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人的极限
商陆此刻感觉自己如同在做梦一般。
他自身仅仅是白虹境界的修为，就算身怀玄妙道法，但在这蓬莱之中，早已经让他往日的那番神气大打折扣。
他原本是自满的。
悟性很高，资质聪慧，更是道门如今指定的不二传人。
手中更是握有天字符这样的至宝。
种种情况加起来，让他一直以来都活的很轻松。
可在这蓬莱岛上，却是生生打破了他的心气。
当他亲眼所见，那往日里不可一世的登峰造极境武者，都能被随手斩杀。
当他亲眼看到，那原本遥不可及的陆地神仙，乃至于天人都能陨落之时，他心中的悠然与骄傲自满一瞬间被粉碎。
商陆几乎是有些茫然的随着人群，踏入了这片宫屿之中，又很茫然的走进了一座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宫殿楼阁。
仙宫中那些至宝，他商陆不是不想要。
是特么老子就白虹境界，撑死打个吹雪境，拿什么去跟那些登峰造极乃至陆地神仙的怪物抢宝？
还是先保全小命要紧。
所以他没选择那些看起来就气宇轩昂，与众不同的宫殿楼阁，而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一处偏殿之中，只求度过当下。
可是……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都让我撞见宝贝了啊？
商陆心中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目光有几分呆滞的望向自己身前。
大堂的地面之上，是一个古朴阵法。
阵法复杂，篆文缭绕，是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法门。
可他却好死不死的，随便施展了个小小道术。
他真的只是随意施展，根本没想着能打开这阵法，更没想着能有什么机缘。
可这阵法，却是在他使出那道法决之后，猛然间乍起亮芒。
光芒极盛，自阵法内溢出，直冲天穹，这小小的宫殿阁楼，根本无法掩盖。
别说整个仙宫了，就连整座蓬莱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完了完了，这可咋办？跑？”
商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随即便下定决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转身就欲离开。
可门外，却是忽然浮现了一道人影。
商陆刚刚抬起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又放了下去。
那人面色有几分阴沉，身形倒还算挺拔，但并不魁梧，身着一身黑灰色道袍，却显然也是名道士。
道士对于这类奇门阵法，总是会有些比之常人更为浓厚的感应，所以对方先行一步来到此地，并不算意外。
可商陆的神色却是变得有几分沉默，良久，才道了一声。
“大师兄。”
张明轩脚步未停，只是眼角余光在商陆身上一扫而过，看着其刚刚放下的脚步，神色若有所思。
“想逃便逃吧。”
张明轩抛下了这么一句话语，话语平淡，随即从商陆身旁擦肩而过。
可话语落在商陆耳中，却是觉得有几分嗤笑。
但眼下已经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商陆摇了摇头，再度迈出步伐。
可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商陆的面色有几分扭曲，有些抬不起头来。
同为修道之人，为何自己却只想着离开？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这道门当代行走，被道宗举上下之力培养的道子，只是对方曾丢弃给自己的。
那时张明轩雨夜下山，一路杀戮无数，自己那时实力尚还低微，可却好死不死的在一处偏殿遇上了对方。
他转身便逃。
就如今日一样。
但以商陆当时低微的四品境界，遇上手握一品傀儡的张明轩，无论怎么逃，都只是徒劳罢了。
可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考虑，总之那时的张明轩，只是目光冷漠的扫过商陆，并未杀他。
再之后，一切事情江湖上也已然知晓。
前任道子张明轩不知为何叛出宗门，接任的道子，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
那名小道，就是商陆。
商陆的目光之中忽然多了那么几分坚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忽然转身，没有选择离开。
张明轩丝毫未在意身后人，只是微微皱眉，在那阵法之前缓缓度步。
他要追寻大道。
张明轩忽然叹了一口气。
有一丝若有若无，在此地只有张明轩能感受到的气息自阵法之中缓缓溢出。
那是一种与天上天下，世间一切都不相同的气息。
也正是他所追寻的气息。
司徒南风没有骗他。
敢问道在何方？
道在脚下。
……
人剑合一？
叶无忧一时之间有些哑然，心情沉重的他并不知道对方问这话有何意义。
但他还是回答了，当然，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自身与剑心意相同，我就是剑，剑就是我？”
是剑灵又是老祖的男子摇了摇头，继续问道。
“只是如此？”
叶无忧此刻终于转身，望了对方一眼后，才皱起眉头，但却并不急于开口，而是真的在思索。
良久，他给出了答案。
“所谓的人剑合一，只不过是让剑挥的更快一些罢了。”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随即却是变为哄然大笑。
叶无忧不由得紧紧皱眉，却是略微有几分怒意道。
“你笑什么？”
中年男子这才停住了笑声，换上一副平静神色，语调悠然的平静开口道。
