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 封侯,封侯!(求月票!)
大汉,神京
贾珩此刻立身在甲板之上,内着黑红缎面刺绣坐蟒袍服,山字无翼冠下的面容在寒风中冷削如刀,目光炯炯,几如鹰隼。
船只抵近渡口,从船舷之上放下一块木板。
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下了船只,一眼瞧见那立身在黄色伞盖之下,众星拱月的中年皇者,面色适时现出激动,快行几步,近得前来,相拜道:“微臣见过圣上。”
“子钰。”崇平帝看向那少年,对上那热切而“孺慕”的目光,心绪也有一些激荡,近前搀扶着那少年的胳膊,道:“子钰,许久不见了。”
子钰这一次南下,先是整饬盐务,继而重整江南大营,击退寇虏,生擒女真亲王,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如一柄神剑般将南省的一团乱麻斩落的井井有条。
要知道他在今夏刚刚平定了中原乱局,又主持了抗洪抢险,可以说前前后后奔波不停,席不暇暖,更不用说还有那番薯在中原喜获丰收,一举解决大汉的粮食危机。
大汉气象自此大为不同,内忧渐去,外患可弭,中兴有日!
这样有着擎天之功的臣子,他只是出来迎接怎么了?
遇事之时,满朝文武又在何处?
贾珩面上也有几分激动,说道:“谢圣上。”
不远处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大汉文武百官,见得这君臣相得,如鱼得水的一幕,目光变幻,面色复杂莫名。
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愤恨者亦有之!
而魏王看着正在叙话的二人,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艳羡,父皇待子钰这个女婿倒比他这个儿子还要亲!
宋璟凝了凝眉,目光恍惚了下,这位咸宁公主的三舅舅,心头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外戚,差之远甚。
贾珩道:“圣上,女真亲王连同正白旗的八十五名旗丁已经押赴京中,就在船上。”
说着,给亲卫百户李述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另外一艘满载府卫和兵丁的船只也抵靠岸边,在锦衣府卫的押送下,多铎连同几个女真将校带着镣铐和重枷下了船只,向着城门楼而来。
多铎此刻蓬头垢面,隔着凌乱的头发,冷冷看向大汉君臣,嘴角噙起一抹讥笑,这些朝臣已有和谈之心,甚至想将他放归。
汉廷果然如此!
这一路上,贾珩为了强化多铎的求生意志,或者说防止多铎自杀,并没有封锁着大汉朝的朝堂舆论,将一些邸报拿给多铎去看,使其了解大汉朝的朝局动向。
多铎自然得知大汉朝廷的战和之争。
锦衣府卫这会儿,正在给多铎以及其他的女真俘虏准备囚车,押送着前往京城。
这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朝臣的目光,除了前日的女真使者,许多汉官甚至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女真旗丁以及女真亲王。
就连杨国昌都不由多看了一眼多铎,苍老面容中见着一丝晦暗。
心头骂了一声,蛮夷!
韩癀也看向多铎,目光凝了凝,打量着其人,这就是女真亲王多铎?
相比几位阁臣的淡定从容,京中一些六部司衙的官员以及都察院的官员就没有那般气定神闲,交头接耳道:
“女真人!”
“那个应该是女真亲王多铎。”
“果如京中多言,身形高大,目狠如狼,几似熊罴野兽。”
一些官员在窃窃私议,原本因为在冷风中挨冻相迎的怨气都消散许多。
光是见到这女真亲王狼狈不堪地沦为阶下之囚,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其实,这也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陈汉官员对女真的复杂观感,如说一点儿仇视情绪都没有,也不尽然。
先前的捷报擒获了女真亲王,只是文字,所带来的感触当然没有这般视觉冲击的一幕,让汉庭官员让人心头震撼莫名。
极大地满足了中原上国的自尊心。
自隆治二十七年,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陈汉在女真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几乎就没有取得过像样的大胜。
可以说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而此刻的女真亲王以及大批女真俘虏,已是活生生地在眼前,那种冲击感无疑让朝臣心绪激荡。
不管战和之论的国策分歧如何,但现在无疑极大地激发了大汉文武群臣的大国自信。
天晴了,雨停了,大汉朝臣觉得又行了。
大理寺卿王恕,其人年近六十,头发灰白,凹陷的眼窝中见着莫名之色,感慨道:“三十年来如一梦,捷音忽自南国来。”
当年大汉隆治年间大败之时,王恕还在山西按察佥事,当时女真自代地入寇事急,他曾经前往组织民夫丁壮协助守城。
一旁的工部尚书赵翼,其人丰仪俨然,闻听王恕之言,儒雅面容之上带着振奋,道:“王老大人说的不错,这时我大汉三十年以来的首胜。”
大抵是一种,“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的复杂心情。
左都御史许庐也凝眸看向那少年,面色动容,目光涌起思索。
不管如何,永宁伯贾珩就是前汉之卫霍,帅师伐国的平虏良臣,如果其安分守己,大汉从来不会苛待武勋,如果阴蓄异志,那是天下共讨此乱臣贼子!
此刻,工部侍郎秦业也在不远处看向那少年,脸上喜色流溢,心头有着一种梦幻之感。
这是他的女婿,此代少有,盖世无双。
杨国昌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议之声,目中阴沉似水,心头渐渐蒙上一股阴霾。
在群臣都沉浸在这种胜利喜悦中,岂不生出女真不足为虑,何谈言和?
这难道是小儿的计策?
此刻,崇平帝身旁充任纠仪御史的右副都御史张治,也没有揪着正在热烈讨论的群臣。
而随着多铎押上囚车,渐渐接近,大汉群臣一双双目光都打量着女真亲王,如同见到了西洋镜一般。
“这亲王竟没有胡子?”
“额头还是光的?”
一些低品阶的御史言官议论着,都啧啧称奇。
这就是肆虐河北、山东等地的女真虏王,如今须发不全,果然是禽兽蛮夷。
多铎此刻被指指点点,只觉一股烦躁和戾气在心头涌出,目光冷冷看向那些官员。
等他女真入主中原,这些汉官都要卑躬屈膝,口称奴才!
却在这时,另一艘楼船之上忽而下来一队军装、旗帜迥异于汉军红色鸳鸯战袄的军卒,正是朝鲜水师的将校以李道顺为首,还有崔文轨,高锡恩等一干朝鲜水师将校。
几将黑压压地近得前来,向着崇平帝以大礼叩拜,高声道:“藩属小国之罪将李道顺(崔文轨,高锡恩)等见过大汉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在看着女真亲王的文武群臣,也被吸引了目光,看向叩首而拜的朝鲜水师诸将。
朝鲜?
这是一个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朝鲜曾是大汉的藩属国,但现在已为女真征服。
崇平帝心头微动,目中见着一丝喜色,问道:“这是朝鲜水师将校?”
因为在之前贾珩所上奏疏之上,贾珩已有提及,崇平帝倒也不陌生。
贾珩在寒风中的声音一如金石,身上披着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说道:“圣上明鉴,这是朝鲜水师的将校,李道顺等人心慕我华夏上国,如今弃暗投明,自愿归附反正。”
正在观看的群臣,面色变了变。
杨国昌见此,更是以阴冷的目光盯着那腰间悬着天子剑的蟒服少年。
果然是奸佞之辈,大奸似忠,以此邀媚于上!
因为历来帝王多是好大喜功,就喜欢这种万邦来朝,异域远服的戏码。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当年辽东失陷,朝鲜隔绝,朝鲜为女真所迫,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尔等重新归化大汉,大汉没有忘记朝鲜的藩属子民。”
说着,看向一众朝鲜将校,说道:“都平身吧。”
崇平帝说完,看向贾珩道:“子钰,此地风大,先随朕进城,朕已在熙和宫中摆下接风宴,庆贺此次大胜。”
贾珩拱手道:“臣多谢圣上。”
这时,戴权与一众内监、侍卫拉着一辆马车过来,天子座驾以六御而驱。
依然是如上次一般,贾珩从马夫手中拿过马鞭,看向崇平帝道:“圣上,上车。”
崇平帝也不谦辞,目光微笑地看向那少年,上了车,贾珩载着崇平帝。
而后面的大臣也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和轿子,在两旁军卒以及内卫、锦衣府卫的沿路扈从之下向着宫苑行进。
崇平帝挑开车帘,目光感怀地看向那执缰驾车的蟒服少年,轻声道:“上次还是夏天,子钰从夏至冬,才河南至江南,这一路没少辛苦。”
贾珩轻声道:“国家有难,臣为武勋自当往来奔走,不敢言苦。”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只觉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却不知从何开头,有对虏海战,也有两淮盐务,还有江南甄家,赵王余孽。
最终,想了想,只是微笑赞扬道:“子钰,江南一战,扬我国威,这是对虏以来的首胜。”
贾珩控制着马车的方向,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声音平静中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说道:“此为臣分内之责,不敢当圣上夸赞。”
“咸宁和婵月那丫头,她们两个怎么样?”崇平帝轻声问道。
贾珩轻声说道:“殿下还有小郡主随我一同回来,现在就在船上,等会儿就会进宫见过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
船上的女眷显然不能在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中,与他一同进城,等到相迎的官员散去以后,才会乘着马车返回宁荣二府以及长公主府。
君臣二人说着话,在府卫铁骑相护之中的马车渐渐自安顺门驶入皇宫,而后面的大臣也陆陆续续跟上。
之后大批府卫和军卒,押送着一辆辆装着着多铎以及女真俘虏的囚车,气氛肃杀地从另外一条街道向着锦衣府的诏狱押去,两旁站满了百姓观望,看着热闹,有的从高处扔着臭鸡蛋还有各种生活垃圾。
多铎此刻看向两旁街道以及酒楼上的百姓,心头冷笑连连。
此刻,神京城一百零八坊的百姓,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次凯旋,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都在讨论着被俘的女真亲王多铎的被俘。
神京城中的百万军民犹如欢乐的海洋。
正如王恕所言,这是三十年来大汉取得对虏之战的首场大胜,以生擒一位女真亲王为这场战事镶嵌了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而就在这时,贾珩先一步安排的锦衣府卫身穿便衣已经开始活动在茶楼、酒肆叙说着女真国内的亲王、贝勒都有谁,为之后进一步的舆论宣传攻势造势。
而这无疑为好奇的神京百姓揭开了女真贵族的面纱。
魏王与一旁的宋璟并辔而行,感慨道:“舅舅,这真是不容易,那么多女真都被子钰擒下,这样的能为,将来对上女真应也能连战连捷。”
还是那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相比战报之上的文字,还是眼前的女真亲王以及俘虏更能震撼人心。
宋璟笑了笑,倒也能够体会魏王的激动心绪,说道:“殿下等会儿可进宫去皇后娘娘那边儿,见见咸宁。”
不管如何,相比齐楚两王,从咸宁那边儿论起,殿下与永宁伯的关系无疑要亲近许多,而且听说楚王在南方折了世子,江南甄家也被抄检,这王爷夺嫡之胜就在眼前了。
齐郡王此刻也乘着一辆马车,而轩敞的马车车厢之中还坐着一中年文士。
贾雨村看向不远处愁眉不展的齐郡王,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月盈则缺,水满则溢,永宁伯如今春风得意,愈发势大不假,但朝中文臣的忌惮之心就越重,现在的和谈之声就是此由。”
齐郡王默然片刻,说道:“雨村先生,但愿这场和谈能够压一压他的嚣张气焰。”
“王爷放心,纵然圣上听信了永宁伯之言,将来对虏一但事有不利,那时候群起而攻,再如现在这般势大。”贾雨村宽慰道。
自忠顺王倒台以后,他改投齐郡王,但齐郡王明显不受天子待见,将来前途铵黯淡不明,听说楚王器重文士,可偏偏在南边儿又出了事儿。
魏王那边儿倒是……只是,齐郡王狠辣,现在却不好再轻易改换门庭了。
齐郡王目光忧心忡忡,说道:“话虽是这般说,但……”
但方才那女真亲王都被小儿所生擒,万一以后面对虏寇再次取得大胜呢?
真到了那时,这大汉朝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熙和宫
殿宇的琉璃瓦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廊柱之下的军士列队而站,宛如傲立风雪的长青松柏。
一辆雕以龙纹装饰,四方垂挂黄色帷幔的马车,两个高大的车辕在青白条石铺就的宫道上用雪痕水迹描画出两条平行线。
而椭圆状涂以红漆的宫门之后,冬日阳光照耀着一座静静矗立巍峨、壮丽的宫殿。
青龙匾额之上的熙和宫三个大字,金辉熠熠,在近晌的冬日日光中,熙和宫庄严华丽。
贾珩一拉缰绳,勒停了马车,从车把之上下来,伸出一只手,扶着崇平帝下得马车,道:“圣上,到了。”
崇平帝笑了笑,下得马车,看向少年那张俊朗、沉静的面容,目中现出一抹亲近和慈爱,说道:“走,随朕进宫。”
眼前少年其实是他的女婿,经此一战,咸宁许给子钰一事,在宫内宫外,都不会有着难以置信的异议,等着以后再立大功以后,就可赐婚,平息浮议。
贾珩却不敢托大,落后崇平帝几步,道:“圣上请。”
这时,百官还未跟上,君臣二人或者说翁婿两人沿着宫道向着熙和宫而去。
崇平帝问道:“现在京里于和议之论有不少争议,子钰你是什么意思?”
贾珩道:“微臣以为,我大汉初战告捷,正是重塑军心,激励民气之时,应该以女真亲王首级祭慰我大汉英灵,而女真寇虏以谋叛而斩,对虏坚持三不,不妥协,不接触,不议和!臣这几天观看朝中邸报,对朝中诸位大人所持之论也有所知。”
崇平帝道:“南安郡王所言,可以虚以委蛇,也是韬光养晦之计,子钰当初《平虏策》不是提到,女真非一日可灭?”
这位天子当然不是为主和派之言所动,而是需要听贾珩这位军机重臣的意见,以坚定乾纲独断的意志。
贾珩道:“圣上,臣在平虏策中还提到,女真建官立制,亡我之心不死,如今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臣刚刚听到,女真打算入侵察哈尔蒙古,到时我大汉彼时是不是要因和约而勒兵不前?”
崇平帝闻言,目光一紧,沉声说道:“察哈尔蒙古?”
贾珩道:“察哈尔蒙古王庭原本就在苟延残喘,一旦落入女真之手,我山西大同、太原重镇就将直面虏锋,如北宋一般,关中之地再无山河屏障,如果我与女真达成和议,彼等明年定会再启战端。”
崇平帝冷声道:“女真真是狼子野心!”
不说其他,单凭这一条,和谈之论,不足为取!
贾珩又说道:“如果放归多铎,女真通过本来就可休战的和议之言,拿回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而我大汉军心士气势必受挫,天下南北之士必定大失所望,此汉虏不两立!”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震,道:“好一个汉虏不两立!”
目光咄咄,郎声说道:“朕也是此番打算,女真当年不过是臣服我大汉的番邦,窃据辽东,沐猴而冠,我大汉岂能与其修约言和?等会儿,朕要问问这女真亲王为何犯我大汉?”
正如贾珩所料想的一样,这位天子对于“执虏酋问罪陛前,指斥其非”这等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君臣二人说着话,拾阶进入殿中。
熙和殿中左右两侧已经布置了酒宴之桌,便于以后的百官用宴。
随着时间过去,内阁以及军机处、五府六部寺监的的官员纷纷到达宫苑,按着品阶徐徐进入殿中,向着崇平帝见礼。
崇平帝此刻正襟危坐在金銮椅上,握着两侧扶手,下方群臣以内阁和军机处分成文武两班,以贾珩、南安郡王为首行礼参拜,山呼万岁。
崇平帝面色和缓几分,微笑道:“诸卿都平身罢。”
“谢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朝臣纷纷行礼谢恩,起得身来。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朝臣,沉吟说道:“永宁伯这次前往江南办差,一战大胜虏寇,生擒女真亲王,劳苦功高,不得不赏,戴权传旨。”
说到最后,这位帝王冷冷瞥了一眼杨国昌,心头隐隐涌起一股不好的回忆。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斗争,关于贾珩封赏的爵位,正好在贾珩到京的前两天也终于尘埃落定。
贾珩封侯,这满朝文武都没有异议。
不封侯,天下之人的吐沫星子都能将庙堂衮衮诸公淹死。
但究竟是几等侯,这就大有讲究,故而在贾珩前来长安的路上,在内阁的武英殿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争论,直到前天这场争论才彻底终结。
或者说是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国昌极力反对,甚至某种程度上赌上了政治生命。
如果内阁首辅反对,那么六科给事中封驳了奏疏,就会变得很难看,所以此事加上太庙献俘,一下子成了内阁中争论不休的话题。
杨国昌认为封三等侯足以酬功,否则不足弱冠的侯爵,将来再立了微薄之功,是不是还要封公,封王?
永宁伯年岁才多大?年纪轻轻,就一副权臣之势,岂是君臣长久之相?
崇平帝自然龙颜不悦,阴沉着脸不说话,但杨国昌这次是铁了心,要以逆耳忠言,上报君王一片知遇之恩。
至于韩癀和赵默等人,倒是觉得三等侯实在有些寒碜人。
倒好像是不情不愿给与一般。
韩癀和赵默两人因此提议晋爵二等侯,既有保全之意,又不至薄待功臣。
但崇平帝仍不满意,在经过一段时间僵持以后,询问恰巧从山西河东盐场,整饬盐务归来的户部侍郎齐昆,询问江南战事情由本末。
在崇平帝目光逼视之下,齐昆硬着头皮,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当是时也,敌虏势胜,江北大营水师新败,金陵军民士绅人心惶惶,迭逃城外,乱作一团,金陵故都直面虏锋,危在旦夕,永宁伯前后两战皆胜,如不封一等侯,难以服众天下。”
由是内阁的这场争论,以齐党干将的“秉公之言”彻底终结,才没有再等着贾珩到来京城以后,功爵还未定这样的笑话出现。
至于改封其他封号,反而没有必要,没有在与女真大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前,倒是不用改封封号。
而且根据大汉典制,都是两字侯,一字公。
比如什么平原侯,襄阳侯,忠靖侯……如此等等。
如果是封以公爵,那时候肯定是要封为一字公爵。
崇平帝目光掠向那身形挺拔的少年身上,面色带着几分和缓。
这满朝臣工又岂会知道他的布置,一门兼祧……三房,那时候,世袭罔替的郡王就是辽东的奖赏。
大汉东西南北四位郡王,还差一位郡王。
“永宁伯接旨。”戴权此刻白净的面皮上现出肃穆,举起一封绣以黄龙的绢帛,象牙白的玉石轴杆质地温腻。
贾珩以大礼参见,拜道:“微臣接旨。”
此刻,群臣也都听着传旨之言,有一些人也在好奇究竟给永宁伯封着几等侯。
贾政在通政使程信身后,此刻这位面如冠玉的政老爹,攥着笏板的手几乎都微微出汗,竟是比贾珩还要紧张。
秦业苍老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秦可卿已是伯爵夫人,下一步就是侯爵夫人,如诞下麟儿,可以说尊贵已极。
大明宫内相戴权面色庄重,“刷”地一下展开绢帛,高亢而响亮的声音在熙和宫中响起,说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安夏御夷,国家必赖折卫之佐,分茅胙土,朝廷不吝爵赏之隆……军机大臣、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检校京营节度副使贾珩,志行纯恪、才识敏明,自领皇命南下金陵以来,兢兢业业,如霆如雷,两定虏寇之乱,力擒虏王,威震夷狄,功莫大焉于社稷……人主统御天下,赏罚不明则百事不成,赏罚若明而四方可行,特晋爵为一等永宁侯,赐丹书铁券,以彰茂绩殊勋,钦此。”
杨国昌听着戴权念诵的圣旨,手中攥着的象牙笏板不由用力几分,面色阴沉如冰,哪怕早已知道这封圣旨的具体内容,但心头仍有些愤愤难平。
天子宠信奸佞,不纳忠言,韩癀媚君乱国,尺寸之功而得封侯一等,这样的圣旨岂得通过?
还有言暄……
杨国昌苍老眼眸跳了跳,余光瞥了一眼身旁自家的学生,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
罢了,天子宠信小儿,大势在彼,言暄如今蛰伏起来,将来再重振齐党。
韩癀见着这一幕,与一旁的刑部尚书赵默交换了个眼色,心头都涌起一股五味杂陈。
这封诏书自是在他的妥协下得以通过,力擒女真亲王,封侯一等,至于封无可封,那时候说不得能加快天子对永宁伯的猜忌。
下一次封公?封王?
天子很快就会发现,永宁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那时候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时!
此刻的二人还不知道崇平帝已为贾珩想好了其他法子。
岑惟山、方焕、颜宏等浙党中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心头涌起一股厚厚的阴霾。
武勋势大,而且还这般年轻,将来如何是好?更不要说,这贾子钰在南省做的那些事儿,欺压文臣,威服自用,已现权臣之相,虽现在乖顺侍上,但天子百年以后,彼正是权倾朝野,何人能制此子?
贾珩听完圣旨,面色微顿,面颊带着潮红,声音已有几分哽咽,拱手道:“微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等侯,他受之无愧!
这一路从中原方凯旋回京,刚下马来,就匆匆赶往江南,整饬盐务,重整南军,荡寇平虏,苟利国家社稷,不避祸福毁谤,罢人、治人、杀人,一等侯实至名归!
更不用说以番薯为大汉抑制住了此起彼伏的内乱之忧。
但远远还不够,现在的朝堂之中,有多少正在不怀好意等着他倒台,对他各种诋毁猜测,如今离他宰制山河,独步天下还有太远太远。
权势还是不够!
此刻,下方的贾政听到圣旨揭晓,心头也涌起一股欣喜,看向那叩谢圣恩的少年,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荣宁两府,贾氏一门立族百年,已现颓势,幸得子钰为贾家麒麟,横空出世,纵他身死也可告慰贾家列祖列宗了。
秦业脸上同样见着欣喜之色,也回忆着一二年的往事。
忆昔少年赶着驴车前来,与可卿成婚,可卿那丫头当时听了两个丫鬟的挑唆,一开始还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婿,还想悔婚,得亏他当初守信践约,否则,此时此刻又该是何等际遇?
封侯,封侯!在整个大汉勋贵之中,开国勋贵之中也才四王八公十二侯,而太宗朝的功臣最高也才是侯爵,侯爵之尊崇、稀有可以想见。
而且崇平一朝,不得不说相当遗憾,没有人因军功封侯,这也说明崇平一朝的武功不足。
可以说,贾珩至此进入大汉高级勋贵的行列,以一等永宁侯领军机大臣,掌锦衣都督,加兵部尚书衔兼太子太保,可以说这才是真正三位一体。
第八百五十三章 贾母:一等侯……(求月票!)
熙和宫
随着贾珩接旨谢恩,整个殿中原本屏气凝神倾听,一片寂静的众臣,也将目光收回,看向那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的少年,面色涌动着复杂之色。
这也太年轻了,年轻的过分!
当然,年龄问题并不足以让一些官员诟病,如果说年轻,那北静王还是世袭罔替的郡王,继承郡王之时也不过二十出头。
不过,继承而来的王爵,比这种通过一步步拼杀而出的爵位自然不一样。
所以杨国昌之忧,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南安郡王见着这一幕,心头冷笑连连。
暗道,少年得志的冠军侯,可是英年早逝的,将来之事,尤为可知。
不过是封侯而已,离郡王还远着呢!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贾珩,目中带着几分激赏,说道:“子钰入座吧,南征的有功将校,子钰这两天会同军机处、兵部拟定一个有功名单来,该封爵的封爵,该升赏的升赏,不要亏待有功之臣!”
贾珩连忙再次道谢,而后才在案后落座下来。
而后,殿中群臣也都陆陆续续在案后落座,这场庆功之宴才刚刚开始。
贾珩落座下来,面上神色重又恢复平静,起码落在外人眼中全无得意忘形之态,与一旁的军机大臣施杰低声交谈。
一副小马哥面对大马谦逊的模样。
崇平帝道:“子钰,那女真虏酋害我士民,朕倒要问问他,当年女真臣服我朝,为何背信弃义,降而复叛?”
说着,看向贾珩,道:“子钰,将那女真亲王押送过来,朕要亲自问罪。”
下方正在落座准备拿起筷子的群臣就是一愣,面色微变,看向那位中年皇者。
贾珩起得身来,整容敛色,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今日为喜庆吉日,倒也不宜杀人。”
群臣:“???”
此言一出,朝中群臣都是一惊。
不宜杀人?这是要来哪一出?
贾珩说完,拱手落座。
怒斥贼酋这种事儿,还是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如今刚刚返回京里,等到朝会之上天子再做怒斥会好一些,而且最好是和议之争以后,当着女真使者的面,推出午门斩首,然后以其首级告慰太庙。
崇平帝看向那目光坚定的少年,隐隐明白什么,说道:“子钰之言在理,今天是喜庆日子,也不好败坏了诸卿的心情。”
杨国昌这会儿脸色明晦不定,苍老目光垂下看向杯中转着圈儿的酒水,思量着贾珩之言。
这小儿分明是要与女真誓死以战,绝不罢休。
“先开宴吧。”崇平帝沉吟片刻,吩咐说道。
贾珩与群臣开始用着午宴,而后是宫中的一些舞女敬献歌舞,整个宫苑沉浸在欢乐和喜庆的庆功氛围中。
而坤宁宫中则是温暖宁静,芳香怡人。
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与到来的沈氏以及宋妍母女叙话,一旁还有魏王妃严以柳坐在一旁相陪。
“娘娘,公主殿下回来了。”六宫都太监总管夏守忠,小碎步而来,但脚步轻盈无声,面带欣喜地向着宋皇后禀告道。
宋皇后艳若桃李的玉面之上欣然之色难掩,声音如黄莺出谷,轻笑说道:“咸宁回来了?”
沈氏笑道:“娘娘,咸宁也该回来了。”
宋妍在一旁脸上也有几分欣然之色,表姐从南边儿快回来了吗?
不大一会儿,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在宫女和女官的陪同下,相伴进入殿中,窈窕静姝的少女,眉眼清冷,一身飞鱼服,外罩玄色披风,英姿飒爽模样,而身边儿的清河郡主则是粉红色袄裙,身披大氅,眉眼清丽。
“母后,母妃。”咸宁公主看向那气质如兰如菊、雍容华艳的丽人,远远唤道。
宋皇后笑着近前,拉住咸宁公主的手,打量着少女,说道:“咸宁,你可算是回来了。”
端容贵妃见到自家亭亭玉立的大女儿,芙蓉玉面上也见着嫣然笑意,说道:“在南边儿玩了一圈,看着高了一些。”
这段时间,这位有些想着天仙妈妈的端容贵妃,没少念叨着自家女儿,此刻打量着自家女儿,倒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长着一颗泪痣的眼角,那股幽艳妩媚的气韵似乎……
端容贵妃心头一惊,旋即,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子钰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又生擒了女真亲王,纵然两人真有了夫妻之实,亲事应该不会有所变动。
严以柳看向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的清眸蒙上一层思忖之色。
这时,李婵月也来到端容贵妃近前,唤道:“舅母。”
端容贵妃拉过李婵月的手,目中带着几分喜爱,揉了揉少女的脸颊,轻声道:“婵月比去金陵之前又长高了一些。”
沈氏在一旁笑道:“婵月过了年又长大一岁。”
说着,问道:“怎么不见长公主?”
李婵月轻轻柔柔道:“娘亲在金陵还有事儿要处置,今年大抵是不回来过年了。”
宋皇后闻言,玉容上的笑容凝滞了下,莹润如水的眸光微微动了动,心道,多半是处置着甄家的产业,甄家几代豪富,家资千万,晋阳这是……
可惜了内务府的职事怎么让晋阳管着了。
宋皇后在心里吐槽着小姑子,那张雍美如牡丹花瓣的脸蛋儿笑了笑,轻声说道:“等会儿得和太后说说,太后惦念着你娘。”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
宋皇后转而又看向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咸宁,你和婵月去趟金陵,可没少让你母妃担心,听说南边儿还打了仗?”
咸宁公主嫣然轻笑道:“我们在金陵,先生那时候都已经打赢胜仗了,后来去了好多地方玩着。”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打了个大胜仗,你父皇为这个事儿高兴了许久呢。”
咸宁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与一旁的严以柳打了个招呼:“王嫂,怎么没见王兄?”
严以柳浅浅笑了下,道:“他去了宫外迎接着永宁伯,咸宁你没有见着他?”
“刚才人太多了,我没瞧见王兄。”咸宁公主清丽玉颜上笑意微微,柔声说道。
众人兴高采烈说着,这时,一个内监在夏守忠跟前耳语几句,夏守忠近前,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娘娘,陛下封了永宁伯为一等侯。”
此言一出,坤宁宫中正在说笑的众人都是一停,旋即,咸宁公主道:“先生封侯了?”
宋皇后闻言,脸上带着笑意,美眸流波地看向端容贵妃,柔声道:“本宫想着也该封着侯了,这次南下立着这么大的功劳,女真亲王都生擒了一个。”
作为天子的枕边人,自然没有谁比宋皇后更能了解到天子对南国这场战事的欣喜,是那种在睡梦之中都能笑醒的喜悦。
端容贵妃心头也有几分欣喜,柔声说道:“子钰他这场仗打的不容易。”
这位丽人已经将贾珩当作自己的女婿。
说着,狭长的凤眸看向自家女儿,问道:“咸宁,你可见着是怎么打仗的吗?”
“我没有跟先生去前线,但先生两次海战大胜都是以少胜多,倒也有惊无险。”咸宁公主面色欣喜,柔声说道:“后来女真与水师来势汹汹,先生用了红夷的大炮一举荡平了女真还有海寇,后来在崇明沙上逮住了女真亲王,这里面有好多事儿呢。”
宋皇后笑道:“听你父皇说了,红夷大炮现在也送到了军器监,听说威力不俗,不过还是子钰领兵领的好。”
众人落座下来,宋皇后吩咐着女官去传着午膳。
宋妍听着众人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目光略有几分失神,也不知那位珩大哥是怎么打的仗。
听娘亲说,那珩大哥将来要和咸宁姐姐成亲,将来就是她的表姐夫。
不提宫中如何喧闹,却说贾家——
荣国府,荣庆堂
此刻,当贾珩进京以后,贾家早已得了消息,此刻荣庆堂中人头攒动,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上,下首是王夫人和薛姨妈、邢夫人坐在绣墩之上相陪。
贾母面上带着慈和的笑意,说道:“凤丫头,去让人打听打听,看看珩哥儿什么时候回府。”
凤姐艳丽玉容上笑意宛如一朵娇媚的迎春花,说道:“老祖宗,这还要先去宫里见圣上呢,还要加官进爵,吃庆功宴呢。”
贾母笑道:“我就不知要去宫里,让人在宫门口蹲着,等珩哥儿出了宫,赶紧接到府中。”
薛姨妈也在一旁笑着凑趣说道:“估计等回来也要等天晚一些了,那时候一起吃着晚饭。”
“信上说,宝丫头和林丫头这次应该也该回来了。”贾母转而看向薛姨妈,脸上见着笑意。
薛姨妈笑道:“宝丫头这次跟着长公主还有咸宁公主她们一同过去,也算着跟着一起长长见识。”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宝丫头是个乖巧听话的好丫头。”
其实,相比天真烂漫的湘云,贾母也未必多喜欢宝钗,甚至喜欢宝琴尤在宝钗之上。
王夫人听着厅堂之中兴高采烈的讨论之声,白净面皮上不见笑纹流露,只觉满是吵闹,手中拨弄着佛珠,忽而微微一顿。
却是凤姐艳丽瓜子脸上洋溢着笑意,说道:“老祖宗,最近京里都在说珩兄弟这次立了个大功,应该能封侯呢。”
薛姨妈闻言,心头就是一跳,目光聚精会神地看向凤姐。
王夫人此刻面色微凝,手中佛珠捏的发白,心神之中涌起一股深深无力感。
老爷这几天私下也说着可能会封侯,可他才多大?
