,仍是远远压制着朝鲜水师,不使其近前。
只是相比当初与多铎率领乌合之众大战,眼前的朝鲜水师以及女真兵马表现出更多的韧性。
故而,胜负难料。
而豪格此刻伫立在旗船之上,眯眼看向远处正在交手的人手,对一旁的阿巴泰说道:“红夷大炮虽然厉害,但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人,我们在海上的船队十分分散,他们的红夷大炮打不了几炮,就不能再打了。”
阿巴泰见此,倒也放下心来,至于周围一众朝鲜水师落水哀嚎,自然没有让这位绕余多罗贝勒放在心上。
而崔道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整个战事的进展,就是在以他们朝鲜士卒的生命为代价。
“去会会那位卫国公。”豪格此刻面色阴沉如铁,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在日光下明晃晃,向贾珩所在的旗船遥指,目中杀气凛然。
贾珩此刻也似有所感,目光紧紧盯着那旗船上的豪格。
随着时间过去,经过几轮轰击以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船只渐渐抵近汉军的船队,虽然江南水师一直试图拉开距离,但难免还是相互缠斗一起。
这时,“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船板相碰之声,双方楼船剧烈相撞,甲板之上的士卒都晃了晃。
豪格所在旗船上的女真正蓝旗旗丁,则用挠索以及铁钩向贾珩所在的旗船跳荡,口中呼喝着,面目狰狞。
“砰砰!”
燧发枪就近而射,准头无疑更高,不少女真正蓝旗旗丁中得枪弹,痛哼一声,旋即落在海面上。
而周围两艘战船也过来想要帮助贾珩所在的旗船减轻压力,但朝鲜水师战船与人手更多,不大一会儿就纠缠在一起。
这时,豪格见得此幕,说道:“来人,随本王取了汉廷卫国公小儿的人头!”
说着,就要召集身旁的亲卫前往贾珩所在的旗船。
阿巴泰主动请缨道:“旗主为旗船,不可鲁莽,由我前去。”
豪格闻言,看了一眼阿巴泰,说道:“一切小心。”
阿巴泰领着亲卫,在楼船上跳至贾珩所在的甲板,手持长刀,与汉军将校士卒厮杀一起。
这时,汉军的将校也与其战在一起,阿巴泰勇猛无比,率领的女真正蓝旗精锐一往无前,宛如一柄利刃杀进了汉军。
顿时,汉军引发了短暂的骚乱。
但很快,几员战将以及水卒在一青年小将的率领下,向着阿巴泰等人围拢杀去。
贾珩按着腰间的雁翎刀,立身在船头,冷冷看着这一切。
他因为要坐镇中军,除却遇到豪格、多铎这样的大鱼,否则不会亲自提刀上阵厮杀。
此刻,阿巴泰手中的长刀挥舞横斩,不少汉军士卒惨叫一声,鲜血淋漓,甲板上鲜血浸染的湿漉漉的,几乎站立不稳。
正自提到厮杀,阿巴泰忽而见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正是那青年小将,向自己砍杀而来。
阿巴泰冷哼一声,掌中的马刀横斩而上,匹练刀光如弦月亮起,“铛”地一声,火星四溅。
阿巴泰面色一惊,连忙挥刀格挡。
而贾菱目光冰冷,手中长刀挥舞,却一刀快似一刀,如疾风骤雨般向着阿巴泰杀去。
周围的女真正蓝旗旗丁也与汉军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周围红夷大炮的炮声隆隆,又向女真和朝鲜水师的战船和巡船轰炸,弓弩与火铳也对射不停。
虽然早有所料,并且有着防备,但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战船损伤比例依旧相当惊人,不少沉船落水的朝鲜水师士卒抱着一块舢板,奋力向大船游去,颇为狼狈。
见得周围被击沉的水师战船,崔道成心头暗急,看了一眼旗船上的豪格。
这种伤亡比前段时间的登莱海战还要惨烈。
反观汉军,战船受伤寥寥,更多还是在近战时,被朝鲜水师或者女真正蓝旗的旗丁缠住。
就在晌午时分,豪格所在的船队忽而响起“铛铛”的鸣锣声音,清脆刺耳的鸣金声一时压过了厮杀之声。
而原本与汉军船只交手的船只,则在迅速脱离,向着东方大海四散而逃。
阿巴泰也在一众亲卫的陪同下,拖着受伤的身体,原路返回船只,只留下大批正蓝旗旗丁的尸体在船只甲板上。
贾珩凝眸看向远处四散而走女真船只,吩咐说道:“大船携炮铳前往追击,能留下多少船只就留下多少!”
这场试探性海战,并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当然削弱了来犯之敌的有生力量。
这本来就不是一战能够解决的事儿,对此,先前倒也有心理准备。
陈潇道:“朝鲜水师刚刚伤亡不少,经此一战,他们自知讨不到便宜,应该不敢再进犯金陵了。”
贾珩道:“但就怕袭扰之术,多半会南下与红夷配合,杭州和宁波两地的水师需得做好围堵。”
而经过一段时间,战果伤亡也清点出来,汉军江南水师一方伤亡一两千人,击沉了二十三艘朝鲜水师的海船,粗略估计朝鲜水师伤亡六七千人。
这种战损比无疑是汉军小胜一场。
贾珩看着战报,沉吟说道:“女真主力未损,想要全歼,不太容易。”
随着时间过去,再想如第一次打败多铎那样,利用对方的轻敌心理来实现突袭,已经不太现实。
女真高层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博弈中学习博弈。
这次明显就对江南水师有红夷大炮的事多加防备,战果趋于正常化,而且这次来袭的朝鲜水师也有好几万,远非第一次可比。
另一边儿,朝鲜水师以及女真旗丁向茫茫海绵逃去。
悬挂着满清龙旗的旗杆之下,豪格一身戎装,身形魁梧,此刻脸色阴沉,目光如虎狼一般,紧紧盯着跪将下来的崔道成,说道:“今日战况局势一片大好,就差一点儿就可彻底击溃汉军水师,为何要鸣金收兵?”
崔道成抬起头,说道:“王爷,手下伤亡太重了,我们的船只损失了五分之一,此外还有五六千人伤亡,如果再打下去,损伤更大。”
豪格冷声道:“这一退,等下次再与汉军厮杀,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
或者说,已经丧失去汉军主力决战的机会,因为这种伤亡下次还要再经历一次。
崔道成说道:“王爷,鸡笼山的红夷就有不少红夷大炮,我们南下可以装备上红夷大炮,那时候与红夷合兵一处,汉人绝对抵挡不住。”
鸡笼山之上不仅有红夷大炮,也有此刻的朝鲜水师急缺的粮秣以及淡水、蔬菜之类。
豪格闻言,脸上浓郁的怒气散去几分,目光阴沉几许,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淡水和粮秣支撑不了太久,南下要紧,有了我们的精兵,再加上红夷的火器,汉人再难相抗。”
从刚才的战船战损比,豪格大致也知道了汉军水师的战力,尤其是红夷大炮,诚为海战之上的利器,但汉军近战就要差上许多。
“殿下,阿巴泰贝勒来了。”这时,豪格身旁一个汉军旗的将校开口说道。
这时,阿巴泰在几个亲兵的搀扶下,来到近前,肩头的伤势已用布缠起来,点点嫣红血迹若隐若现。
“七叔,你没事儿吧。”豪格急切问道。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第七子,皇太极生前,一直对阿巴泰有所打压,反而豪格因性情暴躁屡屡触怒皇太极,而与身为正蓝旗小旗主的阿巴泰关系较好。
阿巴泰胡须拉碴的面庞上见着蜡黄之色,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事儿,先前与汉军交手,比着以往更难缠了。”
经过了几次面对外战大胜的汉军,在打仗的自信上,的确比以往要强上许多。
豪格道:“七叔,我们南下与红夷汇合,他们有红夷大炮,正好源源不停地引进到船上,那时候就不怕汉军了。”
阿巴泰道:“殿下决定就好,不过这汉人也不全是红夷大炮,这二年比边关的那些汉兵汉将难对付多了。”
豪格道:“绵羊永远是绵羊,永远不可能是豺狼。”
“王爷,汉军的船只在后面追上来了。”崔道成行至近前,说道。
“能不能打退他们?”豪格问道。
崔道成道:“他们火铳犀利,难以抵挡。”
豪格皱了皱眉。
而后,大船扬帆起航。
贾珩待打扫了战场以后,又率领江南水师重又返回崇明沙的卫港。
而两江总督衙门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吏也等候多时,等战胜的消息传来,即刻乘船前往金陵禀告,以安定人心。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南京官员以及百姓,闻言,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崇明沙的江南水师学堂的官署中,却灯火通明,众水师将校脸上多是现出凝重。
因为女真和朝鲜水师这一走,极有可能南下与鸡笼山的红夷汇合。
贾珩道:“追击的人回来了没有?”
“韦将军还未回来。”这时,一个锦衣将校禀告道。
贾珩看向军帐中的众将校,说道:“待补充船只弹药,本帅明日即领水师南下追击。”
韦彻大概是拦不住豪格的主力水师的。
因为大汉是防守方,女真如果在海上一心想逃,根本无法求得全歼战果,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追击,因为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在大汉东南沿海没有补给点,而汉军可以在沿途的卫港补充军械以及粮秣和淡水。
……
……
河南,洛阳城
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朗照于庭院之中,在初冬的夜晚颇有几许清冷,而庭院中那棵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随风飒飒作响。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身材丰腴的丽人,伫立窗前,恍若一株花盘丰硕、饱满多汁的牡丹花,云鬓之下的脸颊肌肤在月光照耀下,如花树堆雪,明艳不可方物,不知为何,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感怀,喃喃道。
她母仪天下,至尊至贵,也算是凤凰罢。
只是凤凰困于牢笼,不得唳鸣于九天……
“母后。”就在这时,梁王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宋皇后转眸看去,丰熟、明媚的丽人,见着淡不察皱纹的眉梢眼角流溢着丝丝缕缕母性气韵,笑了笑问道:“炜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梁王道:“刚才与冯叔叔说了会儿话,母后,听说南边儿海域之上又在打仗了。”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凤眸眨了眨,讶异说道:“海上怎么又打仗了?”
丽人声音婉转轻扬,隐约有着几许小女孩儿的俏皮。
梁王道:“母后,听说是女真再次派来了水师,南下进犯江南,那贾…卫国公还不知如何应对,江南水师都去了南方打红夷去了。”
宋皇后玉容妍丽,粉唇微启,柔声道:“贾子钰善于用兵,女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有子钰在,应该不久就会奏凯。
这其实就是一种长期胜利形成的固有印象,外人可以如此看,但身为当事人的贾珩,却从无此等想法。
梁王说道:“母后,兵事凶险,这谁都说不了的事儿。”
宋皇后神色淡了几分,说道:“等这几天看看消息罢。”
她这个儿子也不知为何,总与那贾子钰别苗头。
梁王陈炜也察觉到宋皇后神色不悦,转换了个话题,说道:“还有件事儿要和母后说,楚王兄此刻就在金陵,听说被贾子钰委任了主管军需后勤的差事。”
宋皇后柳叶细眉蹙了蹙,美眸中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你楚王兄他主持兵部,帮着贾子钰操持军械后勤辎重,倒也是正常之事。”
“就怕这贾子钰再立了功劳,那楚王兄也就跟着沾光,进了军机处。”梁王柔声道。
宋皇后玉容幽幽,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梁王愣怔了下,情知自家母后已经听了进去,旋即也告退离去。
如不是母后当初默认,与他一起长大的五姐姐和婵月妹妹,也不会委身给那贾子钰!
先不说五姐,听说,先前婵月原本应该是要许给他的!
还兼祧宁荣两府,这多大的功劳?三年前,那贾珩还只是神京城外一个不闻一名的破落户!