“你说的没错。”
“世间所谓的人剑合一，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让剑挥的更快一些罢了。”
这回轮到叶无忧有些恍然了。
参悟来参悟去，说到底，无论是人剑合一，还是别的什么，都只不过是对于剑的领悟，更上一层楼罢了。
“人剑合一啊，世间曾有很多说法，但最为简单清晰的，无非也就是与剑心意相通，仿若握住的不是剑，而就是自己的手臂一般。”
中年男子缓缓述说道。
对此叶无忧没有表示反驳。
因为江湖故事之中，乃至于武侠小说之中，大都是这般描述记载的，并无缺漏。
中年男子话语顿了一顿，随即接着开口，声音有几分奇异。
“剑就是自己的身体一部分，此谓人剑合一，这便是人的极限了。”
叶无忧听了半天，仍然有些不明其所以，不由得打断道。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中年男子停下了步伐。
他就那么站在叶无忧身前，身形略微漂浮起来，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叶无忧。
随即，他缓缓开口，话语之中，满是严肃。
“人的极限是如此没错。”
“那么，小子你敢不敢不做人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为蓬莱
这是一个陷阱。
张明轩神色沉默，望着身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袭阵法被他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破解掉，露出了其内的一物。
但只有当事人的他，才真正清楚此中事由。
这阵法不是他所破的，而是自行破除。
宫殿的门外，此刻已经聚集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皆是见到了这
人群比之方才，又有减少。
从百余人，变为了九十余人。
白叶，叶音，刘瞎子等人也赫然在其中。
这剩下的九十余人，或是神色沉默，或是精神焕发，气机强盛无比。
不少人的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腥。
颜色殷红，是全新的血迹。
而在这其中，造极境界的强者，却是又多了三人。
除去老早的已经晋升剑仙的刘瞎子，和原本就是造极的白叶，叶音二人。
若是叶无忧在此，则会发现其余三人之中，有一人很是眼熟。
轩辕氏，如今已然是造极境界。
早在他吞噬了那贺桐的仙魂之后，气息就一直在隐隐上涨，以他的天赋境界，如今到达造极，并不算太过奇怪。
另外两人中，有一人也与叶无忧相识，那便是白云观的陈梦。
先前便是登峰境界，如今在这蓬莱岛中，显然也是得到了些许收获。
另一人，则看起来像是燕云的武者，并不认识。
但身上却是杀气腾腾，血腥味极浓，显然是刚刚动手杀戮过。
所幸宫殿还算大，所以就算容纳这么多人，也并不觉得拥挤。
说来可笑，进入蓬莱的武者，从最开始的数千乃至近万人，到进岛之后的数千人，直至走到最后的百余人。
此时此刻，只剩下了眼前这么九十余人不到。
而这最后的九十余人之中，修为境界最次的，也都是白虹境界了，大部分均是吹雪境界，其中就有宁十夏，她也在仙宫之中得到了突破。
往日稀少的登峰境界，也有了十数人之多。
气息还有些不稳，显然均是前不久刚刚突破的。
这蓬莱仙宫之中，当真遍地是宝。
这是江湖上千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巨大伤亡。
这也是江湖上千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巅峰景象。
很难有某一个时代，能聚集如此多境界高强的武者在一起了。
张明轩的目光在前方一一扫过，似乎在找寻着某道身影。
可是却没有发现。
他的心头莫名一紧，但随即却被他压抑下来，不再去想。
有一抹光球忽然自脚下阵法之中漂浮，随即来到了他的身前。
光芒缭绕，那是说不出的纯净力量。
在场之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不少人的眼中均露出了渴望。
他们原本是不情不愿的进入仙宫之中。
可在这仙宫内，却是随便一处宫殿之中，都能寻获不少至宝，都能获得不少丹药。
丹药均是仙丹。
服下即可破境，如同传说中一般，无差一二。
可那些宝物，在这光球面前，却是如同萤火比之皓月，须弥比之天地，相差太多太多了。
但此地九十余人，却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一发而牵制全身。
张明轩没有在意其他，他距离光球最近，但并未有任何举动，只是目光复杂的盯着前方。
大道缭绕，是他从未曾所见过的道路。
那光球没有停留多久，随即便悬浮于大殿中央，闪烁几次，竟是变幻成一道人影。
人影只开口说了一句话。
便让全场都为之心惊，无数股锋锐强盛的气息也凝固了那么一瞬。
那句话很简单。
“我为蓬莱，于此地留下传承，缘者得之。”
人群中沸腾了。
蓬莱，所留下的传承？
那会是怎样的存在？
陆地神仙天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是远远超过其的存在，只要获得这一份传承，那便真正无敌于天上天下，无敌于世间。
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顾虑都已经抛之脑后。
那名浑身血腥气息，新晋的燕云造极武者率先出手，一跃而去。
出手引风雷。
刘瞎子微微眯起眼，没有出手。
白叶，叶音等人也是如同。
但还是有十数名武者，跟随者那造极武夫紧随其后。
下一刻，却均是倒卷而出，身形被一股大力穿透，直直轰出了宫殿之中。
十数人，甚至包括那名造极武夫，都一瞬间了无生息。