也就比宝玉大着两三岁啊……
贾母笑道:“上次夏天回来时候,还是封着一等伯,现在是侯爵了,珩哥儿这爵位真是几个月一个样。”
其实,这几天随着贾珩逐渐回到神京,府中也在议着此事,大抵是要封侯了。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也不看看,珩兄弟在外面都是做的什么大事,每次都是出生入死的。”
说着,悄悄瞥了一眼王夫人。
姑妈她呀是光惦记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正在说话的功夫,忽而从外间进来一个嬷嬷,对着几人说道:“老太太,二爷回来了。”
原本宝玉在学堂中读书,听茗烟说贾珩今日回来,此外黛玉以及宝钗、探春、湘云等一众姊妹都会回家,软磨硬泡地向学堂的讲郎请了个假,然后半晌午就跑过来。
一见宝玉,贾母张开了手,笑道:“宝玉,今个儿怎么回来了,快过来。”
数月不见,一身大红箭袖,披着狐裘大氅的宝玉,束发紫金冠之下的满月脸盘愈发圆润、白皙。
这段时间的宝玉,日子其实过得不是多好,因为被贾政逼迫着去崇文馆的学堂,每天过着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煎熬日子。
而五天学堂以后的两天假期,也没了往日的轻快,因为荣国府是彻底没有了女孩子,仅剩一个迎春,平常也去宁府去寻妙玉下棋、论禅。
宝玉也不可能去寻嫂子李纨去玩,所以在府中只是百无聊赖地和丫鬟玩。
平鸳袭这等丫鬟翘楚,平儿要帮着凤姐管家理事,鸳鸯和袭人已经南下,其他的丫鬟也随着主子南下。
宝玉除了麝月、碧痕,总不能去寻傻大姐、多姑娘去玩。
而宝玉又是个素来喜欢僧道之说的,原也想到宁府寻妙玉谈禅说法,但宁国府不怎么邀请着宝玉,宝玉也不好过去。
这般一看,还不如在学堂。
宝玉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见着欣喜笑意,近得贾母之前,说道:“今个儿和讲郎请了假,听说珩大哥今个儿回京,现在到哪儿了?林姐姐和宝姐姐她们还没回来吗?这一去几个月,也该回来了。”
这几个月,天可怜见,谁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贾母笑道:“这就回来着,估计也就这一会儿了。”
而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忽而林之孝家的绕过屏风,进入荣庆堂,声音中难掩惊喜说道:“老太太,宝姑娘、林姑娘、云姑娘、三姑娘还有珠大奶奶的婶子带着两个姑娘都上京了呢,还有甄家的两个姑娘。”
宝玉闻言,一下子喜得(眼前发亮)抓耳挠腮……嗯,同为顽石,却不是猴哥。
薛姨妈闻听自家女儿回来,也从绣墩上起身,白净丰润的面容上喜色难掩,笑着说道:“可算是回来了。”
而在这时,从前院报信的丫鬟一波又是一波,宝姑娘来了,林姑娘来了……
总之,层层通传,红楼电视剧黛玉一进荣国府的既视感。
贾母笑道:“甄家的两个姑娘也来了?凤丫头,咱们出去迎迎。”
众人挑着厢房之上垂挂的帘子从屋里出来,来到轩敞干净的庭院之中,石阶四周一队队穿着绫罗衣裙的嬷嬷和穿着水绿袄裙的丫鬟站在庭院中侍奉,面带微笑,但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笑着相迎。
凤姐、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搀扶着贾母,众星拱月,徐步近前。
此刻将近晌午,冬日一轮太阳悬于庭院上空,洒下的日光在四方黛瓦覆着的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如盐粒的明亮光芒。
只见从三门门楼之下的垂花影壁,涌来了一群衣裳鲜丽,妙龄芳华的姑娘。
宝钗、黛玉、湘云、探春等红楼四美,身披或浅红,或朱红,或淡黄,或浅蓝等颜色不一的狐裘大氅,在丫鬟和嬷嬷的陪同下,笑意盈盈地过来,笑靥或恬然,或娇羞,或烂漫,或明媚……好似在万物凋零,一片肃杀的冬日开满了姹紫嫣红。
贾母见得这争奇斗艳的一幕,眼前更是一亮,花红柳绿,美不胜收。
这位老太太最喜欢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赏心悦目,青春靓丽。
这几个月,不仅宝玉难受,贾母更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少了一些叽叽喳喳和吵吵闹闹,简直度日如年。
但贾母又有些自重心态,情知东府热闹,但也不想去时常蹭着秦可卿的牌局。
此外,还有一位脸颊丰润,身姿丰腴的宝琴,身穿红色大氅,灵动的眼眸中带着好奇,以及两个文静秀丽的姑娘随着曹氏以及尤氏。
甄兰与甄溪也是一着青裙一着红裙,身旁跟着甄家的嬷嬷以及丫鬟,两位晴雪的青春版,虽然不与贾家姊妹一系,但那种明丽风姿并不输分毫,反而有着生长于江南的钟灵毓秀和文华之气。
此刻,一众美不胜收的胜景当面,宝玉已经看傻了眼,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一样,东瞄瞄、西看看,将一双痴汉目光落在甄兰和甄溪脸上,转而又看向李纹和李绮。
其实,也可以说是宝玉爱美之心的自然流露。
而这一幕自然落在黛玉随意一瞥的目光中,柳叶星眉之下的粲然星眸闪了闪,暗道,珩大哥从来就没有这样。
“玉儿。”贾母看完几个小姑娘,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亲外孙女脸上,笑道:“玉儿,你回来了。”
“外祖母。”黛玉轻声唤着,然后如一只花蝴蝶一般,扑进了贾母的怀里。
贾母的呼唤之声自也让宝玉从某种玄妙之感唤醒过来,看向那乳燕投林的少女,目光微动,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欣喜。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林妹妹比之前往金陵,眉眼之间似乎更为明媚动人了一些?
另外一边儿,凤姐一眼看见衣衫素雅的尤氏,捏着一方手帕,笑着近前,亲昵地打着招呼道:“我还当你在金陵不来了呢。”
尤氏与凤姐这对妯娌,原就关系不错。
现在两人都成了寡妇,不过是一个守死寡,一个守活寡,倒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
尤氏浅浅一笑,道:“老娘和两个妹妹都在这边儿需得照顾,也不好在江南多待了。”
凤姐点了点头,美眸之中见着几分感慨,说道:“是啊,这边儿老太太还有太太看顾着,也好有个照应。”
然后,妩媚流波的丹凤眼,转而看向曹氏,笑问道:“这位婶子看着好生面善。”
以凤姐的八面玲珑,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不过是有意问着。
曹氏也是个喜爱热闹的性子,轻声笑道:“是凤丫头吧,当初在南省走亲戚时,还见过一面呢,凤丫头这是贵人多忘事。”
“哎呦呦,瞧婶子说的,我算是什么贵人。”凤姐笑着打着招呼,道:“这是纹妹妹和绮妹妹罢。”
这时,曹氏与凤姐寒暄着,李纨走将过来,唤道:“婶子,您来了。”
在闺阁之中就已见过曹氏,甚至算是曹氏从小看着长大,与李纹和李绮两个妹子也算是熟悉。
曹氏连忙拉着李纹和李绮,笑意盈盈说道:“纹儿、绮儿,见过你大姐姐。”
李纨看向亭亭玉立的两个堂妹,温宁眉眼间萦着嫣然笑意,秀美鬓发之间的一根珠花簪子,珠花轻轻摇晃着,柔声道:“上次南省省亲,两位妹妹还没有这般大,现在都这般高了。”
李纹和李绮甜甜唤道:“见过大姐姐。”
李纨拉过两个小姑娘的小手,笑道:“家里怎么样,可还好着?”
李纹年岁大一些,先回着话,柔美脸颊上见着笑意,说道:“家里一切都好,大伯身体也健朗。”
薛姨妈此刻也拉着宝钗的绵软小手,看向自家女儿,然后又拉过宝琴的手,笑道:“琴丫头也来了,冷不冷。”
宝琴甜甜笑道:“不冷,珩大哥说随着父亲坐船就在后面。”
薛姨妈笑道:“听你爹爹信上说了,也难为你们了,在粤海正好碰上珩哥儿,不然不定又怎么麻烦。”
宝琴笑容天真烂漫,说道:“是啊,珩哥哥帮了不少忙。”
宝钗此刻凝眸看向自家母亲,拉过宝琴绵软的小手,柔声道:“妈,在京里可还好。”
“好,好,一切都好。”薛姨妈看向自家女儿,心头思念不胜,但更多还是想询问着南下的经历,与那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关系处的究竟怎么样?
此刻贾母与黛玉说过话,转而看向甄兰和甄溪,问道:“是兰丫头和溪丫头吧。”
在先前贾珩在路上的书信中其实已经知晓了这是甄家的两个小姑娘,家中遭逢变故,这才过来京中投靠。
而其中一个还是珩哥儿的妾室。
“见过老太君。”甄兰和甄溪近前,向着对面头发花白,满身贵气的老妪行礼唤道。
甄兰看向那头发发白,慈眉善目的老妪,不由想起自家的祖奶奶,少女芳心幽幽一叹。
如果祖奶奶没有驾鹤西去,甄家也不会接连遭逢大变。
而甄溪则是盈盈福了一礼,灵气如溪的剪水明瞳之中见着好奇。
“好孩子,这大冷的天儿,快起来。”贾母说着,连忙伸手搀扶着,打量着两个小姑娘,一个眉眼英丽,一个品貌秀美,实在看不出哪个是珩哥儿的妾室。
这会儿鸳鸯这会儿,也离了黛玉,搀扶着贾母,说道:“老太太,这边儿风大,进屋里再叙话。”
贾母循声看向鸳鸯,这位曾经的贴身丫鬟,似乎变得更为艳丽了一些,笑道:“还是鸳鸯想的周到,咱们都别在这院子里吹着凉风了,进屋里说话吧。”
凤姐笑着招呼几个姑娘,说道:“都进屋里说话,屋里暖和一些。”
说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带着丫鬟随着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进入荣庆堂。
也得亏是荣庆堂空间轩敞,足足容纳十二扇屏风隔断成不同空间,此刻都进入其间,也不显拥挤。
屋内地龙燃着,暖气四溢,点着香薰,众人落座在一个个绣墩上,而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坐在罗汉床上,拉着黛玉入怀里,抚着黛玉的肩头,说道:“玉儿,在扬州可见到你父亲?”
黛玉柔声说道:“见着了,父亲那边儿公务繁忙,平常也是聚少离多。”
但爹爹和珩大哥倒是亲切得比过她去,就有些奇怪。
宝玉见着这一幕,就有些眼热,也想如小时候一般被贾母与黛玉一同抱在怀里,但在众目睽睽之中,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儿,贾母目光带着关切,问道:“听珩哥儿说,你去了姑苏?”
黛玉柔声说道:“去跟着珩大哥祭拜了母亲。”
贾母闻言,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是该去看看。”
在这个事儿上,贾珩办的事完全没毛病,反而是贾母这些年有些疏忽。
与黛玉说了一会话,看向曹氏以及两个女孩儿,笑道:“亲家,金陵那边儿怎么样?”
曹氏笑道:“回老太太,一切都好。”
贾母点了点头,与曹氏寒暄着,笑道:“兰哥儿他娘也惦念着金陵那边儿,再等兰哥儿大一些,就要随着去金陵看看呢。”
贾母与曹氏寒暄而罢,又与甄兰、甄溪说道:“你祖奶奶的事儿,我听说了,唉,世事无常,不过既然跟着珩哥儿到了府上,就安心住下。”
甄兰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多谢老太太。”
甄溪也轻声道谢,看着一屋子的钗裙环袄,心道,珩大哥家里与她们家相比,也差不多了。
贾母都一一寒暄,然后说道:“凤丫头,这几个姑娘都来了,你看着怎么安排?”
凤姐笑道:“兰丫头和溪丫头既是跟着珩兄弟来的,那就住在东府,曹婶子和纹姑娘住在嫂子那边儿的院子里,再有一段时间,那园子都差不多修好了。”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这般安排最好不过,我瞧着府上这么多姑娘,也住不下,那园子我前日看了,住在那儿挺好,等明年开春,花卉绽放,让宝玉和姊妹们住在里面,读书学字。”
宝玉闻言,心头更是欢喜不胜。
凤姐笑了笑,却没有接这话头,心头却是在想着老太太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当初,珩兄弟说着就是女孩儿进入住着,而且还宁府那边儿又是出地方、又是出了银子,肯定不是给宝玉修得。
而且老爷那边儿也不愿意,宝玉是要住崇文馆的学堂好好读书的。
贾母说完也不再提着园子一事,笑着看向曹氏以及李纹和李绮,说道:“你们娘三个就在府中住着,我们家也没那么大的规矩,两个姑娘都是当成主子小姐来待的。”
曹氏轻笑地点了点头,说道:“那麻烦老太太了。”
其实她是想带着纹儿和绮儿到东府去住的,听尤氏的意思,东府的事儿简单一些。
“都是亲戚亲里的,见外什么。”贾母面上满是慈祥笑意,说道。
对于李纨为孙子的守节,贾母的态度是一向赞赏有加,甚至心疼带着重孙贾兰的李纨,从自己的月例中拨付了银子给李纨日常开销所用。
贾母想了想,又叮嘱着凤姐,说道:“这些姑娘的月例,也不能怠慢了,另从拨付,我知道你腰包里正鼓着。”
后面的话就有几分打趣,薛姨妈笑道:“凤丫头现在可是了不得,跟着珩哥儿做生意,手指缝漏的都不少了。”
平儿听着薛姨妈此言,玉容微红,心头莫名一跳,奶奶因为珩大爷的那方手帕,可不就是手指缝里漏的就有不少?
邢夫人在一旁轻轻笑着,白净面皮上见着思忖之色。
珩哥儿回来以后,岫烟侄女的事儿也该定着了,听说这次应该是要封侯了。
凤姐笑道:“哎呦,我的老祖宗,可知道我刚修了园子,四处打饥荒呢,正愁没地方四处化缘呢。”
贾母笑道:“你这猴儿,别在这儿给我哭穷,你和珩哥儿两个做着生意,日进斗金都不止呢。”
荣庆堂中众人都笑了起来,荣庆堂一时间充满是快活的空气。
宝玉那中秋满月的脸盘上,也现出两个酒窝,他还是喜欢这个气氛。
唉,之前珩大哥都将人带到南方去了。
他自忙他自己的,带着这么多人南下做什么?
黛玉也拿着手帕抿着嘴儿笑,罥烟眉之下的星眸熠熠闪烁,如论热闹的确是荣庆堂这边儿热闹一些。
不过……她终究是属于东府的。
王夫人从一旁的玉钏手里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也暂且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烦躁,看向坐在身边儿的探春,轻声问道:“三丫头,你大姐姐怎么没有回来。”
探春轻声道:“大姐姐跟着长公主身边儿是一等得力的,长公主须臾离不开她呢。”
王夫人闻言,面现讶异之色,声音微微高了八度,问道:“长公主怎么离不得你大姐姐?”
如是大丫头跟着长公主,将来与那等天潢贵胄有着关系,再嫁入宗室也是有着可能。
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元春到今年年底婚事都没有着落,王夫人愈发对某人在楚王、蒋克宁前后两家的阻挠婚事感到耿耿于怀。
元春已经要成老姑娘……
而且更为难缠的是,元春动辄要以出家绝婚嫁之念,这可要了王夫人的老命。
那边儿的贾母也听到王夫人与探春的叙话,笑着看向探春,说道:“三丫头,那位长公主殿下怎么离不开大丫头的。”
元春其实也让贾母操碎了心,都那么大的姑娘,现在还是没有嫁人。
薛姨妈此刻也看向那眉眼英丽的少女,心头暗暗好奇。
大丫头眼见着被耽搁了终身大事,怎么在长公主那边儿得了器重?莫非还能再与宗室联姻?
探春道:“就是内务府的差事,长公主都是交给大姐姐的,她手下管着好多生意的,还有大姐姐如今的品级也是有着四品的才人,长公主须臾离不得大姐姐的。”
的确是须臾离不得,贾珩在累的时候都是元春帮推着。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宝钗听着几人叙话,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大姐姐的确是可惜了,想起当初在金陵之时,她曾劝说着她和颦儿,那般雍容温婉的性情,现在终身却没有着落。
少女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也是别人藤萝可托的乔木,真就床帏之间,刘若英的那首歌……原来你也在这里?
薛姨妈笑着岔开话题,说道:“这说着都晌午了,珩哥儿还没回来呢?”
贾母笑道:“这会儿估计宫里还得赐宴,咱们先用着午饭,不用等着他。”
说着,吩咐着林之孝家的去准备午饭。
荣庆堂中欢声笑语,都在说着话,待用过午饭,众人坐在一起品茗叙话。
忽而,从外间传来林之孝家的声音,说道:“老太太,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贾母闻言一喜,连忙说道:“政儿回来了,珩哥儿呢?”
“二老爷说,宫里单独留了大爷在宫里叙话。”林之孝家的笑着说道。
而就在厅堂中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贾政也从前院来到后宅的荣庆堂。
“母亲。”贾政向着坐在罗汉床之上的贾母行了一礼,态度恭谨。
贾母问道:“怎么样?珩哥儿呢。”
其实是问着贾珩的封赏爵位,但这个事情吧,又不能太直言和急切。
贾政面颊潮红,心绪激荡道:“母亲,圣上皇恩浩荡,封了子钰为一等侯,用罢午宴以后,圣上召子钰单独奏对去了。”
众人:“……”
旋即,好像一股喜气洋洋的暖风吹过整个荣庆堂,让厅堂中金钗和妇人脸上都是见着喜色。
“一等侯,好!好啊!!!”贾母欣喜说着,连连道好,心头只觉被一股狂喜笼罩。
而薛姨妈也是凝起眸,心头微震,哪怕早有预料会封侯,但一下子晋爵一等侯,仍有些震惊莫名。
珩哥儿他才多大?
比她家宝丫头也没有大一岁吧,这怎么能这般出挑?这都一等侯了!
此刻宝钗捏着手帕,水润杏眸中微微失神,心头已是惊喜交加,竟是一等侯!
封侯以后,再有功劳就是公爵,郡王似乎也不是遥不可及了。
而宝钗身后的莺儿,脸上的喜色更是难以抑制,看向自家姑娘,心头与有荣焉。
她那天偷瞧了一眼,大爷和姑娘都同床共枕,抱在一起做着那等夫妻之事了,所谓夫妻同心,荣辱与共。
不仅是薛家主仆为此欣喜莫名,此刻,凤姐芳心震颤,玉容微微泛起潮红,弯弯柳叶眉之下,丹凤眼清波微漾中见着出神,一如心湖波澜掀起。
珩兄弟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当初在这荣庆堂就一副非池中之物的感觉,如今这才多久的光景,已是侯爵了,还是一等!
念及此处,手里的帕子已经攥紧了几个来回,腿…掌心都有几分润意。
这时,邢夫人也有些震惊,正自思忖着自家侄女岫烟的终身大事,闻言,轻声说道:“一等侯,这不是比史家三爷的三等侯还高了两等。”
这位出身小门小户的荣国大太太显然情商不高,不怎么会说话,但往往实话不中听。
一等侯就是比三等侯尊崇!
不论是世袭次数还是别的其他俸禄,都要胜之许多。
而荣庆堂中正沉浸在欢欣、沸腾的气氛中,没有去接这个话头。
就是贾母也只是皱了皱眉,也没理会,只是笑道:“珩哥儿这真是光耀门楣了,等到年底祭祖,老身对着荣宁二公也算是有着说道了。”
凤姐笑道:“这一等侯,珩兄弟才多大,将来只怕是像荣宁两公一样封为国公也是有的。”
国公那是相当难封,如宁国公也不过是三等国公,而荣国公要厉害一些,为二等国公,所以到代善之时,还能保留着小国公的爵位,但也止步于此。
此刻,王夫人听着厅堂中众人议论着,手中的佛珠攥紧,心头厌烦不胜。
她只是觉得吵闹!
黛玉春山黛眉之下的星眸,叠烁之间也有喜色涌动,只是少女谨记着贾珩的叮嘱,不动声色。
一等侯,他将来再有功劳,那时候向父亲求娶婚事,想来也能容易一些。
尤氏秀丽玉容之上也有欣然,目中似倒映出一道挺拔不群的身影。
当初那个荣庆堂中仗剑而言的少年,让她签了名字除着族籍的少年,不过短短一二年的光景,就已走到了如今难以言说的高度。
李纨与尤氏也差不多如此作想,此刻,少妇凝了凝眸,抿了抿粉唇,心头复杂莫名,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不甘。
他都一等侯了……
曹氏笑着将荣庆堂中的众人表情收入眼底,拉了拉两个女儿的手。
李纹和李绮此刻的脸上倒没有那般复杂的情绪,于两个少女而言,不过是听着一个原本就在清华北大上学的邻家哥哥,又拿到了藤校的offer,虽然有所惊异,但也与自己没有太多利益相关。
显然不如一路看着贾珩从一介布衣成长到侯爵的心思复杂。
至于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之时,甄兰轻轻拉了拉身旁坐着的甄溪的手,在灵气如溪的眉眼疑惑中,附耳低声道:“溪儿现在是侯爵夫人,开心不开心?”
甄溪心头“呀”了一下,粉腻如雪的脸颊羞红如桃蕊,羞嗔道:“姐姐浑说什么呢。”
她算哪门子侯爵夫人?不过是珩大哥的妾室,给珩大哥暖被窝的……
念及此处,少女脸颊羞红,轻轻抚着戴在中指之上的戒指,心湖中不由想起那天与贾珩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的经历。
少年温言软语,体贴入微,好像温泉一般拥抱着少女,没有来贾珩身边儿之前嬷嬷交代的那般……只有温馨和甜蜜。
第八百五十四章 崇平帝:……朕久厌之矣!
大明宫,内书房
已是过晌时分,待在熙和宫中的宴饮群臣散去之后,崇平帝留下贾珩单独问对。
而此刻贾珩受封一等永宁侯的消息也随着朝臣三三两两的出宫,向着整个神京城的大街小巷扩散,为酒楼茶肆的神京百姓津津乐道,议论不停。
内书房,红木御案之后,中年皇者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目光欣赏而温和地看向那依然保持恭谨之态,拱手而立的蟒服少年,说道:“子钰,坐吧。”
“谢圣上。”贾珩轻声说着,在戴权搬来的一个绣墩上落座下来。
崇平帝问及方才一事,道:“方才朕说要见见多铎,子钰似另有打算?”
显然对这位天子而言,方才执虏酋于陛前的装逼之路,在施法前摇时就被打断有些异样。
当然,情知贾珩必有深意。
贾珩神情认真说道:“圣上,那多铎十分狂悖和猖狂,如是在朝会之上说出大逆不道之言,恐怕会折损我大汉士气,微臣以为,待下次朝会之上,圣上执问其罪,降以雷霆,女真俘虏也在太庙献俘,或可激励我大汉民心士气,而此举或可对和战之争,乾纲独断,一锤定音。”
既然是总导演,那么就要控制一下剧情,对崇平帝这种擅自给自己加戏的做法需要制止,否则打乱了他的叙事节奏。
崇平帝闻言,心头微动,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朕原本也是想着让明正典刑,以示天下,如今朝堂之上和议之论四起,是需要好好绸缪一番才是。”
可以说此刻的崇平帝对贾珩几乎言听计从。
战报文字再是花团锦簇,也没有亲眼所见女真亲王登上囚车,更让人视觉冲击,这对崇平帝也是一样。
贾珩默然片刻,离座起身,拱手相拜说道:“圣上,先前楚王遇刺一事,是微臣失察不知,有怠忽之责,还请圣上责罚,微臣自请辞去锦衣都督一职,还请圣上恩准。”
这自是以退为进,功封一等侯,也需要收敛一些锋芒。
崇平帝道:“朕没有想到这些余孽竟还在兴风作浪,此事与你何干?楚王遇刺之时,你还在查办甄家,赵王余孽等人原就是蛇蝎心肠,如今更是丧心病狂,谋刺宗藩!”
眼前少年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事,从至江南以来,一边整饬盐务,一边还要打仗,中间还去了一趟粤海,解决濠镜之事,这一路几乎都没有停下脚步。
况且原本那桩旧事,牵扯前朝秘辛,原不该让他过多插手。
至于锦衣府,一直用来对外刺探虏情报,内部五所事务,眼前少年也从不过问。
念及此处,中年皇者面色顿了顿,沉声道:“既已知晓是这些人,剩下就好办了,此事子钰你不用理会,朕让戴权还有锦衣府去查一查,你再从锦衣府中选派一些人保护好宗室,凡是查到踪迹线索,交给戴权。”
说着,看向戴权,沉声说道:“让你手下的内卫动起来,还有南省的尚勇继续在江南查察此案,务必要将赵王一党深挖出来。”
尚勇是崇平一朝的锦衣指挥使,后来因为三河帮一事被贬谪至金陵,其实是崇平帝手下的一把尖刀,现在无疑是重新启用熟悉事务的尚勇。
戴权闻言,身形一震,拱手道:“奴婢遵命。”
贾珩听闻此言,面色凝了凝,心头却涌起一股思索。
他当初对锦衣府的改制,就将与天子的边界感拉开,保证了他自身安全,再加上赵王一事已经是属于脏活中脏活范畴,或许涉及到天子的过往旧事,从本心而言不愿他继续插手。
因为为影响天子在他心中的光辉形象,当然是天子这般认为。
这就好像妻子不愿让丈夫知道结婚前的那些狗屁倒灶。
贾珩目光闪了闪,压下心头一些古怪的心思,暗道,潇潇那边儿需要提醒一番了。
潇潇这些年流落江湖,天子或者宗室都认为是被歹人劫掠,下落不明。
当然也难说天子心头没有隐隐觉察到一些自家大侄女是不是怀疑到了当年之事,愤而出走。
不过,肯定是不知道自家侄女已经加入了白莲教,成为了白莲妖女。
而且周王当年的确不是废太子、赵王一党,在官方的舆论信息中,甚至还在关键时候对天子有定鼎之功,算是天家忠孝节义的典范,但可惜英年早逝。
不是天子的反对者,而更像是一个悲情人物。
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
他吃了潇潇的大雪梨以后,潇潇就是她的人了。
这时,崇平帝也岔开赵王余党一事,说道:“子钰,你先前将红夷大炮运至京城,先前海战就是靠此物对虏大胜?”
贾珩道:“圣上,未来两军对战,火铳与火炮当为主流,同时也是克敌制胜的军国利器。”
崇平帝想了想,提醒道:“但军国利器还是要人来驱使,前宋时候又是轰天雷,又是火箭的,许多东西也就看着热闹,未必得用。”
贾珩道:“圣上所言甚是,以往圣上就有言,军械再强,军争胜败终须由人,如濠镜先前用红夷大炮窃据我汉土,但终究为大汉克复,即是此理,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有好的军械,我大汉不能不用。”
见贾珩仍然记得当初的“教诲”,崇平帝笑了笑,说道:“你能有此番作想就好。”
子钰为军机大臣,对虏战事显然是胸有成竹,倒也不用他多做提点。
崇平帝想了想,又提起一事道:“两淮盐税半年收了四百多万两,票盐之法诚为除弊兴利的良法,齐昆前日也去了山西河东盐场试行新法,成效斐然,子钰所举盐法新制利国利民。”
眼前的少年,不仅长于军略,还如他当年评价的一般,子钰王佐之才。
似乎就在这内书房,当初晋阳带着只是一介布衣的少年君前奏对,如今恍若昨日。
其实不怪天子心头感慨万千,只因现在的局面堪称梦幻,可谓自即位以来起得最好一手牌。
女真亲王被擒,朝鲜将校投诚,京营、江南大营战力可堪一战,而国库因为两淮盐法推行,也渐渐有了更多进项,这就不说内帑充盈,可堪诸般大战。
此外,番薯的出现可以说是挽救了大汉,挽救了崇平一朝的中兴事业,从根源上缓解了饥馑之难。
但这种功劳虽是有识之士以及崇平帝眼中绵延国祚的利器,恰恰又不能作为封侯、乃至封公的依据。
这也和此世对农学技术的轻视有关,如果不是贾珩选育良种,就是一个普通人进献这等高产作物,再是龙颜大悦,封赏一个五六品官儿已是祖上烧高香。
所以封侯之时的圣旨压根就没有提起,如濠镜之战也没有提及,因为后者更像是守土安境的治安战。
仅仅是广东地方官员都可领兵驱逐盘踞在濠镜的夷人。
林林总总,这些东西却成为贾珩的圣眷,没有记在纸面上表彰的功劳就会记在心里。
贾珩道:“良法虽好,也在推行,如非君明臣贤,广兴良法,只怕也难收全功,臣其实在南省之时,仅仅帮着稽查走私,盐法新制虽是微臣主持,但推行于下却多赖林御史和齐阁老之力。”
他觉得还是不能太将功劳都揽在身上。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目中伸出更有几许欣赏。
少年不骄不躁,谦虚谨慎,这才是长长久久之道,杨国昌先前的所谓担忧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齐昆是员能吏,林如海也是一员干臣,朕打算年前召林如海入京述职。”崇平帝说着,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少年,说道:“子钰,户部还缺一位堂官主持部务,朕打算点林如海为户部部堂,你以为如何?”
尚书和侍郎都为部堂,这显然是在说户部侍郎。
贾珩默然片刻,迟疑说道:“圣上,林御史与臣为姻亲之家,臣不好妄言。”
他说的是贾敏与林如海,而不是他跟黛玉。
“举贤不避亲,子钰尽可畅所欲言。”崇平帝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林御史初在扬州一待六七载,于盐务一事,倒是兢兢业业,历年盐课税银,向无疏漏,此次推行新法,与齐阁老为之上下奔走。”
他能叙说自己知晓的,不会添油加醋。
崇平帝沉吟说道:“林如海当年为御史时就以刚直敢谏而称,这巡盐御史还是朕亲自所点,原也是想着他能在淮扬有一番作为,如今淮扬新制大行,也算功成身退,等明年调入户部。”
按着林如海先前的四品左佥都御史职位,以整饬盐务之功升至正三品也不算突兀,虽然属于户部大部。
贾珩拱了拱手,也不多言。
崇平帝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忽而问道:“甄家的四丫头在你身边儿?”