宋皇后柳眉微蹙,心事重重,来到帷幔四及的床榻上,丽人浑圆酥翘落座在床榻上,那雍丽玉容上渐渐蒙起担忧之色。
如果楚王真的沾了那小狐狸的光,从此得了陛下的心……
应该不会,相比咸宁,小狐狸与然儿还要近一些才是。
可或许正是此因,陛下才迟迟不表态?
这些年,父亲和她已经尽力降低宋家对朝政的影响了,陛下为何始终就是不放心呢?
念及此处,丽人心底不由一阵气沮,丰润、雍丽的玉颜上现出幽怨之色,芳心深处渐渐有些怨怼起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水溶:子钰说的是,原就是通贾之好。
神京城,宫苑
已是午后时分,初冬阳光柔和地照耀在大殿之前的丹陛上,反射出明亮熠熠的光芒。
内书房中,一方漆木条案之后,那位中年帝王面容威严,落座其后。
而军机处以及内阁的几位阁臣,则是在下首恭谨而立,静静等着崇平帝问话。
崇平帝放下奏疏,道:“山东提督史鼐的奏报,诸卿应该也看到了吧?”
崇平十六年真是一桩事儿挨着一桩事儿,临近冬天,朝鲜水师以及海寇又来南侵,几乎不给大汉一点儿喘息之机。
其实,这也是疆域辽阔的华夏帝国面临的难题,来自多个方向的敌人相当之多。
韩癀面色谨肃,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女真此次率水师五六万人来犯,如果袭扰江南,则整个东南沿海都会受其影响,百姓不安。”
这几天,随着山东提督保龄侯史鼐递送而来的奏疏,神京城中的文武官员已经知晓今日山东沿海海疆之上刚刚发生的那场战事。
崇平帝又问道:“虏寇南下,贾子钰身在金陵坐镇,战事倒也无大碍,金陵方面的军机奏报递送消息过来了没有?”
子钰此刻就在金陵,江南定然安若磐石,只是朝廷再打这一仗,国库还能支撑的住不能。
军机大臣施杰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启奏圣上,卫国公眼下还未有奏疏和军报递送过来。”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江南水师南下剿灭海寇以及红夷,东南沿海诸岛寇氛为之一靖,如今女真与朝鲜水师南下,如勾结红夷,海上荡寇之局面将更为错综复杂,行文给卫国公,让其警视鸡笼山的红夷与虏寇勾结一体。”
施杰道:“回禀圣上,我南方水师,不仅是江南水师,还有杭州、宁波、福州等地水师,如果寇夷勾结一体,粤海水师也会领兵驰援,共攻鸡笼山大岛。”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卫国公南下之前,也曾提及合兵共伐鸡笼山,想来已在江南紧锣密鼓推进当中。”
施杰沉吟片刻,说道:“根据卫国公曾上《平虏策》所言,我大汉如以水师反制辽东,还需以津门和登莱为港口,出兵朝鲜等地,如今水师尚无远航反制之力。”
崇平帝道:“水师筹建之日尚短,先前战事多重在步骑用兵,施卿等会儿拟一个条陈来。”
说着,看向户部尚书齐昆,问道:“齐卿,前线战事频频,户部方面的钱粮可堪足用?”
齐昆拱手道:“回禀圣上,自今岁开春以来,战事频仍,国帑消耗庞巨,虽得内务府时时贴补,但相关抚恤、兵饷乃至军械补给,耗费不知凡凡,微臣以为当尽快消弭战事,与朝廷休养。”
崇平帝道:“这次水战为女真来犯,我大汉唯有御侮于国门之外,况且海关事关国库财用进项,也不得轻忽。”
齐昆闻言,也只得拱手称是。
就在殿中群臣叙话之时,忽而,外间的一个内监匆匆来到戴权身边儿耳语几句。
不大一会儿,戴权从外间去而复返,拿过一个锦盒,说道:“陛下,锦衣府卫来报,卫国公领江南水师在海上与女真寇虏一战,初战告捷,而女真主力南下逃亡,似有与红夷勾联之势。”
此刻,殿中内书房中诸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头都微微一动。
江南的战事,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崇平帝道:“给贾子钰回信,调集各地水师,对虏夷在海上联合绞杀,不使其汇聚一起,骚扰我东南沿海。”
戴权低声应是。
崇平帝目光扫过殿中一众阁臣,沉声道:“眼下马上就到年关,诸衙各安其事,神京城不得再出乱子。”
“是。”下方一众阁臣、军机纷纷拱手称是。
……
……
辽阔无垠的蔚蓝海面上,大批高有十多丈的战船行驶在海面之上,正是江南水师的主力船队,此刻正在大汉卫国公贾珩的率领下,追逐逃亡鸡笼山的豪格等部。
此刻,海面之上,北风呼啸,海浪翻涌,不停拍打在船体两侧。
旗船,舱室之中——
贾珩正在看向舆图,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朗声道:“女真和朝鲜水师是铁了心南下在鸡笼山与红夷汇合,借红夷之炮铳犀利,长期与大汉对抗。”
这才是最为棘手的,一旦形成此番局面,那时就是一场大战。
陈潇问道:“杭州和宁波府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贾珩道:“水溶那边儿应该碰到了豪格手下的水师,如果双方交手,豪格一心想走,多半也留不下,但能留下一部分兵马也就够了。”
这场海战极有可能绵延整个冬天,急切之下难以获取全胜。
陈潇清眸闪了闪,语气凝重几许,说道:“红夷大炮如果让女真得到,我军在海上的对敌优势必就将荡然无存。”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红夷手下的红夷大炮也未必有多少,再说红夷大炮仅仅是海战,如果登岛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陈潇点了点头。
贾珩冷声道:“当初《平虏策》领兵自朝鲜威胁辽东,没有想到我大汉尚未用上,而女真人倒是提前一步。”
不仅如此,满清甚至颇有些主角气运,竟然想着从台湾北向进兵,在南方牵制汉廷势力,不过幸在贾珩不是本方世界的土著,知道台湾岛的重要性。
陈潇如霜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清声道:“如无意外,这一战就可定海上归属。”
贾珩道:“这一战的确定制海权归属,此后女真再不敢南下乘水师来犯,而只有我大汉水师随时可袭扰朝鲜以及辽东。”
“节帅,大军已经抵达舟山。”这时,一个锦衣校尉进入厅堂,对着那少年说道。
贾珩对一旁的陈潇说道:“舟山到了,先去看看吧。”
此刻的舟山海域也在昨天刚刚经历过一场拦截战,杭州卫以及宁波卫的舟船水师与南下逃遁的豪格等部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杭州卫、宁波卫的舰船高鼓船帆,在茫茫海面上撕开汹涌的浪花,向着远处行近。
北静王水溶立身在船头上,看向远处那一艘艘战船,心神之中,也有几许感慨。
“王爷,卫国公到了。”一旁的宁波卫指挥使褚道权,开口打断了北静王水溶的思绪。
北静王水溶笑道:“随本王去迎迎。”
众人说话之间,从楼船上放下一艘斗舰,来到贾珩所立身的旗船。
“水王爷,情况如何?”见到北静王,贾珩问道。
水溶道:“惭愧,豪格以及朝鲜水师损失一两千人以后,还是让豪格手下的人马跑了。”
贾珩道:“海上决战,敌寇水师如一心逃亡,我们也无可奈何。”
主要朝鲜水师人数相当之多,实力原就不是杭州以及宁波两地水师可以单独应对的。
水溶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可惜,数万水师南下,一旦登陆鸡笼山,夷寇勾连一体,事情将会更为棘手。”
贾珩道:“登莱水师已经抽调三万人南下,不日就会抵达,我等先去漳泉二州,合诸省水师兵马,与女真以及红夷再决一死战。”
事到如今,只能在攻岛战役之时,再彻底解决这些魑魅魍魉。
贾珩说道:“先至船上叙话罢。”
水溶点了点头,随着贾珩进入旗船的舱室之中。
水溶目光热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卫国公,马上就会入冬,我军是否在年前发动战事,解决鸡笼山?
如果能收复那方岛屿,重新设官归治,来日青史之上,必会大书特书。
贾珩道:“还是得再等等,粤海水师以及几地水师齐聚漳泉二州,以及福州等地,等兵力充足一些,同时还有粮秣辎重,也需筹措。”
他还想再从濠镜之地寻找一些葡萄牙的支援,红夷大炮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在他带走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匠师以后,濠镜不可能就完全解除了武装力量,定然偷偷从本国又重新运来相关炮铳,否则整个海上贸易将无从开展。
如果由此与葡萄牙合作,驱逐荷兰人,乃至得到一部分航海技术转让,那么寻找澳洲,为大汉开疆拓土也就有了技术储备。
水溶点了点头,道:“子钰这是老成谋国之论。”
这时,锦衣府将校准备了一些酒菜,放在几案之上,两人用着饭菜。
水溶举起酒盅,朝贾珩相敬说道:“子钰,愚兄敬你一杯,愚兄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子钰当日举荐之情。”
贾珩道:“水王爷客气了,水王爷不愿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度日,愿意亲临舟船水师一线,建功立业,在下只是向圣上举贤,还是王爷为当世英才,方有今日大展宏图之时。”水溶俊朗、白皙面容之上喜色难掩,分明很是受用贾珩的这番认可,目光熠熠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小王此外还有事儿要感谢子钰,小王前往海上捕剿海寇,王妃和歆儿在金陵,承蒙子钰多番照顾。”
虽然最终照顾到床上去了。
贾珩面色不改,举起酒盅说道:“水王爷,你我两家为通家之好,水王爷说这番话就有些见外了。”
水溶低声道:“子钰说的是,原就是通贾之好。”
贾珩也没听出什么异样,手中拿着酒盅与水溶碰了一杯,说道:“王爷,这次几大水师分列南北,遇到敌袭,极不好整合,想要出兵辽东,直捣匪巢,以如今水师令制,多有不便。”
水溶道:“子钰所言甚是,只是水师从来没有统一行制,先前的江南水师也只是在江南六卫辖下。”
贾珩道:“以后诸国争锋都在海上,为我大汉开疆拓土,保护商贸,都离不了海师。”
水溶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悠然神往之色,说道:“等辽东一平,四夷臣服,当派天兵前往海岛,扫平诸夷。”
贾珩看向水溶,暗道,水溶或许将来可以成为大汉版的三宝太监,反正都已经脱离了男女之欲的低级趣味。
两人推杯换盏,也不知是不是同道中人的缘故,越发默契。
“都督,保龄侯派了信使过来。”这时,锦衣亲卫李述快步而来,禀告说道。
贾珩道:“让信使过来。”
不大一会儿,锦衣府校尉领着一个信使过来,正是一个身形昂藏,面容儒雅的青年,正是史家一个旁系子弟史辉,见到贾珩,连忙行礼说道:“史辉见过卫国公。”
贾珩问道:“史二老爷现在到了何处?”
保龄侯史鼐其实排行第二。
史辉回道:“二老爷已经到了崇明沙,这是给国公爷的书信。”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恭敬递了上去。
一旁的锦衣府亲卫百户李述上前,拿过书信,转身递给贾珩。
贾珩拆阅而观,迎着北静王水溶的目光,解释说道:“这次登莱水师来了兵马三万五千,皆是精心挑选的精锐,都可随之南下剿灭”
登莱水师出兵三万五千,加上江南水师四万五千(留镇金陵一万),粤海水师四万,杭州、福州、宁波水师四五万人,可调集水师兵力十五六万人,可以说七拼八凑,集合了大汉近八成的水师力量。
水溶面带喜色,说道:“如此一来,水师兵力应该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了,两方合兵,大概在十余万兵马。”
陈潇在一旁看了眼绿帽王,面无表情,说道:“荷兰红夷以及海寇、朝鲜水师加起来也有十几万水师。”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双方势均力敌,不过我等背靠大陆,接下来就是领兵南下,在福州备战,不过此刻红夷以及海寇多是有了防备,想要彻底收复鸡笼山所在大岛,还需好生筹谋。”
现在女真与红夷联合在一起,正是双方合作最为紧密无间之时,原来他的想法是以雷霆之势拿下荷兰红夷以及海盗窃据的台澎诸岛。
如今只怕还有一番变故。
水溶道:“年前是否能进兵?”