距离最近的张明轩连眼皮子都未动，神色平淡，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他抬头望向天空之中那道人影，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光芒。
虚幻的蓬莱人影此刻终于开口，缓缓收回伸出的手臂，两手平摊在身侧，话语之声满是傲然道。
“有缘者，须接我一拳。”
蓬莱的话语顿了一顿，似乎是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再度开口，缓缓道。
“接我一拳，取我力量传承。”
“对弈一局，予你大道传承。”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不自主的左右张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但却始终未曾有人敢再迈出一步。
接对方一拳？
开什么玩笑，方才那一位造极，数位登峰吹雪，就连对方一拳都接不下来。
而且只是一瞬，便没了气息。
瞬杀造极。
哪怕那位造极，只是刚刚新晋的造极，可也是造极境界啊。
作为此地唯一一位陆地剑仙，刘瞎子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却并不打算出手。
贪多嚼不厌，他已经于此地获得了剑仙传承，老实说，刘瞎子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并不在想着别的什么。
但身为陆地剑仙，他还是能看出一些其余人看不出的东西。
他破天荒的发声，提醒道。
“方才那一拳，不是全力，但也有着超越天人的威芒。”
“想要接下那一拳，至少也得是陆地神仙……不，至少得要有着天人的境界，方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语罢，刘瞎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是什么老好人，只是纯粹不想再看到有人白白牺牲了。
这一次的蓬莱之行，已经死去了很多很多人。
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他才出声劝阻。
希望能少一些牺牲。
他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令众人不由得不不寒而颤，纷纷打消了那份念头。
没有人去质疑什么。
陆地神仙说的话语，还是有很大威慑力的。
而刘瞎子，是他们人群之中，唯一一名陆地神仙。
可人群之中，却是有一名身材消瘦，面色平淡的黑袍男子，在听闻刘瞎子的话语后，眼中流露出一抹思量。
“只要天人么？”
他心中默默念道。
然后，他朝着前方，踏出一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栩栩如真
几乎在白叶向前踏出一步的同时，张明轩也忽而盘膝而坐，在他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副棋盘。
众人一片哗然。
已经只剩一臂的叶音皱眉道。
“白叶，你想死么？”
黑衣男子没有回复，只是目光微凝，直视前方，发出了无声的挑战。
一丝丝气机自他周身荡漾而出，自大殿内散发开来，缭绕整座宫屿。
在气机散发的一瞬间，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自天边传来，却眨眼之间无所寻迹。
叶音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变，目光之中，是说不出的难言复杂。
刘瞎子独眼微微眯起，心中似乎有些恍然，甚至有几分钦佩。
此地之人，除去刘瞎子外，其余所有人此刻都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的气机被尽数压制，虽不说是无法动弹，但却气机迟缓。
这对武者来讲，是大忌。
登峰造极境，境之领域，此刻倾力施展。
论这一境界的理解深厚，似乎要隐隐超出陆采薇许多。
比起先前进入仙宫时的白叶，此刻的他，明显要再度强上了数倍不止。
这家伙，又获得了什么机遇么？
叶音微微摇头，随即又想起方才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内心有些微微叹息。
他也曾被困在玄武光柱之中，也试着感悟过几分，可却一无所获。
但白叶，却显然是从其中获得了什么。
又有几幅棋盘凭空浮现，却是分别落在了商陆，陈梦面前。
算上张明轩最初的那一副，总共三副棋盘。
其余人皆没有，似乎这棋盘，就真正是给有缘人所准备的。
但若是有细心之人就能发现一个细节。
无论是张明轩，商陆，还是白云观的陈梦。
三者，皆是修道之人。
力量的传承，他们拿不到。
可大道传承，其珍贵程度却是丝毫不比力量传承差。
甚至对于张明轩和商陆来说，大道传承比起力量传承要高了无数倍不止。
商陆与陈梦没有多言，也丝毫不在意气机凌然的白叶，而是就那么盘膝坐下，独自对弈起来。
只是商陆与陈梦的眼中都闪过了那么一丝犹豫之色。
大道，是修道之人的道路，与寻常武夫不同。
修道之人相对于境界，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更为在意自身所走的道路。
只要大道圆满，那么修为境界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甚至一步入登峰，两步入造极，三步登仙都不是什么虚妄之言。
但他们与仍在自身道路上迷茫的张明轩不同，他们已经有所走的道路了。
虽然蓬莱的大道，肯定比他们走的更远，甚至更为宽广，但……那毕竟为天地所不容。
要接受么？要改变么？
但或许是因为那份传承太过珍贵，也太过诱惑，他们还是在棋盘面前盘膝坐下了。
只是心中深处，却始终带着那么一丝丝犹豫。