贾珩面色不变,从容说道:“正要和圣上所言,甄老太君拉着微臣的手,临终相托,臣原无意,后来甄家出事以后,甄溪才到微臣身旁。”
崇平帝听着少年之言,沉吟片刻,说道:“甄家这些年贪渎奢靡,不知收敛,仗着为皇亲国戚,在江南挥霍无度,横行不法,累受皇恩,何尝为国分忧解难,谋计一日?于甄家,朕久厌之矣,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罪止甄家四兄弟,朕并无迁怒其家眷之意。”
贾珩道:“圣上气度恢弘,甄应嘉等人具实供出近些年的贪渎情状,臣先前已着人将卷宗递送至京,如今抄检之财贮库至内务府,虽未尽数填补亏空,甄家如今的确家无余资。”
天子绝对与气度恢弘不沾边儿,甚至有些睚眦必报,一个“朕久厌之矣”基本就在说道:
朕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崇平帝沉吟说道:“戴权,让内阁拟旨,甄应嘉流至云南,甄韶、甄铸充军贵州,甄轩徒三年,甄家为官之男丁交部议处,余者不罪。”
戴权拱手应是,然后打发着一个内监,吩咐着内阁拟旨去了。
直到此刻,甄家的处置彻底尘埃落定。
而这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贾珩的诫勉,倒不是因为甄溪一事,因为原本有着甄晴和甄雪这两位王妃在,怎么也不至于太难堪。
仍然是贾家,如果没有贾珩的出现,奢靡无度,纨绔膏粱遍地的荣宁两府最终也逃不过这个结局。
崇平帝说完此事,目光亲切看向对面的少年,温声道:“随朕去后宫,咸宁这会儿估计也和她母后见过了。”
子钰虽是少年郎,且又少年得志,但并未沉湎女色,此去金陵倒也没有听说在秦淮风月中流连忘返,想来那甄家四姑娘的确是甄老太夫人的自保攀附之策。
他既是九五之尊,可也是父亲,芷儿过门以后应该不会受着什么委屈,至于秦家女,听容妃说也不是河东狮的性情,在府中只是时常玩着麻将,与世无争的性子。
嗯,自从认下贾珩为女婿以后,容妃自然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宁国府那位元配的性情。
贾珩也随着崇平帝向着后宫而去,心头轻轻松了一口气。
有了个皇帝岳父以后,连他去找甄家女都特意过问了一下。
坤宁宫,殿中——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以及沈氏和宋妍母女用罢午饭,正在品茗叙话。
严以柳也在一旁陪着婆婆,只是脸上神情虽然见着微笑,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心底正在思忖着南省的战事,通过咸宁公主的讲说以及清河郡主的补充,将贾珩在南方整饬盐务,引蛇出洞,以雷霆手段平定虏寇的事讲的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这位武勋之家出身,自小习武的王妃,心头也有几分悠然神往。
说话间,外间的嬷嬷说道:“娘娘,陛下和永宁侯来了。”
宋皇后闻言,面上见着欣喜之色,看向端容贵妃,轻声道:“妹妹,陛下和子钰来了。”
而就在这时,贾珩也随着崇平帝进入坤宁宫,进入温暖如春的殿中,目光之中,华美盛装的丽人已迎上前来,正是宋皇后。
今日的宋皇后穿着一身淡黄衣裙,如云鬓发之间别着金钗以及珠花,那张雍美、丰丽的脸蛋儿上,巧笑嫣然,恍若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眉梢眼角的妩媚绮韵无声流溢,唇瓣桃红莹润,笑语开阖之间,贝齿晶莹靡靡。
因是冬天,衣衫不似夏日那般清凉,但白腻如雪的肌肤仍是十分惹目。
其实说雪美人,宋皇后才是真正的雪美人。
贾珩目光只是扫了一下,并不敢多看,而是近前向着宋皇后行礼,只觉一股芬芳香气扑鼻而来,直将人醺然欲醉,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
端容贵妃此刻看向那少年,细而秀的柳眉下,美眸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柔和与亲切之意。
经过江南诸事,贾珩封侯,这位曾经在武英殿质问贾珩的丽人,已经彻底认可了贾珩当自家的女婿。
“子钰,不必多礼。”宋皇后轻笑说道。
另一边儿,坤宁宫中的沈氏、宋妍母女以及严以柳,纷纷近前向着崇平帝见礼,咸宁公主也拉着清河郡主的手,唤着崇平帝。
这时,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年,妙目熠熠,轻声说道:“先生,和父皇谈完正事了?”
少女情知贾珩要与崇平帝单独奏对,论及正事,倒也不急着见贾珩,这一路过来与贾珩不知腻在一起了多少次。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点了点头道:“嗯。”
然后看向一旁的李婵月,目光温和几分。
沈氏也看向那少年,温宁眉眼间见着欣然。
身旁挽着小手的宋妍,那张灵秀妍丽的脸蛋儿上见着好奇,明眸皓齿,肤色白腻的小姑娘,看向那少年,肖似宋皇后的眉眼五官上见着思忖。
这就是表姐夫了?比着上次似乎更挺拔了一些,比他年岁大三岁,现在都是一等侯了。
其实少女以往也有见过贾珩,但印象也不太深。
严以柳眸光莹润微微,斜瞥向那蟒服少年,这次更多是打量和审视的目光。
刚刚封侯一等的少年,过于年轻、俊朗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春风得意的骄横,斜飞如鬓的剑眉下,目光明亮湛然,却让人看不出喜怒。
这是一位与父亲在朝堂上扳手腕的朝堂重臣,王爷之前也多次拉拢。
严以柳在心头提醒着自己,不能为这幅年轻面孔所惑。
而在这时,贾珩注意到严以柳的目光,瞥了一眼魏王妃严以柳,却见着那电一边闪开的目光,旋即就是耳垂下的青色水晶耳钉,恍若翠玉,而鬓角处的秀发都微微打着卷儿。
贾珩心头动了动,南安郡王家的魏王妃,对他似乎有一丢丢的好奇?
也没有多想,在内监搬来的绣墩上落座下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宋皇后美眸含笑的看向那少年,见着那气质凝然的少年,柔声说道:“子钰这次南下辛苦了。”
“娘娘,为国效力,不辛苦。”贾珩对上那柔润盈盈的目光,将数月前的夏天,那一抹关于葡萄的记忆压下。
此刻,真是与天家亲如一家的感觉,宋皇后都是一副看着晚辈的模样。
或许从他封一等侯以后,与咸宁的婚事就不再是一个提议和想法,而是开始落地。
端容贵妃目光也有几分温和,看向那少年,说道:“刚刚咸宁都和本宫和皇后说了,你这次在江南没少奔波,这次回京好好歇歇也是。”
贾珩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年轻力壮,并不觉得劳累,回京以后一下子歇下来,反而身子容易生病。”
这是丈母娘心疼女婿。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北虏仍在虎视眈眈,子钰为国之柱石,对虏之战还需子钰操持绸缪。”
这次本来召集贾珩北归就是为了备虏,否则冬天南国之地可比西北之地要暖和许多了。
宋皇后美眸流波地看向崇平帝,语气略有几分嗔怪道:“陛下,子钰刚回来,眼看都过年了,也不让人歇歇。”
“该歇歇还是要歇歇的。”崇平帝目光温和,轻声说道。
端容贵妃感慨道:“说着说着也快过年了,今年倒是有着不少的事儿。”
魏王大婚,河南生乱,天子晕倒,南国战事,正如这位气质冷艳的丽人所言,的确是生了不少的事儿。
崇平帝道:“今年关中下了一场雪,钦天监的人说,明年应该不会这么干旱,北方之地的收成也能好一些。”
沈氏笑了笑,说道:“这是上天感念,风调雨顺。”
宋皇后笑道:“子钰先前不是推广种植红薯,今年听说河南更是喜获丰收,明年的粮荒问题应该没有了吧。”
提及红薯,崇平帝说道:“朕之意在山西、河北、山东等地广为种植红薯,子钰,此物春天也能种植吧?
贾珩道:“圣上,三四月份谷雨以后可以种植,不过,种植几年,还需轮耕恢复地力,况红薯虽可充饥,但其他谷麦稻米也不能疏忽了。”
真就蒸红薯,烤红薯,炒红薯?当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反胃就反胃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子钰说的是。”
一旁的魏王妃严以柳听着几人叙话,心头感怀,怪不得王爷提及这贾子钰的圣眷时,颇多艳羡语气。
贾珩与帝后几人说着话,不觉时间飞快,已近申牌时分。
宋皇后看了一眼殿外的苍茫天色,嫣然一笑说道:“这会儿天色不早了,想来子钰府上也有人等着了,本宫就不留你用晚饭了。”
不得不说,还是宋皇后善解人意,知道贾珩家中还有亲人等候迟归的丈夫。
贾珩离开绣墩,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圣上,娘娘,那微臣先行告辞。”
崇平帝道:“去罢,明天朕再召你问对。”
关于太庙献俘还有朝会一事还需要商量商量。
这时,咸宁公主拉着小郡主的手,落落大方地起得身来,清绝幽艳的脸蛋儿上笑意浅浅,说道:“母后,儿臣去送送先生。”
刚才少女看着帝后妃三人与贾珩叙话,心头也颇为欢喜。
宋皇后笑了笑道:“去吧,别太久了。”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然后与李婵月送着贾珩出了坤宁宫。
第八百五十五章 凤姐:如果是她为正妻……
宫苑
沿着宫道行走,两旁红色的高墙之上,积雪皑皑,仍有覆着未化尽的积雪,寒风吹过几人的面容。
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先生,我等几天在宁荣街购置一座宅子,先生别忘了过来。”
贾珩道:“到时候你给我说说,不过我觉得过了年,娘娘可能要给你修公主府了,让你出宫开府。”
公主如果出嫁,显然是要修公主府的,还要征辟僚属,然后驸马平常是住在公主府的。
驸马说句不好听话,本身就是臣。
而且咸宁这般大了,如果是藩王,如梁王明年就要出宫开府。
小郡主道:“表姐,我在府中也没有什么事儿,你自己柱国”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你不会给我一同住在一块儿,咱们这一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李婵月脸颊羞红,颤声道:“在京里怎么还好……”
这段时间,贾珩换船之后,基本与两人在一起玩闹,有时候晚上都是睡在一起。
贾珩拉了下少女的素手,温声说道:“咸宁,在京里是得注意一些,别影响你的名声,也有些麻烦。”
他记得四川总督高仲平的儿子高什么来着,嗯,他真忘了,好像还喜欢咸宁?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轻笑说道:“先生放心好了,不过住在姑姑府上也好,先生别忘了过来寻我啊。”
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如果就在姑姑平时歇息的床榻之上与先生,再让婵月作画……
少女先前在南边儿自觉被欺负了不少次,心头自也藏了一股闷气,但晋阳刚刚有了身孕,自然不好挑衅,只能在心底找补。
贾珩应允着,走到宫道拐角,四顾无人,顿住步伐,凝眸看向咸宁公主和小郡主,一手拉过一只手,温声道:“咸宁,婵月,等过两天咱们再好好说话,我先回去了。”
咸宁公主目光恋恋不舍,柔声道:“那先生一路小心。”
被贾珩在宫门外拉着手,李婵月芳心有些羞,左右看了一眼见着没人,这才放下心来,但妍丽脸蛋儿上仍有圈圈玫红红晕泛起,叮嘱道:“小贾先生,路上慢点儿。”
贾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然后向着宫门而去。
……
……
宁国府,后宅厅堂之中
当贾珩在宫中赴宴以后,为崇平帝留下单独问对之时,宁国府还是一片宁静,彼时西府的议论和喧哗之声还未彻底传将过来。
但贾珩今日返京的消息,秦可卿自是知晓,原也想着迎一迎,但听西府所言,官员众多,女眷不宜至渡口相迎,秦可卿也只得在府中做罢。
而等到中午用饭时候,几乎是紧接着贾母之后得知贾珩封侯的消息,秦可卿也得知贾珩封了一等侯。
顿时,整个宁国府中恍若陷入欢乐的海洋。
秦可卿让蔡婶给府中的仆人和丫鬟发了一些喜钱,府中虽未张灯结彩,但人人面上带笑,兴高采烈。
丫鬟和嬷嬷们兴致盎然地讨论着贾珩的侯爵的尊崇和难得。
前院的管家焦大,更是喜得给什么似的,给着一众年轻的家生子小厮普及着大汉的侯爵,然后顺便提及自己年轻时候随着宁国公杀敌的英姿。
自宁国府这么多年,封赏侯爵之类的风光之事,也就在前二十年头里府上袭爵和立有大功才有着一回。
后院厅中,午后时分,钗裙环袄,莺莺燕燕坐在一堂,一边儿低声讨论着,一边儿等候着贾珩归来。
得知了消息的惜春、邢岫烟以及迎春也过将而来,坐在厅堂中。
此外还有一位梳着妙常髻,非僧非道打扮的少女,手中捏着佛珠,正在轻轻拨弄着念经祈福,正是妙玉。
抬眸之间,柳眉之下的明眸中带着强烈的思念。
就在这时,嬷嬷说道:“夫人,西府的凤大奶奶来了。”
秦可卿闻言,连忙领着二尤,前往客厅门口迎接。
凤姐未进厅堂,笑声先至,娇媚的笑声如百灵鸟一般传将过来,说道:“弟妹在屋里吗?”
说着,领着几个莺莺燕燕进入屋内,身边儿尤氏、平儿还有甄兰和甄溪两个姑娘以及几个嬷嬷和丫鬟。
几人先前在贾母那边儿吃罢午饭,黛玉和宝钗、湘云和探春、李纹和李绮因为长途坐船,自是回去歇歇,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顺便好好睡一觉,等着晚上再做庆祝。
而凤姐则负责领着尤氏与甄兰、甄溪两个远道而来的金陵客人,先一步来到宁国府,也是串门儿赶场凑热闹。
“凤嫂子。”秦可卿看向那锦绣辉煌的丽人,玉颜之上也带着笑意,近前拉着凤姐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凤姐穿着桃红撒花袄,内着月白色立领小袄,下着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外罩着石青刻丝灰鼠屏风,艳丽如玫瑰花的脸蛋儿,柳眉凤眸中都藏着笑意。
凤姐笑着看向那雍容华美、艳光动人的秦可卿,心道,真真是命好啊,这在府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一等侯夫人了。
这满打满算才多少工夫?
想她一生要强,不弱于人,怎么就……
凤姐心思复杂,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给侯夫人道喜了,讨几个赏钱花花。”
秦可卿笑着开玩笑道:“凤嫂子又说笑,如是赏钱我这儿可是没有,晚饭倒是有一顿。”
少女虽年岁不足十八,但过门之后这等妯娌之间的玩笑愈发有着当家太太的气度。
凤姐笑着打趣道:“那就等玩麻将的时候,从你手里赢过来。”
众人见此,都说笑着。
只是尤氏的目光深处有着难以言说的羡慕。
秦可卿也与一旁的尤氏打着招呼,问道:“尤大嫂子,回来了?”
自当初在神京一别,都快一年了,两人才见着,可卿也有些想念这个说话和和气气的嫂子。
尤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明艳动人的丽人,道:“弟妹最近可好?”
秦可卿玉容上笑意嫣然,说道:“好,家里一切都好,二姐儿和三姐儿可是时常惦念着嫂子。”
这时,尤二姐和尤三姐近前,一静美,一艳丽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亲切唤道:“大姐。”
“二妹,三妹。”尤氏一一唤着,拉过两个妹妹的手,看向云鬓粉鬟,容颜愈发艳冶、娇媚的两个妹妹,心底深处有着一些不可道人的艳羡,柔声道:“两位妹妹,母亲在家里身子可还健朗?”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大姐,家里一切都好着呢。”
心道,她们姐妹两个在宁国府中给珩大爷做小老婆,老娘可是乐坏了,还让她和姐姐好好伺候大爷,现在大爷如今封了一等侯,只怕她走路都飘起来了。
嗯,她现在也觉得走路都有些发飘。
这说着就是一等侯了,可大爷他才多大?虽然她也不在意这个,主要是这等绝世无双的好夫君……
一想到那少年承诺过自己收入房里,少女心底的欣喜和甜蜜都抑制不住。
众人寒暄着,说着落座下来。
凤姐这时一左一右拉着甄兰和甄溪的手,介绍说道:“这是甄家的两个姑娘,大的是兰儿,小的是溪儿,原是与珩兄弟一同过来的。”
先前贾珩在路上的书信中就提到了甄兰和甄溪两人,秦可卿也知晓缘故,甄兰就不用说,这个是过来客居,小的甄溪,贾珩也详细叙说了甄老太君的托孤一事。
秦可卿看向那个最小的甄溪,见着眉眼羞怯,似有几分自家妹妹香菱的品格,但文静的眉眼又有些像是黛玉,心思有些复杂,芙蓉玉面上还是堆起温婉笑意,说道:“溪儿妹妹过来,让我看看。”
毕竟是夫君以后的妾室,她可得把把关才是。
“秦姐姐。”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莹润如水,凝眸看向那艳若桃李的丽人,抿了抿唇,盈盈福了一礼,近前而去。
秦可卿打量着少女,见得性情柔弱羞怯,心头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说道:“溪儿妹妹以后在府上住着,当自己家就是了,不必拘束,你大姐还有二姐,在京里时候也是经常到府上做客的。”
甄溪秀丽脸颊羞红成霞,轻轻应着,道着谢。
这位秦姐姐好像人还不错,不过大姐和二姐在京里过来做客,难道那时候就时常来珩大哥府上……幽会?
秦可卿转而又看向甄兰,目光在少女的瓜子脸上端详着,柔声说道:“你就是兰妹妹吧?你珩大哥在信中也提及你。”
这相当于自家丈夫找的妾室的大姨子,其实也是妾室。
“秦姐姐。”甄兰柔声应着,纤声道:“珩大哥先前也时常提及过姐姐。”
其实甄兰应该唤着嫂子,当然姐姐……似乎也说不出什么问题,反而是从秦可卿这边儿论看着更亲昵一些。
秦可卿笑了笑,道:“妹妹看眉眼倒有些像是你大姐姐,楚王妃的样子。”
其实刚才的甄溪看着也有些像是北静王妃的品格,从说话的性情来看,似乎也有些像,姐姐精明能干一些,妹妹柔弱依依。
“在家里时候,爹爹还有大伯也是这般说。”甄兰轻笑说着,心头却有几分冷意涌动。
她不会如大姐姐一般识人不明,为楚王做了那么多事儿,结果甄家有事,楚王却不见身影!
最终她被退婚羞辱,还是那人站出来帮她主持公道。
她要走出自己的路来,成为那人的……贤内助,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让那人带着她步步生莲!
少女正自胡思乱想着,秦可卿拉过甄溪的纤纤柔荑,柔声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我给你介绍府上的几个姊妹。”
说着,看向右手边儿的惜春、迎春、邢岫烟、妙玉。
秦可卿目光柔和地看向年岁最大的邢岫烟说道:“这是你岫烟表姐。”
邢岫烟点了点头,从绣墩上起身,看向兰溪姐妹,如出云之岫的恬然目光和善而温柔,声音如清泉叮咚,平静而清泠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
邢岫烟的年岁的确大,但相比而言,年岁最大的还是妙玉。
“岫烟表姐。”甄溪打量着眉梢眼角之间似朦胧雨雾紧锁空灵竹林的少女,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亲近,糯声唤道。
甄兰也凝眸看向邢岫烟,狭长的凤眸闪了闪,心头微动,珩大哥府上怎么有着这般气质恬然自守的女孩儿。
邢岫烟的气质的确让人一眼难忘,正如贾珩所言,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
尤其是精通禅理的岫烟,犹如王维的诗,萦着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幽宁和空灵,不是甄雪、尤氏那等贤妻良母似的温婉,而更多是一种混合着山水田园的禅意。
性情淡然的文青女。
同为文青女,这位深受妙玉佛法和禅理影响的少女,无疑少了妙玉身上的偏执和乖僻。
当秦可卿介绍着妙玉之时,甄兰的这种感触更为奇怪,那种清冷而带着几分疏远的目光,给甄兰的第一感觉就是从心底的不适。
或者说,妙玉身上那股出身江南名宦的世家小姐眼高于顶的高傲以及禅意偏执近魔的气质,让精明才高的甄兰有些不舒服。
其实,贾珩很早就知晓,气质美如兰、才华馥如仙的妙玉是那种谁都瞧不上的人,莫说甄兰,就是钗黛在她眼中,也不过高看一眼。
至于尤氏双姝,或许是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空有美貌、全无内涵的庸脂俗粉。
当然,如果知道尤二姐和尤三姐在原著中的刚烈之举,应该会有所动容。
妙玉拿着一串儿佛珠手链的手掌单掌立起,声音平淡如水,说道:“贫尼见过兰姑娘和溪姑娘。”
甄兰看向恍若雪岭红梅独自开的尼姑,目光柔波潋滟,压下心头一丝的异样,说道:“见过妙玉师太。”
秦可卿美眸笑意流波,那涂着胭脂的粉红唇瓣微启,说道:“妙玉师太佛法精湛,在西府深受老太太礼敬,你珩大哥在时,也时常向她请益。”
甄兰闻言,柳眉之下的目光闪了闪,说道:“失敬,失敬。”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秦姐姐的语气有些……怪怪的?
其实还真不是秦可卿阴阳妙玉,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妙玉抿了抿樱唇,清丽如玉的脸蛋儿上见着一抹怔怔之色。
如果不是对他魂牵梦萦,思念成疾,她也不会出来凑这个热闹的。
他……会去找她的。
甄溪这会儿也向着妙玉见过礼,先前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珩大哥家里真热闹呀,嗯,或许以后这也是她的家了。
秦可卿又介绍着一旁的迎春,笑道:“这是二妹妹,你年龄应该比她大一些,唤二妹妹就是了。”
迎春有些木讷,对上兰溪二姐妹的目光,唤道:“兰姐姐,溪儿妹妹。”
甄兰一眼瞄过,眸光闪了闪,亲近拉过迎春的手,倒是让后者有些局促,轻笑说道:“二妹妹。”
大抵是,这是个憨憨,完全构不成威胁,而且贾氏族妹反而是助力。
既然决定走上一条权势之路,那么就要摸清贾珩身边儿的这些女孩儿。
而后就是惜春,惜春一副傲娇小萝莉的模样,目光盯着甄溪脸上,抿了抿唇,这就是珩哥哥新找的小嫂子吗?
不知为何,看向那张娇小柔嫩的脸蛋,似乎比自己都大不了多少,少女心底生出一股烦闷。
她反正不会唤着嫂子……
甄兰与甄溪也与惜春见过礼,叙着年齿。
惜春眸光一亮,说过自己的年齿,然后目光熠熠地看向那甄溪。
甄溪眉眼灵动如溪,那股甄雪青春版的温婉带着几分少女的灵动,柔柔道:“我比四妹妹大一岁呢。”
先前听尤大姐说,这算是珩大哥在宁国府的族妹,平常最是疼爱着这个小妹,算起来是他的小姑子呢。
甄兰轻笑说道:“还真是有缘,四妹她名字中带一个溪,惜春妹妹也有一个惜字。”
这边儿见过,秦可卿又引着兰溪两姐妹认着一旁的尤二、尤三。
大尤先前已经认过了,就不用说。
甄兰刚才一眼就瞧见在秦可卿身边儿艳丽娇媚,身形妖娆的尤氏双姝。
尤二姐和尤三姐本身就属于那种特别吸睛的艳丽容貌,经过在宁国府里养尊处优,各种精美绢帛以及金银首饰的装扮,艳冶、妩媚原就压过一众年岁还小,还未彻底长开的小姑娘。
也就秦可卿的娇媚,能艳压尤二姐和尤三姐。
尤三姐凝眸看向甄兰,笑道:“兰儿妹妹。”
这个甄家排行第三的姑娘,眉眼灵动,长着一副刻薄、冷艳的瓜子脸,有些像是她大姐楚王妃,应该不是个善茬。
甄兰目光莹莹看向尤三姐,轻声说道:“见过三姐姐,二姐姐。”
这府上的尤氏姐妹,听说是秦姐姐的左右手,这个尤三姐更是性情十分泼辣。
少女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从湘云、探春身旁的丫鬟口中旁敲侧击出宁国府的一些情况。
甄溪也近前见过两姐妹,轻柔唤着。
经过一番介绍,众人算都认识而过,其中的波谲云诡和心机辗转,则非当事人不可得知。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凤姐笑道:“这说着也有不少工夫了,珩兄弟怎么还没回来着?”
这真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说其他,光这尤氏姐妹,也不知珩兄弟那身板儿能不能吃得消?
也就是可卿容忍着她们,如果是她为正妻……
凤姐这般想着,心头忽而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就是守活寡的妇人,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欣喜说道:“夫人,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心思各异的诸美,都面色倏变,心头欣喜,起得身来,循声望去。
第八百五十六章 秦可卿:不是,怎么突然叫着她夫人?
宁国府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贾珩走在宁府回廊之上,看向一路所见皆是喜上眉梢,面上带笑的仆人、丫鬟,忽而想起这么一首曲子。
嗯,前世的电视剧在这个喜庆时候,的确是要放一首《晴雯歌》作为背景音乐的。
“大爷。”
“大爷回来了。”
此刻府中的嬷嬷和丫鬟,看向那蟒服少年,脸上一边满是笑意,一边向着后院通禀。
当贾珩穿过月亮门洞,来到后宅厅堂,掀起垂挂在门廊上的帘子,顿时一股暖香混合着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外间庭院中喧嚣的寒风似也被隔绝于外,绕过一架竹架仕女屏风,只觉眼前珠辉玉丽,旋即,对上一道道明媚、期盼、思念的目光。
“珩兄弟,你回来了。”凤姐当先喊了一声,两弯柳梢眉之下,明媚丹凤眼中见着笑意,看向那丰神如玉的少年,心头感慨莫名。
“珩大哥。”
“大爷。”尤三姐等人唤着。
一时间,屋内的莺莺燕燕都在唤着贾珩。
众人都看向那身上披着玄色披风,内着黑红缎面刺绣蟒服的少年。
少年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目光平静而温润,脸膛两侧似有着酒后微醺而形的浅红,披风之下的右手虚按在剑柄之上,当真是英武、俊秀。
秦可卿定定看向那朝思暮想的少年,起得身来,秀眉之下,莹润目光微微泛起雾气,只觉鼻头一酸,但抽了抽鼻子,按捺住心头的情绪。
前后数月不见,无人知丽人心头是何等思念。
贾珩目光也当先落在秦可卿脸上,捕捉丽人泪光晶莹闪烁的眸子,心头也有一些愧疚和怜惜,旋即看向凤姐、平儿、三尤,惜春、妙玉、邢岫烟几个姑娘,笑了笑道:“可卿,屋里这么热闹。”
众人看着那温言而语的少年,目光一瞬不移,纵然是向来淡然的邢岫烟,也凝眸含露地看向那英武挺拔的少年,心思莫名。
妙玉玉容上现出怔怔之色,手中的佛珠早已不再拨动,在心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清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
这时,秦可卿近前,犹如国色天香牡丹的妍丽脸蛋上,笑意明媚而端庄,声音轻柔中带着几许颤音,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说着,近前帮着少年解着肩上的披风,递送给一旁的丫鬟。
凤姐笑着看向那少年,花信少妇打量的目光在那张俊朗面容之上盘桓了下,问道:“珩兄弟,宫里那边儿没事儿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宫里暂时没事儿了,凤嫂子,许久不见了。”
一段时间不见,凤姐眉眼之间并无守寡以后的黯淡,反而眉眼流溢着妩媚的轻熟绮韵。
贾珩说着,落座在一旁的茶几旁的,看向离开座位的一众少女,笑道:“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贾珩接过一旁晴雯递来的茶盅,问着秦可卿说道:“家里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家里一切都好。”
尤二姐与尤三姐也看向那少年,听着夫妻二人简单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惜春,年岁最小的惜春已长开许多,目中见着欣喜之色,轻笑道:“四妹妹看着又长高了。”
惜春稚丽脸蛋儿上见着欣喜,静静看向那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珩大哥回家以后,第一个就唤着她。
嗯,至于可卿自是被少女略过不计。
贾珩转而看向晴雯,笑道:“晴雯,我从船上准备了一些礼物,你去前院看看,跟着东西两边儿的各房姑娘、太太送去。”
有些需要他亲自送的,在另外一个地方。
晴雯闻言,应了一声,然后离了厅堂,忙碌去了。
贾珩旋即看向迎春和邢岫烟,道:“迎春妹妹,岫烟妹妹。”
其实,先前记得元春提及过,湘云也曾动员过两个姑娘一同南下,但迎春以不愿奔波,邢岫烟说着侍奉爹娘,就没有南下。
一个天性木讷,一个则是恬淡自然。
在迎春身后的司棋拉了下少女的衣服,示意说话,迎春点了点头,道:“珩大哥,一向可好。”
邢岫烟也出言问候着。
贾珩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将沉静目光转而又落在妙玉脸上,目光温和几分,轻声道:“数月不见,妙玉师太风采依旧。”
先前回京路上就有书信递来,等会儿与妙玉还要私下叙话。
妙玉道了一声佛号,眸光微垂,声音清脆而响亮,说道:“侯爷在南省捷音频传,名动神京。”
贾珩面容肃穆几分,朗声说道:“幸圣威庇佑,将校用命,士卒效死,等过两天,还要劳烦师太帮着为南下殁于王事的将校士卒做一场法事,还请师太不要推辞。”
妙玉道了一声善哉,旋即应下此事。
甄兰秀眉微蹙,凝眸看向那女尼,目光又落在少年脸上,心头微动。
贾珩与几人叙完话,转而又是看向秦可卿,笑了笑道:“看着家中一切都好,姊妹健康顺遂,我也就放心了。”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夫君也是,家中的姊妹也很是念叨着夫君。”
凤姐看向正在与秦可卿叙话的少年,嫣然一笑接过话头说道:“珩兄弟这次南下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宫里封了一等侯,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我就思量着这几天该怎么庆贺呢。”
“这些凤嫂子你和可卿两个商量就是了,不过临近年关,诸事繁杂,不要耽搁着族中正事儿才是。”贾珩面色温煦,轻笑说道。
凤姐笑着应道:“那我和弟妹商量了。”
旋即,丹凤眼明亮熠熠地看向那少年,问道:“珩兄弟,家里的园子也修好了,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园子前前后后修了快有一年,已然彻底竣工,但各种匾额、对联还未题着,只有一些收尾工作。
听贾珩提及园子,甄兰目光闪了闪。
贾珩想了想,轻声说道:“这两天我过去看看,让下人将里面好好收拾收拾,等过几天,让府中的几位年轻小姐带着丫鬟和嬷嬷住进去,她们平常在里面读书写字,在一起玩闹也便宜一些。”
因为可卿之故,他平常肯定也不住大观园,不过里面是会留出一个小院用来闲居静养。
至于宝玉,就该待在学堂里好好读书,怡红院那是留给元春的,而且大概也会让元春改改名字。
潇湘馆,稻香村,蘅芜苑,秋爽斋,缀锦楼,栊翠庵……这些都会如原著一般迎来自己的女主人。
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天上人间……
凤姐艳丽玉容上见着笑意,柳眉挑起,心道果然,眼眸妩媚流波,说道:“最近家里来了不少姑娘,都是主子小姐的,我瞧着府里是快住不下了,这些姑娘眼瞧着一个个都大了,是该住在园子里,就是这会儿天还冷着,置办齐备物件,还得个十来天。”
秦可卿看了一眼贾珩,笑了笑,柔声道:“西府的几个姑娘是年岁不小了,薛妹妹和林妹妹还有三妹妹、云妹妹她们住进去也热闹一些。”
宁荣两府虽然占地广阔,房舍众多,但也不是什么房舍都能住着,宁国府还好,贾珍曾经那些妾室和姨娘早已撵将出去,很多院子都很空闲,让几个姑娘住着,问题不大,比如尤二姐和尤三姐就住在一座院里。
但荣国府因为伺候主子和当家太太,很多地方人来人往就显得偏狭、拥挤,丫鬟伺候起来也不大便宜,也显得人口拥挤。
任何时候,住宅容积率太高,居住舒适度上肯定要大打折扣。
而且女孩子大了,也需要隔绝男眷。
以梨香院为例,薛蟠不在,薛姨妈和宝钗住着倒也合适,但薛姨妈有时候照看着京里的生意,铺子的掌柜过来,再让宝钗一个姑娘住在里面也不合适。
更不用说黛玉了,搬进潇湘馆才能杜绝宝玉的骚扰。
贾珩看向秦可卿,温声道:“年前,军机处公务也有不少,你和凤嫂子好好操持着两府的事儿,嗯,可能还要快马去南省照看军务,府上这边儿就有劳夫人了。”
这个提前就要说好,等他在年后可能要前往江南见着晋阳,还有磨盘和雪儿,她们还在怀孕最危险得一段时候。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放心就是了。”
不是,怎么突然叫着她夫人?