贾珩道:“现在还说不了,如果战事不顺,明年开春再与敌交手也不晚,那时候我大汉准备更为充分,反观夷虏两方,来自多方兵马,加起来虽也有十余万,但这么多的兵马,军需辎重如果不靠外界供应,时间一长,势必生乱。”
如今的大汉,西北以及北方边疆均无战事,唯有南方沿海还有海寇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样的红夷窃据。
而此刻的大岛还没有这么多人口,无法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内部经济体,仍然是依靠海贸输血。
陈潇清声道:“福州方面的锦衣府卫说,鸡笼山的海寇打起了奉明讨逆的旗号,说是要反汉复明。”
贾珩眉头紧皱,冷声说道:“海寇打起了明代的旗帜?大明都亡国快一百年了吧。”
真以为自己是国姓爷,当初郑芝龙显然没有打败刘香,导致此界平行时空的历史出现了偏差。
水溶想了想,说道:“太宗年间还有海上的前明遗老说在海上拥立小明王为君,反抗朝廷,但这些年过去,前明早已灰飞烟灭,或许还有一些前明遗老,但也多不见踪影。”
贾珩道:“如对朝廷不满之人,难免借故国之名蛊惑百姓人心。”
水溶道:“子钰如何应对彼等煽动之言?”
贾珩道:“暂且不用疑神疑鬼的,先至福州,再看看情况,相比前明遗老相应这等虚无缥缈中事,闽浙本地的富商巨贾以及百姓,是否与鸡笼山的刘香、杨策兄弟手下有旧,如果约为内应,通风报信,对我大军的行动反而不利。”
其实,他还想到了一条收复台湾的策略,那就是分化挑唆,然后诏安一部。
海寇内部之间以及海寇与红夷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初始或许同舟共济,共抗强敌,但时间一场,没有军需和辎重补给的多方势力,极容易发生内讧。
水溶点了点头,看向那面上似是思量着破敌之策的少年,目光闪了闪,也没有再说其他。
闽地离鸡笼山所在的大岛仅仅隔着一道海峡,出兵也比较方便,这个时候原本也没有其他势力干预。
待贾珩与水溶吃罢午饭,江南水师与杭州、宁波水师合兵一起,并没有原地等待登莱水师的兵马,继续沿海岸线向着福州挺进。
这个时候的大汉水师更多还是在近海通航,较远一些的深海,则有风浪危险。
而贾珩离去金陵之后,整个江南的新政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两江总督衙门派出数批能员干吏,前往江苏下辖诸府县,清丈苏州、松江府下辖府县的田亩,重新核计粮税。
而安徽巡抚衙门也在李守中返回安庆府以后以后,开始召集安徽太平府、池州府、宁国府、徽州府等一应府县的官员,继续推行崇平四条新政。
鸡笼山,安平,总督府
距离上次召集鸡笼山周方海域诸方海盗势力集会议事,已有近半个月过去。
整个鸡笼山大岛,住民与军士忙碌不停,修建防御工事以及打造船只,一派热火朝天,共抗汉廷的架势。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此刻正在厅堂之中,与众海寇议事,这些时日,粤海水师大批船只出没在漳泉二州,并时不时派出船只抵近大岛探察,让大岛之上的普特曼斯与众海寇,心底恐慌不已。
“汉军船只越来越多,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上岛来,在座的诸位大当家有什么破敌之策?”普特曼斯开口问道。
下方的钟斌道:“总督大人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兵马十余万,除非汉人举清倾国之兵前来,绝对登不上岛来。”
杨策皱了皱眉,显然没有这般乐观,开口道:“岛上百姓粮食多从外间运来,如果官军围而不攻。”
“那是就打上一场!还怕他们不成!”杨策之弟杨阔高声说道。
刘香笑道:“杨三弟好气魄。”
杨阔冷冷瞥了一眼刘香,对这赞扬之言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暗暗警惕。
因为刘香一直想吞并所有的海寇势力,这一点儿不仅是杨家三兄弟不满,其实就连荷兰人也暗暗警惕。
而在场的原金沙帮帮主严青、怒蛟帮帮主上官锐等人,则是旁观这一幕,并不参与,作为曾经跟随多铎大乱江南的海寇,如今早已失去了江浙沿海的藏身之地,只能寄人篱下。
幸在在这几天,满清汉军旗的石廷柱,借着曾经多铎手下听令的香火情,已经为两方势力封官许愿。
刘香道:“现在汉军的刀都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过是打一场罢了,现在我们要人有人,要船有人,兵器也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刘大当家说的好。”在场一众海寇头目,纷纷齐声应好。
石廷柱说道:“总督大人,我大清将派水师南下驰援,到时人多势众,又有我大清八旗精锐,汉人绝对不敢贸然攻岛。”
普特曼斯点了点头,朗声道:“能否让鸡笼山大岛保持海上独立地位,全在诸位手里。”
荷兰的东印度红夷在岛上的人手原就不多,先前无非是仗着火器装备以及造船技艺,这也是这位荷兰总督不愿与在场汉人分享火器的缘故。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个小厮进入厅堂,朗声说道:“大当家,清国的肃亲王带领了数万船队赶过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海寇头目多是面带喜色,唯有刘香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忧虑。
石廷柱笑道:“诸位当家,有我大清八旗精锐在,汉人绝不敢派兵登岸来袭!”
此方岛屿很快就能够牵制汉廷的力量,为大清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另一边儿,豪格在一众正蓝旗旗丁的陪同下,抵近大岛,看向周围郁郁葱葱的林木,对一旁的阿巴泰感慨道:“真是一方宝岛,如果我大清在此驻兵,汉廷腹部受敌,南北夹击,只能疲于奔命。”
其实,心底还有隐隐的一个期望,万一在辽东不敌那多尔衮兄弟的谋害,还能在这方岛屿上自立为王!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梁王: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鸡笼山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领着各路海寇来到卫港开始迎接豪格等众人,此刻,人群黑压压一片,站在卫港之前,眺望向那一艘艘鼓起风帆,劈波斩浪而来的战船,众人神色不一而足。
船只缓缓抵近陆地,豪格在阿巴泰以及正蓝旗亲卫的陪同下,下得悬挂着大清龙旗的旗船,刺骨凛冽的寒风呼啸吹来,身上披着的大氅猎猎作响。
阿巴泰等人,同样紧随其后,脸上多是见着傲然之色。
石廷柱快步而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见过王爷,王爷远道而来,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了。”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石将军,许久不见了。”
众人看向这奴颜婢膝的一幕,如刘香、杨禄三兄弟都是暗暗皱眉,清国的王公贵族视汉人如奴才,这谁能受得了?
豪格与石廷柱叙话完毕,说话之间,凝眸看向列队欢迎的普特曼斯,原本威严、冷漠的面容上现出几许笑意,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爱新觉罗·豪格,见过总督大人。”
普特曼斯打量着那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虏王,笑道:“肃亲王阁下,欢迎欢迎。”
刘香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看着豪格,目中现出一抹凝重。
这豪格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兵马,如果想要将大岛窃为己有,他手下这些兵马可未必抵挡的住。
其他如金沙帮的严青,怒蛟帮帮主上官锐,则是远远看向豪格,心头也思绪起伏。
豪格与普特曼斯双方寒暄而毕,进入总督官署,分宾主落座。
普特曼斯看向豪格,笑道:“亲王阁下与汉廷的卫国公刚刚交过手,汉廷的水师战力如何?”
豪格笑道:“总督大人,汉廷在海上对峙之时,多是依赖火铳之利,但只要是近战,我大清八旗勇士,各个一以当十,所向披靡,汉人根本不是对手,这一点儿,总督大人可以放心。”
普特曼斯点了点头,整哪样道:“亲王阁下手下的八旗精锐之名,我在岛上也略有耳闻。”
豪格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没有大炮,与汉人交手,对方炮轰之下,我们损失了不少战船,听说贵部手里有不少火铳,如果能列装至我们的水师,定然如虎添翼。”
普特曼斯闻言,道:“其实,我们现有火铳也不多,也就在四五十门,先前与汉军的水师对战,同样没有占到绝对优势,纵然换一批人操演,也不会太好太多。”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总督大人,我以为这些火铳,还是要分配给勇士,唯有敢打敢冲的勇士才能最大发挥出的这批火铳的效用。”
刘香在一旁闻言,皮笑肉不笑,环顾四周说道:“你们听听,礼亲王这话说的,难道我们手下的人就不是勇士?先前与汉人水师大战,不少弟兄可都是舍生忘死的。”
在场众海寇头目,也都纷纷附和说道。
豪格笑了笑,只是目光阴沉了几许,说道:“刘大当家,贵部当然是勇士,但我大清八旗精锐,勇武天下皆知,就连汉人也闻风丧胆,朝鲜水师更是训练不辍,如炮铳在我们手里,更能在两军阵前发挥作用。”
刘香并未开口,只是笑了笑,身后的一个二当家,已经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礼亲王,这也不尽然吧,平安州还不是被那卫国公打的落花流水?可见这勇武之说,也是信口开河吧。”
杨禄在一旁听着,面色淡漠如冰,都这一切冷眼旁观。
豪格脸色“刷”地阴沉下来,目中隐见杀机流露。
阿巴泰冷哼一声,“嘭”地一拍小几,沉声道:“我们两边儿对战,看谁把谁打的落花流水?”