这便是他们与已经放下一切，只为追寻大道的张明轩不同之处。
这也意味着，尽管对弈还未开始，但他们已经出局了。
白叶的目光在执子对弈的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眼中并无什么神色波动。
大道之缘，他没有获得。
他也并不需要。
世间那么多道路，他所走的，正如这天下无数名武夫一样。
武道。
只属于他自己的武道之路。
别人的道路再好，他也最多只是参悟一下，传承？他不需要。
他看中的，是蓬莱那份纯粹的力量。
那是极致的武道。
“境”一瞬间张开，与刚刚踏入此境的陆采薇完全不同。
陆采薇仅仅是数十丈的“境”。
可白叶的“境”，却是一瞬间蔓延了十数里！
甚至在这“境”中，隐隐有什么虚影浮现。
大殿空中的蓬莱虚影，此刻目光微微注视了一会儿白叶，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虚影，可嘴角却是挂起一抹莫名笑意。
“若是还隐瞒境域，不全力施展的话，可就没有机会再用了。”
虚幻蓬莱缓缓开口，却是略微带着几分淡笑。
白叶眼眸微微闪烁，但随即一咬牙，却是不再掩盖，自额头眉心处，忽然浮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青龙印记。
常人感受不到的境域仿若凝固了一瞬，紧接着再度向外猛然扩张。
方圆数十里地域此刻被白叶的境域包裹在其中，近乎涵盖了整座仙宫。
可白叶却是忽然间喷出一口鲜血，仿若有些支撑不住一般，境域颤抖了一刹那，好在下一秒又缓缓平息。
他微微抬起手，抹去了嘴角鲜血，随即双拳紧握，冷静的目光之中，是无比的坚毅。
不止于此。
方才境域内，原本虚幻的物体，此刻终于显现了踪迹，密密麻麻，接连起伏，缓缓出现在了这境域之中。
有四座古朴却又厚重的城墙，此刻兀然浮现在这境域之中，与这仙宫宛若重叠。
紧接着，有无数座房屋草舍，缓缓浮现在这仙宫之内，与四周的宫宇楼阁宛若拼凑在一起。
有湖泊树木，此刻也一一浮现，落座在了这仙宫境地内。
当然，这一切只是虚影，存在于白叶境域内的虚影。
“这是什么？”
这一回，连刘瞎子都惊讶了。
人群之中有大楚的幸存武者，此刻望着宫殿外的一幕幕情景浮现，震撼半响，随即却是惊讶大声道。
“这，这一模一样，这是大楚的豫章城池！”
白叶，是豫章城的城主。
在豫章城的近二十年，他竟然将其内的一切，都牢牢刻印了下来，变为了自己的境域。
境域境域，一字在境，一字在域。
境字好理解，其意为二，一是境界，二是边境。
而域一字，若是无法理解，则只能如同陆采薇一般，有着约莫数十丈大小的境域。
可真正的域，却是自己的领域。
什么是白叶的领域？
身为一城之主的他，豫章城便是他的境域。
天时地利人和。
在此城之中作战，就等于坐拥了地利。
在一旁观望的叶音沉默了半响，良久，才发出一声暗自叹息。
“我不如他。”
白叶目光坚定，却是向着天上那道人影，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是要我接你一拳么？
我白某便以倾城之力，来接你一拳。
大殿空中的那道人影此刻似乎笑了笑，微微点头，似乎有几分赞叹道。
“好一座城池境域，其内真是栩栩如真。”
但随即，话语之声又带起一抹惋惜，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但很可惜，也只是栩栩如真罢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字之差
仙宫错落，重重叠叠，这片环绕岛屿数十里的仙宫境内，忽然间有了些许改变。
大殿仿若透明了。
其内的人可以用肉眼望见仙宫外的事物，看见那一条条错落有致的宫中街道，看见那远方也已经虚幻的仙宫楼阁。
也看见了，那一道道或是欢声笑语，或是井然有序，或是勤奋修炼的身影。
那些人影清晰，动作丝毫不显僵硬，更为让这些武者们心神震撼的，却还是那些人的气息。
仅仅是仙宫之中的一名侍女打扮的人，都有着近吹雪境界。
除此之外，陆地神仙，乃至天人以上的境界气息，数不胜数。
这是蓬莱仙宫。
这才是真正的蓬莱仙宫。
半空之中的虚影目光微微闪烁，缓缓伸出一臂，随即手掌收拢，变为一拳。
白叶的面色有些沉默，可豫章城的虚幻却是愈发凝实。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的，看到了那仙宫之中，那些错落的身影。
登峰造极境，境域之中，他白叶以自身曾任职的城池，豫章城作为境域。
现实中，他是豫章城的城主。
境域之中，他更是豫章城的主宰。
于是他幻化出了一个豫章城，作为他的境域。
这是他最强的底牌了，在此之前，白叶从未向任何人暴露过。
但蓬莱，却是就以仙宫作为他的境域。
身处仙宫之中，便是身处境域之中。
白叶此刻终于恍然，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踏入了别人的境域。
无法匹敌，这是白叶内心的话语。
但黑衣削瘦男子的眼眸之中没有气馁，反而是湛出一丝光亮。
他微微颔首，向着那蓬莱虚影抱拳一拜，行了一个标准的武者礼。
白叶的豫章城，不可不谓是栩栩如真，一房一屋，一砖一瓦，均是清晰不已，若是此地武者走出宫殿外，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豫章城中。
可是，却没有人。
只是死物，没有丝毫生机。
这是栩栩如真。
但蓬莱的境域之内，却是人来人往，神态活灵活现，生机盎然。
若是对方有心为之，只怕不知情的武者走入其内，会心生震撼，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曾经的仙境。
这是栩栩如生。
栩栩如真，栩栩如生，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蓬莱没有再多言什么，只是朝着白叶递出了一拳。