凤姐讶异问道:“这都年关了,珩兄弟怎么还忙这般很?”
贾珩说道:“朝廷的事儿千头万绪,这次回来原就是宫里催着回来应对虏事的。”
不仅是和战之事,还有备虏,如果女真明年开春对察哈尔蒙古动手,那么他需要提前准备,督促军器监生产火器和火铳,编练士卒,探察女真情报。
回来仅仅是忙碌的开始。
屋中几人静静听着那少年叙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一举一动,闻听贾珩还要忙着,心头都有几分感慨。
许也是这般勤勉,少年才能以未及弱冠之身封侯一等。
凤姐看向那神清气朗的少年,笑了笑道:“珩兄弟现在未及弱冠就已是一等侯,难得还不懈怠,将来肯定还能建立更大的功业。”
现在都是一等侯了,照着这般势头,将来可还了得?
贾珩道:“武侯既受国家俸禄供养,自然要兢兢业业,唯此方能上报君王,不负圣恩。”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面带欣喜之色地过来,说道:“大爷,大奶奶,西府的老太太、大太太过来了。”
因为贾珩出了宫门以后是先行到得宁国府,但没有多久,荣国府的贾母就得知了贾珩回来的消息,在邢王二夫人以及薛姨妈的陪同下,领着钗黛、湘云、探春、宝琴、李纨和纹绮姐妹等一众金钗前往宁国府中。
贾珩起得身来,面色顿了顿,道:“可卿,随我一同去迎迎。”
来到廊檐下,就见着邢、王二夫人搀扶着贾母,薛姨妈和宝钗也相继而来,李纨与曹氏、李纹和李绮同样在不远处过来。
但一眼飘过,却不见宝玉的身影。
其实,宝玉原本还想来,但被贾政一眼瞧见,喝问什么时候从学堂回来,等到用罢午饭,怒从心头起,让宝玉去了梦坡斋的书房抄录论语。
贾母看向那一身花纹图案精美的蟒服,身形如芝兰玉树的少年,苍老面容上笑意繁盛,皱纹之中都几乎洋溢着欢喜,问道:“珩哥儿见过宫里的圣上了?”
贾珩道:“见过了,圣上留下问对。”
此刻,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等人一眼见到那正主,看向气度深凝如渊,举重若轻的少年,心头复杂莫名。
一等侯,这般年轻,荣宁两府或者说四大家族都没有这样出色的子弟,不,就是整个大汉都找不出第二个!
当只是比周围人高一点儿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中伤之言,但在山巅之上,再透过飘荡在山腰的白云往下俯瞰,再多诽谤之语甚至不如山林松涛之间的风声,甚至连那些人嘴里在说什么都看不到。
云泥之别,天地悬殊。
此刻的贾珩在整个四大家族,已是一面旗不能倒的旗帜。
哪怕是王夫人,心头再是怨谤,但也不敢表露出分毫,无论有多少嫉妒和怨怼……都得暂时憋着!
而宝钗在薛姨妈身侧,与堂妹宝琴一左一右挽着自家母亲的胳膊,静静看向那万众瞩目之下器宇轩昂的少年,水润杏眸中明亮粲然,素手中的手帕攥着,心头也有几分复杂情绪。
此刻看着自家心上人,哪怕心头偷偷高兴了一个下午,但亲眼见着那少年,心湖中仍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回顾两人相识、相恋,蓦然回首,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晕晕乎乎。
尤其是少女只要一想起这样一个在外间位高权重,盖世无双的少年武侯,私下相处之时,那种对自家身子的那种痴迷和爱不释手,还有那些闺阁之中的伺候,那种感觉就特别……
少女连忙将心头的一丝涟漪抚平,粉腻如雪的脸颊有些羞红,她和珩大哥原本就是两情相悦,互相取悦的。
黛玉其实还好一些,祖上就是列候之家,莹莹闪烁的剪水星眸中虽也见着欣然,但心头更是为贾珩能实现抱负的高兴。
李纨则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秦可卿,面色微微失神。
一个比她小上几岁的小姑娘,现在是武侯夫人,将来生下的儿子是要袭爵为侯的。
贾珩不知众人心思复杂,伸手相邀,温声说道:“老太太,外间冷,进屋里叙话罢。”
贾母点了点头,在贾珩以及秦可卿的相迎之中进入厅堂,而后身后众人纷纷进入其间。
贾母落座下来,看向贾珩,面上的笑意慈祥而和蔼,说道:“珩哥儿,如今快过年了,等到年底祭祖,老身也有话和两位国公说了。”
然后,热切问道:“那封侯的圣旨还有丹书铁券呢?”
贾珩道:“圣旨和丹书铁券让随行的扈从放在书房了。”
贾母却佯怪说道:“珩哥儿,这圣旨和丹书怎么好放书房里?先在祠堂里供奉起来要紧。”
贾珩轻轻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回头就放在祠堂里。”
秦可卿这时吩咐着丫鬟去准备晚饭。
这会儿可以说,荣宁两府的女眷都集齐在厅堂之中。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蔷哥儿去南省采买了个戏班子,这几天在会芳园好生庆贺庆贺。”
贾珩道:“这些,交给凤嫂子和可卿安排就是了。”
贾母点了点头,看向那不骄不躁的少年,忽而感慨说道:“打小荣国公走后,咱们两府再也没有这般大的荣耀体面,难为你出生入死,有这般大的能为了。”
其实,正如贾母所言,贾珩封侯如果按着原著去对应,那么唯有元妃省亲可与之媲美,而大观园恰恰也已经修好,让一众金钗入内居住,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此刻的贾家,当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贾珩道:“老太太,如今我贾族蒙圣上隆恩,加官进爵,诚可谓富贵已极,以后族中子弟当谨慎,在学堂好生读书,修身养性,不可在外飞鹰走狗,寻衅滋事,府中子弟也当奉公守法,奴仆在外不得仗势欺人。”
这也是为府中打预防针,贾家就是在元春封妃以后开始飘起来,用鸳鸯的话说,仗着自家女儿当了小老婆,一家人在外面横行霸道的。
不过,现在珍赦尽去,贾琏也被流放,凤姐也知道收敛,整个贾家的内忧差不多解决了七七八八。
不远处绣墩之上坐着的甄兰,柳叶细眉之下的目光如水波动,心头不禁有些黯然。
她们甄家那些年却不知这个道理,直到现在积重难返,天降雷霆。
贾母道:“珩哥儿说的是,是这个理儿,族中子弟万万可不能轻狂了去,还有那些仆人不能在外间仗着主子的势,欺男霸女。”
说着,看向一旁的凤姐,叮嘱道:“凤丫头,你平常也留意着。”
凤姐笑了笑,说道:“老祖宗,你就放心好了,族中断不能有这样的事儿,有那等事儿,我第一个不容着。”
此刻,宝钗看向那蟒服少年,细眉之下的水润杏眸眸光焕彩。
珩大哥果然是品行端方,谦虚谨慎的,这才是一家一族富贵永固的长长久久之相。
王夫人在一旁拧了拧眉,捏着佛珠的手用力几分,这珩哥儿回来以后是愈发威风了。
贾母转而问道:“珩哥儿,金陵那边儿宁荣两府的一些老人可还好?”
贾珩道:“一切都好,不少族中子弟也很是挂念着老太太。”
贾母想了想,看了一眼兰溪两姐妹,担忧道:“先前兰丫头说,甄家出了事儿,不知宫里是怎么处置意思?”
甄贾两家的确是老交情,贾母也表达着自己的关切。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圣上已经命内阁拟旨,这会儿应该向着南省去了。”
此言一出,甄兰拉着甄溪的手,柔声道:“珩大哥,未知宫里是怎么个旨意?”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甄家世伯流放云南,你二叔和四叔充军贵州,你父亲则是徒三年,其他为官为将的男丁尽数交部议处,其余亲眷不再问罪。”
甄兰闻言,一张俏丽玉颜脸色苍白,清冽的凤眸之中顿时有着泪水涌出,泪光点点。
一旁的甄溪明眸之中也有泪水涌出,泫然欲泣。
不得不说两姐妹的梨花带雨,犹如并蒂双莲,柔美动人,颇是让人我见犹怜,让不远处的尤三姐都多看了两眼。
暗道,这甄家兰溪姐妹如非是年龄小,不然比她和二姐姐也差不多少了。
不过,她们可是三个。
这般想着,尤三姐看了一眼尤氏。
贾珩道:“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等再过个几年,说不得圣恩垂降,再行宽宥,还有再见之期。”
秦可卿也拉过甄溪的手,说道:“溪儿妹妹,人在就好,等将来还有父女见面的时候。”
两个少女擦着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秦可卿接过话头儿,嫣然笑道:“老太太,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用着晚饭吧。”
这会儿,已是酉时,冬日原就黑的早,屋内各处开始掌着灯,从后宅至前院,一路灯笼悬挂,如火龙一般,煞是喜庆热闹。
贾母笑了笑道:“这会儿是天色不早了,先用饭罢。”
而后,众人围着几张桌子开始用着晚饭。
推荐一本书,感觉写的很不错,汉高祖老流氓刘邦穿越到宋高宗赵构身上,开局遇上秦桧要冤杀岳飞。
第八百五十七章 王夫人:宝玉还是得读书做官!
宁国府
轩敞、雅致的厅堂中摆了几桌,除了妙玉以出家人为由,让惜春送至所居院落外,众人分桌用饭。
一场家宴,因为有着湘云这个开心果在,自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停。
待近得酉正时分,贾母与贾珩品着香茗叙话一会儿,敲定了年前诸事以及祭祖的事儿,这才在邢、王二夫人、薛姨妈的陪同下返回西府。
留下一些年轻姑娘和媳妇儿陪着可卿在一块儿说笑玩闹,宝钗和黛玉两个暂时也没走着,与迎春、惜春、岫烟几个拉着手叙话,简单叙说着南省的一些趣事见闻。
湘云笑了笑,说道:“二姐姐和四妹妹,你是没有去着南边儿,珩哥哥带着我们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金陵十八景都逛了遍呢。”
宝钗轻笑说道:“云妹妹长那么大头一次去金陵,瞧着哪哪儿地方都新鲜的紧。”
惜春道:“岫烟姐姐先前不是在金陵客居,也该去过不少地方。”
岫烟笑了笑,道:“我在金陵也待的时间不长,先前都是在姑苏待着。”
此刻,厅堂之中,灯火通明,钗裙环袄,莺莺燕燕聚之一堂。
贾珩转眸看向肌肤丰润,面颊白腻的小胖妞,问道:“宝琴,怎么没有见诺娜?”
宝琴笑道:“诺娜姐姐她去了军器监附近的客栈找着她一个叔叔去了,还说一下子有些不大习惯神京这边儿的热闹氛围。”
贾珩心道,许是被迎接的大汉君臣给吓着了,倒也不以为意,说道:“等明天你再接她过来,最近一段时间,你陪着她在长安走走,我这两天去军器监,问问她去不去。”
葡萄牙人来到气候冷寒的神京,也需要关注一下思想动态,而诺娜作为布加路爵士的女儿,无疑可以安抚葡人匠师。
宝琴道:“珩哥哥是要看那些火铳和大炮吗?”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最近是要着重忙着此事。”
“那珩哥哥带着我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那火铳和大炮是怎么造出来的。”宝琴脸上着期盼之色,娇俏说道。
贾珩轻声道:“你换身衣裳,跟着诺娜,去帮着葡人匠人翻译。”
凤姐妩媚玉颜之上,带着欢笑地看向宝琴,拉过少女的胖乎乎的小手,说道:“你这个丫头,和湘云一般贪玩,什么地儿都去着。”
其实,按说以宝琴的性子,初至贾家,自是没有湘云那般不怕生,但经过先前在南省询问贾珩关于宝钗一事,少女早就将贾珩当成自己的姐夫,既然是一家人,也就没有什么见外可言。
秦可卿也看向脸颊丰润,娇憨可爱的宝琴,美眸闪了闪,笑道:“宝琴这性子是和湘云一样。”
心道,这看着倒是如薛妹妹的品格,夫君一向喜欢薛妹妹那样的,别是……
两口子在一块儿这么久,对贾珩平常独好丰腴也存了几分留意,再加上贾珩与宝钗之事,现在对这种容止丰美的微胖一款就有几分警惕。
贾珩道:“可卿,你们几个玩着吧,我去洗个澡,等会儿去书房看会儿公文。”
此次南下的有功将校的名单,他需要按着功劳拟定一份报给军机处,此事需要斟酌一番。
秦可卿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地看向那少年,轻笑说道:“夫君刚回来,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贾珩温声道:“没事儿,你们先玩闹着罢。”
心道,等会儿估计还是不让歇,似乎也该给可卿一个孩子了。
众人虽是说着话,但一多半注意力看向那少年。
贾珩说着,离座起身,然而刚挑开“哗啦啦”的珠帘,就听到身后传来可卿的声音,脚下步伐都微微顿了下。
“宝珠、瑞珠,准备几副麻将来,让几个姑娘一块儿玩着。”秦可卿笑了笑,吩咐着。
也不能总是她一个人玩。
宝珠和瑞珠两个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去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心头就有几许古怪。
不过,有一说一,这会儿,除了假面舞会的轰趴,也就此法能够让这么多姑娘参与其中。
而麻将正好,一桌四个,剩下的一些散兵游勇实在不喜玩,也可以在一块儿叙话。
湘云头一个响应,苹果圆脸上笑意烂漫,咯咯娇笑道:“秦姐姐,我早就想试试这麻将是怎么玩的了。”
这时,黛玉拿着手帕托着一碗酥酪茶,轻轻抿着粉唇,罥烟眉下,明亮熠熠的星眸刚刚从那离去的少年身上依依不舍地收回。
少女情知贾珩刚刚回来,身上琐事缠身,尤其是要应对那位珠容靓饰的秦夫人,倒也没有太失落。
宝钗放下茶盅,拿着手帕轻轻擦着手,脸上挂着笑意,说道:“妹妹,要不咱们也玩着一局?”
“宝姐姐,我不大会这个。”黛玉清丽眉眼之间笼着羞意,柔声说道。
宝钗明眸笑意微润,柔声说道:“那我教着妹妹好了。”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柔柔应了一声,被宝钗挽着手落座下来。
这一路上两人共乘一船,平常相处也是波澜不惊,几如姐妹一般和睦。
就这般,贾珩走后,后宅的暖厅之中并没有因为贾珩的离开而变得冷冷清清,反而其乐融融。
秦可卿拉着凤姐、李纨、尤氏四人凑了一桌,尤二姐在宁国府这么久,虽然性情柔弱,但似乎颇为敬服凤姐的手段和性子,搬了一个绣墩,坐在凤姐身边儿,凤姐妩媚,尤三姐艳丽,此刻二人坐在一块儿,倒还真有几分相得益彰的模样。
如果贾珩在此,甚至会生出一股荒谬之感,两个原着的仇敌此刻竟然亲如姐妹。
这是与原着截然不同的和谐气象,就差床帏之间……嗯,这都是在贵州的贾琏从未设想的道路。
那么不仅要问尤二姐和凤姐在一块儿,在红楼十二钗中究竟有多少种排列组合?答桉是……应该是用捆绑加插入法。
几人“哗啦啦”搓洗着麻将,象牙白的麻将块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音,而后一双双涂着明艳蔻丹的玉手开始拿过麻将块儿垒着,有的熟练,有的生疏。
秦可卿询问着尤氏在南省的事宜,看向那一身兰色衣裙,容颜素雅的花信少妇,说道:“尤嫂子在南边儿深居简出,难免心头郁郁,尤嫂子这次来京里,是来对了。”
尤氏秀雅柔美的脸蛋儿见着浅浅笑意,轻声说道:“江南那边儿是清静,只是平常也不大出去散心。”
先前因为照顾着湘云、探春、宝琴等一干小姑娘,尤氏也是随着贾珩游览了金陵的名胜古迹。
凤姐看向气韵有着几分恬然、娴雅的妇人,笑道:“这下到了京里,两边儿府上也热闹一些,可卿前段时间还说,府上的事儿比较多,你是个可靠的,也好帮着管家。”
随着大观园建成,两府姑娘入住,可以想见内里不少事务,而尤氏作为曾经的当家太太,无疑比较合适。
如果是尤三姐这等年轻姑娘,显然就不大妥。
另一边儿,橘黄烛火照耀的仕女屏风旁的一张麻将桌上,也将珠钗首饰之上的金辉玉翠照耀的流光熠熠。
宝钗、湘云、黛玉、平儿则是凑在一桌,探春坐在黛玉身旁帮着看牌,宝琴坐在自家堂姐跟前儿,算是一边看着,一边学着。
湘云则是笑呵呵的让尤三姐在一旁教着,问道:“这听起来与骨牌也没有什么两样呢。”
尤三姐笑道:“本来就差不多,不过这里有好几种派,与骨牌还不一样。”
相比其他或丰润颇有机心的女子,尤三姐明显喜欢娇憨烂漫,毫无威胁的湘云。
另外一边儿,相比众人玩着麻将,邢岫烟则是与迎春隔着一方棋坪对弈,手中捏着一颗棋子,与迎春有来有回。
而惜春也与李绮下着象棋,至于大一点儿的姐姐李纹则是在李纨身边儿,看着自家堂姐玩牌。
此刻,周围的丫鬟则是来来往往侍奉着姑娘们的茶点。
嗯,宁国府女卷的夜生活开始了。
而在另一边儿,梦坡斋书房之中,却是一片宁静,落针可闻。
唯有红色烛台之上,时而噼啪一声的灯花跳动几下,而橘黄色的烛火簇簇而起,将室内照耀的灯火通明,而窗外风影摇曳,庭院中那棵梅花树在寒风中传来飒飒声音,衬的夜色愈发幽静。
贾政手中拿着一本蓝皮书册,就着灯火看着,时而捋着胡须,轻轻翻页之声“刷刷”响起,在宁静冬夜之中,也有几分静谧意境。
不远处的一方三尺书桉旁,一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箭袖衣袍的少年,正在伏桉书写,那张宛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见着专注之色。
书桉一侧已放着厚厚一沓抄录的论语集注,灯火映照着笔架上悬挂的毛笔倒影落在纸叶上。
父
子两人早已在书房中用罢晚饭,贾政就监督着宝玉的抄写,从酉正时刻再到如今。
相比原着,此刻的贾政对宝玉的期许可以说到达了最高,不仅仅是因为贾琮进了学,还在于贾母的适当松绑,宝玉的确去了学堂寄宿。
当然,后者完全是贾珩在近一年来的努力,从对宝玉而言,几同亦姐亦母的元春的鼎力支持,再加上王夫人心头的不甘,都促成了贾府之中已无宝玉偷奸耍滑的余地。
而且最关键的是,贾政正为正四品右通政,绯袍官员,仕途正顺,对儿子的科举仕途有着莫大的期许。
这都不用说今天发作的由头。
你看看你珩大哥,都封一等侯了,你个玩泥尿炕的熊孩子。
于是,宝玉这段时间简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外间的小厮高声说道:“老爷,老太太和太太来了。”
贾政闻言,面色微动,连忙放下手中的《朱子集注》,起得身来,准备向外迎去。
就在这时,屏风上倒映着由远及近的人影,正是贾母一行,风风火火而来。
贾母在鸳鸯和王夫人的搀扶下,身后几个丫鬟,来到书房中,脸上明显有着不悦之色,问道:“都这么晚了,还让宝玉写着?”
贾政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母亲,宝玉功课一塌湖涂,儿子在这儿督促着他抄录圣贤之言,用以修身养性。”
贾母闻言,冷哼一声,也不看贾政,对着宝玉说道:“宝玉,快别写了,累坏了手,瞅坏了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话间,连忙近前,面带关切地看向宝玉。
贾政见此,沉声喝道:“孽畜,你祖母唤你,还不停了笔。”
此刻,宝玉周身一震,手中的毛笔这才放下,抬起略有几分失神的目光怔怔看向贾母,缓缓恢复心神,唤道:“老祖宗。”
这会儿都抄麻了……刚刚几乎昏天黑地,而且是宝玉最反感的四书五经,人在做着低端、无效的重复劳动之时就会分出一部分意识天马行空。
见得这一幕,可把贾母心疼坏了,抱着宝玉的肩头,心肝肉地喊起来,然后面带恼怒地看向贾政,喝道:“怎么让宝玉这么抄着,累着了怎么办?”
原本去报信的麝月从王夫人身后走出,连忙过来给宝玉揉捏着胳膊。
王夫人见得这一幕,暗暗点了点头。
这蹄子虽然做下不少没脸的事儿,但对宝玉也算体贴入微,只是她需看着这蹄子,别将好好的爷们儿带坏了。
其实,如果不是金钏投井一事当初闹的鸡飞狗跳,王夫人断不会容忍麝月这等疑似与宝玉有染的丫鬟继续待在荣国府。
不过,纵然是如此,在宝玉去了学堂以后,也没有让麝月跟随。
贾母仍是责怪着贾政,恼怒道:“你这个当老子的,怎么能这般苛虐着他?如是累坏了,可怎么办?”
贾政不紧不慢说道:“母亲,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我想着明年让他再考一次进学,但问过学堂的讲郎,他在学堂成日,于经义文章是敷衍其事,颇不是上进。”
“他还小,进学之事不急,你这般逼迫着做什么?”贾母恼怒说道。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母亲,宝玉真是不小了,琮哥儿比他还小,现在已经进学,可他却还是不上进,母亲,等儿子百年以后,宝玉如在举业功名无所进用,又该以何手段谋生立世?”
此言一出,贾母心头微惊,脸色变了变。
王夫人同样目光微凝,心头涌起一股担忧。
相比原着元春加封贤德妃,贾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宝玉作为元春的亲弟弟,自然不用担忧前途问题。
贾母迟疑片刻,说道:“东府的珩哥儿刚刚封了侯,将来还能不照应着?他是族长,族中子弟他不是都管着的。”
贾政道:“子玉的功爵自是子玉的,他将来也有子嗣,到那时,国事家事尚且管之不及,到那时如何还管得了宝玉?”
“怎么不能管了?将来给宝玉谋个一官半职,对珩哥儿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你那门生傅试,不是外放了个大官儿。”贾母明显听不惯贾政这话,开口说道。
这都没有说着自家小儿子身上的官儿也是珩哥儿谋的。
贾政默然片刻,看了一眼在贾母怀里瑟缩一团的宝玉,沉声道:“可也要宝玉有那些能为才是。”
不得不说,此刻的贾政经过在通政司的历练,在说服人的本事上也有了一些长进,起码切入点是对的。
将来纵然为官作宦,不读书怎么能行?
“好了,你一说这个,我就头疼,他才多大一点儿,哪里有你想的那般长远。”贾母摆了摆手,不耐烦说着,心底也有些烦躁。
这些道理她岂会不知道?但这是能急着来的?
幸在珩哥儿是个顾念族里的,她下午时候问过鸳鸯那孩子,似乎已经和珩哥儿……定了终身,鸳鸯那孩子也是念旧的。
还有珩哥儿也比较稀罕探春那丫头,与西府这边儿亲着一些。
林林总总加起来,将来总不至亏待了宝玉去。
虽然贾母自诩有着老主意,但贾政方才的一番话,无疑让王夫人面色拧了拧,心头涌起一股阴霾和急迫。
不行,宝玉还是得读书做官!过几天就到学堂里去!
贾政看向贾母,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一脸倦色,目带畏惧的宝玉,心头想起那在熙和宫大殿之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感,说道:“回去歇着吧。”
或许是他太过执着了,子玉那样的人中龙凤,大汉朝也没有几个,何况是宝玉?
“是,老爷。”宝玉老老实实应着,低眉顺眼。
贾母见此拉着宝玉的手,向着庭院而去。
贾政在梦坡斋的书房中坐了一会儿,孤独的背影投映在屏风上,许久许久,叹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儿,宁国府的书房之中,灯火明亮,室内温暖如春。
晴雯晃动着鸟娜的水蛇腰盈盈近前,一张清丽脸蛋儿红扑扑,眸中也有几分莹润的妩媚清波流淌,递上一杯茶盅,说道:“公子,喝茶。”
“放那儿罢。”贾珩拿起毛笔,开始书写着此次虏寇之战的有功将校名单,核定功劳。
此战除却京营的一些将校外,还有一些江南大营的将校也立了不小的功劳,此刻也一并呈报于崇平帝,一些功劳和资历差不多的将领,经过此战以后可升迁为卫指挥使。
书写而罢,揉了揉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思忖着最近的朝局。
这几日和议之争,明天需与天子拿出一个章程,尽快解决分歧,还有太庙献俘,军器监以及刺探女真高层的动向。
先前那个葫芦庙的小沙弥魏光,已经在锦衣府的培训下,前往女真境内。
总之,千头万绪。
第八百五十八章 秦可卿:原就是我的错……
宁国府,书房之中
贾珩忙碌而毕,正要提笔继续书写炮铳火器兵的训练章程,忽而听着外间传来一把轻柔而动听的声音:“珩大哥在里厢吗?”
贾珩目光闪了闪,放下毛笔,出了书房,一眼看向俏生生立在廊檐灯笼之下的甄兰,问道:“兰儿妹妹怎么过来了?没有在厅堂中玩着?”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熠熠生辉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原是和妹妹跟着下去歇息的,但一时困顿难眠,就想过来寻珩大哥说说话,没打扰到珩大哥吧?”
贾珩想了想,笑道:“兰儿妹妹先进来吧,我这会儿还在忙着,等忙过以后再叙话。”
“嗯。”甄兰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欣喜,连忙随着进得书房外厅。
她原是过来陪着珩大哥,想着如三姑娘一般能够时常陪着珩大哥身边儿,那样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甄兰在外厅落座,贾珩吩咐着晴雯给少女倒了一杯茶,看向少女说道:“东边儿书架上有着书,你可以拿着看看。”
甄兰如果培养一下,可以成为一个好帮手,但是这像极了磨盘的性情,尚需慢慢调教。
甄兰应了一声,然后规规矩矩坐着,偷偷打量着书房内的布置。
这就是珩大哥平常处置公务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贾珩放下毛笔,看向在小几上正在看着书的少女,少女一身粉红色衣裙,秀发梳编着螺髻,额头上梳着空气刘海儿,秀眉之下的明眸莹莹如水,说道:“兰妹妹寻我有事儿?”
看向那张幼小清丽的脸蛋儿,他总觉得这有一种武则天、甄嬛等大女主还在弱小的时候,目光所至,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跃跃欲试。
经过几次背叛的痛苦之后,开始独步天下?
但遗憾的是,这些所谓的大女主,仍然没有脱离依附强大的男人从而捞取资本的途径,这和骗婚分男人一半家产的独立女性,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寄生虫,或者说是生异形。
而真正的大女主是那些手持星火不使饥民冻毙于野的女性革命者,如迅哥儿所言,她们才是中华民族的嵴梁。
甄兰目光熠熠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珩大哥,我想问问家里的事儿。”
贾珩道:“嗯,先前和你也说了,将来等到国有大喜,天子大赦天下之时,你家中的亲人可能都会放出来。”
甄兰声音转而悲戚和低沉:“得多久呢,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说到最后,少女妍丽玉颜之上就有些迷茫和失神。
贾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兰妹妹,这个谁也说不了,急也没有用,还是一切往前看。”
甄兰听着少年的宽慰之言,凝眸看向少年,说道:“珩大哥,妹妹在这儿,你会好好照顾她的罢?”
贾珩点了点头道:“溪儿妹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甄兰抿了抿粉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问道:“珩大哥,我以后能在这儿读书吗?”
虽然她读书也不能以科举为官,但她在珩大哥身边儿应该能学着不少东西,这一路已经是学了不少东西。
贾珩道:“你和三妹妹可以过来,不过我平常也不在府中,你多陪陪溪儿妹妹。”
甄兰现在的心事,他一清二楚,想要借他之力重振甄家,只要他招招手,少女大概都能投怀送抱,但是这样只是成为甄兰利用的工具,是得不到少女的真心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最喜欢的就是从石头里面榨出油,如果让这个磨盘的青春版,从身心到灵魂都归属他,就需要费一番心思。
甄兰点了点头,道:“珩大哥,京里最近还在争论议和一事吗?”
贾珩道:“嗯,这段时间应该都是这个事儿,天色不早了,妹妹先回去歇息吧,等回头再和你说,溪儿妹妹这会儿估计也该睡了。”
他今天晚上还要陪着可卿,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甄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下,然后起得身来,盈盈福了一礼,向着外间而去。
目送甄兰起身离去,贾珩面色平静如玄水,目光现出一抹思索。
晴雯走到贾珩近前,眼眸闪了闪,低声提醒说道:“公子,我瞧着这甄家三小姐看着不是个省油的灯。”
贾珩道:“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
只是…太想进步了。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目光闪了闪,心头思忖着甄兰这番心思的缘由。
在他看来,甄家的倒台让甄兰的权力意识觉醒,有着磨盘要强影子的甄兰,肯定会渴求强大的权势,而他是甄兰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这种心思是有些功利的,需要他去纠正。
贾珩看向少女,轻笑道:“晴雯现在都这么聪明了。”
晴雯羞恼道:“在公子眼里,我很笨吗?”
怎么她也得了公子口口相传,倾囊相授,再说那位兰姑娘,她一看就知道就想勾引公子。
贾珩点了点头,抚过晴雯的削肩,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先回去屋里。”
此刻,及至戌正时分,后宅厅堂中的热闹陆陆续续散去,秦可卿送着钗黛几个姑娘向着荣国府而去,这才返回,来到厢房之中,却见里间灯火亮着,一道人影投映在窗台上。
“可卿,人都送回去了?”贾珩看向那珠容靓饰、端美艳丽的少女,起得身来,双手拉过那一双纤纤柔荑,道:“可卿。”
秦可卿笑了笑道:“送过去了,我倒是想留下薛妹妹和林妹妹来着。”
贾珩:“???”
这是已经知道了?
看来宝钗给可卿通报报信过关于黛玉的事儿,其实黛玉的事儿他也没打算瞒着可卿。
贾珩拉过秦可卿的素手,进入里厢,坐将下来,看向那国色天香的脸蛋儿,轻声说道:“薛妹妹和你说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轻笑说道:“牌局散场的时候,我送薛妹妹回去时候,她给我提及的,林妹妹的确是个好姑娘,夫君向来是有好眼光的。”
她方才第一次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不是喜欢丰腴的吗?怎么还和林妹妹……
但听着宝钗所言,珩大哥和颦儿这次南下也……
贾珩道:“此事正打算晚上和你说呢。”
宝钗现在很明显是与可卿达成了一致。
秦可卿看向那少年,丰润玉容上见着羞恼,声音带着几许嗔怪道:“林妹妹她不是……西府老太太不是打算让她……你怎么就?”