“怕了你还不成?”刘香身旁的二当家怒道。
身后的众海寇纷纷聒噪,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普特曼斯脸色铁青,怒喝道:“够了。”
而刘香与豪格双方,皆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豪格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气定神闲。
但心底却充斥着浓郁的杀机。
普特曼斯身旁不远落座的另外一海寇头目钟斌,眼眸骨碌碌转了下,笑了笑说道:“大敌当前,正是同心协力之时,起内讧就是自寻死路。”
普特曼斯面色阴沉,冷声道:“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决不能闹起内讧来,至于火铳如何分装,还是看哪一步操舟更为稳妥,不然,火铳随船沉没大海,再想造出来,就不大容易。”
豪格道:“总督大人说的不错,还是要看哪家水师能在海上与汉军相抗,否则反而折损了火铳,让官军占了上风。”
这会儿,杨禄面色淡漠,开口道:“礼亲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我等先用酒菜,等以后再作计较。”
算是找了台阶给众人下。
而后众人也暂且不提火铳列装一事。
但首次见面,几方势力齐聚鸡笼山大岛,已然有些暗流涌动起来。
……
……
与此同时,福州城——
崇平十六年,已经悄然走进了冬月,虽是地域接近热带,但天气寒冷彻骨,贾珩率领船队浩浩荡荡地来到这座南方的福州府城。
福建巡抚闫鸣率领三司官员,在渡口迎接卫国公以及江南水师。
闫鸣年近五十,头发灰白,身形略显消瘦,身后不远处是布政司的藩司官员,以福建布政使冯正为首,冯正也是冯太后之兄的二子。
此刻,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现出了楼船的桅杆顶部,旋即,战船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一眼望去,一面面“汉”字火焰旗帜,在战船四周随风而起,猎猎作响。
“中丞大人,人来了。”在场众官员皆是面带喜色,纷纷开口说道。
闫鸣笑了笑,吩咐道:“来人,放鞭炮。”
“噼里啪啦……”
旗杆挑起的一挂鞭炮声响起,硝烟弥漫之间,纸屑纷飞,喜庆气氛似乎驱散了冬季的寒意,也让正在焦急等待,面上见着不耐之的人群重又蒙上喜色。
闫鸣招呼道:“诸位,都过去看看吧。”
说话间,福建地方官员众人纷纷向着浩浩荡荡而来的水师相迎而去。
旗船之上
悬挂着一面中军大纛的桅杆之下,贾珩双手持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陆地,眺望过陆地,可见山脉蜿蜒起伏,枯黄萧瑟,而岸上还有不少官吏乡绅迎接至港口。
北静王水溶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笑意同样浮起,说道:“子钰,福州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们下去见见福州府的官员。”
待大批船只停靠在卫港,相继放下风帆,大批身穿一袭织绣精美的飞鱼服,腰间悬配一把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自船上下来,皆沿渡口两岸警戒。
而贾珩与北静王从船只上下来,原是并排而行,北静王水溶渐渐落后半步,以示敬意。
福建巡抚闫鸣率领在场官员相迎而去,脸上堆起熟练的微笑,说道:“卫国公,北静王爷,下官福建巡抚闫鸣携本省官员,见过两位大人。”
此刻,不远处的官员,看向二人,都暗暗惊讶于卫国公和北静王的年轻。
北静王自不必说,北静王水溶世袭罔替的郡王爵位,而卫国公实在了不得,据闻以布衣之身,屡立功勋,最终封为国公。
而布政使冯正抬眸看向那少年,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先前的书信中就曾提及,冯家长兄能够出任河南藩台,没少仰仗这位卫国公从中举荐。
贾珩看向一众福建官员,面上也现出一丝笑意,说道:“闫大人和诸位大人,无须多礼。”
闫鸣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热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北静王水溶同样笑道:“闫大人,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劳动闫大人出城相迎,实是让小王受宠若惊啊。”
先前,北静郡王水溶率领水师南下,在福州停泊,就与福建巡抚衙门以及三司的官员打了不少交道。
闫鸣笑道:“水郡王客气了,郡王一别近月,风采更胜往昔啊。”
说着,伸手相邀说道:“卫国公,水郡王,巡抚衙门之中已经略备了薄宴,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移步衙堂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北静王水溶前往福建巡抚衙门。
此刻,身后的福建官员以及江南大营将校浩浩荡荡地前往官衙,而身后的江南水师也陆陆续续进港。
官衙厅堂之中——
文官武将各坐一边儿,互相寒暄着。
贾珩与北静王则是坐在上首,与福建巡抚闫鸣以及布政使冯正叙话。
闫鸣问道:“如今天气进入冬季,想要发兵攻打鸡笼山,天气多有不便,卫国公此行是即刻动兵,还是在等等?”
贾珩道:“再等等,等几地水师陆续到来,相继联合一起,也好派人探察一下情报。”
闫鸣点了点头,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府福州方面府库也不充裕,今年夏天,不少地方受了旱灾,从总督府和巡抚衙门借走了不少粮秣和银两,目前不容易筹借太多。”
贾珩道:“闫巡抚的难处,本官已经知晓,但兵事紧急,闫巡抚尽量筹借,朝廷方面也会在就近购置大部,不会让福建方面难做。”
闫鸣笑了笑,说道:“有卫国公这句话,下官也就放心了。”
随后,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待与福建官员用罢接风宴之后,贾珩也返回下榻的驿馆。
陈潇道:“先前已经派眼线进鸡笼山打探消息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现出思索,道:“豪格此刻已经带人前往鸡笼山,敌寇正是团结一心的时候,现在还不宜出兵,我们对夷寇之间的情报太少了。”
所谓打仗打的就是信息差,现在对夷寇的了解不够多。
陈潇柔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转而问道:“洛阳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陈潇白了一眼贾珩,说道:“刘积贤说已经到了洛阳了,正在对皇后的船队暗中保护。”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等过两天,如有必要,我北上接应一番。”
倒不是他觊觎雪美人,而是如果皇后船队遇袭,他也要负许多责任。
陈潇轻声说道:“那接下来就是等鸡笼山战机出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
不大一会儿,府卫忽而来报,却是福建布政使冯正前来拜访。
贾珩道:“走,随我去见见这位冯家外戚。”
说着,起得身来,前往前院厅堂,看向正在正襟危坐的冯正,道:“冯大人。”
冯正连忙起得身来,拱手道:“下官见过卫国公。”
“冯大人。”贾珩拱手还了一礼,说道。
两人分宾主落座。
冯正问道:“卫国公,女真和朝鲜的水师这次南下潜逃至鸡笼山,未知岛上海寇还有多少?”
贾珩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五万来水师,此刻,与红夷、海寇聚在一起,几方势力虽聚拢一起,但各怀鬼胎,不用太过担心。”
冯正笑了笑,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问道:“卫国公为当世名将,胸中应有破敌之策了吧?”
贾珩道:“战机还要再看看,倒也不用急。”
冯正点了点头,赞同道:“兵家之事,最忌心浮气躁,卫国公不愧是当世大将。”
贾珩道:“冯大人,鸡笼山之上的海寇不少都是闽地百姓,冯大人可知他们的底细还有跟脚?”
冯正道:“有不少是闽地的罪犯,因为触犯了律法,被通缉之后,带至鸡笼山岛上,等到从事海贸劫掠站稳脚跟以后,往往一带多人,皆前往鸡笼山从事此等生意。”
贾珩点了点头。
其实纵然是后世,一旦偷渡在外,站稳了跟脚,也会迅速一带多人,将整个村寨中的同乡带走。
冯正道:“好查倒也好查,甚至有不少都在乡野盖了祖宅,在过年查禁不严之时,还有拖家带口回来,府县的官员蒙受其贿赂,并未向上奏报。”
贾珩道:“此地宗族之念深入人心,多有耳牵面热之事发生,倒也不足为奇了。”
冯正笑了笑,道:“卫国公是当世名将,如能从中有所启发,拟定破敌之策,那当真是最好不过了。”
贾珩道:“冯老大人过誉了。”
而后,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待冯正离去,贾珩看向一旁走出来的陈潇,说道:“果然内有不少隐情,一些大的头目与当地的士绅有所勾连。”
陈潇蹙了蹙秀眉,清声道:“那接下来,派锦衣府下去查查。”
“先查查,如果确凿,动员亲属劝降。”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派往濠镜的使者去了吗?”
陈潇柔声道:“已经去了。”
贾珩温声道:“等粤海水师和登莱水师一出来,还要整合相关船只和火力,统一军令,先试着攻击鸡笼山,看看众海寇、红夷的抵抗力量。”
这次收复之战,并非一蹴而就。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粤海水师邬焘也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率领水师,来到福州府城,另一边儿,登莱水师的保龄侯史鼐也相继领兵前来。
一时间,福州城内外到处充斥着大汉水师的身影,大汉水师的船只在海峡之间来回游弋,一派山雨欲来之相。
……
……
而另一边儿,洛阳城,渡口——
说话之间,宋皇后今天也到了启程之期,渡口之上停泊的船只在周围缇骑和京营骑兵的护送下,升起风帆,向着东方而去。
渡口之上,就有不少马车以及芦蓬相送,除却韩国夫人府的众诰命夫人,还有寓居在洛阳的勋戚诰命,也远远而望。
陈渊立身原地,皱了皱眉,目送着一艘艘战船沿着黄河南下,目光阴沉几许。
“公子,为何?”身旁的青年,将阴冷目光自船只之上收回,问陈渊说道。
“锦衣府的人最近有了防备,再等等。”陈渊面色如霜,目色涌动起担忧。
近来洛阳城中来了一批新的锦衣,而且还有人提醒他,袭击那妖妇之事已经为身在南省的贾珩小儿侦知。
楼船舱室之内,宋皇后一身淡黄色衣裙,葱郁秀发绾成精美云髻,脸蛋儿肌肤白嫩,柳眉弯弯,美眸莹润如水。
宋皇后收回目光,看向梁王陈炜,柔声说道:“炜儿,你四舅舅在开封府为官,到那以后再停两天,咱们就一直到徐州了。”
梁王道:“母后,这是你要的今天的邸报。”
说着,就将手中邸报递给宋皇后的贴身女官。
宋皇后接过邸报,低头阅览,声音温婉轻柔:“贾子钰在崇明沙海域击败了女真,那这会儿是南下追击了?”
梁王轻笑一下,似有几许不屑,说道:“听说是小胜一场,现在女真和红夷倒是勾结在一起了,原本海战还有平安州大捷就是靠着红夷大炮,现在敌寇和女真也有了红夷大炮,再想那般轻易就打赢,可就不容易了。”
他始终认为,让五姐和婵月齐齐下嫁贾珩的所谓平安州大捷,不过是一场侥天之幸。
如果不是皇太极被意外轰毙,也不会让父皇同意这般荒谬的提议,兼祧宁荣两府,同嫁帝女和宗室之女。
看向自家儿子那模样,宋皇后反而有几许好笑,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笑意,说道:“子钰前往西北之时,身边儿好像也没有带红夷大炮。”
“那和硕特人和准噶尔人没有女真人难对付。”梁王反驳道。
宋皇后瞥了一眼梁王,这两天也渐渐习惯了自家二儿子对贾珩的看衰,道:“你呀就是偏见太重,贾子钰能从一介落魄勋贵子弟,到如今柱国之臣,岂能是侥幸二字能够轻描淡写的,战事之上,一场场胜利,一次侥幸,还能次次侥幸?”
梁王闻言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宋皇后柔声道:“如今江南新政与兵事都如火如荼,你兄长在京城,倒有些鞭长莫及了。”
梁王抬起阴鸷的面容,凝眸看向正自出神的宋皇后,暗道,母后心底只有兄长,他同样是皇后元子,仅仅比兄长少出生了一年半载,就要屈居其下。
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宋皇后端起茶盅,饱满如桃红花瓣的粉唇贴合在瓷碗上,轻轻抿了一口,说道:“纵然你兄长真的…贾子钰以后还是需要倚重的社稷之臣。”
想起那少年的清冷容颜,宋皇后凤眸闪烁了下,芳心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贾珩:我可向朝廷保举……
福州
时光匆匆,随着各路水师汇聚在福州,十余万大军连同船只聚集在海港,战争的脚步愈发临近。
而今日,正是贾珩召集几方水师将校共议征讨鸡笼山战略的日子。
贾珩道:“想要攻下大岛,不能不先拿下澎湖岛,自福建东山岛起,可直抵澎湖,海上的洋流和风向,粤海水师最近可曾摸清?”
这时,粤海将军邬焘拱手说道:“回禀卫国公,先前已派人记录风向和洋流,但我水师新到海峡,尚不明就里。”
“此事可以找居住在福建沿海的渔民,他们熟知洋流风向。”这时,北静王水溶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粤海水师先封锁红夷南下的路途,红夷与海寇的巢穴在安平,需要摸清他们的布防情况,本帅会让锦衣府还有各房,闽地地方官员也要多加劝说,否则天兵一至,岛上匪寇化为齑粉!”
这次集合了十几万兵力,不可能一团乱战,需得安排妥当。
说着,看向福建巡抚闫鸣,说道:“闫大人,最近锦衣府会对一些海寇造册,以便劝说投降,此为攻心之策。”
其实也是老套路了,即动员亲眷对窜逃海外的人劝说自首,尤其是闽地宗族观念极深,往往是一扯一条藤,沾亲带故,数不胜数。
闫鸣打着保票,说道:“卫国公放心,下官这几日就会督促地方官员动员记录在案的海寇族亲,劝说在鸡笼山为盗的丁壮。”
贾珩道:“再一个就是最近水师船要试行操演,携带辎重,在后天齐聚泉州,要对大岛全面封锁。”
漳泉二州离鸡笼山大岛最近,也可以直捣位于台南安平的夷寇巢穴,算是得天独厚。
水溶问道:“卫国公,如果夷寇整合而毕,与我官军开战,战事可能提前爆发?”