白叶面色并无太多波澜，只是身形略微沉重的，也朝着对方递出了一拳。
可在众人不可见的地方，白叶却是牙关紧咬，嘴角处，溢出一丝鲜血。
下一刻，天崩地裂。
……
叶无忧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望向前方。
视野所望，是无穷的孤剑，密密麻麻错落于地面之上，剑意孤傲。
而在他下方，是那具已经没了气息的年轻身影。
那是他自己。
叶无忧现在的状态，有些虚无缥缈也有些怪异。
现在的他，算是一个灵体。
方才那剑灵老祖的话语还清晰的在他耳畔回荡。
“不做人了，做剑。”
那时的叶无忧，是一脸茫然，不知其意。
人的极限，再境界高深的剑仙，也只不过是能与剑心神相通，剑与己身无出一二。
可剑的极限呢？
望着叶无忧似懂非懂的面容，剑灵老祖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
“小子，你觉得自己与你曾经那把剑，算是心神相通么？”
临渊剑么？
想到这，叶无忧的神色有些微微黯淡。
临渊剑已经破碎了，连带着其内他那刚刚有几分神智的剑灵一同。
但究竟算不算是心神相通呢？
“算吧。”
良久，叶无忧给出了这么一句答案。
可剑灵老祖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或者说，他的真正含义根本不止于此。
他只是微微笑言。
“你觉得，你与剑灵，谁对于你那柄剑更为心意相通？”
叶无忧突然间愣住了。
心意相通。
他确实有时候能感受到临渊剑的波动，甚至能感受到剑身之内，气机一丝一毫的流动，感受到每一分剑意的留存。
但比起剑灵？
剑灵因剑而身，它便是剑的本身。
最熟悉临渊剑的，不是叶无忧，而是他的剑灵。
在顶尖的剑客，也不敢说自己对剑的熟悉程度有剑灵清晰。
叶无忧感觉自己此刻如同置身于黑暗之中，但是前方却隐隐浮现了那么一丝光芒。
只是找不到方向罢了。
剑灵老祖再度开口，话语之间，露出几分严肃与沉重。
“身为剑灵的我们，比起剑主来说，明明更为熟悉剑，但是叶无忧，你见过，或者是听说过哪柄剑自行对敌的么？”
“纵然是灵智再高的剑灵，最多也仅仅是御剑片刻，脱离了剑主的操控，剑灵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这便是剑灵。
剑灵老祖缓缓述说，神态之中，似乎有着些许落寞。
叶无忧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问道。
“你是说，让我化为剑灵，存活下来？”
剑灵老祖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小子，你知道你与我们此刻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么？”
叶无忧摇了摇头。
“若是再过些时间，老夫会让你变为真正的剑灵，但现在的你，肉身刚刚死亡，只不过在这剑林之中遇见了我，老夫便将你最后几分意识给拉了进来。”
“当然，用你们的话语来讲，勉强能被称呼为三魂七魄。”
剑灵老祖的话语顿了一顿，却是悠然笑道。
“你先前是剑主，此刻，却是即将走上一条剑灵的路。”
“但是，你此刻还不是剑灵。”
剑灵老祖的话语声愈发高涨，到最后，竟是带着几分激动，眼中也有几分新奇。
“小子，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契机，没有哪个人会像你一样，生前是剑主，却又有了成为剑灵的契机。
而刚刚身死之时，意识被人留下，肉身竟然尚在。”
“这都不是最为关键的，关键的，是你那具已然没了气息的身体内，无论是骨骼还是筋脉，都是曾被一股强烈剑气冲刷而过，生生涨裂的。”
“最后一点，此地是剑冢，天上天下最大的剑冢。”
生前是剑主。
死后可有机会成为剑灵。
被剑气冲刷过的身躯尚在。
无数仙剑并存的剑冢。
剑灵老祖此刻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语调奇异，一字一顿的道。
“小子，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百年来，乃至数万年来，都绝无仅有的机会。”
真正的人剑合一。
叶无忧心中默念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剑主，剑灵。
剑主，毫无疑问，是用剑之人。
剑灵，乃是名剑之中，随着剑主使用，所诞生出的一抹灵韵。
单纯的剑灵，并不能御剑对敌，还是得依靠剑主。
但叶无忧不同。
他是剑主，只是在剑灵老祖的帮助下，有一丝向着剑灵转变的契机。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一个既是剑主，又是剑灵的存在呢？
有可能。
叶无忧的肉身尚在，还未腐朽。
甚至于，他的肉身被当时他倾力一剑，造成了筋脉被剑气冲断，骨骼崩碎，甚至脏器之内，也俱是残余的剑气。
说句有些匪夷所思的话，若是有一位剑客在此，甚至能对着叶无忧的身体参悟半天，并且能有所得。
这身躯，就是一道天然的剑气。
“此番机会，万中无一，就连成功的机会，也是万中无一，并无任何前人借鉴。”
当时听到剑灵老祖的这番话语，叶无忧只是点了点头，并无任何表态。
这回反倒是轮到剑灵老祖疑惑了。
“你就不问问失败了会怎样？”
叶无忧哑然失笑。
既然已经选择了奔赴前方，那还管什么风雨兼程？
再直白一些，死或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会选择什么？
但既然对方问了，叶无忧还是故作惊讶疑惑状，开口道。
“那失败了会怎样？”
剑灵老祖似乎对于叶无忧的态度有些扫兴，道。
“你若失败了，那自然是神魂俱灭了，就连变为剑灵的一丝机会，都荡然无存。”