她现在都怀疑自家夫君是不是与西府的宝玉有仇。
“这次南下和林妹妹经历了不少事儿。”贾珩低声说道。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美眸凝视着贾珩,问道:“林妹妹她家里的出身,她不像薛妹妹,夫君将来都有盘算了?”
贾珩道:“是有着一些盘算。”
说着,见秦可卿还要问,贾珩截住话头说道:“好了,别再说这个了,今个儿咱们夫妻好不容易团聚,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说着,抱着可卿,坐在自己腿上,开始闹着,打起雪仗。
可卿娇躯发软,一张愈见雍美、妍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目光柔润如水,似嗔似羞地说道:“夫君,你还没给我说清楚呢。”
又想着打马虎眼过去,她现在都快迷惑了,究竟是喜欢丰腴如薛妹妹那种,还是喜欢瘦弱如林妹妹那样的?
还有府里的尤二姐、尤三姐不见他碰着,非要去舍近求远去西府?
西府的姑娘是颜色好还是怎么着?
不过,薛林两位妹妹的确是西府里最为出挑儿的。
贾珩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说着,凑到那宛如玫瑰花瓣的樱唇之上,将丽人的好奇一下子堵了回去。
此刻,端过了一盆热水,准备伺候着秦可卿洗脚的宝珠、瑞珠两个丫鬟,见得里厢里径直抱着亲热的两口子,都是羞红了脸,连忙放下帘幔。
贾珩与可卿亲昵了一阵,抚着丽人的雪肩,秀郁青丝在掌间流溢,轻声说道:“可卿,比着离开前丰腴了一些。”
可卿原本就身材稍瘦一些,但许是在府中养尊处优久了,或者经常坐着玩麻将,身上渐渐有了一些肉感,胖倒是不胖,而是有些Q弹。
秦可卿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儿早已滚烫如火,饱满如玫瑰花瓣的樱唇之上莹润微微,低声道:“夫君。”
还不是夫君喜欢丰腴的?她……结果,林妹妹究竟怎么回事儿。
贾珩唤着宝珠和瑞珠准备着热水,夫妻两人一边儿洗着脚,一边儿拉着手叙话。
秦可卿自家的手被一旁的少年握着,转眸看向贾珩,柔声道:“夫君是怎么和林妹妹
第八百五十九章 李纨:什么纨儿?真真是羞死人了
宋国府,凤姐所在院落
就在薛姨妈为自家女儿与贾珩定下终身患得患失之时,凤姐也与平儿回到略有几分幽暗、漆黑的庭院。
将近亥时时分,冬夜的凛冽寒风已有几许刺骨之意,幸在主仆一行都是穿着厚厚实实。
平儿在里间将放在小几之上的烛台点亮,顿时一簇彤红、橘黄的烛光驱散着黑暗,几个丫鬟去拨弄着炉火,在熏笼之中放着冰绡和沉香,随着点燃起来,青烟袅袅几许,香气逸散开来。
一下子从方才温暖如春、喧嚣热闹的宁国府后宅厅堂到自家所居庭院的凄凉冷清,凤姐那张艳丽的脸蛋儿上,明显蒙着一层落寞之色,解开身上的披风,来到里厢坐定。
“奶奶。”看向面容失神的凤姐,平儿低声唤着,然后吩咐着丫鬟去准备热水伺候凤姐洗脚睡觉。
凤姐来到床榻的软褥上坐将下来,目色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丫鬟端上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木盆,平儿蹲下身来,帮着凤姐去着鞋袜,扬起脸来,柔和烛火如水一般扑打在线条柔美的脸颊,似洗去了脸上的倦色,柔声道:“奶奶,先洗脚吧。”
凤姐忽而叹气道:“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平儿闻言,正在忙碌的手一僵,心头一跳,也不敢应着,只是放下热水,将一双嫩菱的脚放进木盆。
温水划过少妇的玉足,凤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鼻翼腻哼一声,脸颊羞红了几分,说道:“平儿,这几天,让园子好好收拾收拾,往里面派着丫鬟,等过几天让一众姑娘住将进去。”
“是,奶奶。”平儿轻声应着。
凤姐道:“这珩兄弟去了江南一趟,带了甄家的两个姑娘过来,还有一个是他的妾室,这珩兄弟”
平儿道:“那甄家四姑娘不是受了甄家老太太的托付,这才跟着大爷回来?”
凤姐笑了笑说道:“你听她们说的漂亮,他要不愿意,谁还能把人塞他怀里?再说,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老太太跟前儿的鸳鸯这次去了南下,她今天下午见着明显就觉得眉眼和身段儿都见着一股经着人事的妩媚气韵,显然这次南下被珩兄弟……
更不要说,那天这个珩兄弟跟着晴雯在书房胡闹着,那等事儿都做出来。
少妇忽而想起那天一幕,只觉芳心微悸,哗啦一声,盆中的水顿时响了一下。
平儿道:“奶奶,想什么呢?”
凤姐轻笑了下,说道:“嗯,没事儿,好了,擦擦吧,原也不脏,躺床上也没有爷们嫌着。”
平儿脸颊羞红,说道:“奶奶真是的。”
感觉奶奶自从琏二爷被流放以后,嗯,说来也有一年多没有房事了。
凤姐心不在焉地洗罢脚,拿着布巾擦了擦,这会儿无疑觉得暖和了一会儿,看向平儿,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说道:“平儿,去将那件东西取将过来。”
平儿目中见着惊讶,劝了一句说道:“奶奶,这也不能三天两头啊,时间长了,身子都……怎么能行?”
凤姐手里攥着一方手帕,轻轻绞动着,柔声说道:“就这一次,去拿过来吧。”
今个儿那人倒是愈发威风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和可卿久别重逢,颠鸾倒凤,她也……
这般想着,掌中的手帕不由攥紧了几分,而这手帕原是那少年遗留之物。
现在的凤姐其实有些像是拿了风月宝鉴的贾瑞,不知节制,沉迷其中。
不过随着阈值提高,手帕所带来的BUFF也渐渐失去了效果,简而言之,产生了抗药性。
平儿叹了一口气,也只得依言行事。
而已是子夜时分,夜凉如水,四四方方的庭院中阵阵冷风呼啸不停,整个宁荣两府各院、各房一片宁静,唯有更夫的梆子响一声声从远处次第传来。
在另外的李纨所居的院落,从寒风中摇曳不停地稀疏梅花树枝看去,几只灯笼从月亮门洞带着一团团晕黄灯光拾阶而上,沿着回廊而来,借着廊檐下的灯火映照可见一个穿着身形窈窕,妆容秀雅的丽人。
丽人披着白色阑干镶边象牙色底子碧色纹样披风,内着霜色交领袄子,下着淡蓝色细褶马面裙。
李纨在丫鬟素云、碧月的陪同下,步入庭院,在廊檐下立定身形,凝眸看向西厢房,心头微动,进入其间。
而此刻曹氏刚刚铺好床,正在对两个仍是抱着书册就着灯火观瞧的女儿李纹和李绮不要再看书,赶紧洗脚睡觉。
“纨丫头,你来了。”听到外间的脚步声以及唤声,曹氏抬眸看向李纨,惊讶说道。
李纨进入厢房,秀丽脸蛋儿上笑意浅浅,问道:“婶子,这儿冷不冷,可短了什么、缺了什么不曾?”
曹氏面上笑意盈盈,说道:“不少什么,先前放了几床被子,还点着煤炉,屋里也挺暖和的。”
在今天下午时候,凤姐已经将贾母交办的安顿诸事安排妥当,曹氏与李纹、李绮母女被安排在李纨所居院落。
李纨点了点头,看向放下书册,近前唤着自己的两个堂妹,柔声说道:“纹儿,绮儿,你们两个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和我说,在这儿只当是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李纹为姐姐,年龄大一些,更为安静懂事,闻言,回道:“谢谢大姐关心,这边儿东西都很是齐备,不缺什么的。”
两姐妹来到宁荣两府也不算刘姥姥初进荣国府,见着什么都觉得稀奇,毕竟在金陵之时就在宁国府待了许久。
李绮也凝眸看向自家堂姐,道:“大姐。”
曹氏看向李纨,说道:“纨丫头,先坐下说话。”
李纨点了点头,落座下来,看向自家文静、秀丽的两个堂妹,想了想,叮嘱说道:“宝兄弟他平常少不更事,老太太也十分宠爱于他,伱们平常在我院里就好,尽量不要与他多做争执,如实在闷的慌,随着我去东府那边儿玩着就好,东府那边儿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经过当初宝玉调戏金钏,致使金钏投井,再加上其他林林总总之事,在李纨这等妇人眼里,对宝玉多多少少存了一些不好观感。
李纹和李绮点了点头,两姐妹对视一眼,却分明想起先前那痴痴看着自己姐妹的圆脸少年。
那等“灼灼似贼”的痴汉目光,不是任何女孩子都能忍受。
曹氏轻笑了下,说道:“来之前就听过府上有个唤宝玉的,十分得老太太和太太的宠,刚才也是见到了听说在学堂读书?”
意思是既然在学堂,应该不会骚扰着自家闺女吧?
李纨柔声说道:“最近临近过年,学堂也会放假,他平常性情有些古怪,以往和林妹妹就没少生着气。”
由不得李纨不担心,因为宝玉的性子就是喜欢年轻的女孩子,如是吓到了两个妹妹,她这个做嫂子也不好处置。
毕竟娘家人比一个小叔子要亲多了,只是花信少妇说的隐晦,点到为止。
李纨凝眸看向曹氏,说道:“婶子,东府那边儿倒是没什么,平常纹儿和绮儿可以时常去东府,这都没有什么妨碍,对了,婶子怎么跟着珩兄弟一起过来的?”
曹氏忙笑道:“在金陵时候去宁国府上串门儿,认识了尤大嫂,后来,时常去宁府做客,纹儿和绮儿她们两个是住在宁国府。”
李纨点了点头,说道:“珩兄弟那边儿没得说的。”
曹氏笑道:“这珩哥儿真是贾族的年轻俊彦啊,年纪轻轻就因功封了一等侯,他当初在南省立着大功之时,我和纹儿、绮儿也是见过的。”
李纨笑了笑说道:“也不知当时那场仗怎么打的?”
曹氏轻声说道:“那时候金陵局势挺紧急的,城里人心惶惶,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珩哥儿他离了金陵城去打仗,府上也没少担心。”
“我看邸报上说……嗯,是不大容易。”李纨柔声说道。
呀,差点儿说漏嘴了,她平常时候翻邸报做什么?
不,她也是一时好奇,这就和当初珩兄弟从兰哥儿手里借着国朝史书研读是一个道理。
少妇心头生出此念,压下心湖深处的一丝绮念。
曹氏也是心思敏锐的,捕捉到李纨神色间的一抹异样,目光闪了闪,没有细究,
李纹轻声道:“大姐,珩大哥还去府上拜访了大伯好几次。”
李纨闻言,心头微动,秀雅玉容凝滞了下,目中见着疑惑。
珩兄弟去拜见父亲做什么?
李绮娇俏如牵牛花瓣的脸蛋儿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珩大哥中间去了好几次。”
李纨低声说道:“那可能是亲戚走动,原也是平常中事。”
曹氏看向李纨,说道:“纨丫头,你父亲给你了一封信。”
说着,起得身来,从身后的书案一摞书籍里取出一封书信,给李纨递将过去。
“那我回去看看。”李纨玉容微顿,接过书信,然后离了曹氏的房间,前去拆信去了。
李纨回返至厢房,阅罢信笺,抬头看向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看向那镜中的容颜,幽幽叹了一口气。
李守中的信自然是让李纨在荣国府中安心侍奉公婆,好好教育贾兰,别的再也没有说着。
其实,李纨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宛如一团死水的生活总希望着一颗巨石落进去。
“奶奶,喝茶,该歇了。”丫鬟素云端过一杯茶,递将过去,轻声道。
李纨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微微失神。
那封侯的风光众人欢庆的模样,似挥之不去一般,在心头萦绕来回。
李纨洗罢脚,上得床榻,盖着被子,想了想,终究没有自我奖励,而是沉沉睡去。
夜色如水流淌,雾气在窗外渐渐浓郁而起,冬日的凉寒之气充斥着天地。
随着时间过去,丽人意识模糊、昏昏沉沉之间,忽而眼前场景变幻,天色灰蒙蒙,似乎还有些冷。
从高空鸟瞰而去,宛如棋盘纵横的大汉神京,一滴黄豆大小的秋雨倏而落下,穿过缭绕的云雾,落在宁荣街柳条胡同前的青石板路上。
一条绵长、笔直的巷子尽头,隐约有马车辚辚之声响起,几个正在巷口的小孩子拍着手嬉笑,听到马车动静连忙散开,好奇地打量着在胡同内停下的马车。
“奶奶,珩大爷就在这儿了。”丫鬟素云挑帘蓝色棉布帘子,轻声道。
说话之间,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头上簪着珠钗首饰,身穿兰色碎花素雅衣裙的妇人,她的身形丰腴娉婷,白腻秀颈之下的身前鼓鼓囊囊,而脸上五官就看不大清。
随着时间过去,那少妇的丫鬟扣动门环,“吱呀”一声,紧掩的门扉打开。
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布衣蓝衫,脚下穿着布鞋的少年,身形昂藏,脸上见着腼腆、恭谨之色。
“原来是珠大嫂。”少年拱手说道。
而后就是一段对话,光影变换之间,妇人自觉随着少年进了屋中,四下打量着,见着其上的对联,有些看不大清,但李纨却偏偏清晰地知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珩兄弟,你也不该给兰哥儿吃那么多甜的,酸的才是。”李纨声音轻轻柔柔地说道。
只见那少年拱手作揖,说着一段道歉的话,然后转身从摆放整齐的书案上取得一本书过来。
李纨正要伸手接着那本书。
忽而这时,就见着说话间,光影变换,自家被一下子拉入少年的怀中,心头微惊,继而是温软和恣睢的气息扑打在脸上。
“珩兄弟,你……你做什么?”李纨忽而觉得站在原地怎么都动不得,好似鬼压床一般,这让丽人心头生出一股恐惧。
正如弗洛伊德所言,梦境本身是潜意识的真实反映,不是偶然形成的联想,而是压抑的欲望,在梦境之中得以满足。
而这种恐惧恰恰是来自另一层潜意识的礼教自我束缚。
这就像小时候尿床,梦镜里四处找厕所,可找到个没有人的地方一阵淋漓痛快,结果……尿了炕。
就在这时,耳畔却依稀响起那少年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说道:“纨儿,我要你。”
李纨芳心一惊,连忙道:“珩兄弟,你……怎么能唤着我的闺名。”
少妇剧烈挣扎着,但怎么都挣不脱。
“好嫂子,就给了我罢。”耳畔之声响起少年低沉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让李纨心头又惊又慌,但偏偏恍若脚下生根一般,怎么都跑不掉。
事实上,贾珩断不会说出这等油腻之语,而梦中的一切很多时候都是梦境之主的自我编织和想象。
李纨急声说道:“珩…珩兄弟,我们不可以的。”
然而那少年说着各种挑逗之语,继而“哗啦”一声,李纨就觉被压在桌上,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神,凝集在悬挂在墙上的两幅对联之上。
窗外似乎风声大作哗啦啦下起了秋雨,拍打在庭院中的那棵石榴树,一朵朵淡黄的小花落在地上,梦里花落知多少。
也不知多久,李纨浑身绵软,心头砰砰直跳,耳畔似响起那少年的话语,道:“赶明儿给纨儿请封……诰命。”
后面的声音轻微就听不清,但却让李纨脸颊羞红,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兴奋以及慌张在梦境中反复交织。
光影如碎片一般,重重变幻,迷蒙交错不知为何,突然眼前的一切变成了洞房,自己身穿火红嫁衣,心情忐忑而恐惧,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一个面容模糊,穿着新郎官服饰的少年。
“娘子,该安歇了。”情知是自家丈夫,李纨心头松了一口气,道:“夫君,怎么喝这么多酒。”
按说今日是大婚之期,正在盖着红色盖头的李纨不可能一下子就如此亲近自然,但梦境原就是多种意识片段的拼接。
只听那声音说道:“国子监的梁讲郎说,我课业已足,今年下场,举业当有所获。”
“好了,娘子,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李纨正自思忖着自己丈夫的话,旋即,那股惊涛骇浪之感再次袭来,然而借着烛火依稀看去,赫然是一张清冷峻刻的面容。
“珩兄弟,你……怎么?”
然后忽而那张面孔又是变成贾珠,继而又是变成贾珩,光影流波,梦境场景变换飞快
李纨忽地猛然惊醒,道:“啊……”
床上的丽人猛地惊醒,但口中却并无意识,彼时,已是丑时三刻,寒气侵入,不知何时炉火已经熄灭,屋内凉寒一片,衾被中的凉意自肌肤侵入。
李纨却觉得周身发热,娇躯绵软一片,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鬓角和脸颊之上此刻也满是汗珠,妇人定了定神,低声喃喃道:“我……我这是魇着了。”
只是刚才梦境中的一幕幕,却恍若在心湖中翻涌起复,尤其是最终难以分清的面容更是让少妇既是羞愧又是悸动。
花信少妇那张明丽妩媚的脸颊彤彤如霞,胸腔中的芳心砰砰直跳,正要起得身来,忽而觉得身下湿滑一片,心头微惊,继而脸颊愈发秀红,弯弯秀眉紧蹙几分,鼻翼中响起一声腻哼,贝齿咬着下唇。
什么纨儿?真真是羞死人了。
珩兄弟他断断不……不可能这般唤着她,她这都是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还有夫君,她为何都快记不得他的面容?
不,她先前其实想的是夫君,一定是的。
少妇连忙在心头念了一声佛号,自己在心底反复说着,收拾了一番,只是如何也睡不着,开始心头思绪纷飞,胡思乱想起来。
一等侯的侯夫人应该是超品?现在可卿是一等诰命,俸禄好像是多少来着?将来可卿有了孩子,如是男孩儿,就是小侯爷了吧?
总之是诸般琐碎的念头在心头翻来覆去,一直到远处依稀传来几声鸡鸣,少妇才觉眼皮沉重,沉沉睡去。
……
……
第八百六十章 贾珩:可卿这会儿明显困得不行
贾珩功封一等侯,不平静的不仅仅是凤纨二人,却说东路院,自从贾赦被流放以后,原本在荣国府一墙隔断开来的黑油大门院落,为了方便往来,也被凤姐在墙上开了一道门,用以便宜出入。
而迎春与岫烟则是同居在东路院中的一间厢房中,此刻灯火明亮煌煌,两个少女坐在床榻上。
司棋正在与迎春说话,道:“刚才大爷问姑娘,姑娘怎么不回话?”
迎春弱弱说道:“我是回了话的吧。”
司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姑娘也积极一些才是啊。”
迎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那我明天去宁府多走走就是了。”
邢岫烟在一旁正在洗着脚,手中拿着一本书阅览着,闻言,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司棋,目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外间迎春的奶嬷嬷唤道:“二姑娘,表姑娘,大太太来了。”
正在说话的主仆二人暂且不言。
不多时,邢夫人在王善保家的陪同下,进入厢房之中,这位荣国府的大太太,自从贾赦被流放以后,诰命夫人也被拿下,在府中地位颇为尴尬。
迎春在司棋的扯动衣袖中起得身来,朝着不远处的邢夫人说道:“见过太太。”
这边儿,邢岫烟也放下书,将一双泡在水盆中脚出来,顾不得擦,穿在鞋子,盈盈福了一礼,说道:“姑母。”
邢夫人笑道:“好了,都别行礼了,这么晚了,本来不该打扰着你们两个歇息,但过来寻岫烟你有些事儿。”
邢岫烟容色微动,讶异说道:“姑母有事儿寻我?”
邢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迎春,说道:“司棋,你领着你家姑娘先去歇着就是。”
司棋应了一声,然后拉着迎春去了,这时丫鬟端去了邢岫烟的脚盆。
说话间,近前,坐在邢岫烟身旁的床榻上坐下,拉过邢岫烟的手,面上带着笑意说道:“岫烟,咱们姑侄两个今天说说体己话。”
邢岫烟抿了抿唇,略有几分局促,柔声道:“姑母,您吩咐。”
在邢家人当中,少女原就是乖乖女。
邢夫人笑问道:“岫烟来府上多久了。”
邢岫烟想了想,神情认真道:“应是有一年了,去年冬天来的。”
邢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岫烟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邢岫烟眸光闪了闪,柔声道:“姑母,虚岁是十五了。”
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
“岫烟,你到了及笄之龄,也该订下一门亲事了。”邢夫人笑了笑,看向自家侄女。
她瞧着那秦氏过门一年多,肚子都没有动静,珩哥儿也该是纳着妾室,不然将来侯爵的爵位怎么传承?一旦秦氏始终无所出,那她家岫烟也就得宠了。
纵然秦氏有出,岫烟成了那珩哥儿的妾室,她这边儿日子也就好过许多。
邢岫烟闻言,芳心微跳,惊声道:“姑母……姑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邢夫人打量着少女,白净面皮上笑意繁盛,说道:“其实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岫烟什么想法?”
邢岫烟脸颊渐渐通红如火,恍若出云之岫的恬然眉眼早已为羞意密布,低声说道:“姑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着二老的吩咐。”
这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本分,就是听着父母所言。
“你爹和你娘是本分老实的,还是我得给你做主才是。”邢夫人笑了笑,说道。
这话其实一点儿没有说错,邢岫烟家境贫寒,邢父邢母原是没有多少见识的庄稼人,如果不是如原著中那般薛姨妈横插一杠子,一般来说就是要听邢夫人的做主。
邢夫人安静片刻,忽而问道:“岫烟,你觉得你珩大哥怎么样?”
邢岫烟:“???”
什么珩大哥…怎么样?这……
旋即,明悟过来,一张温婉宁静的脸颊腾地红若烟霞,垂下螓首,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只是心湖中不由想起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身上的锐气好像一柄锐利无匹的宝剑,而性情又如松柏坚韧不拔。
他在许久以前,好像说过她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
少女也不知什么感触,平常倒是打趣着妙玉师傅,但轮到自己,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哪怕从这时代的盲婚哑嫁而言,贾珩不管是相貌还是权势,单论硬条件就已是世所罕有,属于相亲市场的顶级猎食者。
但是少女原是闲云野鹤的恬淡性子,与贾珩之前也没有太多互动和接触,故而既然不是什么花痴的性格,自也谈不上什么怦然心动和念念不忘,而此刻少女的脸红,也更多是来自女儿家提及婚事的生理羞涩。
嗯,说白了,就是贾珩没有怎么撩拨过邢岫烟。
邢夫人笑道:“你珩大哥他现在封了一等侯,但现在宁国府,也需要添丁进口的,岫烟这般文静懂事的性子,珩哥儿肯定会喜欢,如是过门为着平妻,将来再诞下一儿半女,你爹和你娘也能少操许多心。”
虽然是妾室,但这要看是谁,如果是寻常之家肯定是要正妻,但侯府门第,纵为妾室,将来也不会受得薄待。
她想要下半辈子有所依靠,还真要看这个侄女的了。
邢岫烟已是羞得面红耳赤,声音微微颤抖说道:“姑母,我年岁还太小,倒也不急着的。”
姑母怎么说着说着都扯到生孩子了……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心头乱糟糟的。
邢夫人又道:“也不小了,也就这一二年了,过了年就该定着了,我瞧着你珩嫂子也颇是喜爱你,这身上的衣裳都是她给你添置的,还说让你到东府陪着惜春丫头,是也不是?”
邢岫烟红着脸,嘴唇嗫嚅了下,道:“秦嫂子她……当我是妹妹看的。”
显然少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邢夫人笑道:“那也是喜欢你,将来也是能姐妹相称,凤丫头那么凌厉的人,也喜爱你的安静性子,逢见我一次就夸你一次,咱们也不说就为了攀高踩低的,东府你珩大哥也瞧不上那样的,我瞧着岫烟过去正好。”
越说越觉得自家侄女最为合适不过,如是那等厉害的,反而过门不是省油的灯,那秦氏大概也不喜。
邢岫烟已是羞得脸颊通红,眉眼低垂,颤声说道:“姑母,我……”
一见自家侄女垂着螓首,脸颊嫣红如霞,手里更是来回绞动着手帕,邢夫人笑了笑,眸光微动,心底觉得有了六七分成算,拍了拍邢岫烟的素手,说道:“倒先不急,离过年还远着,我抽时间帮你和珩哥儿还有可卿说说,试探试探他们两口子的心思,这个事儿不能急。”
说着,也不多待,领着嬷嬷离开。
等邢夫人离开,邢岫烟一张俏脸红扑扑,几如二月盛开其时的桃花,抬眸之间,心思复杂莫名。
这时,迎春缓步过来,蹙眉看向邢岫烟,关切问道:“表姐,大太太她说了表姐的婚事?”
司棋也在一旁看向那眉眼温婉宁静的少女,目光见着羡慕之色。
邢岫烟摇了摇头,樱唇翕动了下,柔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好说什么的。”
她也不知姑母会怎么着?不过是听之任之罢了。
司棋笑了笑道:“表小姐,大奶奶刚才的这话真是为表小姐着想呢,珩大爷那人品格端方,又这般有能为,定不会埋没了表小姐的品格。”
邢岫烟闻言,心头再次涌起说不出羞意,颤说道:“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儿,别说了,别说了。”
少女声音越来越轻,抬眸看向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之时,手帕已经绞成了麻花,心头终究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或者说在……期待什么。
妙玉姐姐似也倾心于那人,她如今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翌日,宁国府
一大清早儿,昨晚一场漫天的大雾并未散去,乳白色的雾气从苍穹连绵至屋脊,而庭院之中,视线十米之内都不可视物。
西南角的一棵梧桐树枝头挂满了白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飒飒作响之间倏而剧烈摇晃几下,抖落一地霜花。
帷幔四及的床榻上,贾珩醒来,转而看向一旁床榻上的丽人,温香软玉一般的娇躯在冬天颇为暖和、舒服。
玉簪早已松开,散下的一缕缕青郁秀发成绺集于鬓角,弯弯秀眉下的美眸紧紧闭着,睫毛长而密。
那张犹如春花秋月的明媚玉容上似还残留着昨晚的玫红绮韵,那是惊涛骇浪之后的涟漪轻波,丽人丰润、粉腻的脸蛋儿睡着之后有几分粉嘟嘟,而挺直、秀拔的鼻梁之下,两片唇瓣莹润微微,颈下一抹雪梅在刺绣肚兜里乍隐乍现。
贾珩看向丽人眉眼间的酣然娇媚之态,目光有着几许失神。
昨晚夫妻重逢,差不多折腾到后半夜。
可卿这会儿明显困得不行。
贾珩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缓缓起得身来,拿过棉袍衣衫穿着,可尽管已是小心翼翼,床榻上仍是响起一声“嘤咛”。
听闻到动静的秦可卿醒转过来,伸出一只雪白藕臂,一手揉着略微惺忪的睡眼,玉颊上现出甜美笑靥,说道:“夫君,你起来了?我伺候你更衣。”
说着,撑起胳膊就要起来。
贾珩凝眸看向慵懒的丽人,侧坐在床榻边儿,拉过被子给丽人掖好,温声说道:“你多睡一会儿罢,我自己来就好了,乖。”
说着,轻轻盖着被子,对上那芙蓉玉面,不得不说,这曲眉丰颊渐有盛唐气象的雍美端华之态。
秦可卿两只纤纤玉手抓着被子,粉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红润如霞,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酥腻和娇媚,说道:“夫君,别把我当小孩子啊。”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收拾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
今个儿除却去见天子商议太庙献俘以及和议等事,以及将有功将校的名单和事迹递送至军机处,其实也没别的正事。
“嗯,那夫君去吧。”秦可卿秀眉之下的美眸,眸光柔润带着甜蜜,目送着少年离去,这会儿才伸手轻轻抚着仍有几分微涨的小腹,芳心不由再次涌起羞喜。
这次应该会有着孩子了。
想起昨晚那令人颤栗,几如江河汹涌,长虹贯日……丽人心头如是想道。
贾珩出了厢房,让丫鬟打了一盆水,洗漱而毕,让后厨准备着早饭,看向庭院中浓厚而笼的雾气,想了想,举步前往惜春院落,他打算去看看妙玉。
其实除了惜春院落,别的倒也不急。
甄兰和甄溪两个是随着他一同过来的,在船上就有不少时候相处,而惜春以及妙玉与他许久不见。
当贾珩沿着回廊来到妙玉所居的庭院,妙玉无疑起得十分早,这会儿两个老尼以及丫鬟开始伺候着妙玉的起居饮食。
贾珩一身苏锦交领长袍,缓步进入其间,小丫鬟素素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见得贾珩,惊喜说道:“大爷,您怎么来了?”
贾珩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走到廊檐下,问道:“你家师太呢?”
这时,厢房里间已经传来妙玉清泠如碎玉相碰的动听声音,“素素,在和谁在说话?”
贾珩轻轻道了个噤声,从已经涨红了脸的素素手里接过水盆,挑开帘子,进入厢房。
这时,妙玉坐在梳妆台前,揽镜梳妆,少女一头秀郁如瀑的青丝并未盘起道髻,从后面看坐姿如莲台,宁静柔美。
“素素,放那儿就好了。”妙玉轻声说着,忽而秀眉蹙了蹙,心有所觉,猛然转脸过去,见着来人,欣喜道:“你……你怎么来了?”
妙玉说着,急忙起身。
贾珩放下脸盆,看向妙玉,轻声道:“怎么冒冒失失的。”
说着,近前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揽过丽人纤美腰肢,对上那张妍丽的容颜。
妙玉个头不低,身形苗秀娉婷,五官容貌哪怕是在十二钗当中也是薛林这一档。
妙玉如霜玉容上的喜色缓缓敛去,扭过螓首而去,道:“贾侯爷今天怎么有空寻贫尼?”
贾珩看向一副傲娇之态的文青女,凑到妙玉的耳畔,低声说道:“想师太了,就过来看看,既师太不喜,那我回去了。”
说着作势欲走。
妙玉急声说道:“你……”
贾珩再次将妙玉带入怀中,看向那孤傲如寒梅的眉眼,笑了笑。
妙玉情知是少年方才是在相戏,恼羞成怒说道:“你这登徒子,真是可恼,唔~~”
话未说完,清音兰辞就被堵进了口中,搅碎一团,旋即少女睫毛弯弯而阖,闭上明眸,双手轻轻攀绕着少年的肩头。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玉颜微红,妙目熠熠的少女,道:“妙玉,想你了。”
妙玉听着简单的几个字,却已如遭雷殛,一下子就恍若抽尽了全身力气,软在原地,秋水凝露的眸子柔润盈盈,似有小桥流水,青砖黛瓦的江南暮景。
正要说着,忽见那温软气息再次而来,似带着恣睢和掠夺。
两个人说着,就向着里厢而去,坐将下来。
贾珩拉着妙玉的手,轻轻抚着妙玉的脸颊,微烫的细腻肌肤在指间寸寸流溢,笑着说道:“这趟我去了姑苏,寻到了二老,但迁坟一事还要你来操持。”
因为当初的苏州织造常进是牵涉到废太子、赵王一党造反之事,所以纵然是同族也不敢收尸,而尸体则是安葬在苏州城外五六里的象山山脚的一个乱葬岗,虽有着常家亲朋立下的墓碑,但很是破败荒凉。
妙玉凝睇看向那少年,道:“我原是想着过去的,但你那边儿忙着军中的事儿,我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贾珩道:“其实我这个做女婿迁坟也是可行的。”
妙玉嗔白了一眼少年,芳心之中却有阵阵暖流涌动,低声说道:“等明年开春,你如有空暇,我们一起去姑苏。”
她也想与他一同去江南走走。
“明年如果没有战事的话,或者战事结束,咱们去一趟。”贾珩应允此事,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看向眉眼如画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喜爱,一段时间不见,妙玉愈发明媚动人了。
才华馥如仙,气质美如兰,嗯,还是馒头虎。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坐在自己怀里,问道:“妙玉,你去那栊翠庵看了没有,以后就住在那儿,那里环境幽静,罕有人至,你在那儿清修最好不过了。”
“还没看呢。”妙玉被少年堆着雪人,芳心也有些羞怯,清霜玉容微微泛起红晕,清声娇斥道:“你别…别闹。”
“师太,我暖暖手,这天怪冷的,师太只当是布施罢了。”贾珩凑在妙玉的耳畔温声说着,逗弄着妙玉。
他与妙玉早已有更为亲密的肌肤之亲,这等程度的亲昵,于他而言都算得上消费降级。
妙玉娇躯轻颤,清丽眉眼之中满是羞喜之色流溢,说道:“你这人……堂堂大汉永宁侯。”
但也只能由着贾珩,弯弯秀眉之下的目光满是关切,转眸看向那少年,说道:“你在南边儿打仗,怎么生擒的那女真亲王多铎?”