贾珩道:“如是海寇来袭,那就先行打过一场,正好也检验一番我大汉水师的战力。”
待与众水师将校议完事之后,各自散去用饭。
贾珩则是重又返回书房之内,落座下来,拿起舆图以及最近水师呈送的情报,开始研究。
陈潇道:“洛阳那边儿暂时没有遇袭的消息。”
她先前托人隐秘带话,陈渊应该稍稍收敛一些。
贾珩道:“让刘积贤时刻盯着,确保不能出任何纰漏,等到了金陵,如果这边儿尚无战事,我就前去一趟。”
贾珩说着,抬眸看向陈潇,又问道:“这些时日,锦衣府在福建府县探察的如何?”
陈潇说道:“在安溪县找到了几个庄子,里面不少都是杨家三兄弟手下部卒的亲信。”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派人给杨家三兄弟带话,朝廷可以对彼等过往劫掠诸事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弃暗投明,朝廷有筹建海师,向外扩展海贸的意向,那时可给他们一官半职,求一栖身之所。”
这就是在历史之上对付海盗屡试不爽的诏安之策。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刘香其人势力最大,向有自立一方之心,杨氏兄弟的确是个突破口。”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问道:“潇潇,去濠镜的使者,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吧。”
陈潇点了点头,道:“不过消息还没有送来。”
贾珩道:“这一仗不好打。”
可以说,这次水战与西北的陆战还不同,更多是水师交锋,尤其是路途迢迢。
不过这一仗过去,大岛问题一解决,姑且不说他在青史之上成为民族英雄的问题,对整个华夏走出去也奠定了基础。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大汉水师自福州出发,开始向泉州挺进,而闽地的官员也开始动员匪寇留在福建当地的亲属向身在鸡笼山的匪寇劝说归降。
一时间,除却海峡之上大批航行的战船,似乎陷入了一场难得的平静。
贾珩在泉州视察了相关舰船以及火铳装备,同时编练演训,准备登岛作战的相关事宜。
重又返回位于泉州的水师卫港,进入官署书房之中,内里放着炭火盆,里间暖意融融。
贾珩落座下来,接过陈潇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杨家三兄弟手下的头目联络到了没?”贾珩问着一旁落座的陈潇。
陈潇柔声道:“有一些已经搭上线了,开始寄信劝说投降官军。”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拥在自己怀里,问道:“可有相关的杨家三兄弟的关系。”
陈潇挣脱了下,玉颊羞红,轻嗔说道:“你别闹。”
“天冷了,抱在一起暖和一些。”贾珩低声说道。
这段时间忙着备战,都没有怎么和潇潇亲热过,嗯,烟瘾有些犯了。
陈潇眸光闪了闪,轻轻按住贾珩寻找暖手宝的凉手,柔声说道:“杨家三兄弟就是泉州人,其族中四叔现在安溪县当典史,分属县中胥吏。”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他四叔可否劝说杨氏兄弟向族中输诚?”
陈潇柔声说道:“安溪县知县已经劝说过了,去倒是愿去,但担心会为其他海寇察觉,丢了性命。”
贾珩道:“等事成之后,本官保举他为一县知县。”
这等县中胥吏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当一任县太爷过过瘾,其他的赏格可未比眼前的赏赐更能扰动人心。
陈潇柳眉挑了挑,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那杨家三兄弟呢?你准备如何分化拉拢?”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果杨家三兄弟能够弃暗投明,我可向朝廷保举,三人为世袭卫指挥使,另以五等爵相赠。”
如果真的收复大岛,给二人一个男爵,或者子爵,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陈潇道:“这样也好,唔~”
神清骨秀的少女还未说完,就见那少年凑将过来,只能冷哼一声,闭上眼眸,脸颊渐渐浮起两朵晕红。
……
……
台南,安平
豪格等人也暂且安顿下来,但因为前日红夷大炮的归属问题,引得暗流涌动,而关于布置也分配好。
以刘香领红夷大跑前往澎湖驻守,以防备官军突袭。
营房之中,铜盆中也点上了炭火,众人都穿上了棉衣,进入冬月之后,整个台岛阴雨绵绵,温度降低了不少。
其实,朝鲜水师南下除却没有带够充足的粮秣,还没有想到棉衣的问题,皆着单衣罩甲,这几天的朝鲜水师已经开始缩在军帐中,不怎么愿意出去活动。
而相关军需补给都是刘香供应。
豪格落座在厅堂中,眉头挑了挑,脸色阴郁如冰,低声说道:“这个刘香,继续催催他,让他手下多提供一些酒肉还有棉衣。”
不远处的阿巴泰应命一声,然后领着几个正蓝旗的佐领去了。
石廷柱道:“王爷,刘香一直想吞并其他几部,杨禄三兄弟与其早有龃龉,眼下只是暂时联手对抗汉军,钟斌等人倒是唯刘香马首是瞻。”
“我看他是想独占此岛,谋一方基业。”豪格目光冷芒如电,沉声说道。
如果按豪格以往的性子,刘香以及手下等人对自己还有士卒的态度,早就暴躁的想杀人了。
但豪格这次南下本就是被多尔衮排挤,见到如此大岛之后,已经有了谋求一方基业的想法。
石廷柱道:“王爷,我观此人野心勃勃,只怕是荷兰红夷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等到势大之时,再行驱逐红夷。”
豪格道:“红夷的火器还是十分犀利的,如果他们能源源不断提供火铳,我们在这方大岛上,可以攻打汉人的闽地,到时候可自南向北,成就一方霸业。”
石廷柱道:“王爷所言甚是。”
另外一位随豪格南下的汉军旗都统吴守进,方面孔,刀疤脸,声音已有几许沙哑,说道:“王爷,现在大敌当前,还不宜与其冲突,等他与汉军战过一场,就知道汉军的厉害,那时候还是得王爷才能打败汉人。”
豪格慨然说道:“那自不用说,舍本王其谁。”
多尔衮三兄弟,连足智多谋的多铎在海战上都被那贾珩小儿生擒,先前他毫发无伤,可见多铎才是真正的有勇无谋。
豪格自然听到国内一些满清贵族之间的流言,比如自己有勇无谋的说法,但豪格对此向来嗤之以鼻。
不远处的一张楠木椅子上,安然就坐的崔道成,面上神色却没有这般乐观之态。
这一路南下,朝鲜水师损伤了七八千人,女真人为了这座岛屿,或许不介意牺牲掉最后一个朝鲜人!
就在豪格这边儿议事之时,另一边儿的杨禄所在的卫港。
杨阔迟疑说道:“大哥,澎湖岛能守住吗?”
杨禄道:“刘大当家也是打老了仗的,这几天不是说,官军的水师其实也不比我们强多少?”
杨策摇了摇头,说道:“官军这次来势汹汹,最近手下人有了不少流言,说是官军集合了一二十万人,要一举拿下鸡笼山,将大岛收归朝廷治下,我们兵力上倒是不惧,但岛上军需辎重不齐,不能长期坚守。”
岛上原本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海贸,不具有自给自足的特性,一旦战事拖延太久,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
杨策身为杨家三兄弟的智囊,在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儿。
杨禄面色也凝重几许,说道:“汉人这几年是不好对付,上次咱们兄弟和朝廷水师打的那一场,可是吃了不少亏,手下弟兄没少伤亡,汉人这是动真格了的。”
杨策道:“兄长,最近手下兄弟有不少收到了家中的信,有的是老母唤他们回去,说官军要派人收复大岛,如果再不回来,家中财货都会被以赃物收缴。”
没有说落草为寇还带着老母亲的,有许多海寇或者说水手,更是将在杨氏三兄弟手下讨生活当成一份工作。
而贾珩使出的攻心之计,显然正在渐渐奏效。
杨禄一下子就引起警惕,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杨策拧眉思索了片刻,说道:“大哥,只怕是官府找到了我们的村子,不少弟兄的家人都在村里居住,这下子都有些害怕了。”
杨阔高声说道:“大哥,当初如果连家眷都一并迁过来就好了。”
“故土难离,都迁移过来岂是那般容易的。”杨策瞥了一眼杨阔,开口说道。
杨禄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弟说的不错,都迁移过来,实在不容易。”
杨策眉头紧锁,语气坚定说道:“兄长,只怕要不了多久,官军就要来劝降我们了。”
杨禄闻言,心头一惊,说道:“二弟何出此言?”
杨策道:“这卫国公既能想出这等攻心之策,就有后续之策。”
杨阔怒道:“这些狗官,心眼太多了,我反正是不投降,我们兄弟在海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比在朝廷管束下自在?大哥和二哥都忘了被官府欺负的时候了?”
“等事到难为之时,向官府输诚是一条后路。”杨策道。
杨禄心头微动,目光投向杨策,问道:“二弟先前不是说可以投奔女真,到时候混个侯、伯之爵什么的。”
“前些时日,大哥应该也看到了,那汉军旗的石廷柱在女真人手底下,如同奴才,被呼来喝去,我等兄弟真的到了女真手下,能受得了这种鸟气?”杨策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初石廷柱向豪格奴颜婢膝,这一幕落在一众贼性难除,无法无天的海寇头目眼中,都将原先的投清之念暂且打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这大清的官儿,还是能不做就不做。
当然这也就是豪格本身高傲,自视甚高,如果是多铎或者岳讬,在这几天多半是礼贤下士,与一众海寇头目打成一片。
杨禄点了点头,说道:“三弟说的是,这清国的官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可这汉人朝廷惯用诏安之法赚人。”
“就是先留条后路,我听说这位卫国公也是一位人物,如果得其承诺我等最终与朝廷以后,在鸡笼山停调不听宣,那也未尝不可。”杨策道。
“留条后路,倒无不妥。”杨禄说道。
几人商讨着保全之策。
另一边儿的刘香同样也在商议着对抗官军的方略。
因为最近刘香所部截留了近八成的红夷大炮,故最直面汉人兵锋的澎湖岛,也就由于刘香所部防守,最先接受汉军的攻击。
刘香身旁头目李魁奇,也是刘香的儿女亲家,素有刘香团伙智囊之称的李魁奇,说道:“刘大当家,汉人多半会从澎湖攻击,我们头一步就是要守住,将几台红夷大炮都拿出来,修建成炮台,一旦汉人接近,就击沉他们的船只。”
刘香道:“李大当家,红夷大炮珍贵无比,这是我大军与汉军在海上决战的凭借,况且,我也不赞成一味防守,否则久守必失。”
李魁奇道:“刘大当家这么一说,也是正理,只是最近汉人的水师封锁南下出海的通道,不让我们南下获取物资。”
“那就先攻破他们的封锁,最近派出一些舟船,先和汉军打上一场。”刘香脸上戾气丛生,冷声道。
他要先打一场,告诉岛上的诸方势力,他刘香才是这片海岛上的王者!
事实上,在众海寇势力中,刘香手下的兵力的确是最多的,大概有三四万人,如果再加上钟斌和李魁奇的一两万人,两方手下的兵马合计就有五六万。
这也是刘香想要独霸鸡笼山大岛的底气,完全足够建立一方割据势力。
当然相比平行时空历史之上全盛时期的郑家,拥兵二十万,船只三千余艘,还是差了不少意思。
这也是荷兰这些年坚持厉行的分化、打压所致。
因为先前汉廷厉行海禁,闽粤不少穷苦百姓为了改善生活,随着一些亡命徒,成村成庄投入走私,渐渐聚拢出如此的海盗船队。
“汉人封锁海域的是粤海水师,他们分成几轮,凡有船只,一概围攻,我们现在澎湖驻守,一旦分兵,就要考虑到官军会趁机攻击澎湖的情况。”另外的钟斌开口道。
刘香道:“金沙帮和怒蛟帮以及四海帮的残余匪寇,不能帮着驻守一段?”