叶无忧轻哦了一声，示意知道了，可他眼角余光却是瞥了对方一眼，皱眉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听闻此语，剑灵老祖望了叶无忧一眼，神色带着一抹难以言喻，话语中带着些许异样。
“如果你失败了，那么这个机会，就会留给别人了。”
叶无忧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
仙剑交错，入眼之处，每一柄剑都透露着一股举世无双的孤傲气息。
身为仙剑天剑，它们确实有资格孤傲。
剑，兵家君子者也。
哪怕在此地尘封了上千年，它们也依旧如此。
可叶无忧的目光，看到的不是剑。
此刻的他，因为自身已经有些隐隐像着剑灵转化，在他的视线之中，是无数神色孤傲的剑灵。
剑灵形态各异，但却均如人一般，或是眼神灵动的孩童，或是白发苍苍的冷漠老者，或是沉默不语锋芒毕露的中年男子。
有一些剑灵，明明相隔很近，但却没有丝毫互动。
相邻千年，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
叶无忧不由得想起剑灵老祖。
莫非是因为有着老祖的几分残余意识，所以才与其他剑灵完全不一样？
叶无忧终于理解剑灵老祖为何想把自己给留下来做个伴了。
开始他还在想，这儿这么多剑灵，无论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有，还愁没有伴？
但现在看来么，就这些千年如一日，冷若冰霜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剑灵，与剑灵老祖还真是不一样。
或者说，其实剑灵老祖才不正常。
真正的剑灵，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情感？
叶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眼眸之中是一片清明。
不知为何，这种抛去了身体状态下的他，似乎注意力更为集中了。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万千仙剑归于己身。
连带着那些剑灵一同。
什么是人剑合一。
舍弃一切，吸纳万千仙剑，千锤百炼之后，以剑为骨，以剑气为经络，自身成剑。
而叶无忧自己，既是剑主，也是剑灵。
只要他能承受的住那千万剑灵的剑意碰撞，并且最后依旧保持清醒，那么他便是此身的剑灵。
如果他不幸失败，那么占了那具身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剑灵，则是重获新生，成为既是剑主又是剑灵般的存在。
舍弃一切化为剑灵，以自身铸剑，这方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此地的万千剑灵给劝说，让他们愿意来为此尝试？
此地尽是天剑以及仙剑，除去剑灵老祖这个异端，其余的剑灵，一个比一个孤傲。
剑灵本性如此，要想让他们愿意为此尝试，甚至失败后，便剑灵消散，这样的后果，这些剑灵愿意么？
成功之后，此地只会有一个人能安然离开，或者说，是一把剑。
叶无忧思量了许久，最终，他神色露出真诚，目光坚定，向着前方那些剑灵朗声道。
“诸位，且听我一言。”
话语声悠扬，以剑灵独特法子传荡四方，在此地所有剑灵都能听到这一话语声。
有白发剑灵微微睁眼，似乎想要听一听叶无忧这一新人的话语。
但更多的，却仍是双眼紧闭，丝毫不为所动。
叶无忧继续朗声道。
“诸位，你们尘封于此地，已经过了多久？数百年？还是千年？”
“你们都曾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名剑，所破之敌，所斩之物，所经之境，想来，数不胜数。”
“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息。”
“身为名剑的剑灵，你们自然是想要选择一名好的剑主，或许终有一日，能够重新斩破天际，划破苍穹，展望人间。”
“但此地之中，哪怕再过上数千年，也不见得能有人来此，即便来人，也不一定是剑客，即便是剑客，也不一定是心意相通的剑主。”
“千年之后又千年，诸位莫非就甘愿一直这样等待下去？直到剑毁灵灭，也等不到出剑的那一刻。”
“在下叶无忧，如今愿舍身为剑，此地的诸位，若是想要离开此地，真正踏足人世间，那便融于我身，铸就剑身。”
“当然，无论诸位有多少愿意尝试此事，最后真正存留的剑灵，只会有一位。”
“再千年之后，谁又能保证此地会一直存在？”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叶无忧的一番话语之中，无不透露出陈恳与坚毅。
他说的都是实情。
在他的想法之中，就算是再孤傲的仙剑，独自遗留此地上千年不曾拔剑，也会心生一丝厌倦吧？
况且这蓬莱岛屿，经此一役后，还能否存在，不得而知。
可眼前的景象，却是让叶无忧的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有为数不多的仙剑轻轻发出颤鸣，似在回应。
可那回应，却全然不是对叶无忧的话语感同身受，也不代表着赞同。
多的，是深深的嘲弄。
嘲笑叶无忧的不自量力与愚蠢。
更多的仙剑，则是无动于衷，剑灵在其内或是双眼紧闭，或是神色淡然，丝毫不在意叶无忧的话语。
没有一把剑，没有一个剑灵愿意尝试。
哪怕千年之后剑毁灵亡，它们也不愿去被一个小子左右，甚至最后做他人嫁衣。
它们是什么，它们是天剑，乃至仙剑的剑灵。
曾经的剑主，要么是剑仙之材，要么就是陆地神仙之上，那才算是它们的剑主。
眼前那小子，纵然已经身死只剩意识灵体，可生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登峰罢了。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境界，这样的人，便想左右我们？
做梦。
叶无忧目光有几分阴沉，可心中却是默然，这便是剑的孤傲么？