“这说来就话长了,从当初多铎一战在海门大败以后,他领朝鲜水师卷土重来,中间还有许多事儿,我和你慢慢说。”贾珩温声道:“你先梳妆、洗漱,别穿着身僧袍了,穿着女儿装束,我等会儿看看。”
虽说僧袍似乎更有情趣一些,但真不是至尊红颜,尤其这么冷的天,哪来的透视装。
“那我等会儿去换身衣裳,谁知道你今个儿过来看我。”妙玉玉颊微红,嗔恼说道。
贾珩看着那娇嗔薄怒的少女进入里厢,不大一会儿,伴随着窸窸窣窣,少女换下了僧袍,换上一身素蓝色的衣裙。
“大白天的,别被人瞧见了。”妙玉嗔恼说着,不过见着那少年目中的欣然和喜悦,心底也有几分甜蜜和自得。
贾珩道:“瞧见就瞧见罢,我和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说着,拉着纤纤素手进入怀里,凑到丽人鬓角的耳畔低声说道:“我家妙玉还是穿着俗家衣裳好看。”
妙玉芳心欢喜更胜几分,玉颊丹霞氤氲,轻声道:“不过是五色之迷,不想你始终看不透。”
贾珩道:“那师太愿不愿化为天魔之女,渡我一渡,于大寂灭中参得禅意?”
妙玉闻言,芳心一跳,羞嗔道:“又胡说八道,拿着佛祖乱开玩笑。”
这人总是不正经,可偏偏总能接着她的话。
贾珩探入丽人衣襟,摘花飞叶,低声说道:“师太最近清减了许多。”
妙玉娇躯渐渐有些发软,按住了贾珩的天山折梅手,低声说道:“你先别闹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嗯,那先不闹了。”
说着,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道:“妙玉,这个送给你。”
“这……这是什么?”妙玉看向少年手中亮晶晶的宝石项链,眸光凝了凝。
贾珩道:“在金陵之时,给你买的,想着你戴着应该会好看一些。”
妙玉明眸微动,怔怔看向那少年,粉润的唇瓣翕动着。
贾珩笑道:“来,我给你戴上,在我不在你身边儿的时候,你时常拿出来看看,也就是我在你身边儿了。”
虽然妙玉从不见戴这些珠光宝气的宝石,但未必不喜这些,当然在金陵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买一些名人字画,以为风雅之事,也是投文青女之所好。
但他就喜欢“移风易俗”,而且文青女未必不喜这些珠宝首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给妙玉戴上项链,看向那少女眼眸中喜爱又有些新奇的目光。
妙玉抿了抿粉唇,语气难掩欣喜道:“我是出家人,平常不戴这些的,珠光宝气的,也太俗了一些。”
贾珩目光温润,他就猜妙玉会这般说,轻声说道:“那你就戴给我一个人看。”
如是看着妙玉戴着项链宝相庄严,晃动之间,五光十色……
妙玉“嗯”的一声,说话间,两人来到梳妆台前,问道:“你今个儿不去衙门吗?”
贾珩温声说道:“今天不是发了大雾,等过晌以后,去趟宫里面圣。”
这时,妙玉梳妆而毕,转过脸去,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贾珩道:“还没的,等会儿一同吃点儿。”
说话间,素素端上早饭。
待两人用罢早饭,重又坐在一起叙话。
妙玉凝睇看向那少年,温声道:“你要不和我说说南省的事儿吧。”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从上次离京处置盐务一事提起。”
说着,将自己带领锦衣府卫前往扬州整饬盐务,最终遭遇多铎刺杀的事儿说了,中间又是如何计诱马家、程家等盐商,然后是江北大营击退了来犯的虏寇
妙玉听着,秀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听到扣人心弦之处,芳心砰砰直跳,握住贾珩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
转眸而望,目光关切地看向贾珩,柔声说道:“这般一听,凶险莫测到了极致。”
贾珩道:“其实还好,许多事儿都在我谋算之中。”
妙玉蹙了蹙眉,担忧问道:“最近京里好像还在说着议和的事儿。”
“你在家里也听到了?”贾珩问道。
妙玉轻声道:“我最近让素素在外面找了一些邸报来看,京城现在传的沸沸扬扬,想着你回京以后当有绸缪才是。”
贾珩笑道:“不愧是官宦之家的小姐,见识不凡。”
说着,轻轻捏着妙玉的下巴,那张带着江南婉约之美的瓜子脸,线条略有些冷清,眉梢间满是孤傲,鼻梁之下的粉唇微微抿着。
妙玉盈盈如水的眉眼对上那少年的目光,只觉甜蜜和羞涩在心湖交织着。
却见那少年又是凑近了脸颊,温软的触感在樱唇之上绽放,那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上,几乎让她心惊肉跳。
也不知他怎么就这般喜欢亲她,嗯,好像怎么都不腻似的。
少顷,贾珩看向清霜玉颜渐至酡红的少女,对上那烟波浩渺、雾气润生的眸光,说道:“我不在京里的时候,你在家里怎么样?”
“平常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念念经,还有下下棋什么的。”妙玉定定看向少年,声音有些微微发颤说道。
贾珩在冬日里打起雪仗,道:“等这几天有空暇,咱们四下走走?”
他不想妙玉成为笼中鸟或者金丝雀,但是这个时候的古代,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才有在家中迭造庄园,广置楼阁一说。
妙玉清绝玉颜上红晕如霞,说道:“你平常那般忙,也未必有闲暇,况且冬天万物凋零,并无可赏玩之地。”
贾珩轻声道:“上次你没跟着一块儿去金陵,真是可惜了,在江南时候去了不少地方游玩,当初逛着的时候,就在想你在身边儿就好了,你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定是知晓不少典故。”
听着那少年真诚的赞美之语,妙玉芳心生出阵阵欢喜,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道:“你在南边儿打仗,带着我算什么。”
贾珩道:“等过几天,我去看园子里能不能先搬进去,明年春暖花开时候,园子景色美不胜收,对了,栊翠庵还有一树红梅,你肯定喜欢哪儿。”
妙玉看向那少年,听着少年叙说着,心头涌起甜蜜。
两个人正说着话,不知觉已是上午渐至,日出东方,阳光普照,而庭院中的温度渐渐升高,旋即,白色雾气渐渐散去。
忽而丫鬟素素隔着帘子,红着脸说道:姑娘,四姑娘过来了。”
妙玉闻言,心头一急,连忙说道:“我去换身衣裳。”
贾珩说道:“这还换什么衣裳,四妹妹又不会笑你。”
妙玉显然不想破坏在惜春心头的观感,否则,一个出家人穿着这身俗世衣裳,就不庄重。
第八百六十一章 黛玉:你别来找我了,我怕珩大哥误会
神京,宁国府
妙玉向着里厢而去,不多时,惜春在丫鬟入画的陪同下,进入厢房,少女披着一件粉红撒花缎面的斗篷,身上一件杏黄色圆领小袄,其上刺以折枝玉兰,下着米黄色马面裙。
“珩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见到贾珩,少女娇小柔美的脸蛋儿上明显见着讶异。
贾珩状其自然,轻描澹写地岔开话题,问道:“过来寻妙玉师太有些事儿,妹妹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惜春玉容微顿,问道:“珩大哥,妙玉姐姐呢?”
“她说去屋里找一件东西,这会儿还没过来。”贾珩温声说着,近前看向惜春,柔声说道:“妹妹比我走时候真的长高了,那时候还只到我胸口。”
惜春闻言,对上那目光温润的少年,不知为何觉得心跳的有几分快,脸蛋儿羞红几分,说道:“珩大哥,我过了年,也十三了。”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这个年岁个头长大的快一些,妹妹过来坐罢。”
惜春点了点头,近前落座下来,眨了眨眼,问道:“珩大哥找妙玉姐姐做什么的?”
她就猜测珩哥哥今天应该会过来找着妙玉姐姐,所以……
“是你妙玉姐姐在南省家人的事儿。”贾珩解释说着,道:“妹妹呢?一大早儿就过来找你妙玉姐姐。”
“在屋里吃了早饭,一时间闷的慌儿,过来寻妙玉姐姐说说话。”惜春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府上的园子修好了,也就这两天开园,等进入游玩一番,那时候府上也就热闹一些了。”
而就在这时,就见隔着珠帘,从里厢传来妙玉清越的声音,唤了一声,说道:“四妹妹来了。”
而后,妙玉挑帘而出,女尼换上一身鹤绡月白色道袍,挽着妙常髻,皎好如明月的脸蛋儿上,玉颜清冷如霜,只是如留心去看,仍可见唇上的胭脂以及脸颊,而脖子上戴着的贾珩赠送的那条项链也见着痕迹。
惜春轻轻笑了笑,打量着妙玉,问道:“妙玉姐姐怎么让珩大哥在外间等着啊。”
妙玉:“……”
她原也没有隐瞒着惜春,只是不想让刚才穿着俗世女儿装束的样子示于惜春面前。
贾珩转眸看向嘴角噙起一丝笑意的惜春,打趣道:“你这孩子,就是人小鬼大。”
原本傲娇的小萝莉现在也长成了大人,分明是故意在问着。
惜春轻声说道:“珩大哥,别当我是小孩子啊。”
贾珩轻声道:“惜春妹妹是大姑娘了。”
这会儿,妙玉也坐将下来,看向叙话的兄妹二人。
贾珩问道:“四妹妹,昨个儿让晴雯给你送去的礼物,收到了吗?”
他送了惜春一套金陵名匠打造的一对儿金手镯,其上铭刻着惜春的名字以及祝福之语。
“什么礼物?我没见着呀。”惜春讶异了一声,问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晴雯可能是忘了?还没来得及送?回头我去问问她。”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四姑娘在屋里吗?”
原来是惜春屋里的嬷嬷,显然有着什么事儿找到了妙玉院落。
惜春正自疑惑着,只见那嬷嬷已挑帘进得厅中,手里还拿着一个礼盒,笑道:“姑娘,大爷送给……唉,大爷也在?”
贾珩目光温和地点了点,拿过礼盒,说道:“给我吧,我亲手给四妹妹。”
嬷嬷“哎”了一声,将手中的锦盒递将过去,面上陪着笑,然后告退离去。
惜春目光凝视问道:“珩大哥,这……这是什么呀?”
贾珩拿过礼盒放在少女手边儿的小几上,笑道:“妹妹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妙玉好整以暇地看向兄妹二人说话,抿了一口茶,秀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
这好像还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惜春“嗯”地应了一声,两只绵软、白腻的小手,轻轻解开红绳系成的蝴蝶结,将礼盒打开,不知为何,呼吸滞了几下,心砰砰跳将起来。
入画也看向那礼盒,目中满是好奇。
直到将礼盒放在一旁,红布包裹的礼盒中,赫然是一对儿金光闪闪的手镯,入画惊喜说道:“姑娘,这是一对儿金手镯呢,这上面堑錾的还有花儿。”
贾珩在让金陵名匠打造之时,叮嘱不能老气,尽量将桌子打造的线条柔美,而且在镯子上做着金花,铭刻着祥云和青鸟之纹。
惜春一眼望去,也生出一股喜爱。
但扬起螓首,空气刘海儿下的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上见着欣喜,弯弯秀眉下,明眸波光微动,道:“珩大哥,这……这太贵重了。”
“原是想送妹妹玉手镯的,但想了想,妹妹身上还是多一些红尘烟火之气为好,而黄金至贵,也不像翡翠那般易碎,送给妹妹戴着正合适。”贾珩目光温润如玉,轻声道。
惜春听着少年道出送着金镯子的讲究之语,娇躯微颤,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珩大哥,我平常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合适的。”
两个金手镯,这是打算套住她一辈子吗?
玉手镯都不够用,许是担心容易碎?
少女心头只觉乱糟糟的一团,不知为何,韶颜稚齿的脸蛋儿忽而有些微红。
“你是我的妹妹,戴着这个有什么不合适的。”贾珩笑了笑,拿起礼盒中的金镯,道:“在府中戴也不妨事,对了,这里还錾刻着妹妹的名字。”
其实宁荣两府的姑娘,还真没有打金手镯的,主要还是因为贵重,往往是嫁了人的妇人,如凤姐、尤氏这些身上有着金镯子。
比如凤姐倒是有着好几个金项圈儿。
妙玉道:“四妹妹戴着也挺好,贵气一些。”
对这些金器,她原以为俗气,可看着上面凋刻的花朵,却又觉得那人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为何还想让他送自己一件呢?
惜春心头微喜,说道:“谢谢珩大哥。”
“我给妹妹戴上。”贾珩说着,拿起少女的左手,入手之间,肌肤细腻,拿过金手镯,沿着一节白皙如玉的藕臂穿过手镯,转而又拿起右手继续穿着。
少女秀丽而清冷的脸蛋儿已是绯红如霞,心头几是甜蜜不胜,凝眸看向那少年清冷眉眼下见着认真之色,心砰砰跳的愈发厉害。
贾珩轻声道:“好了,平常睡觉的时候取下来,省得硌手什么的。”
惜春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坐下来,看向手中的金镯子,心头甜丝丝的。
妙玉将手中的茶盅放下,问道:“你等会儿不是要进宫面圣?”
贾珩道:“下午再去,今个儿雾气还挺大。”
而几人正在说话之时,廊檐下传来声音说道:“二姑娘,岫烟姑娘过来寻师太了呢。”
现在迎惜、妙岫两人渐渐成了一个小圈子,都是寡言少语,文秀安静的性子,平常经常在一起说笑。
说话之间,邢岫烟、迎春领着几个小丫鬟来到妙玉所在的厢房,邢岫烟换了一身辛夷红色的小袄,下着素白色马面裙,肩上披着一条玄色披风,出云之岫的恬然眉眼之间似有心事缭绕。
少女的心头分明还在思量着昨个儿邢夫人,提及给贾珩做着妾室的事儿。
忽地进入屋内,抬眸一眼瞧见那少年,芳心一颤,见礼说道:“珩大哥。”
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两人,道:“岫烟表妹,二妹妹,过来了。”
这时,不用司棋提醒,迎春已近前,朝着贾珩盈盈行了一礼,怯生生说道:“见过珩大哥。”
贾珩道:“二妹妹,自家人无须多礼。”
一见性情有些木讷的迎春,就不由想起中山狼孙绍祖,现在此人已被打发至大同府与晋商游走,而大同以及宣府显然要直面敌锋,而攘外必心安内,大同之地的晋商就需要及早甄别、清理。
重新落座下来,贾珩问道:“二妹妹,等园子清理了差不多了,你和四妹妹再加上西府的云妹妹、林妹妹搬到园子里住,也省得你们两边儿跑。”
现在原本东西两府的金钗,此刻俨然如同东西德一般。
众人说着话,庭院之中的雾气渐渐散将开来,冬日晨曦照耀在庭院之上的覆起的琉璃瓦上,在雾露的反射下熠熠生光。
这时,一个嬷嬷高声说道:“珩大爷,琏二奶奶打发了平儿姑娘来找大爷,说是商量对账的事儿。”
贾珩抬眸看向妙玉,轻声道:“我先过去看看。”
妙玉单掌立起,道:“珩大爷慢走。”
贾珩说罢,再不多言,离了厢房,向着后院花厅而去,此刻已是上午半晌时分。
待贾珩一走,惜春秀眉之下的目光盯着妙玉,表情认真说道:“妙玉姐姐,我是不是以后该唤着你一声嫂子了?”
妙玉:“???”
女尼脸颊微红,心头羞意涌动,嗔怒说道:“浑说什么,我一化外之人,四大皆空,不可乱言。”
邢岫烟在一旁看着,如是在往日定要稍稍打趣一下,但此刻却只是看向那少女,心思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要不要与妙玉师傅说一声?
惜春道:“姐姐又未剃度出家,与珩大哥也是情投意合。
这个嫂子,她是认的。
宁国府,内厅之中———
厢房四方垂挂一道道棉帘,室内馥郁芬芳,香气怡人,珠辉玉丽,粉黛蛾眉,莺莺燕燕,聚之一堂。
凤姐领着平儿正在与秦可卿说话,抬眸打量着那蛾眉螓首的丽人,将春韵未褪的眉梢收入眼底,问道:“可卿,今个儿怎么起这般晚?”
凤姐过来寻秦可卿之时,秦可卿刚刚起来,让宝珠和瑞珠两个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秦可卿那张愈见美艳的脸蛋儿,酡颜羞红,莹润美眸嗔白了一眼凤姐,心道,凤嫂子也真是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在贾珩不在府中之时,凤姐与秦可卿有时会睡在一个屋里。
秦可卿岔开话题,问道:“凤嫂子请了戏班子没有?”
“正去请了,等明年就用不着再往外面去请了,蔷哥儿南下买的几个小戏子再有两天也就到了,他上次寄送着信说,南边儿的甄家账房里的几万两银子差点儿动用不了,还是报了珩兄弟的名头,人家内务府才高抬一手。”凤姐脸上挂着嫣然笑意,说道。
贾蔷两个月前被凤姐安排着去了姑苏采买小戏子,也就是十二官儿,用以庆祝园子落成,而且宁荣两府再有喜事儿,自家人就能筹办。
秦可卿问道:“新修的园子现在能住着人了吧?”
“这两天已经可以住人了,原是想着开春再搬进去,听珩兄弟说了,现在姐妹们也多,早一些住进去也好。”凤姐柔声说道。
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搬进去是便宜一些。”
而正在说话的功夫,嬷嬷说道:“大爷来了。”
贾珩挑帘进入厅堂,看向那离座而起得凤姐,道:“凤嫂子寻我有事儿?”
凤姐笑了笑,说道:“珩兄弟,这不是园子修好了,不少支取用银的账簿,都搬了过来让你瞧瞧。”
说着,给平儿使着眼色,递来一个厚厚的蓝色账簿。
凤姐解释道:“这是汇总的一本总账,详细的账簿就在账房中,珩兄弟可以核查一番,对对数目。”
贾珩拿过账簿,落座下来,随着“刷刷”之声,开始阅看其上记载的一笔笔支出。
凤姐又道:“上面的数字,我都盯着。”
贾珩看了一会儿,阖上账簿,道:“基本没什么问题,等这两天我进园中看看,看修得怎么样。”
大观园的修建支出,靡费不少,但没有什么赖家等恶奴的贪墨,数额上远远没有原着中那般大数额。
凤姐笑道:“珩兄弟瞧着没问题就好。”
荣国府
清晨时分,雾气升腾,白茫茫一片,随着临近过年,温度又降低几分,冬日的阳光愈发柔弱无力。
宝玉一大早起来,就兴冲冲地去寻找黛玉叙话。
黛玉所居的院落中,厢房之中,地龙热气无声燃着,室内温暖如春,袭人端着热水从屋内出来,向外间倒去。
黛玉在紫娟的侍奉下,洗漱而罢,正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少女拿着一枚耳环,佩戴在耳垂之上,镜中原就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的少女似又长开了一些,眉梢眼角一簇如玫瑰艳冶、似桃花妩媚的气韵,让黛玉自己都为之一惊。
心头旋即生出一股羞喜和嗔恼,都是珩大哥……
就在这时,紫娟低声道:“姑娘,宝二爷来了呢。”
黛玉蹙了蹙秀眉,起得身来,自厢房来到客厅,恰恰看到已经挑开棉布帘子进来的宝玉,少女罥烟眉微微一蹙,星眸凝露,见着一丝不悦。
如果看过电视剧就知晓,宝玉这厮去哪儿都是挑帘就进,当然都是白天。
所以随着两府姑娘渐大,以大观园隔绝十分有必要。
“林妹妹。”宝玉白腻圆润的脸盘上欣喜之色流溢,问道。
黛玉容色澹澹,声音清冷而悦耳,如飞泉流玉,说道:“宝二哥,这大清早儿的过来寻我有事儿?”
毕竟在金陵的宁国府中作为“当家太太”锻炼了一段时间,待人接物也有了许多提升。
并没有一下子就疏远宝玉,或者直截了当地说道:“宝二哥,你别来找我了,我怕珩大哥误会。”
宝玉并未捕捉到黛玉平静外表之下的些许异样,满月脸盘之上笑意繁盛,问道:“林妹妹,在南省可曾见到了姑父?”
黛玉螓首点了点,轻声说道:“见过了。”
这时,紫娟过来给宝玉斟茶,轻声道:“二爷喝茶。”
然后给黛玉准备了一杯茶,说道:“姑娘,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黛玉点了点头,并未说着其他。
宝玉面上兴高采烈,目光随着那少女而走,问道:“妹妹,在扬州那边儿和金陵,可有什么趣事逸闻不曾?”
黛玉平静说道:“倒也没有。”
宝玉轻笑了下,又起了个话题,问道:“金陵有十八景,四十八景,妹妹去游玩了吗?”
黛玉面上现出一抹回忆之色,旋即柔声道:“与云妹妹她们去看了看,宝二哥怎么了?”
宝玉笑着近前而坐,问道:“妹妹可和我讲讲那景致的可赏玩之处?”
众所周知,当在微信中连续发着大段询问之语,对方表现很冷澹的时候,这个时候就不要找人聊了。
黛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柔声道:“宝二哥,我得吃早饭了,等会儿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回头再说吧。”
说着,想了想,道:“宝二哥如没有旁的事儿,不妨先回去吧。”
宝玉终于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如同中秋满月的脸盘儿顿时垮将下来,一时间双目发直,看向那娇小的身影,虽然近在眼前,却恍若天边。
宝玉心头微动,低声道:“林妹妹。”
林妹妹对他的态度为何……为何这般冷漠?
见宝玉神色痴痴,黛玉声音连忙缓和几分,说道:“宝二哥如是没吃早饭,先回去吃早饭吧。”
说着,看向端着早饭的雪雁,洗把手,开始吃着早饭。
至于邀请宝玉一同吃饭,再是气度雍容华美,也做不出这等瓜田李下之事。
再说,珩大哥会误会的。
第八百六十二章 贾政:这个孽畜,断断是不能留了
荣国府,厢房院落
“我不要你这劳什子!”
宝玉见着那少女自顾自地吃着早饭,态度不冷不淡,恍若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愣怔在原地,白腻脸盘涨红成猪肝色,伸手一把抓着脖子的通灵宝玉,向着地上狠狠摔去。
伴随着“咔嚓”一声,通灵宝玉在地上划过一道弧线,向着立柜底下的墙角撞去。
而那正拿着筷子用着早饭的少女,凝眸而望,那张已现绝代姿容的脸蛋儿上见着诧异,柔声道:“宝二哥,你摔那玉做什么。”
心头不由想起那少年在金陵之时的叮嘱,“妹妹回了京城,宝玉欲亲近妹妹而不得,可能会摔玉,妹妹平常视之即可,不必惊惶。”
宝玉一张大脸盘涨红,一时间无言以对,不是,林妹妹不该是泪眼汪汪的吗?
黛玉见着宝玉愕然一幕,心头若有所悟,这许就是和小孩儿通过哭闹引起大人的注意一般。
怎么说呢?当伎俩被多次识破之后,黛玉心头都难免生出一股感慨。
宝玉急声道:“林妹妹,我如做的哪里有什么不对,你和我说才好,为何就这般不冷不热的?”
紫鹃蹙了蹙秀眉,心头生出一股厌烦,说道:“二爷,你在这儿摔玉做什么?”
黛玉凝了凝眸,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宝二哥,我何时对你不冷不热了?你来了,我客客气气的请你喝茶,你一大清早儿就这般……”
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一些,鼻头微酸,心头有些委屈。
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气?这荣国府她从小到大待着,不知受了多少气。
她想珩大哥了,如果有珩大哥在她身边儿,断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的。
宝玉一张大圆脸盘涨红,张了张嘴,这时见得黛玉泫然欲泣,心头猛地一跳。
对了,对了,感觉对了,就是这个味儿,一切都回来了。
林妹妹哭了,一切都回来了。
宝玉心头涌起狂喜,连忙近前陪着笑说道:“林妹妹,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一床吃、一床睡,我如是对妹妹不好,让我立即化成灰,五雷轰顶,妹妹别不理我才是。”
黛玉却不搭理宝玉,只是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心头有些委屈,听着宝玉不着四六的话语,眸中泪光点点。
在金陵的无忧无虑与眼前的吵吵闹闹形成强烈对比。
而这番动静,终于惊动外间的丫鬟和嬷嬷以及荣庆堂中的贾母。
荣庆堂,贾母刚刚用罢早饭,喝完一碗小米粥,在鸳鸯的侍奉下,漱了漱口,闻听李嬷嬷来报,心头大惊,问道:“这好端端的,她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
在贾母的眼中,自然是青梅竹马的小两口在吵吵闹闹。
而一旁向贾母请安留下的王夫人,白净面皮之上也满是不悦之色。
从小到大,这都闹了多少回?纵然她现在觉得颦儿也勉强可配得上她家宝玉,但这般促狭、小性,比宝丫头还是要差上许多,如何成为当家太太?
薛姨妈坐在一旁,心头正思量着怎么前往东府和那珩哥儿说说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闻言也不由一惊,起得身来,笑道:“老太太,她们两个从小不是好了吵,吵了好,这想来又是一出。”
这时,又来了一路耳报神道:“老太太,二爷摔了脖子上的玉,两个人正哭着呢。”
贾母闻言大惊失色,忙道:“快去看看,这个宝玉,怎么好摔着命根子!那是他的命根子!”
鸳鸯在一旁听着,雪腻的鸭蛋脸上也见着惊讶,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林姑娘如是受了委屈,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当贾母在薛姨妈和王夫人的陪伴下,风风火火来到黛玉所居院落之中,进得厢房,正好听着宝玉的陪礼道恼声以及黛玉的抽泣。
贾母看向宝玉,急声道:“怎么又摔着你的命根子,那是你的命根子!”
见宝玉脖颈之上不见通灵宝玉,王夫人就有些慌神,急声问道:“玉呢?”
然后,目光逼视向一旁的紫鹃,心头一急,话就没有过脑子,喝问道:“你家姑娘怎么将哥儿气成这样?”
紫鹃脸色就不大好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黛玉娇躯一颤,心头生出一股寒意,原本还仅仅是有着一些伤心,现在却有一种无尽悲凉。
这原本是她这些年不知多少回的其中一回,每一回大家都是哄着宝二哥,明里暗里指责着她。
宝玉将大脸盘子扭过一旁,泪眼汪汪,委屈说道:“老太太。”
这会儿,看着泪流满面的宝玉,可将贾母心疼坏了,搂着宝玉入怀,心肝肉儿地叫起来,道:“宝玉,我的宝玉。”
说着,看向周围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找玉。”
一时间,丫鬟嬷嬷开始找着通灵宝玉,但这会儿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时,一个丫鬟道:“老太太,没有找到。”
随着其他的嬷嬷开口说着没有找到,贾母心下愈发慌张,急声问道:“紫鹃,你看见玉了没有?”
此刻,黛玉在不远处坐着,只觉一股悲凉和绝望席卷身心。
也就薛姨妈看着那抽动着双肩的少女,心头一时间有些有些不忍,近前抚了抚黛玉的肩头,低声道:“林丫头。”
“姨妈,我没事儿。”黛玉扬起泪痕满面的脸蛋儿,声线已有些微颤抖。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林丫头,你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而这时,整个屋内,丫鬟和都在翻箱倒柜地找着通灵宝玉,一时间也顾不得去问着黛玉。
而西府的动静,终于也传到了东府。
贾珩正在与凤姐叙着话,说着京中一些铺子的生意,说道:“大姐姐去了南边儿,三妹妹可以掌着一些,帮着算算账簿。”
凤姐笑道:“你可真是看重三妹妹,她才多大一点儿,就管着这些账簿?”
贾珩道:“眼看这就过了年,明年也不小了,都十四了,也好锻炼锻炼她,等将来嫁了人也好管家。”
其实,一些生意的账簿还要让宝钗一同管着,不过这两天需要和薛姨妈说一声,算是私下沟通一下,事到如今,宝钗的事儿再瞒着也不大合适。
正在说着话,忽而一个嬷嬷急匆匆跑将过来,禀告说道:“二奶奶,宝二爷和林姑娘拌了嘴,将玉给摔丢了,正在林姑娘里翻箱倒柜走呢。”
此言一出,凤姐妍丽玉容之上的笑意凝滞下来,道:“怎么回事儿,林妹妹刚回来,好端端怎么又吵起来了,还摔了玉?”
贾珩面色也凝了凝,目光现出一抹幽冷之意,面如玄铁。
秦可卿面色见着担忧,纤纤素手隔着茶几握着贾珩的手,柔声说道:“夫君,你……”
夫君那般怜惜林妹妹,想来这会儿已是怒到了极致。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倏而沉静下来,转而看向秦可卿,轻声说道:“我没事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先前他的考虑就在于此,让大观园收拾好以后,让黛玉搬进去,然后宝玉就去学堂读书,这样就能少上许多接触。
而且,需要抽时间给贾母暗示一下,不要再乱磕CP了。
凤姐连忙说道:“珩兄弟,我得去看看,这玉丢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秦可卿柔润目光闪了闪,轻唤了下,粉唇翕动道:“夫君,林妹妹那边儿……”
贾珩转身看向秦可卿,温声说道:“我去去就来。”
“夫君不如将林妹妹接到这边儿住着,来往也便宜一些,也能少上许多事。”秦可卿玉容明丽如玫瑰花瓣,抿了抿粉唇,忽而开口说道。
贾珩闻言,抬眸看向丽人雍美、华艳的玉容,对上那盈盈如水的柔婉目光,默然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嗯,那我听你的。”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也没有再多说其他。
听着夫妻二人对话,凤姐玉容微顿,目光现出一抹诧异,一时间就有些疑惑,林妹妹为何要接到东府来住?