李魁奇冷哼一声,语气重多有不屑,道:“他们被分派在后方策应,和官军交手几乎是怕了,他们的人手也不多,不过五六千,站脚助威还行,但顶事就不要指望了,尤其是怒蛟帮的上官锐,有飞帮主之称,当初大战之时,脚底抹油,属他跑的最快,可是坑害苦了女真人。”
金沙帮、四海帮和怒蛟帮当初与多铎共乱江南之时,势力还有不小,但经过汉军的持续追杀,折损渐多,两部加起来现在只有五六千人,更多还是凑热闹。
刘香目中冷芒闪烁,低声道:“最近几天好好筹划一番,就在这几天主动出击。”
就在刘香等人紧锣密鼓,准备先发制人,打通粤海水师的南向封锁之时,荷兰驻台湾总督府内的普特曼斯同样焦头烂额。
先前一场议事分配,将红夷大炮四十余门拨付给了刘香所部,手下的四千余人则完全手持燧发枪的火铳,猬集在安平,以及赤嵌城和热兰遮城两处殖民地。
一位红头发,面相长的有些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其名韦麻朗,其人是东印度公司的负责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主要是垄断马尼拉与中国、日本等国的贸易。
如将荷兰的金属、药材,巴达维亚的香料、胡椒、琥珀、麻布、棉花、鸦片、锡、铅等物贩运至中国,而中国的丝织品、陶器、黄金等物则转运至南洋诸国,一来一回,牟利巨大。
韦麻朗说道:“总督阁下,炮铳给了刘香,他们野心膨胀起来,势必威胁到我们的安危。”
可以说,荷兰人能够以少量兵力控制整个台湾岛,红夷大炮以及燧发枪等优势的军事装备要占很大的功劳。
普特曼斯道:“现在大敌当前,不宜起内讧,如果真的威胁到我们,那时国内再派大船过来,我们不能。”
这位台湾总督十分清楚合则利,分则损的道理。
“那等打败汉军以后,怎么收回这些炮铳?”韦麻朗问道。
红夷自然不会自称自己是红夷大炮。
普特曼斯道:“他们虽然有炮铳,但我们手下几千兵马,还有不少战船,如果刘香不守规矩,我不介意再换一个听话的人。”
韦麻朗道:“那时候的战事损失将会更大,会影响到国内的贸易。”
现在的荷兰国内还大量渴求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海域带来的庞大贸易利润。
“中国有句古话,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现在我们还有的选择吗?”普特曼斯问道。
从对岸的古老帝国开始打算收回这方岛屿的时候,战争就已经不可避免,而单独靠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后续无援,根本打不过源源不断的汉人。
当初打败郑家之后,当初就有想到刘香手下的势力会越来越膨胀,虽多加限制,但还是从当初的一两万人到现在翻了一倍。
尽管国内增了几次兵马,也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女真人,总督阁下打算怎么办?是结盟还是提防?”韦麻朗问道。
普特曼斯目光冷声,道:“女真人也有些不安好心,提防之后还要结盟,他们需要我们的火铳还有匠人制艺对抗汉廷,那就可以向他们联合,同时压制刘香他们,此外,更可以顺势将货物大量销往朝鲜。”
韦麻朗点了点头,说道:“总督阁下考虑的周祥。”
普特曼斯抬头之间,眼眸中似乎带着忧虑,说道:“但不管如何,以我们的人手想要控制住这样的大岛,最终都是控制不住的。”
在这一点儿上,这位精通中国事务,深知华夏人力物力磅礴的荷兰总督似乎十分悲观。
荷兰本国面积就不大,人口更不多,现在的贸易只是建立在火器以及相关航海技术上,等到华夏王朝反应过来,不管是朱明、还是陈汉,抑或是夺取天下的满清,都不会容许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那就是陛下和国内的大臣考虑的事情了。”韦麻朗道。
两人一时默然。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红夷大炮在手,何惧官军?
神京城,大明宫,武英殿
正是午后时分,冬日和煦的日光照耀在庭院中。
崇平帝在一众宫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步入殿中。
“微臣见过圣上。”兵部侍郎施杰连忙率领一众军机处司员迎将上去,面上见着笑意。
而魏王陈然一身青红蟒服,也赫然在座,见得崇平帝到来,也从书案后起身,向崇平帝行礼。
崇平帝看了一眼魏王,没有理会,抬眸看向军机大臣施杰,问道:“施卿,卫国公那边儿可有军情急递传来?”
施杰道:“回圣上,卫国公这两天已经领舟船进抵福州,还未有最新军报传来。”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大员岛上,海寇与红夷兵力几何?”
在汉廷的官方称呼中,一是沿袭明称台湾为鸡笼山,一是明时闽南之人称岛为大员。
直到康熙设台湾府,始有后世之称。
施杰拱手道:“启禀圣上,据锦衣府奏报,岛上合红夷、海寇、东虏三方之兵,几过十万,如今卫国公领兵一路追剿,打算收复此方岛屿。”
崇平帝道:“贾子钰为老成谋国之臣,前日向朕上疏提及大岛对国家社稷之重,以其为海贸基地,可为朝廷岁增银近千万两。”
这是贾珩前不久给崇平帝所上的一封奏疏,陈述了海贸对朝廷国库的重要性。
以贾珩的政治影响力,这封奏疏在朝堂还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有些对海贸颇有微词的官员,虽有不满,但因为海关今年税银,白花花的雪花银放在众人眼前,倒也不好多说其他。
施杰道:“圣上,卫国公所言不错,大岛当为海贸要道,如果为我朝收复,以之控扼南洋通衢要道,用不了多久,海面之上尽为我中国商船航行如织。”
崇平帝道:“如果攻打大岛,福建等地兵力、粮秣可还足够?”
施杰回道:“回禀圣上,福建方面奏报,地方已筹措粮秣,内务府和海关拨付了一批银子给楚王殿下,采办诸般军需物资,打仗一应所需之物,皆可足够。”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今岁虽战事连绵,但海关税银进项不少,倒勉强可补。”
如果没有海关进项,让汉廷朝臣尝到甜头,或许这一场收复之战都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施杰转而提及一事,说道:“圣上,微臣已将海师条陈拟制出来,还请圣上御览。”
一个书吏拿过一份奏疏递了过去。
崇平帝此刻从戴权手中接过,垂眸看去,见得其上所列条陈细则,点了点头,说道:“海师经制防御,当四方海域之镇,名为东海,南海,北海三大海师,施卿显然是用了心的。”
施杰连忙说道:“不敢当圣上夸赞,微臣先去先得了卫国公所上奏疏的不少启发,这制令原就是在卫国公倡议军制上修改而成,还有不少疏漏之处。”
崇平帝道:“可惜子钰不在此地,否则……罢了,先让书吏抄录一份儿,南下给子钰过目,你们两方磋商,争取拿出一支筹建海师的方案来。”
施杰拱手称是。
其实,朝廷文臣对筹建海师也颇有微词,因为意味着武将势力的膨胀,但经过施杰的解释,只是对原有沿海水师的兵卒整合,以便更好应对朝鲜水师的侵扰以及驱逐红夷,为南洋海贸保驾护航,这种异议才渐渐消弭了一些。
而后,崇平帝又在武英殿坐了一会儿,这才返回内书房重新理事。
在崇平十六年的冬月,临近年关,神京城的文武群臣又将目光投到了千里之外的台湾岛上。
……
……
福建,泉州府
贾珩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视察卫港之中的船只以及诸项防御设施,不少炮台以及军事设施修建的颇为险峻、陡峭。
一艘艘战船在港口内进进出出,往来不停,不少内穿鸳鸯战袄,外间罩着甲胄的军士,按着刀枪来回走动。
这一日,贾珩接到锦衣府卫领着一个身穿四品武官袍服的参将,低声说道:“粤海将军派人过来,禀告什么要务?”
那粤海水师的参将开口道:“节帅,刘香派人出南面海域与敌寇来战,我粤海水师与其激战,损失不小,唯因敌方炮铳犀利,粤海将军恳请卫国公派遣江南水师来援。”
水溶眉头皱了皱,凝眸看向那报信之人,诧异问道:“刘香这是主动出击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岛上不堪封锁,刘香才主动出击。”
水溶清声道:“子钰,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眼下先拨付一批携带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驰援粤海水师,余下,让我思量思量,如何拿下澎湖。”
刘香的水师也有红夷大炮,这一下子就抵消了官军的火器优势,想要大破海寇,拿下澎湖诸岛,还得从长计议。
水溶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亲自领着兵马前往澎湖岛海域。”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抬眸看向水溶,温声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水溶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贾珩也没有在卫港中多待,来到岸边儿临时征辟驻节的官邸,大步进入书房之中。
陈潇面如清霜,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说道:“杨家三兄弟回信了。”
贾珩道:“拿来我看看。”
陈潇将手中的信封递将过去,只见信封表面书写着“卫国公亲启”几个大字。
贾珩拆阅而观,半晌之后,不由放下手中的信笺,清声道:“杨家兄弟还是有疑虑。”
信中对自己兄弟这些年对来往客商的劫掠后悔不已,恳请朝廷的宽恕,同时希望得到卫国公的保证,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陈潇柳眉之下的清眸凝视着那少年,眸光闪了闪,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贾珩道:“先回信安抚,实在不行用一出反间计。”
曹操将涂抹不清的信纸寄送给韩遂,从而导致韩遂与马超两人反目为仇,这一招数,他也可以用用,但不是这般用,因为收了密信不烧了,就等着“马超”来查验?
陈潇轻声道:“眼下已经进入冬月,刮西北风,我军在北方,其实正适合进兵。”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几天,我已经着令诸部检视船只,准备跨海作战,等摸清前往岛上的洋流,就可直接进兵。”
这次不仅是以奇兵胜,也要以正兵合,以堂皇之势收复整个大岛,整个官军集合在泉州,可兵分三路,隔绝澎湖与台南的联系。
只是这样的伤亡就太大,还是在等杨家三兄弟的动静。
幸在这段时间,前去劝降的族亲已经见到了杨家三兄弟,并且稍稍说动三人。
贾珩说着,来到书房之后,拿起一管毛笔,开始给杨氏三兄弟写回信。
而后,将书信递给陈潇,说道:“将这封信给他们回过去。”
陈潇点了点头,接了信笺,转身离去。
贾珩重又离了书房,去寻随行而来泉州府的福建布政使冯正,一同商量出兵的军需后续事宜。
楚王这会儿倒不在泉州,而是在福州购置军需品供应水师大军。
此刻,冯正与泉州府的知府正在商议将转运而来的粮秣和酒肉囤积在府库中,见到众锦衣府卫簇拥而来的少年国公,不敢怠慢,面上堆起笑意,说道:“卫国公过来,有何吩咐?”
贾珩道:“冯大人,我这边儿寻你有点儿事儿。”
冯正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贾珩来到议事的官署。
贾珩道:“最近朝廷会出兵前往鸡笼山,前线粮秣和军需都准备齐全了吧?”
冯正道:“卫国公放心,眼下几座粮仓中已经开始囤积粮秣和军需,足够大军月余,余下的,藩司衙门正在与其他府县协商,尽快筹措。”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冯大人办事妥当,未知福建这几年田亩和士绅置田如何?”