他突然笑了笑，自己好像一直理解错了什么。
想要顺着这些仙剑老爷们的心意办事，实在是太难。
自己敬它们是天剑乃至仙剑，敬它们曾经的剑主，敬它们曾经的剑资风采。
可没想成，却是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孤傲？
我可不惯着你的孤傲。
叶无忧忽然深吸一口气，随即再度朗声开口，声音洪亮，响彻整座剑冢。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带着几分轻松笑意，缓缓道。
“我不是针对谁。”
“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此话一出。
万剑齐鸣！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剑霞满天
剑气凌冽，清脆嘹亮的剑鸣之声一时之间纷纷响起，摄人心魄。
叶无忧目光平淡，静静打量着身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嘴角微微挂起一丝，似乎有些微微抽搐。
剑鸣。
剑鸣，还是剑鸣。
这万千仙剑齐鸣所发出的阵阵剑鸣之声，光论阵势，比起当日陆采薇那在藏剑山庄剑山之上的场景，可谓是壮观的多。
那时叶无忧在山脚下，远远望着自己师妹在剑山之上被万剑簇拥，心中还是多少有些赞叹与羡慕的。
那时的他，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引发万剑齐鸣的壮观场面，那该多好啊。
叶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可眼中神色却是愈发怪异。
如今他做到了。
可这与他所想象的，却是完全不一样。
万千仙剑只为他一人齐鸣，这是不假。
可这些仙剑，却无不流露出凛冽剑意，仿若想要将他生撕了一般。
这样的结果，似乎出了那么一些小小的偏差。
但也都无伤大雅了。
叶无忧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愤怒么？
那就对了。
剑意盎然的剑冢之内，叶无忧的话语声悠然响起，相比于之前，却是多了几分轻蔑。
“天剑？仙剑？”
“无论你们曾经过往如何辉煌，可那都只是过往，现在的你们，在我看来，与街边随意散摆的破铜烂铁又有何异？”
“连剑都无法拔起，千年未曾挥出一剑，就算如此，也甘愿维持现状。”
“宁愿待到此地崩塌，剑身腐朽，剑毁灵亡，也不愿谋求改变，连挥剑之心都已经忘却。”
“你们也别称之为剑了，反正都在土里插了几千年了，干脆就一辈子呆在土里吧。
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在你们这些废铁身边种满萝卜。
知道为什么么？嗯，知道么？
至少萝卜还能拿来吃，你们呢？连萝卜都不如。”
叶无忧破口大骂，声音愈来愈大，气势也愈发猛烈，神色更是开怀。
说句老实话，他骂了个爽。
感觉一瞬之间，心中的那股沉重压力都轻松了不少。
在他身后，一柄剑中的剑灵老祖瞪大了眼睛，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是半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些天剑仙剑，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剑鸣停止，气息削弱。
好像是被叶无忧骂的有些懵了。
但下一刻，恍过神来的仙剑们却是一个个齐齐颤抖，一道道剑灵的身形幻化而出，不再是如先前一般神色各异，而是均神色愤怒。
尤其是当那些剑灵回味过来，自己竟然被对方与萝卜比较，甚至得出了连萝卜都不如的结论。
只恨不得将那家伙给万剑穿心！
叶无忧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便要再度朗声开口。
他要再度开口骂人了。
可转眼却是面色变换，已经是灵体般存在的他，转眼就遁入了下方自己的身体之内。
可眼中，却是泛起一丝惊湛光亮。
来了。
什么来了？
剑来！
不远处的剑灵老祖身形微微后退了几步，尽管它本就处身于剑身之中，但却还是被眼前这般景象给震慑。
剑灵老祖眼珠子转了转，语气颇有几分艰涩的道。
“好家伙……玩大了。”
万千剑影齐齐闪动，仅仅片刻，便有约莫千余柄剑破土而起，齐齐向着叶无忧飞去。
剑灵虽然不能御剑对敌，但是御剑片刻还是可以做到的。
每一柄剑都带着凌冽剑意，来势汹汹。
这些天剑乃至仙剑，哪怕落败之时，也未曾被人如此辱骂过。
叶无忧的一番话，还真是让这些自闭千年的老剑灵们集体破防了。
他们要将叶无忧给生生泯灭。
但叶无忧此刻已经只剩那最后一抹意识，与剑灵其实并无什么异同，那又要如何惩戒对方？
有一柄剑悬浮在空中，犹豫了片刻，其内剑灵是一中年模样的男子。
男子眼中似有疲惫，面色上先前还带着不少愤怒之色，但此刻真正来到了叶无忧尸身上方，却是犹豫了。
已经一千三百余年了啊……
眼神疲惫的男子面色突然露出一抹狠厉，却是转瞬向着下方叶无忧身体直直坠落，如同一道银光落刃。
剑身一瞬间崩溃的粉碎，化为一阵银白絮状光芒，紧接着就那么融入叶无忧的身体之中。
再然后，是此剑的剑灵，也就是那名中年男子，向着叶无忧的天灵冲去，转瞬间消失不见，融入其内。
这名剑灵在融入前发出了一声只有剑灵才能听闻的话语，回荡四方。
“去你吗的等待有缘人，等了老子一千多年，老子今天不等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为剑灵我已经受够了，既然遇不到合适的剑主，何不自己去当那剑主？”
明明也是咒骂，可却莫名的流露出几分豪迈之色。
或许是剑灵男子的话语说动了其余剑灵，或许是叶无忧的轻蔑讥讽惹怒了这些剑灵，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埋藏此地千年直至消逝，还是搏一搏近在眼前，可能此生仅有的机会？