未及细想,却见那少年已当先而行,连忙与平儿迅速跟上。
秦可卿目送着贾珩离去,莹润如水的美眸怔怔片刻,想了想,重又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盅,递至唇边想要抿上一口,旋即又放下。
这一切,分明心头颇为不平静。
既然夫君去了,她倒不好再行出面,否则她说着接回林妹妹,总有不满西府老太太的意思,夫君为一家之主可以说硬话,她不能那般,等会儿再与老太太之间转圜转圜才是。
她等会儿让人收拾着庭院,相迎着林妹妹就是了。
林妹妹到府上住着也好,诸事便宜一些,而且只要在眼前,无非是另一个薛妹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这次一定会有孩子的。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丽人也渐渐明白,只要自己不折腾,谁也动不了她的位置,不管外面来多少,如那二尤没什么两样。
就在秦可卿心思起伏不定之时,正在垂挂的珠帘“哗啦啦”响起,尤三姐着一身红色衣裙,形态妖娆地走来,那张妖媚、艳冶玉容上见着几分慵懒之态,问道:“姐姐,大爷呢?”
秦可卿柔声道:“大爷刚刚去了西府。”
尤三姐轻笑了下,柳叶秀眉下的美眸盈盈如水,轻笑说道:“西府是要热闹一些呢。”
当初说回来以后就与她……现在又不讲这个事儿了,哼,给她等着,她万事不求人,自己来就是了。
秦可卿也没有接这话,而是柔声道:“尤嫂子在屋里忙什么,怎么还没说什么?”
尤三姐笑道:“这不要过年了,府里各处庄田的头儿要来进献,我对这个事儿也没多少经验,就让大姐帮着操持操持,等到时候汇总个账目,再给秦姐姐看看。”
唉,一天不纳进门,她一日就不能名正言顺,感觉帮着秦姐姐处理国公府事务也没多少底气。
秦可卿芙蓉玉面上见着浅浅笑意,说道:“那先让尤嫂子忙着,回儿我看看账簿。”
荣国府,黛玉所居院落———
此刻,各种嬷嬷和丫鬟都在黛玉屋里七手八脚地找着,一时间厅堂都乱糟糟的,也不知哪个嬷嬷笨手笨脚,不小心将一个板凳扳倒,砸向在一旁高几上的花瓶。
“咔嚓,咔嚓……”
花瓶顿时歪倒在地,碎了一地,但这会儿却无人在意,都在找着通灵宝玉,而渐渐从地上翻到了床上和衣柜。
黛玉此刻循声而去,看向那变成碎片的花瓶,芳心深处一时间酸楚和委屈齐齐涌起。
终究是寄人篱下,才有今日这般屈辱。
原著之中,探春曾在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领人搜检自己屋里时,自觉屈辱备至,给王善保一个大嘴巴子。
当然今日之景虽然没有搜检赃物之辱,但兴师动众、不顾一切的模样,也没有给到黛玉一定的尊重。
紫鹃脸色微变,伸手拉住一个挑帘向着里厢而去的嬷嬷,急声道:“没有在里厢,别往着姑娘闺房找了。”
贾母苍老面容上满是急切之色,拉着宝玉的手问道:“我的心肝儿,你摔哪儿去了,这找不到该如何是好?”
宝玉同样六神无主,满月脸盘之上泪痕犹在,带着哭腔说道:“老祖宗,我也不知道。”
这时,薛姨妈劝道:“老太太,宝玉一气之下摔的,不定跑哪个犄角旮旯,老太太,先别急,慢慢找,怎么说也就在这个屋里,不会长腿跑了。”
贾母闻言,心神定了几分,吩咐道:“鸳鸯,让人继续找着。”
鸳鸯看了一眼黛玉方向,面上现出一抹为难之色,而这时嬷嬷和丫鬟们已经开始加大搜索力度。
而随着时间过去,黛玉院落之中这般大的动静,自也引得梨香院中的宝钗、探春、宝琴以及湘云过来,李纨也听到消息,在丫鬟素云、碧月的相陪下来到事发之地。
众人见得黛玉屋里兵荒马乱的一幕,心头多是大惊。
湘云皱了皱眉,说道:“爱哥哥又气着林妹妹了?”
丫鬟翠缕拉了下自家姑娘的胳膊,似在提醒着湘云不要乱说。
宝琴则是头一次见到这阵仗,柳叶秀眉颦起,水润泛波的杏眸见着困惑,待瞧见黛玉,粉腻如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密布担心之色,唤道:“你们看林姐姐。”
待众人瞧见那身形娇小柔美,凄然而坐的少女,肩头抖动不停,手中正在拿着一米方素色梅花织绣的手帕掩着脸,分明正在低声抽泣。
宝钗捏着手帕,快步上前,拉过黛玉的素手,声音轻柔道:“妹妹。”
这会儿自不见往日颦儿之称,只有担忧。
抬眸见到来人,黛玉罥烟眉之下的粲星眸泪光点点,蓄积着的泪水决洪而出,唤道:“宝姐姐。”
带着哭腔说着,黛玉一下子闯在宝钗怀里。
两人自金陵到神京,一路而来,虽然隐有暗中争锋之势,但说来说去,毕竟是……一家人。
宝钗连忙伸手搂着少女的削肩,轻轻抚慰,目中见着怜惜,柔声道:“宝兄弟他是个急性子,小孩脾气,林妹妹别往心头去着。”
在她看来,宝玉与他哥哥一样,属于浑人,不给他置气就是了。
探春、湘云、宝琴、李纨见状,也来到黛玉跟前儿,众人脸上多是见着几许关切,纷纷过来劝慰着。
而在这时,找了许久,那块儿通灵宝玉还是没有找到。
琥珀说道:“老太太,这玉一时间还是找不到。”
贾母急声说道:“找!继续找,今个儿非要找出来才是。”
王夫人也在一旁附和说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玉找出来。”
而就在这时,廊檐下似传来凤姐那带着几分娇俏和艳媚的独特声音,道:“老祖宗,什么东西还需要掘地三尺才能找着?”
说话之间,凤姐领着平儿进得黛玉所在的厢房,柳梢眉下的丹凤眼中见着疑惑,笑了笑道:“老祖宗,怎么了这是?”
一见凤姐,贾母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砸了下,说道:“凤丫头,宝玉这个不省心的孽障,将玉给弄丢了,那是他的命根子,命根子!”
正如红楼原著所言,宝玉每一次丢失通灵宝玉,都会闹得整个荣国府鸡飞狗跳,所以在宝玉某一次丢玉以后,袭人头一桩就说着先保密,不能让老太太知晓。
凤姐拉着贾母的手,宽慰道:“老太太,先别急,这玉石是个有灵性的宝贝,它认着主人,什么时候也不会丢了。”
贾母点了点头道:“凤丫头说的是。”
就在这时,听到一道沉静冰冷的声音响起:“什么宝贝,不过一块儿顽石而已,丢了又能如何?”
而这时,贾母等人闻听那熟悉的清冷声音,脸色无不一变,循声而望,只见那棉布帘子挑开,一个身形昂藏,挺拔不群的少年举步而入。
少年逆着光而来,这让俊美无俦的面庞有着几许冷意,那股沉凝如渊的气度,如山岳一般让厅堂中人心头微惊。
贾母惊讶道:“珩哥儿,你怎么来了?”
此刻,屋内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也都纷纷安静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连正在搜检的众嬷嬷和丫鬟也都停了手中的活计,垂手向两旁看去,大气都不敢出。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贾家族长,大汉一等武侯!
唯有黛玉在宝钗怀里嘤嘤啜泣着,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从宝钗怀中抬起螓首,星眸如露地看向那少年。
如果不是宝钗正在抱着少女,只怕这会儿要第一时间投进那少年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上一场才是。
贾珩打量向屋内乱糟糟的一幕,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仅仅是一声冷哼,厅堂中众人心头一凛,手足冰凉。
而宝玉在贾母怀中已是瑟缩一团,噤若寒蝉。
贾珩对上那一双泪眼朦胧的星眸,目光动了动,转而看向贾母,冷声说道:“老太太,这么多人在林妹妹的屋里翻箱倒柜,在做什么?”
见贾珩脸色不虞,贾母苍老面容现出一抹尴尬,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和黛玉拌了嘴儿,不知怎么就将玉摔了,这会儿也不知摔到哪儿了。”
这时,凤姐丹凤眼闪了闪,隐隐有所明悟,陪着笑说道:“珩兄弟,小孩子闹着玩儿呢。”
贾母闻言,也反应过来,说道:“珩哥儿,她们两个闹着玩儿呢。”
王夫人看向那面色阴沉的少年,攥紧了手中佛珠,心头忌惮备至。
紫鹃接过话头儿,道:“老太太,是二爷一大清早儿过来找姑娘,三两句话还没说完,二爷突然发了一通脾气,得着玉就摔,我和姑娘都没反应过来。”
贾珩看向正在贾母怀里的宝玉,问道:“宝玉,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宝玉此刻抬眸看向那少年,支支吾吾道:“珩大哥……”
“来人,去请政老爷。”贾珩淡淡说道。
宝玉:“……”
张了张嘴,心头大急,连忙张嘴说道:“珩大哥,玉是我摔的,我也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众人见得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
这会儿,黛玉也止了哭泣之声,星眸眨了眨,泪光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轮廓清晰,定定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
这时,宝钗拿过一方手帕给黛玉脸上的泪痕擦着,柔声说道:“妹妹,好了,别哭了,有人心疼的不行了。”
这会儿,钗黛一大一小,一丰腴,一娇小,倒好似给女儿擦着鼻涕眼泪的妈妈。
黛玉芳心微颤,星眸之中的泪水,自己也拿着手帕轻轻擦着。
贾珩沉声道:“你林妹妹远来是客,你这般装傻发癫,闹得家宅不宁,学堂教你的礼数到了哪去?”
王夫人眉头紧皱,手中捏着佛珠紧紧用力,骨节发白,什么叫发癫?这话怎么能这么难听?
贾母也瞧出对面少年的愠怒,道:“珩哥儿,他们小孩子玩闹,也不是一日两日。”
贾珩正色说道:“老太太,林姑父在扬州巡盐数载,于社稷有大功,其托付我贾家孤女至京,数年以来,屡受宝玉相扰,宝玉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动辄惊厥发癫,林妹妹不知受得多少委屈?她原就自小体弱,不知被这孽障气得流了多少眼泪,以致身体郁郁成疾。”
说到此处,贾珩看向那少女,对上那一双依恋的粲然明眸。
贾珩叙道:“林姑父将孤女托付给我贾族,却遭此岂是我等对待亲戚之礼?对待功臣之道?林妹妹刚刚回来就遭得宝玉这番惊扰,屋中乱成这般,竟是要掘地三尺找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丢人现眼,岂有此理!”
王夫人闻听少年指责,白净面皮“刷”地煞白一片,手中的佛珠攥紧,只觉吃了苍蝇一般。
这是说她刚才之言?又臭又硬的石头,是说那通灵宝玉是茅坑的石头?
不是,宝玉什么时候气着这林丫头?两个小孩子闹着,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而薛姨妈看向那少年,目光复杂莫名。
珩哥儿和宝丫头两个的事儿,究竟是怎么说?她回头要怎么和珩哥儿说说才是?
凤姐转眸看向乱糟糟的厢房和客厅,柳眉倒竖,道:“太不像话了,都别乱搜了,都在外面候着去。”
今日之事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宝钗看向一旁的黛玉,拉过少女的手,轻轻抚着少女的手背。
珩大哥果然喜爱着颦儿,只怕经此一事要接到东府了。
贾母此刻心神俱震,愕然地看向贾珩,连忙说道:“珩哥儿,宝玉那块儿石头十分紧要,必须得找着才是啊,那是他落草时候带来的石头,丢了是要出祸事的。”
宝玉此刻已是瑟瑟发抖,方才贾珩的话几如匕首一般扎在心头,他气得林妹妹?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那老太太就在这儿掘地三尺,慢慢找吧,林妹妹在这西府既不得安宁,那就住在东府,不久之后,林姑父至京面圣述职,问及林妹妹,我不至落得苛待亲戚之名,落得颜面无光。”
贾母:“……”
宝玉闻言,如遭雷殛,几乎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心头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林妹妹要搬去东府,这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去了东府,他就再也见不到林妹妹了。
就在宝玉心神乱摇,就在这时,贾珩已看向宝钗以及黛玉,说道:“薛妹妹,三妹妹,搀扶着林妹妹去东府。”
宝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恐惧,急声道:“珩大哥,林妹妹不能去东府。”
“不去东府,难道让你发癫气着?”贾珩沉喝一声,冷声说着,然后看向一旁的紫鹃道:“将林妹妹的衣裳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这时,宝玉转而看向贾母,泪流满面,祈求说道:“老祖宗,林妹妹她不能去东府啊。”
“珩哥儿……”贾母刚刚张嘴,却迎上一双幽沉而平静的目光,但其中的压迫感,纵然是半生见过风浪的贾母也不由心头一凛。
“老太太,林姑父在扬州助我整顿盐务以后,回京将有大用,位列庙堂,林妹妹再住在这儿受气,原本就不合适,如是再听到在府中受着欺负,我贾族该何以自处?”贾珩面色淡淡,说到最后,反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贾母闻听贾珩之言,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贾珩所言。
这已经不是小儿辈的苦闹,而是族中利益所致,她那个女婿是与族中有着大用的,不能在府中住着,否则一旦听说与宝玉生气,常常流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苛虐着……
就在这时,忽听到庭院中传来一道惊怒之声,道:“孽畜!这个孽畜!让我今日结果了他的狗命!”
原来是贾政到了,在廊檐下听到贾珩之言,只觉羞愧和怒火熊熊燃烧,要将理智燃尽。
这个孽畜,断断不能留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这玉,好像摔碎了……
荣国府
随着贾政到来,厢房之中的众人皆是心头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贾政挑帘进来,往日白净面容上怒气翻涌,颌下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而手中……赫然拿着一根棍子。
无法形容那种来势汹汹的气势,几是一眼就看向宝玉,贾政目中杀机密布,道:“好孽畜!”
贾母见得喊打喊杀的贾政,心头自是一惊,连忙伸手将宝玉护在怀里,白发苍苍的老妪,脸上满是紧张之色,惊声问道:“政儿,你要做什么?”
见得此幕,担心盛怒下做出惊世骇俗之事,贾珩也只得拦住了贾政,低声道:“二老爷,不至于此。”
贾政紧紧盯着宝玉,说道:“子玉,这个孽畜祸害是断断不能留了,你别拦着我,今日我非要取他狗命!”
说着,目中带着杀机地逼视向宝玉,心头怒火翻涌不停。
此刻,宝玉在贾母怀里感受到一股强烈至极的杀机,浑身都在颤抖,缩在贾母怀里,一动不动,忽而觉得一股寒意自嵴椎骨生起,一股热意在小腹中来回,几乎要吓尿当场。
而宝钗、黛玉、湘云、探春等人也是为这一股气势所慑。
凤姐丹凤眼也有几分怔怔,暗道,二老爷这般大的怒火?
贾珩拉住贾政的胳膊,劝道:“二老爷息怒,宝玉是需善加管教,但小惩大戒即可,诚罪不至死。”
贾母闻言,也忙道:“珩哥儿说的是,宝玉他做了什么,你要喊打喊杀?”
贾政面上怒气涌动,道:“子玉,你不要再一味护着这个孽畜,他以往在府中顽劣也就罢了,我尚能容他,但这般大坏族中气数,岂能相容?”
此言一出,厅堂之中的众人脸色微变,有些不明所以。
大坏族中气数,这是怎么一说?
贾母面色变幻了下,旋即,哭道:“珩哥儿,你让他打,将我和宝玉一同打死了账。”
而后,紧紧搂着已是吓呆了的宝玉,哭道:“我的宝玉,宝玉。”
这时,王夫人白净面皮之上见着惶急,近得贾政之前跪将下来,抱着贾政的一条腿,哭诉道:“老爷,我只剩下这一点儿骨血,如是打死了他,不如一并将我也打死,一同去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这时,贾政见得这隐隐有些熟悉的一幕,一时间心如刀绞,说道:“母亲,这个孽畜就是祸害,决然不能留了。”
贾母眼皮跳了跳,老泪纵横的脸上满是恼怒之色,道:“珩哥儿都没说什么,你就说着什么祸害?”
说着,看向贾珩,目光带着祈求说道:“珩哥儿,当初宝玉可是托付你来管教的,如是要打要骂,你只管来就是,方才,你说着宝玉,老身和宝玉他娘也没有说一个不字,你就是打他,我们断不会有二话。”
贾母心明眼亮,也渐渐明白了关要,多半还是贾珩方才那番话给闹的。
这时,屋内的凤姐也近前,劝说道:“二老爷,宝兄弟只是顽劣一些,让珩兄弟多管教管教就是,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这时,贾珩趁势将贾政手中的棍子取下,劝道:“二老爷,先消消气,宝玉,好好管教一番,倒也不用生这般大的气。”
毒打宝玉一顿自然不是他的目的,将宝玉以后待在学堂读书才是真正用意,而且经此一事,宝玉在后宅估计也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心思电转之间,凝眸看向一旁的蹙着秀眉,粉唇微抿的李纨,对上一双不知为何带着几许惊惶的温宁美眸,心头微动,口中说道:“珠大嫂,你也搀扶着二太太起来罢。”
李纨应了一声,也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来搀扶起婆婆王夫人。
薛姨妈见状,也在一旁搭把手,旋即看向贾母,劝说道:“老太太,不值当发这么大的火,先去歇歇。”
贾珩道:“来人,带宝玉先去梦坡斋书房,在书房待着,先不让他到处跑,回头再做处置。”
这时,贾母见状,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松开宝玉,将人交给林之孝家的,让其领进书房。
贾政仰天长叹,目光担忧地看向贾珩,说道:“珩哥儿,宝玉这个孽畜,如是不打杀了,等他姑父到来,我有何颜面去见如海?”
贾母闻言,恼怒说道:“不劳烦你费心,等玉儿她爹过来,我这个老婆子自给他斟茶赔罪道恼!”
说着,转头看向凤姐,叮嘱道:“凤丫头,别忘了找玉。”
凤姐回转过神,忙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好了,这玉就在屋里,哪儿也跑不了。”
贾珩说道:“三妹妹,扶着二老爷先去厅堂,等会儿再做叙话。”
另一边儿,宝钗和湘云正要扶黛玉出了厢房,与那少年交换了个眼神,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眼圈通红,泪眼婆娑的黛玉,心头也涌起一股怜惜之意。
现在还不是安慰着黛玉之时。
这时,忽而一个丫鬟,从地上起得身来,惊喜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此言一出,原本挑着棉布帘子要走的贾母,折身而返,急声问道:“玉呢?在哪儿呢?”
可以说,通灵宝玉的确被贾母当成祥瑞之物,所谓宝玉的命根子,这不是开玩笑。
王夫人刚刚起得身来,也目带急切地看去。
而就在这时,那丫鬟手里拿着一块儿带着其他链饰的通灵宝玉,面上见着一丝苦色,声音带着哭腔道:“老太太,这玉……这玉,好像摔碎了。”
贾母、王夫人:“……”
摔碎了?玉怎么可能会碎?这从小到大,宝玉发癫……嗯,不对,就是不知摔了多少回,这怎么能碎着?
凤姐也看向那丫鬟手里的玉石,弯弯秀眉之下的丹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还带碎的?
宝钗翠羽柳眉之下的杏眸,水润微微,目中闪过一抹奇色。
玉碎了?不由想起怀里的金锁,嗯,金锁不比玉石,怎么摔都不会碎,而且也没有人去摔它。
这会儿,就连黛玉也将星眸眨了眨,心头忽而涌起一股荒谬之念。
外祖母不会杀了她吧?
那丫鬟双手捧着将玉递给平儿,然后拿到凤姐手里,贾母以及王夫人连忙凑将过去看着。
只见其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从中间赫然现出几道裂纹,蛛网一般。
嗯,怎么说呢,就好像碎屏的手机。
事实上,再坚固的石头也顶不住多次摔,而通灵宝玉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块儿石头而已,让宝玉各种折腾,出现一些裂痕是再正常不过。
总之,碎了,还没彻底碎。
贾珩剑眉之下的目光凝了凝,自也瞥见那玉石之上的几道裂纹,心头涌过惊讶。
通灵宝玉出现一些裂纹?这方天地应该不是什么超凡世界吧?
贾母脸色难看,只觉心沉入谷底,急声说道:“这玉怎么能碎?这可是宝玉的命……可如何是好?”
说玉是宝玉的命根子,但现在玉碎了,虽然没有彻底碎,但竟然出现了裂纹,这是不是不祥之兆?
王夫人此刻也有些慌神,只觉六神无主。
而宝玉也看向那玉石,心头也有些咯噔,暗道,刚才难道摔的太狠了?
贾珩面色澹澹,说道:“老太太,这玉再让宝玉摔上一二次,只怕就要彻底碎成渣。”
沉吟片刻,看向贾母道:“如衔玉而生就身有神异,但宝玉如今年岁不小,文不成、武不就,又是何解?只怕这玉也未必是好东西,以我看来,正因为弄这些装神弄鬼的祥瑞,才让老太太如此稀罕,事事溺爱纵容宝玉,导致宝玉反而不如珠大哥文采出众,勤奋好学,少年之时就中得秀才。”
听那少年提及自家丈夫,李纨目中现出一抹异样,连忙将羞怯目光垂下。
昨晚……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贾珩说着,忽而看向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不停的王夫人,笑了笑问道:“太太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夫人:“???”
恍若一枚匕首扎在王夫人的心头,对上那冷意幽然的目光,顿觉一股被看穿的羞耻袭上心头。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脸色都是迅速变幻了下。
薛姨妈捏了捏手帕,目光闪了闪,心头有所明悟,只怕姐姐这块儿玉,也与宝丫头是一样,寻匠人后来弄得,用来装神……讨个吉利。
被周围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注视,王夫人面皮又白又红,道:“你……你,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是说她故意用假的石头给自家儿子嘴里塞着,用以伪造祥瑞,装神弄鬼?
贾珩也没有逼问着王夫人缘故,问道:“老太太,既然玉出现裂痕,那就寻个匠师修复一番就是了,原是讨个吉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天天闹的阖宅
不宁,如是宝玉奋发有为,光宗耀祖,不负荣国府历代忠烈家风,那宝玉才是稀罕物。”
贾母脸色变换了下,手里拿着玉,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一众媳妇儿和姑娘搀扶着贾母、王夫人离了黛玉所居院落,前往荣庆堂。
一场以宝玉摔玉的大闹,在这一刻渐渐落下帷幕。
而通灵宝玉的裂痕,却如阴霾一般蒙在贾母的头上。
贾珩则是来到后宅的小偏厅,看向坐在其中喝着闷茶、长吁短叹的贾政,道:“政老爷。”
贾政闻言,抬眸看向来人,说道:“子玉。”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探春,低声道:“三妹妹给我倒杯茶。”
探春轻声应着,提起茶壶给贾珩倒了一杯。
贾珩看向贾政,说道:“宝玉其实比着去年多少长进了一些,现在起码还在学堂读着书,二老爷也不必太内疚了。”
其实再过几天就是年前的学堂放假,否则宝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贾政叹道:“子玉,宝玉他不是幼童,他这般胡闹,我却不知如何与如海交代。”
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宝玉相比也不过才大着一二岁,但却已是大汉一等侯,朝堂重臣,内为天子股肱,外为国家干城。
贾珩道:“二老爷不必自责,林姑父在扬州为官数载,巡饬盐务,因社稷之事奔走,宽宏雅量,通情达理,不会因此事而心生芥蒂的。”
贾政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责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以往疏于管家,才让宝玉如此无法无天,养出这般顽劣的性子。”
贾珩见此,默然片刻,其实,贾政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一些责任在的。
想了想,劝说道:“二老爷,宝玉去学堂学上一二年,等成家立业以后就好了,我在未成家立业之前,心性也曾浮躁而不知事。”
贾政闻听此言,心头微动,继而眼前一亮,说道:“子玉所言甚是,或许等他成家以后,性情也就沉稳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一二年,二老爷还有老太太,帮他好好挑选。”
夏金桂要不要许给宝玉?斗斗王夫人?
贾政默然了一会儿,转而问道:“方才,子玉提及如海将要赴京述职,将有大用?”
贾珩道:“在扬州巡盐数载,如今扬州盐法新制大行,国帑增收无数,姑父也应有所升迁,以酬劳苦。”
贾政闻言,心头微喜,感慨道:“如海他是科甲出身,才干优长,如今到了京城以后,也能大展宏图了。”
林如海是贾政的亲妹夫,对其品行才干,贾政自然深有所知。
贾珩放下茶盅,轻声说道:“我去金陵之时,拜访过珠大嫂的父亲,他如今赋闲在家,教导族中子弟,李老大人清流名臣,在家中闲居,于社稷实为可惜。”
现在整个大汉的主要事务还不是文治,而是武功,等到时机合适,他会绸缪李守中复起。
贾政点了点头,赞道:“李兄至纯至孝,可为天下士林之楷模,如今守孝期满,也当为国社效力才是。”
两人简单说了一会儿政事,贾珩沉吟道:“宝玉先至祠堂请罪,老爷不必太过忧心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孽子,以后子玉还当多费心。”
他现在是管不了,让子玉管着最为合适。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了探春几句,让其吩咐着仆人带着宝玉去祠堂,而后,快步前往荣庆堂。
此刻,贾母正在拉着黛玉的手说话,道:“玉儿,他是个混世魔王,你们从小一同长大,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他惯常是顽劣,等一会儿还要向你赔罪告恼。”
黛玉这时在宝钗以及宝琴、湘云的陪伴下,脸上神色幽幽,目中泪珠连连。
宝二哥是混世魔王的性子,但谁知道她的性子?
贾母道:“你珩大哥让你接到东府去,我也舍不得你,不如别去了,在我跟前儿住着,我也放心一些。”
她还是希望这个外孙女能够与宝玉将来能有个好姻缘,小两口拌嘴不是很正常,哪有珩哥儿说的那般骇人?
黛玉闻言,柔弱楚楚的柔声带着几许哭腔,说道:“外祖母,我在府上,多是与宝二哥生气,如今去宁国府,平常来往少了自也没了争执,府上也能太平顺遂一些,让我去东府吧。”
今天闹得那般大动静,她再也不想待在西府这边儿,而且她去了东府,离珩大哥也能近一些。
贾母闻言,面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苦了我的颦儿了。”
王夫人在一旁眉头皱了皱,心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嗯,怎么说呢,以往王夫人还在纠结选钗还是选黛,甚至对经常与自己儿子大闹小闹的黛玉颇为嫌恶,那是因为黛玉就是砧板之肉,自要挑挑拣拣,但现在黛玉一走,王夫人那种失去感就开始占据上风。
这都不用说,先前贾珩所言,林如海回京述职,将有大用。
而就在王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之时,荣庆堂外传来嬷嬷的声音,说道:“珩大爷来了。”
荣庆府中正在说话的几人,面上都是一惊,稍稍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少年。
贾珩进入荣庆堂,此刻,王夫人看向那少年,目中已然泛起丝丝冷意,如果不是这人说宝玉不知礼数,拿着林家妹夫说事儿,老爷岂会那般盛怒?
“珩哥儿,宝玉他老子怎么样?”贾母关切问道。
有着珩哥儿在,宝玉应该不会挨了毒打。
贾珩道:“二老爷没什么事儿,宝玉已经去跪祠堂了。”
说着,落座下来,看向一旁的黛玉,温声说道:“老太太,林妹妹以后就住在东府,正好过几天园子可以移住,林妹妹和府中姐妹住进去。”
贾母闻言,忙道:“那宝玉呢?是不是也住进去?”
黛玉:“……”
她走哪儿,宝二哥跟哪儿是吧?非要让宝二哥气死她才罢休?
“老太太,宝玉以后就在学堂读书,他也不小了,成天混在脂粉堆里,像什么样子?”贾珩面色澹然,转而问道:“上次金钏投井的事儿,难道老太太还没有汲取教训吗?如是再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儿来,置二老爷,置我贾族于何地?”
贾母闻言,倏然色变,喟叹道:“宝玉他……罢了,让他在学堂,平常回来就是了。”
其实,从先前贾珩当面说着宝玉因为“祥瑞”而得贾母稀罕,十余年如一日之溺爱骄惯,就已蕴着几许指责贾母教育宝玉不力的意味,如今更是有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咄咄之势。
但贾母并没有觉得太过不适,不仅是今天这事儿闹的,还有贾珩一切是为族里和宝玉出发。
并非是欺压叶、方、楚等族精英子弟的族中大长老……
当然可以说,随着贾珩封侯以后,挟大势以来,只要不指名道姓的骂着贾母,已在许多事上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
说句不好听的,贾政的官儿都是贾珩帮着谋的,贾母还有什么话可说?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老太太,你不知宝玉将二老爷气成什么样?宝玉年岁不小了,他这个年岁纵然不读书科举,也起码知道一些仕途经济,人间疾苦,老太太再是护着他,还能护着他一辈子?否则西府真就只靠兰哥儿一人支门撑户?”
听着贾珩所言,贾母面色变幻,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以对。
贾珩道:“此事先这样,林妹妹这就接到东府,等午饭之后,我还要进宫面圣。”
说着,看向与宝钗坐在一块儿的黛玉,柔声道:“林妹妹,走吧。”
“嗯。”黛玉轻声应着,转而看向贾母,目光盈盈如水,轻声唤道:“外祖母。”
贾母此刻看向黛玉,也动了真情,泪眼婆娑说道:“玉儿,委屈你了,等过一段日子,我再接你回来。”
黛玉:“……”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只怕黛玉正想着这一去就是龙入大海,虎入山林,从此再也不受羁绊了!
此刻,薛姨妈看向那少年,目光闪了闪,转而看向自家女儿,嘴唇翕动了下,终究将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珩哥儿面圣回来,她再帮着问问宝丫头的事儿吧。
就这般,贾珩与宝钗、宝琴、湘云等带着黛玉返回宁国府。
别等,没写完
才写了两千字,写到十二点我收工,肯定出不了一章,只能明天发了,主要今天有事儿,码字晚了。
其实,这个月已经写了14.5万字,而这个月才过去13天,算下来日更万字多。
大家晚安。
第八百六十四章 秦可卿:夫君的眼光……还真有过人之处
荣庆堂
待贾珩一走,贾母看向手旁茶几上的玉石,面色变幻不已,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回想先前贾珩所言通灵宝玉的祥瑞之言,看了一眼王夫人,心底带着狐疑。
难道真如珩哥儿所说,那通灵宝玉是人造出来弄鬼的名堂?
别说,贾母还真当宝玉的通灵宝玉是生下来就有,因此从小就寄予着厚望。
否则,贾琏也是孙子,品貌一流,膝下还有个重孙子贾兰,却也没有疼得超过宝玉去,宝玉的这份祥瑞加成在一开始自也要加了不少分。
被贾母目光扫视了一下,王夫人脸色苍白,看向一旁的玉石,手中攥紧了佛珠。
那一僧一道当初给她说此物十分坚固,怎么就碎出了一些裂纹?
王夫人此刻将宝玉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发现虽是龟裂,但内里纹路并未破坏,似乎并未如贾珩戏谑之言,再摔三两下就碎成渣渣,依然坚固如一。
如果贾珩在此,许会心头咯噔一下,估计要说这或许真的预示着什么?
木石前盟已现裂痕?