他这次不仅要剿灭海寇,还要为以后的福建以及台湾治理打下坚实基础。
而第一步自然就是了解福建当地对的情况。
冯正道:“福建等地,土地不多,官宦士绅购买粮田的不多,不少百姓都以临海打渔为生,朝廷后来历行海禁,不少百姓生计更差,故而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出海劫掠,彼等扑之不灭,而官军剿灭起来,不胜其烦。”
不像江苏等地买地置产,读书科举,闽地更多是出海从事海贸,土地兼并反而没有这般严重。
贾珩道:“朝廷不再行海禁,百姓难道不该欣然而迎,共襄海贸欣欣向荣之盛举?”“百姓欢迎,不能说原先成寇掳掠的海盗欢迎,此外,还有朝廷的官绅先前通过走私,与海寇勾结,不少都攫取暴利,而今朝廷放开海禁,百姓不论官民,皆可载货至远,这就砸了不少人的饭碗。”冯正道。
贾珩闻言,脸上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感慨说道:“先前,官商勾结一体垄断海贸,牟利庞巨的确非如今可比。”
冯正点了点头,说道:“如今的闽地,据下官所知,有不少三司官员从事海贸,等卫国公领兵打仗之时,需得谨防走漏风。”
“那是自然,机事不密则害成。”贾珩点了点头。
福建当地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这冯正就是在暗示他三司衙门,如藩司、臬司衙门内部就有内鬼。
贾珩想了想,问道:“闫大人可是祖籍福建本地人?”
冯正摇了摇头,说道:“我朝实行异地为监临官,闫大人不是闽人,但其子倒是娶了泉州知府俞凤贤家的女公子,两家算是儿女亲家。”
贾珩闻言,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隐隐觉得眼前的冯正在暗示着什么。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泉州知府俞凤贤官声如何?族中子弟可有行船走私之事?”
冯正笑了笑,说道:“这个,下官就不知晓了。”
贾珩心头有数,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天寒地冻的,冯大人不如吃两杯酒,暖暖身子。”
这位是冯太后的娘家人,倒也是外戚,两人属于同一阶层。
当然,也可能选择性陈述,想要利用他借泉州知府俞凤贤扳倒福建巡抚闫鸣,还是别的目的。
因为海禁之前,福建肯定是大范围海贸走私,否则以台湾为基地,做马尼拉与中国的走私贸易的荷兰红夷,如何将货物销往中国。
这里定然有官面人物的默许。
此事得让锦衣府卫调查一番了。
贾珩打定主意,唤着冯正一同用午饭。
待二人用罢午饭,贾珩重又返回驻扎在卫港的办事区域所在。
……
……
翌日,下午时分。
贾珩正在书房中翻阅锦衣府对福建府相关官员的履历和眷属关系汇总奏报,忽而有人禀告,粤海将军邬焘领一众扈从前来见过卫国公。
贾珩来到厅堂,见到了邬焘等粤海水师的一行将校。
“邬将军,先前的奏报提及,官军伤亡两三千人,损失战船六七艘,这战事是怎么打的?”贾珩毫不客气地问道。
如果官军都是这般战力,那收复台湾想都别想。
邬焘面色倏变,急声说道:“卫国公,刘香所部不少都装备了红夷大炮,先前交手之时,我军论火力,并不是刘香所部对手,但双方伤亡大差不差,刘香所部也没有讨得多少便宜。”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粤海水师这一年来的操演和整顿,难道毫无用处?纵无红夷大炮,如何损伤如此之多的水卒?”
邬寿拱手请罪,说道:“末将惭愧。”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先前与敌对战,水战的传统战法可有尝试?对刘香所部的船只杀伤几何?还能封锁。”
邬焘开口说道:“回禀卫国公,先前派火船冲破了船队,烧了不少船只,海寇也有差不多同等伤亡,现在我军已停泊至金门,而刘香也畏缩至澎湖。”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刘香刚刚击退官军,士气正在高涨,我军想要一举拿下澎湖,不太容易了。”
开局虽是不胜不负,但其实失却先手,让刘香在澎湖站稳了脚跟儿。
这不同于郑成功收复台湾,荷兰红夷毕竟人少,也不同于施琅收复台湾,郑氏集团腐朽不堪。
唯一的优势,敌寇一盘散沙,各怀鬼胎,不能将实力凝聚在一起。
这才是机会。
邬焘心头一凛,连忙拱手说道:“末将惭愧。”
贾珩道:“先前水郡王已经率领江南水师驰援,明日,本官也会亲率水师前往金门,共攻澎湖。”
仍是要先一步打下澎湖,否则,后有澎湖岛上的敌寇袭扰,根本无法登陆本岛。
……
……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澎湖岛东北方的茫茫海域之上,蔚蓝苍穹之下,一艘艘楼船乘风破浪,周围的甲士手持长枪,来往巡弋,面上现出凝重之色。
一艘悬挂着海盗旗的船只之内,杨氏三兄弟的老大,杨禄正在阅看着书信,浓眉渐渐皱成“川”字,似有些举棋不定。
“那卫国公怎么说?”杨家三兄弟的杨阔,问道。
杨禄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杨策,说道:“希望我们在大战之时,攻击刘香所在的步卒,此外,接应汉军上岛,对我等兄弟三人不吝指挥使与五等爵封赏。”
杨阔冷哼一声,说道:“女真动辄以公侯伯爵相赠,这汉人朝廷比着女真还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
“女真人的爵位不值钱,不如这汉廷的爵位。”杨策在一旁也看完书信,低声说道。
杨禄眉头紧锁,说道:“我就担心,汉人出尔反尔,或者使出诱降之计,实在不行,真到了大败的时候,我们弟兄前往南洋的岛屿随便猫着,虽然荒凉了一些,但总比这种不受拘束的好。”
杨策叹道:“故土难离,就算我们愿意,手下一众弟兄也未必愿意。”
闽人乡土观念极重,不少在海上做了海寇,还会在乡里置产,翻修房屋,如非走投无路,不会永不回乡。
杨阔愤然道:“大哥,汉人胆敢不讲信用,我们就和朝廷拼了!”
“那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是想要和朝廷拼了,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杨禄眉头紧皱,语气不无担忧。
杨策道:“兄长说的不无道理,朝廷不可轻信。”
杨禄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再等等看,万一官军打不过我们,我们也不用寄人篱下。”
杨策面上若有所思,低声道:“那就依大哥之意,等官军下一步的动向。”
杨禄将手中的信笺放到火焰上,伴随着袅袅青烟升起,信纸化为灰烬。
而在澎湖岛上,石木垒砌的厅堂之中,人头攒动,热闹不停。
刘香正在犒赏手下的水手和头目,厅堂之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派喜气洋洋之象。
先前与粤海水师交锋不落下风,这无疑鼓舞了刘香以及一众头目。
刘香放下手中的酒盅,常年被海风吹得有些粗糙和黝黑的面庞上现出欣喜之色,说道:“诸位,经过前后两战,可以看出,汉廷的卫国公也不过如此,真到了海上,我们有射程更远的炮铳,他们同样不是对手。”
下方列坐的头目,闻言,面上皆是现出笑意,说道:“大当家说的是,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颗脑袋。”
然而,这时,一个头目来到刘香身边儿,附耳低语几句。
刘香眉头紧皱,凶狠的面容变了变,目中不由现出几许惊讶,放下茶盅,在一众头目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诸位暂且饮酒。”
说着,离了厅堂,来到里厢,阴沉了一张脸,沉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大当家,杨家三兄弟手下不少人都在庄子里,和官军可是早就眉来眼去了。”那中年汉子冷声说道。
刘香脸色阴沉,道:“他们兄弟在后方的望安岛,一旦和官军联合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来回踱步了一会儿,问道:“此事可有确凿的信儿?”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与官军约好。”
“约他们出来,我要问问他们想要意欲何为!”刘香眸光闪烁,心头有了主意。
约杨氏三兄弟出来,然后剿杀三人,夺其部众,独抗官军!
先前与官军的交手给了刘香充足的信心,红夷大炮在手,何惧官军?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贾珩:原本就不好拷问……
金门岛
海面之上,大批四百料战船鼓动一面面风帆,乘风破浪,抵近金门岛,除却贾珩率领的江南水师外,还有后续赶至泉州府与贾珩汇合的登莱水师以及保龄侯史鼐。
这座岛屿原本还在海寇手中,但粤海水师当初第一时间就占据了这座岛屿,将其收入囊中,目前已成为官军进兵澎湖的前沿阵地。
水溶领着韦彻、贾菱等一众水师将校相迎而去,将贾珩与保龄侯史鼐迎至驻扎金门的营房。
贾珩一路上听着水溶介绍金门岛上船只的情况,问道:“澎湖岛上敌情如何?”
水溶道:“刘香所部水师在澎湖岛上搬运土石,垒砌炮台,想要以岛屿顽抗天兵,先前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过去。”
贾珩又问道:“我们的红夷大炮船比之刘香手下水师,是多是少?”
水溶道:“据先前交手的船只来看,刘香手下的红夷大炮船只也只是几十艘,比我们江南水师也没有多多少。”
其实双方的红夷大炮数量大差不差。
贾珩皱了皱眉,又问道:“那火铳优势方面,双方势均力敌?”
水溶点了点头,道:“刘香使用红夷大炮,没有我江南水师熟练,如果正面对上,还是我江南水师胜算更多一些。”
因为水溶先前曾经率领江南水师与刘香所部水师打过一场,对刘部海寇的实力了解一些。
贾珩沉吟道:“豪格的朝鲜水师,内有八旗精锐,同样不可小视。”
众人说话间,进入军帐之中,屏风上已经悬挂起一张海域分布图,正是双方的兵力局势分布图。
贾珩在帅案后坐定,目光扫过军帐中一应将校,在场之人不仅是江南水师的将校,还有粤海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将校。
贾珩拿起一根尺子,指着舆图,介绍说道:“据相关船只侦察,澎湖岛上主要是刘香所部的四五万水师,也是刘香控制整个南洋航道的所有水师主力,而红夷则在安平的热兰遮城以及安平古堡龟缩,东北方向则是女真和朝鲜水师巡弋,以防备我水师绕袭,在澎湖岛附近则是杨氏三兄弟,三方势力互为呼应,互为犄角,兵力合计在十二万左右。”
在场众水师将校听着,面上现出专注之色。
水溶想了想,道:“卫国公,豪格手下的兵马不少出自朝鲜水师,可否派朝鲜水师全罗道总管李道顺前去劝降?”
贾珩道:“我也正有此意,王爷思虑缜密,可依此计行事。”
水溶得了赞许,心头不由大喜。
贾珩想了想,说道:“女真人和朝鲜水师不会满足于为红夷火中取栗,其目的在于乱我闽浙沿海,接下来,福州以及沿海诸水师,当仔细检视海域,以防海寇上岸袭扰我东南沿海。”
豪格不是南下义务出兵的,更多还是借红夷扰乱大汉东南沿海。
在场一众水师将校,静静听着两人叙话,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先解决澎湖岛上的刘香,唯有拿下刘香,我朝廷水师才能自两路进兵大岛,否则后方三杨与女真左右呼应,我大军绝不是对手。”
其实,他是想率领一支奇兵绕袭位于安平的荷兰红夷,但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这等决胜之谋,不宜当着一众将校的面叙说。
水溶道:“澎湖岛地狭兵少,不好防守,敌寇定然领船队在海上与我水师主力决一死战。”
北静王水溶这段时间领兵在外,无疑比之过去成长了许多。
韦彻提醒道:“节帅,也要提防女真自侧翼攻击,否则我等船队两方被围攻,一招不慎,就是大败亏输的结局。”
比之刘香的海寇,官军的兵力虽然略占优势,但不意味着就是百分百的碾压局。
贾珩道:“水郡王与韦将军所言不错。”
而后,贾珩看向韦彻,朗声道:“我军以江南水师正面攻击,另外两侧牵制豪格率领的水师,以防其从侧翼牵制大军,韦将军。”
韦彻起身抱拳道:“末将在。”
贾珩道:“韦将军,你为前锋,领江南水师破袭澎湖岛屿,与刘香所部展开水战。”
“是。”韦彻闻言,领命称是。
贾珩转头又看向一旁的保龄侯史鼐,朗声道:“史侯,你率登莱水师牵制豪格以及手下的朝鲜水师,谨防其南下,策应澎湖岛上的刘香。”
保龄侯史鼐拱手道:“卫国公放心,登莱水师誓死阻挡住女真和朝鲜水师!”