而在这时,凤姐从外间过来,担忧问道:“老太太,二太太。”
贾母连忙道:“凤丫头,你去让人准备一些手炉还有被褥给宝玉带去,他要去跪祠堂去,别冻着了,这么冷的天。”
风姐柔声应道:“老太太,你就放心好了,我刚刚就交办平儿去了,林妹妹屋里的一些被褥和日用之物也正在搬往东府。”
凤姐办事自是滴水不漏。
贾母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这对父子真是让我不省心呐。”
凤姐道:“老太太,老爷也是对宝玉有着厚望,珩兄弟还是疼着宝玉的,希望宝玉将来能支撑起门户来。”
今日闹得这般大,老太太心头别是起了什么芥蒂才是。
贾母闻言,说道:“我知道珩哥儿是一番好意,但宝玉毕竟还小,宝玉他老子倒是动辄喊打喊杀的。”
也许是经过连续几番折腾,贾母也有些累了,或者说通灵宝玉去除神异光环以后,心态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凤姐低声说道:“老太太,我瞧着那贾芸、贾芳现在一个个都是出息了,宝兄弟将来不读书只怕也不成。”
王夫人在下首听着,抬眸看向凤姐,目中带着几分焦虑。
凤姐道:“老太太,将来宝兄弟既不愿从军,想要为官,读书科举的确是不能少了,否则恩袭为官,我在外面打听了,好像也没有这个说法。”
当初贾政恩袭为官,那是因为贾代善的军功遗泽,宝玉这完全蹭不上光。
贾母道:“我也没说不让他读书,这学堂一开学,还是让他去读书的。”
宁国府,后院花厅
屋内莺莺燕燕聚坐一起,钗裙环袄,珠辉玉丽。
秦可卿在一方象拔床上坐着等候,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也在一旁坐着,而过来串门儿的曹氏则是领着两个女儿李纹和李绮,坐在尤氏身旁叙话。
曹氏显然也是个聪明机敏的,没有领着两个女儿凑着热闹。
但西府的消息还是渐渐传将过来,宝玉怒而摔玉,甚至摔碎通灵宝玉的消息传将过来,厅堂之中众人都是心头一惊。
尤氏诧异说道:“这听说是生下来就衔着的,这怎么听着被摔碎了?”
尤三姐玉颜诧异,粉唇微启,柔声道:“既是玉,想来是极脆的,摔碎也不足为奇。”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大姐,谁家肚里怀着孩子,孩子嘴里还咬着一块儿石头?而石头还恰好刻着字?字还是吉祥话?这一听就是人造而来,想来是为了孩子生而神异,如那制着长命金锁,悬挂在脖子一般,求个好彩头罢了。”
尤氏嗔怪地瞧了一眼尤三姐,道:“三妹。”
三妹这般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了西府?
“我是实话实说,这在演义话本里都没有的事儿,许是在生产之时让奶嬷嬷塞到孩子嘴里,硬说是生下时候带来的。”尤三姐轻笑一声,目光带着几许讥诮。
尤氏皱了皱眉,制止道:“好了,越说越不像了,不要说这些了。”
正位坐着的秦可卿一身大红衣裙,蛾眉之下媚意流转的凤眸轻轻转动,玫姿艳逸,问着一个嬷嬷道:“会芳园西边儿跨院都收拾好了吧?”
嬷嬷道:“回奶奶的话,已经收拾好了,被褥是新换的,家具也重新擦洗了一遍,取暖的手炉还有熏香炉子正在准备着呢。”
因为黛玉要过来居住,自然要收拾出一个庭院,以供居住。
秦可卿问道:“给库房说,品质都要上等的,等会儿我要亲自看看。”
林妹妹与薛妹妹一样都是夫君的心头好,不可怠慢了。
尤氏温婉玉容上不似在金陵之时素颜朝天,而是在眉眼和两腮画了浅浅的澹妆,那耳垂上悬着的耳环翠光莹莹,衬得秀颈肌肤白腻如雪。
此刻,看向那一袭华美衣裙,仪态雍容华美的少女,目光闪了闪,心道,也唯有这般大大方方才能绑住自家男人的心。
这时,一个丫鬟在廊檐下唤道:“奶奶,大爷领着薛姑娘、林姑娘她们过来了。”
而说话的众人,起得身来,抬眸看去,只见贾珩以及一众莺莺燕燕过来。
除宝钗以及黛玉外,还有湘云、宝琴、探春几个连同一些丫鬟。
黛玉这会儿玉颜雪颊上的泪痕尤在,粲然星眸见着郁郁之色流露,凝眸看向厅堂之中的众人。
“夫君。”秦可卿行至近前,唤着贾珩,然后见着梨花带雨的少女,近前拉过黛玉的素手,说道:“林妹妹。”
贾珩问道:“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吧。”
“安排好了,就在会芳园不远的跨院里,家具还有被褥都换的新的,林妹妹住在那边儿就好。”秦可卿拉过黛玉的绵软小手,轻声说道:“林妹妹,进厅堂叙话罢,这外间怪冷的。”
说话间,众人进入花厅之中。
秦可卿拉着黛玉的手,在罗汉床上就近而坐,宽慰说道:“妹妹安心在这儿住着,只当是自己家就是了,等园子诸般布置都齐备以后,妹妹还有几个妹妹都住进去,那时候园子也更热闹一些。”
黛玉此刻抬起螓首,看向那容颜娇媚如一株国色天香牡丹的丽人,柔声道:“麻烦秦姐姐了。”
这是珩大哥的元配。
秦可卿笑了笑,轻声道:“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宝钗闻言,在一旁容色顿了顿,看了一眼贾珩。
贾珩看向秦可卿说道:“可卿,你安顿好林妹妹,我先去书房,等用罢午饭,下午还要去面圣。”
按说他应该宽慰一下黛玉,但这个时候让可卿去做,其实还更为合适一些,也是对可卿地位的尊崇。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说道:“夫君去罢,等用饭时候,我再打发人唤你。”
贾珩凝眸看向黛玉,对上一道如潇湘之水般柔润楚楚的目光,说道:“林妹妹,在这儿安心住下,余下的先不用操心。”
黛玉应了一声,目送着贾珩离去。
秦可卿笑意盈盈地打量向那含情脉脉的少女,柔声说道:“林妹妹,府上姐妹多,平常很是热闹,大家在一块儿也能亲密许多。”
林妹妹看着身形娇小了一些,但眉眼间的柔情婉约,的确是自有一股楚楚动人,比之薛妹妹,应了环肥燕瘦之语。
嗯,夫君的眼光……还真有过人之处。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四姑娘和二姑娘、表姑娘来了。”
说话间,迎春、惜春、邢岫烟从外间过来,唤道:“嫂子。”
秦可卿笑道:“说着说着,你们几个就该过来了,你们林妹妹来了,过来一同说说话。”
几人过来陪着黛玉说话,宽慰着少女。
书房之中——
贾珩挑帘进入厢房,怔了下,目光投落在漆木小几旁拿着一本书在看的甄兰,问道:“兰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甄兰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册,秀丽眉眼之间满是欣喜地看向那少年,问道:“一早儿吃了饭过来的,珩大哥这是刚从西府过来?”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道:“怎么没见溪儿妹妹?”
“妹妹她在屋里做针线呢,说是给珩大哥绣几个香囊。”甄兰柔声说着,然后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贾珩斟茶。
“嗯,等我晚些时候过去看看她。”贾珩抬眸看向甄兰,问道:“兰妹妹在府里还习惯吧?”
“嗯,习惯着,这边儿除了有些冷,与家里也没什么两样。”甄兰轻声说着,将茶盅递给贾珩,问道:“珩大哥刚刚去西府了?”
贾珩
点了点头,说道:“西府那边儿出了一点儿事儿,你听到了吧?”
甄兰“嗯”了一声,叹道:“其实我们家也有一个宝玉,平常也是不大读书,与姐妹们玩闹,外祖母十分溺爱他,如今家道中落,虽未因罪入狱,但前途一片暗澹。”
贾珩放下手里的茶盅,问道:“兰儿妹妹。”
这时,甄兰明眸定定看向少年,说道:“珩大哥是有能为的,我们甄家没有贾家这么幸运,出了珩大哥这样的能人。”
贾珩轻声道:“兰儿妹妹过誉了,兰儿妹妹如是想家的话,可以往家里写写信,不用太苦着自己,重振甄家声势的责任,原也不该压在你的肩头。”
甄兰闻言,玉容微滞,芳心颤栗,抬起螓首看向那少年,目光渐渐湿润,声音也带着几许哽咽:“珩大哥。”
说着,泪眼婆娑,冲将过去,如乳燕投林一般抱着贾珩的腰,嘤泣不停。
珩大哥是懂她的,她如是为男儿身,也会像珩大哥一般,建功立业,断不会落得先前被抄家的下场。
贾珩面色怔了下,低声道:“兰儿妹妹。”
此刻,少女娇躯柔软,秀发之间萦绕的如兰如麝的幽香扑鼻盈袖,如削成的双肩抽动不停,也不知真是情绪失控,还是有意为之。
贾珩默然片刻,双手轻轻抚着甄兰的肩头,安慰了下,过了一会儿,将手帕递将过去,说道:“兰儿妹妹,擦擦眼泪吧。”
这个时候还不是击溃甄兰之时。
甄兰接过手帕,却并未擦着眼泪,而是抬起雾气朦胧的眸子,颤声道:“珩大哥,我以后该怎么办?”
贾珩温声道:“兰妹妹,这原不是你的责任,府上还有你大姐她们。”
目光倒映着少女那精致如画的清丽眉眼,贾珩不由想起磨盘,也不知她和甄雪在江南怎么样了。
他这一路从金陵至神京,中间这一段时间,磨盘和甄雪这会儿只怕正是孕吐正强烈的时候。
还有晋阳,也不知她们怀的是男是女,等年后骑着快马去金陵一趟。
就在这时,贾珩忽而一愣,却见那少女不知何时,趁着自家失神的瞬间已然垫着脚,将脸颊凑将过来,独属于及笄少女的青春芳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唇瓣触及在自家嘴唇上,柔软微润,只是明显有些笨拙,除了贴在一起,不知再做什么。
贾珩轻轻让开脸,凝眸看向少女,道:“兰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甄兰,性格与甄晴真是颇有共通之处,否则,哪个姑娘都做出这等上来就亲他的事儿?
甄兰一张绮丽如花霰的瓜子脸羞红成霞,狭长凤眸目光盈盈如水,委屈道:“珩大哥,我……”
她都这般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珩大哥还想让她怎么样啊?竟然……还躲开了?
贾珩定定看向甄兰,沉吟道:“兰妹妹如是存着借我之力帮着甄家的打算,其实大可不必。”
甄兰闻言,心头微震,鼓起勇气,目光紧紧盯着看向那少年,说道:“我…我是真心喜欢珩大哥的。”
说着,心头羞急,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大哥你也喜欢我的是吧?如果不喜欢我,为何要在甄家为我出头?又为何带我来京城?”
贾珩对上少女泪光点点的明眸,道:“有些是因为溪儿之故,再加上与甄家的交情,当然我的确欣赏兰妹妹的品格。”
其中甄晴的缘故要占很大一部分,毕竟是甄晴的青春版。
只是,本来还想多熬一段时间,没想到少女已经沉不住气,或者说这才有点儿符合甄兰的性子,没有按部就班等着他去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听着少年欣赏之言,甄兰凝起了雾气幽然的明眸,清丽眉眼欣喜与羞意流露,紧紧抱着贾珩的腰,轻声说道:“珩大哥果然是喜欢我的。”
贾珩:“……”
甄兰抬起略有几分狭长的凤眸,说道:“珩大哥,以后让我跟着你吧,我和溪儿妹妹一起服侍你。”
她们姐妹共侍珩大哥,不管是薛林两人,还是那位秦姐姐,以后都是不及的。
她这一路上想了许久许久,昨天晚上更是一夜未眠。
珩大哥现在内掌锦衣,外领京营,将来随着愈发权重,青史之上,这样的武勋可有落得善终者?
所以,她要帮着他成就曹操、刘裕、赵匡胤那样的事业,化家为国!
而她也会成为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母仪天下,重新再造一个甄家。
至于大姐姐,她如是有能为,甄家就不会被抄检,而且楚王姐夫性情柔弱,并非良配。
此刻任何人都不知少女心头燃起野望之火,甚至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
但其实在许久,早已隐隐藏有苗头。
贾珩默然片刻,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颊,道:“兰妹妹,如果你是看重我的权势,那天下一定还有比我更有权势的人。”
甄兰闻言,娇躯微颤,明眸之中蓄积的泪水不停闪动着,问道:“珩大哥,你觉得我是趋炎附势的女人?”
贾珩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你既想委身侍我,那可以问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重振甄家声势,我是做不到的,而且,兰妹妹觉得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甄家家道中落?”
甄兰贝齿咬着下唇,抬眸看向少年,说道:“是这些年来,族人失了谦虚谨慎之心,行事太过骄横,才有此劫,我是…真心喜欢珩大哥的,纵然珩大哥只是平民百姓,如果我遇到了珩大哥,也会陪着珩大哥有所作为。”
她也就是认识珩大哥晚了一些,她这一路上从那个没什么心机的晴雯嘴里,打听到一个秘密,好像秦姐姐在与珩大哥完婚之前,秦家似乎嫌弃过珩大哥功业未立……
贾珩闻言,轻轻托起甄兰的下巴,看向那张眉眼间满是倔强和明丽之意的脸蛋儿,说道:“兰妹妹。”
真是有些像甄晴,菀菀类卿,如果他拒绝着甄兰,少女会不会成为被易小川拒绝的吕雉?处处给他作对?
如果说当初对宝钗的黑化猜想仅仅是一种玩笑式的假设,大抵最终是相忘于江湖,那么甄兰多半是一定会。
因为论及见识,甄兰出身与皇室关系亲近的甄家,宝钗虽然精明,但其实见识没有超越出身的局限性,否则也不会在原着中没有看出宝玉的不堪,上了贾家贼船。
说白了,宝钗相夫教子的小聪明有,但大智慧比如政治智慧……这是王家女的通病,后宅宫斗无双,但政治智慧要差上许多,这是出身导致的局限性。
如王夫人和薛姨妈更是目光短浅,很难去做长期投资。
论及执行力,甄兰直接扑他怀里,而宝钗只是被动等待,当然也不排除高级的猎手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但甄兰与甄晴都是一个性子,敢想敢干!
甄晴想着拿他的把柄,就敢给他与甄雪下药,虽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但那是遇上他把自己折了进去。
向一位朝堂重臣下药,这是一般女人脑回路能干出来的事儿?一言蔽之,执行力爆棚。
而执行力才是产生结果的唯一途径。
这甄兰需要好好调教调教才是,不然可能成为后宫的不安宁因素,还有甄晴,有了孩子以后,从简单的生理需求到情感需求,甚至……
他都能猜到甄晴接下来在幻想什么,用他的权势扶持楚王傀儡,然后她临朝称制……
对上那少年带着几分侵略性的审视目光,甄兰缓缓闭上明眸,忽而觉得唇瓣一软,旋即心神震颤,紧紧搂住贾珩的腰,感受到那炙热的侵袭,原本阖起的眸子微微睁开一线,旋即迅速闭上。
须臾,看向那粉润唇瓣微微,脸颊羞红的少女,贾珩沉吟道:“兰妹妹做这些,溪儿知道吗?”
甄兰此刻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涛骇浪中,芳心砰砰直跳,轻声道:“珩大哥,溪儿妹妹从来是听我的。”
妹妹的东西,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妹妹就会让着。
贾珩默然片刻,道:“好吧。”
这时,外间的晴雯声音带着几分恼怒,说道:“大爷,奶奶唤你用午饭呢。”
“好了,先一块儿吃饭去罢。”贾珩止住了想要说话的甄兰,轻声说道。
此刻,厅堂之中,秦可卿已经领着黛玉宝钗坐在一块儿,相邀着几人用着饭菜。
用罢午饭,贾珩前往大明宫进京面圣。
大明宫,内书房
正是午后时分,崇平帝用罢午饭,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条桉之后,翻阅着诸省年前递送而来的奏疏,问道:“戴权,什么时辰了?”
“陛下,未初二刻了。”戴权道。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去打发人传召子玉进宫。”
明
第八百六十五章 贾珩: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大明宫,内书房
冬日下午的日光道道透过红漆横木的窗扉,照耀在书案之上,中年帝王思量着贾珩所言,开口问道:“子钰可否帮着解说局势?”
贾珩要亲往大同、太原军镇清查军务,已经显露出此事的严重性。
贾珩沉吟片刻,拱手说道:“圣上,此间可有舆图演说一二?”
崇平帝吩咐道:“戴权,准备舆图。”
戴权应命一声,与周围几个内监将悬挂着一面舆图的屏风抬来。
贾珩与崇平帝走到舆图近前,说道:“圣上,女真早年曾征服科尔沁蒙古,与其联姻,再加上喀喇沁部,内喀尔喀等诸部蒙古,女真组建了蒙古八旗,但察哈尔蒙古因在隆治年间因北静王以及先周王之故得以保全,但十数年间在女真铁蹄之下也是苟延残喘。”
提及周王之时,贾珩不由看了一眼天子,见其面色如常,心头微动。
“女真如想入寇中原,明年收复察哈尔蒙古两翼,大同军镇当直面敌虏之势,如大同总兵坐视,女真可从容吞并察哈尔蒙古,如果我军干涉,那么女真定会在此钳制我军。”贾珩说着,指了指平安州方向,沉吟道:“此地必有大战。”
“不过女真定然以为我军不敢出城与之较量。”
崇平帝看向地图的平安州和大同方向,轻声说道:“平安州节度使是崔岭,其人能否提前察敌之变故?”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女真不知从何而动,我军只能被动等候,如发京营之兵,劳师远征,所以臣开春以后想前往大同和太原等军镇整饬边备,以策应敌情。”
现在的大汉,还没有主动出击的实力,只能是据城池、关隘而守,当然他也会择机而动。
崇平帝沉吟道:“子钰,那明年开春以后,朕委你以全权之权,督军问事,务必保证太原、大同等军镇严阵以待,不使疏漏。”
贾珩拱手应是。
就在贾珩进宫面圣之际,驿馆之中,硕讬推开两扇木质窗户,凝眸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对着一旁的张尚道:“豫亲王现在在哪儿?”
“王爷,现在关押在锦衣府的诏狱中,汉廷已派重兵看押。”张尚道。
硕讬冷声道:“给汉廷递送消息,本王要先见豫亲王一面。”
张尚迟疑片刻,劝说道:“王爷,汉廷大概不会同意。”
硕讬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先行试探试探。”
说着,压低了声音问道:“乔家的人不是说约了那杨家公子,能否约出来?”
晋商的乔家三爷就在京中的晋商会馆之中坐镇,一来是打点权贵,二来是探知京中动向。
随着陈汉近些年查禁走私日烈,原本的晋商日子也有些不好过,需要关注中枢的风向。
张尚道:“王爷,现在京中盯得紧,那位杨公子不会见着我们,尤其是那位永宁侯回来以后,此事更不好再相见。”
当朝首辅之子私会女真特使,杨思弘再蠢也不会行此一计,但杨思弘的确与晋商关系密切,经由晋商之口转达杨国昌的善意,期望女真使者方面能够在和谈之事上让步。
而晋商在齐浙两党和议之声大起之时,更是频繁活动,提倡女真开边贸,修百年和约。
“也不是非要见着,就是问问,以便互通有无。”硕讬沉吟道:“这汉皇究竟是什么打算。”
张尚道:“那卑职派人再去问问。”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与天子奏对之后,出了宫苑,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此刻,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上午,已经搬到了长公主府上居住,显然是为了来往便宜一些,当然贾珩还不知咸宁公主的“险恶”用心。
晋阳长公主后院,一方轩敞、典雅的小厅之内,室内燃着地龙,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咸宁公主一身蓝色袄裙,一头秀郁青丝挽着飞仙髻,凝眸看向少年,近前而来,弯弯秀眉之下,清眸满是关切,问道:“先生可是见过父皇了?”
贾珩温声道:“见过了。”
李婵月放下手中的绣品,抬眸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轻声问道:“小贾先生,娘亲她在金陵可有消息传来。”
“这两天还没有。”贾珩近前落座在炕几旁,拉过小郡主的素手,入手肌肤细腻,触感见着少许凉意,问道:“婵月,怎么不穿厚一些?”
李婵月看向那少年,轻声道:“我刚回来,没想到家里这么冷,就忘了穿了。”
贾珩道:“我给你暖暖,以后在家里穿厚一些,你在京里,你娘不知挂念成什么样,早知道当初让你留在金陵好了。”
说着,双手握着少女的手暖着,婵月的手纤细娇小,柔荑如玉,肌肤细腻。
李婵月垂下螓首,轻轻“嗯”了一声,听着少年亲近自然的话语,芳心涌起一股暖流。
贾珩道:“婵月,等会儿借着你的名义给殿下写封信。”
李婵月妍丽如雪的脸颊羞红成霞,说道:“小贾先生,是现在就写吗?”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你也写一封,一同送过去。”
这个婵月提起晋阳就脸红,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李婵月抬眸说道:“那我让女官准备笔墨。”
贾珩点了点头,顺手拿起李婵月放下的织品,看向去而复返的少女,问道:“婵月,这绣的是什么?”
李婵月红了一张柔美温宁的脸蛋儿,说道:“给娘亲绣的。”
贾珩顿时明白过来,笑了笑说道:“是男孩儿是女孩儿还不知道,你这般急着绣做什么?”
李婵月轻笑了下,藏星蕴月的眸子熠熠生辉,说道:“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的。”
咸宁公主近前,柔声说道:“先生,魏王兄说想要在这两天见你一面,想要邀请你吃一顿饭。”
贾珩想了想,面色沉静几许,说道:“等这两天,我去五城兵马司处置公务,再与魏王叙话。”
咸宁公主抿了抿粉唇,明澈如泉的清眸见着一丝犹疑,轻声说道:“先生,再有一段日子就过年,你什么时候去江南?”
贾珩道:“过了年,看能不能赶在元宵节前去到金陵,最近京里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明年开春我说不得还要去大同整饬边务。”
真不去一趟,磨盘估计能气疯。
“大同?”咸宁公主落座下来,拉着贾珩的一条胳膊,说道:“那我随先生一起去。”
贾珩轻声道:“到时候再看,大同那边儿危险一些,我纵然带着你,容妃娘娘那边儿也不会同意的,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了就不好了。”
“先生当初是赞成我做女将的。”咸宁公主秀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轻笑嗔怪道:“自从跟了先生以后,先生只顾着金屋藏娇,不管我了吧。”
她也像堂姐一样成为先生的左膀右臂,与先生朝夕相处,而不是笼中鸟和金丝雀,抑或是在家里摸摸麻将。
听说先生在家里修了个园子,想来是为那薛林两姐妹准备的,她并不想住进去。
贾珩笑道:“什么金屋藏娇?”
咸宁公主打趣说道:“在路上就听说,先生府中修了个园子,现在都竣工了,准备让府中的姑娘都搬进去,要不我也搬进去?”
贾珩:“……”
见得少年错愕,咸宁公主轻笑了下,眉眼弯弯,说道:“和先生说笑呢,这段时间,母妃已经安排工部和内务府的匠师打算修着公主府了,我挑中了宁荣街隔着一墙的兴隆街,现在已经开始修建了,明年出宫开府。”
随着咸宁年岁渐长,再住在宫中也不合适,等明年开春也要开府于外居住,而既然确定嫁给贾珩,那么就在兴隆街附近修建,以便将来来往。
贾珩温声道:“等过两天,咱们去看看,我也好认认门。”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幽怨说道:“先生,从河南时候到现在,你许久没有陪我了。”
她现在就担心,以后先生两边儿跑,没时间管他,而且纵然先生是铁打的,也架不住那么多人。
贾珩想了想,说道:“你这几天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儿,换身衣裳,随我去京营和锦衣府办事吧,你心思最近也多多放在武艺上。”
一有机会就缠着他绝地求生,咸宁越来越痴女,需要纠正过来,不然戏路太窄了。
而且他对咸宁还是有着很大的期许的,如果天子诸子将来皆不可辅,让咸宁做女帝?
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问道:“那明年先生去大同,我也一同过去吧。”
贾珩道:“看你武艺练得怎么样,等过年以后让潇潇回来,多教教你功夫。”
天子既然已经将楚王遇刺一事全数委托给崇平时代的锦衣老人,再让潇潇放在金陵就有些不合适了,而且身边儿没有潇潇,好像也觉得不习惯。
探春和甄兰还是年岁太小,也不好随他出入。
“潇潇?对堂姐唤的还真是亲切。”咸宁公主纤纤素手及下,带着泪痣的眼角,媚眼如丝。
天一冷下来,自也没有昔日的舞蹈,少女上来就直奔主题。
“咸宁,你先别闹着。”贾珩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使少女坐在自己腿上,看向那张清绝、幽艳的玉颜,论及颜值,咸宁其实漂亮不在薛林之下,尤其是幽清的眉眼,以及冷艳的脸蛋儿,纤直的双腿,有些戳他。
用后世话说,咸宁长着一张高级脸。
他有些想亲咸宁了,不然,这嘴等会儿再亲,都不能用了。
咸宁公主愣怔了下,旋即对上那少年的目光,旋即,已是将温软气息袭近而来,微微闭上明眸,弯弯睫毛颤抖不停。
李婵月正在缝制着小衣,看向痴腻在一起的两人,听着呲溜不停的古怪声音,娇躯都不由软了半边儿,原本畏冷的娇躯渐渐有了几许暖意,掌…腿心都有些潮,暖烘烘的。
小贾先生和表姐也真是的。
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抚着咸宁妍丽微红的脸颊,问道:“魏王殿下找我什么事儿?”
“魏王兄开春以后,想要去礼部观政,母后也比较赞成。”咸宁公主细气微微,目光闪了闪,低声道。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五城兵马司那边的事儿呢?”
咸宁公主柳眉挑了挑,抿了抿莹润的唇瓣,轻声道:“魏王兄也想兼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多为父皇分忧,母后让我给你说说,看能不能举荐着魏王兄,我也不知怎么说,母后非要让我来说。”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先生与母后还有魏王兄利益交换的桥梁,这会玷辱了她和先生之间的纯粹情谊。
贾珩沉吟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辞了差事,举荐魏王?”
咸宁公主面色幽幽,低声道:“我不想说,先生非要刨根问底。”
这等事儿让她怎么说,一面是她的男人,一面是她的母后。
贾珩揽过少女的削肩,看向那唇瓣,说道:“咸宁,你是我的妻子,你有心事在眉头凝聚着,我自是要问的,你以后有什么事儿,给我直接说就是了。”
心道,是你刨根,我来问底。
咸宁公主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喃喃道:“先生。”
贾珩笑了笑道:“咱们是一家人,这些也没什么忌讳的,我改天向圣上举荐魏王提点五城兵马使。”
原本五城兵马司这边儿是听着晋阳所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并未辞去。
但如今在恋栈不去就有些不合适了,随着他封为一等武侯,在朝堂之中声势大震,身兼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一事肯定要被忧心社稷之人瞩目,而且也太扎眼了,是需要韬光养晦,隐忍一段时间。
但并不意味着将五陈兵马司交出去,将来就没有拿回来的可能。
还有宋皇后,尽管让咸宁转达,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但其实是宋皇后的试探,试探他对魏王的态度。
而宋皇后先前在对咸宁的婚事上,一直站在他身边儿,显然不是毫无所求的,今日就是利息。
当他成为一等武侯,大败女真,生擒多铎以后,与咸宁的婚事其实就差一场大仗。
见那少年思索着,目光晦暗不明,咸宁公主担忧轻声说道:“先生,要不我回绝了母后,就说我没说。”
贾珩道:“我要全心应对虏事,原本也是要辞去五城兵马司的差事的,魏王这一年来在五城兵马司实心任事,他是亲王也该独掌一衙。”
这是挡不住的事儿,随着忠顺王倒台,天子的几个儿子观政日久,不仅是魏王要掌一衙司,楚王、齐王也必将有所重用。
兵部、户部的确还缺两位堂官。
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凝眸看向站在书桌前,脸上现出思索的少女,轻声道:“婵月。”
“小贾先生,笔墨准备好了。”李婵月站在书案之后,轻声说道。
贾珩道:“婵月,我那书稿让人先一步快马递送翰墨斋刻版印刷,现在印刷好了吗?”
与咸宁还有婵月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尽量不冷却婵月。
“昨天我回来后,问了翰墨斋的刘掌柜,这会儿已经刻印发行了,还送了我几本样书。”李婵月玉容恬静,柔声说道:“样书还在我房里,我去给你拿。”
贾珩看向眉眼婉丽的小郡主,笑道:“婵月,外面冷,让丫鬟去拿就好了。”
婵月其实挺聪明的,见着他和咸宁谈着宫中皇后以及魏王之事,不吭不响地到了一边儿,这丫头其实心里比谁都聪明。
李婵月应了一声,柔声道:“先生,笔墨备好了,给娘亲写信吧。”
贾珩点了点头,起得身来,来到书案之后的太师椅子上坐下,准备写着给晋阳长公主的书信。
咸宁公主款款近得前来,柔声说道:“先生,最近那高家的人还在进宫纠缠,昨天下午就求见母妃,似还要重提亲事。”
贾珩道:“容妃娘娘是怎么回高家之人的?”
咸宁公主清笑道:“母妃自是不同意,说已经将我许了人家,然而那个高家夫人问我,我就说,我回头问问永宁侯。”
贾珩:“……”
真就向妹子表白,妹子说我回去问问我老公?
“你也不怕高家人记恨。”贾珩轻声说着。
咸宁公主道:“记恨就记恨,我不信高家就不打听我与先生的事儿。”
贾珩正要开口,忽而一愣,看向那张清丽玉颜,说道:“我写信呢,咸宁。”
“先生写先生的,我忙我的呀。”咸宁公主蹲下身来,解着贾珩的玉带,纤纤若葱管的玉手灵巧如蝶。
贾珩:“……”
这咸宁是报复谁呢?罢了,让她出出气吧,估计在金陵也没少受晋阳的“欺负”。
李婵月此刻瞥了一眼咸宁公主,芳心砰砰乱跳,也拿起毛笔,摊开信笺给晋阳长公主写着。
咸宁表姐也太胡闹了,她非要在信里给娘亲说说不成。
少女提笔写着,转眸看了一眼那面色渐渐怪异的少年,想了想,最终还是做罢。
如是再气着,因为此事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贾珩与李婵月写完书信,放下毛笔,看向那信笺,手中的字迹初始工整柔顺,但随着时间过去,似乎也越来越潦草。
反正他等会儿要誊抄一遍,潦草一些就潦草一些吧。
又过了一会儿,贾珩放下毛笔,端起茶盅,递将给咸宁公主,看向玉颜酡红,媚眼流波的少女,多少有些无奈,问道:“这是多日忍辱负重,一朝扬眉吐气,可把我家咸宁委屈坏了。”
咸宁公主轻轻喝了一口茶,神采飞扬,嘴角噙起一抹讥诮,说道:“现在只是收点儿利息,先生还没有伺候我呢。”
贾珩轻声道:“嗯,咱们去你房里。”
“先生,就去她屋里。”咸宁公主扬起螓首,秀丽玉容上见着坚定之色。
贾珩:“???”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咸宁公主放下茶盅,近前拉过贾珩的胳膊,清冷玉颜笑靥明媚,说道:“先生,这次答应了我,我就不跟她置气。”
贾珩想了想,看向一旁脸颊羞红如霞的婵月,说道:“婵月,你前面带路。”
李婵月心头害羞不已,放下手中的毛笔,忙道:“小贾先生,我还没写完呢。”
咸宁公主跑将过来,拉着李婵月的手,轻声道:“我的好妹妹,快走吧,你是姑姑的好婵月,没你多没意思。”
李婵月:“???”
不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