这位史侯领水师随着贾珩自福州来到泉州,又至金门,手下的兵马也有几万人。
贾珩说完,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朗声道:“接下来就是等待战机,一举荡平夷寇!”
而他会率领一支兵马直抵红夷盘踞的安平,出其不意拿下安平,端了荷兰红夷的老巢。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等等杨氏三兄弟的动向,看看能不能多一内应。
待众人议事而毕,贾珩离了军帐,返回下榻的居所,看向一旁的陈潇,问道:“杨氏三兄弟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看向那少年,提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柔声问道:“这会儿还没有消息传来,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道:“既没有消息,那就再等等。”
现在的岛上几方势力正是团结一心,共抗于他的时候,可以先不确定出兵之期,再看看风向。
陈潇清冷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万一杨氏兄弟骑墙观望,又当如何?”
贾珩轻声道:“那这场大战仍要进行,不过,我让你在刘香军中散播消息的事办了吧?”
“吩咐过去了。”陈潇道。
贾珩道:“现在就是等他们的火并,刘香一直想吞并杨氏兄弟的人马,这次得了交通官府的消息,肯定坐不住。”
陈潇道:“那最近这段时间得时刻留意着消息了。”
贾珩转而又问道:“福建巡抚闫鸣还有泉州知府俞凤贤的情况,锦衣府查办的如何?”
陈潇温声说道:“这两家的族人近来的确有海贸走私之事,俞凤贤之子俞胜与钟斌、刘香等人相识,但究竟向海寇出卖了多少情报,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大军行动,皆有保密,这几人并无泄密的动静。”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让锦衣府派人好好讯问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两人正在叙话之时,外间锦衣府卫禀告道:“都督,保龄侯求见都督。”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说道:“我去见见保龄侯。”
此刻,用来待客的花厅之中,保龄侯史鼐正襟危坐,品茗等候,一见贾珩,连忙放下茶盅,相迎而去,说道:“子钰。”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世伯过来是?”
史鼐道:“豪格以及手下的朝鲜水师,勇猛强悍,一旦双方船只抵近,女真八旗精锐跳荡袭杀,我手下的登莱水师只怕抵挡不住,特向子钰借兵以抵挡其精锐八旗。”
贾珩问道:“借哪一支精兵?”
史鼐笑了笑道:“借子钰这次带来的那支燧发枪队,配置在船上,一旦女真精锐跳荡船上,就可以火铳痛击贼寇,那时候登莱水师可有力牵制豪格所部。”
贾珩道:“史世伯怎知那支燧发枪队威力无穷,可挡女真精兵?”
他手下的确有一支燧发枪队,分属中护军,这次南下带来了五六百人,也就是五六百条枪,如果再加上从金陵又搜集出的一批燧发枪二百支,大概就是八百支枪。
史鼐道:“我也是听说,燧发枪比之火绳枪威力要大上许多,以其威力,豪格等人誓难抵挡。”
贾珩想了想,轻声说道:“这种火铳队原就不多,稍后可以拨付一半给世伯,但我还要来留一部分有着大用。”
突袭台南安平之时,需要用的到这批枪支。
史鼐闻言,心头大喜,道:“子钰放心,定能不使女真人跃船来攻,挡住他们。”
待史鼐离去,贾珩转身返回书房,迎着陈潇的目光,说道:“我们留一部分燧发枪还有轰天雷,待登陆时用得到。”
陈潇抿了抿粉唇,担忧道:“还是有些太冒险了,红夷在安平筑城把手严密,再加上他们火铳犀利,想要拿下并不容易,后继无援,就有全军覆没之险。”
这又是与当初突袭阿哈密一战仿若。
贾珩摇了摇头,道:“突袭安平非智勇兼备之将不可当之,如今三大水师之中,除了我这给主帅,旁人都不适合。”
“就知道你会这般说,”陈潇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这次你让我陪着你一同去。”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丽人,许是这些天海风吹的脸颊都有些龟裂,但眉眼英气秀丽不减分毫,弯弯秀眉之下,清眸明亮剔透,不由伸手拉过那双纤纤柔荑,说道:“潇潇。”
被那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陈潇轻哼一声,清冷的唇线勾起,说道:“你盯着我干嘛?”
贾珩轻声道:“干,不是,你嘴巴干了。”
陈潇:“???”
“唔~~”
还未说完,就见眼前一暗,分明是那少年再次凑将过来,温软和亲昵的熟悉气息欺近,似带着一股珍视与喜爱。
过了一会儿,陈潇玉颜染绯,清眸早已褪去了冰冷和冷峭,似乎一脸嫌弃地抚了抚雪梨上的口水,整理下衣襟,清丽眉眼间现出一丝嗔恼,说道:“你…腻不腻。”
这都大白天的,弄得人不上不下的。
贾珩笑了笑,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庞,对上那双明媚的眼眸,低声道:“一辈子都不腻。”
陈潇闻言,娇躯轻颤了下,芳心虽然甜蜜不胜,但鼻翼还是冷哼一声,嗔怒说道:“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给甄家妖妃说去吧。”
贾珩轻轻拥住丽人,眸光闪了闪,心底忽而叹了一口气。
如是甄晴,显然是不能与他同生共死的,雪儿或许可能?
这等问题关乎人性,原本就不好拷问。
……
……
另一边儿,澎湖岛
正是冬月时节,天空下起了阴冷的冻雨,一股湿冷蚀骨的寒风吹拂着人面孔,在船上巡弋警戒的海寇都紧了紧脖子,张嘴之时已出现淡白色的热气。
“刘香邀请我们过去?”杨阔面色阴沉如铁,不由冷哼一声,冷冷看向那过来传话的头目。
那头目脸上陪着笑说道:“刘大当家说从安平运来的新一批棉衣到了,优先供给杨大当家。”
杨阔不屑说道:“他就这么好心?”
说着,摆了摆手,轻声道:“先下去歇着吧,天怪冷的。”
待打发了那头目,杨阔看向一旁的杨禄、杨策,笑道:“大哥,二哥,刘香转性子了?”
这几天,手下的兄弟不少都冻坏了,进入冬月以后,温度下降了许多,主要是湿冷。
杨策皱了皱眉,道:“这次是有些不寻常,先前为了这点儿军需物资可是没少争吵。”
杨禄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先前一战,刘香自知自己挡不住官军,所以想让我们关键时候出手相援,不致袖手旁观,再说最近是越来越冷了。”
杨策眸光闪了闪,心底涌起诸般猜测,而后目光坚定几许,冷声道:“大哥,只怕此事还另有隐情。”
杨禄目光灼灼,问道:“二弟的意思是?”
杨策道:“我总觉得刘香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与汉廷书信往来的事了。”
“这……”杨禄面色倏变,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怎么可能?每次都是心腹之人去通传消息。”
杨策目中现出睿智之芒,说道:“我们手下不少人,与刘香手下的头目也有交情,保不齐有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将最近朝廷派亲戚捎信的事儿,私下里传出去了,刘香正愁没有借口吞并了我们,这就是借口。”
杨氏三兄弟先前与刘香争斗了好几年,对刘香其人秉性十分了解。
杨阔闻言,面上现出忧愁,道:“二哥,这怎么办?”
杨禄想了想,说道:“他又没有抓住实证,只要我们兄弟不承认有这一回事儿就行了。”
“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杨策两道浓眉之下,虎目冷芒闪烁,低声道:“我看着刘香想要朝我们下黑手。”
杨禄目带征询之色,道:“那二弟有何应对之策?”
不等杨策开口,杨阔冷声道:“兄长,以我看,先下手为强!”
杨策这次难得赞许说道:“三弟说的不错,先下手为强,他邀请我们去澎湖,我们推搪不去,即刻让人知会卫国公,相约出兵,共讨刘香。”
杨禄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眼下这都是猜测,还没有到这一步,现在还只是猜测,一旦错了,就是那手下弟兄的性命开玩笑,汉廷的卫国公还没答应我们的条件。”
杨禄觉得仅仅凭借一些猜测,就与刘香翻脸,实在太过草率。
再加上,先前派出的使者要求汉廷承认杨氏三兄弟在鸡笼山担任卫指挥使,控制整个鸡笼山,听调不听宣。
贾珩对此还没有明确态度。
杨策道:“兄长,不如派人过去,就说我等需要防备汉廷水师围攻澎湖,就派人接收棉衣,如果他一心想诱我等去澎湖,那就说明存了坏心思,如果答应我们所请,那就说明,我们只是猜测。”
杨禄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说道:“那就先依二弟之意。”
杨策又道:“不过该与那卫国公联络,还要联络,多准备一条后路。”
杨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三兄弟计议已定,就开始派人分头行动。
而另一边儿,豪格与朝鲜水师还不知刘香与杨家三兄弟已经各自猜忌了起来。
豪格与朝鲜水师领着二百多艘船,沿着海峡向东北方向航行,眺望着远处的海岸,似乎是望着福州城的方向,
豪格面色不无感慨,说道:“如果这方岛屿在手,闽浙之地任我女真儿郎纵横,汉廷就只能被动挨打。”
阿巴泰道:“这方岛屿是不一般。”
豪格道:“前日那红夷总督给我说,等战事一了结,将会割让鸡笼山附近的平原给我们做居住区,可以共治大员岛,那时候就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随着刘香日渐做大,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终于想出了一条联虏制寇的策略,因为女真起码没有与荷兰直接的利益冲突。
刘香则不然,刘香想要独霸鸡笼山大岛,驱逐荷兰人,垄断整个南洋的海贸。
不过,双方之间的合作还仅仅停留在意向交换的层面。
“王爷,摄政王的信。”就在豪格豪情万丈,畅想着天下时,一个身穿蓝色泡钉棉甲,身形魁梧的牛录额真,快步从远处而来。
豪格闻言,面容神色就有些不好看,招呼说道:“拿过来。”
豪格离辽东这么久,多尔衮的书信也终于到了,主要是交代豪格尽快将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匠师尽快解运至盛京。
豪格凝神阅览而毕,冷笑一声,然后将以满文书就的书信递给阿巴泰。
阿巴泰看完,同样冷笑一声,道:“老十四这是等不及了。”
豪格道:“先不用管他,等打败汉人水师,再将那贾珩小儿的人头和红夷大炮一同带回辽东,那时候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他才不要什么双摄政王的局面,大清只有一个王,那就是他豪格!
阿巴泰点了点头,笑道:“那时候,再看盛京城那些老旗主,还有什么话说!”
他堂堂努尔哈赤的亲儿子,现在却沦落成一位小旗主,新帝登基,也只是封了个饶余贝勒。
而豪格已经允诺他,待继位成功以后,定然让他独掌一旗,晋爵亲王。
豪格看向一旁剃成金钱鼠尾的汉人,目光一横,说道:“派船只去海岸上看看,汉人的防守怎么样,如不行,就抢他一手!”
他才不会按部就班地打仗,如果福州方面防守薄弱,那就一举拿下福州府城,以攻代守,让那卫国公后院着火。
“奴才领命。”汉军都统吴守进应了一声。
但这场试探注定是空想,贾珩在离开福州之前,就留下了一部分水师力量配合岸防兵马,时刻警惕女真和朝鲜水师的进犯。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吴守进无功而返,重又去见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