有阵阵崩碎之声响起。
漫天的流光溢彩，融入叶无忧身体之中。
更有无数剑灵，向着叶无忧天灵飞去，融入其中。
它们，不愿再等待下去了。
万千仙剑此刻齐齐升起，自四面八方御剑而来。
紧接着齐齐崩碎瓦解，化为流光，缓缓融入叶无忧的身体之中。
剑霞满天，这是一幅由万千名剑组成的磅礴画面。
“这……”
剑灵老祖此刻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他在此地也呆了百余年，对于此地剑灵的脾气，清楚的很。
他原以为，此地能有约莫十分之一的剑灵愿意尝试就算不错，毕竟这些剑灵，一个个都孤傲的很。
可没成想，如今的景象，已经有约莫一半的仙剑天剑腾空而起了，而剩下的一半，似乎也犹豫不决，在进行最后的抉择。
人剑合一，以剑铸身，自然是剑越多越好，这样才会愈发强大。
可如此多的天剑仙剑齐齐涌入叶无忧体内，叶无忧的身体，就是一处被新开辟的战场。
无数剑灵们在其内，只为博出一人，也唯有坚持到最后的一人，才能成为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这小子，能承受的住么？
剑灵老祖的神色之中不由露出一抹担忧。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大梦一场
当真是一片混乱啊。
天灵，或者按照仙人的话语来讲，这是识海之中。
识海之中，此刻已经涌进了无数身形，原本空荡的识海，一瞬间密密麻麻尽是人影。
这些都是剑灵。
此地，已经沦为了一座战场了。
战场之中，是漫天的剑意。
剑意各不相同，但却彼此交相辉映，锋芒毕露，各自为战。
叶无忧目光微凝，盘膝而坐，无痕剑意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缭绕四周。
但若仔细观察，却是可以发现叶无忧的身形，正微微颤抖。
他刚刚逼退几名朝他袭来的仙剑剑灵，原本挪移的身形却是忽然间凝固了一瞬，紧接着一咬牙，却是直直坠落于地面上。
眼眸之中，满是痛苦神色。
这是他的身体之中。
叶无忧意识所化的灵体，与身体有一丝紧密联系，这并不奇怪。
这也在开始的争斗之中，为叶无忧提供了不少便利。
那便是他的剑意，不知为何的空前强大。
叶无忧自身，境界虽然不算很高，但剑意却是一直走在超越其境界的地步上。
挥出过无数道地仙一剑，乃至天人一剑的他，对于剑意的领悟，极为深厚。
但于今时，仿若更为清晰。
似乎因为在识海之中，剑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
剑灵脱离了剑身，再无任何御剑手段，仅剩下的，只有剑意。
那是曾经来自剑主的剑意，身为剑主的剑灵，自然是也能明晓。
纵然身体已经没了气机，但叶无忧的意识还是与自己身体有那么几分联系的。
如果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叶无忧有信心撑到最后，成为此地唯一的胜者。
可随着剑灵的不断涌入，这一丝与身体的联系，却是成为了叶无忧的绊脚石。
疼痛感自开始的微弱，逐渐增大。
开始叶无忧还能咬牙硬撑，但随着再度涌入了一波剑灵，那股一直被他强行压抑的疼痛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身体上的疼痛，会清晰的传达给叶无忧的意识。
银色光絮在体内流转，初始，只是一丝，自丹田内回荡。
一缕两缕三四缕。
十缕百缕千万缕。
游荡全身，周而复始。
那原本已经破碎断裂的筋脉，此刻却是被一缕银色流光缓缓溢过，本以残破不堪的筋脉却是如同蛇蜕皮一般，重新溢散出光芒。
碎裂崩断的骨骼，此刻也缓缓愈合，那丝丝银色流光，如同陷入沙土一般，渗入其中，所过之处，骨骼都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如若说筋脉俱断和骨骼碎裂的痛苦，叶无忧还能强行忍受，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这般情况，只是没有此次严峻罢了。
那接下来的五脏六腑，身体极其柔软之处，却是让他的神色痛苦至极，直至扭曲。
痛。、
钻心的痛。
撕心裂肺的痛。
因为真的在撕心裂肺。
本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在那条银色长河流逝之下，却是改变了曾经的颜色，自赤红，变为银白。
心肝脾胃肺。
均是如此。
但这只是第一圈。
银色长河并未停滞，而是自丹田流淌而过，紧接着再度循环，向着筋脉，骨骼，五脏六腑而去。
那银色长河，其本质上是那万千仙剑所化。
剑身崩碎，所存留下的精华。
仙剑的材质，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叶无忧的认知，可以说，平日里，就算有人可以铸造一柄仙剑，但叶无忧连仙剑的材料都凑不齐。
但如今，却是有无数仙剑粉碎剑身，融入他的体内。
以身铸剑，融万千名剑于己身，重铸筋骨，这便是以身铸剑了。
可其内滋味……
不亚于万剑穿心！
目光空洞，只剩灵体的叶无忧身形，忽然间一阵涣散。
有许多剑灵认出了叶无忧，就是刚刚疯狂骂它们的那个小子，当下不由分说，剑意锋芒一转，从彼此争斗之中脱身而出，向着叶无忧袭来。
可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叶无忧的身形却是忽然间闪烁起来，摇摆不定，就如同狂风中的烟雾，转眼之间被吹的支离破碎。
但他们可不管那么多，剑意锋芒毕露，对于灵体而言，剑意便是最为锋利的剑芒。
有剑意其疾如风。
有剑意其徐如林。
有剑意侵略如火。
有剑意不动如山。
有剑意难知如阴。
有剑意动如雷震。
剑意便是此地最为锋利的剑气，数道剑意不偏不倚，直直袭向叶无忧的身形。
随之，叶无忧的灵体身形，就在众人的眼中，砰的一声崩溃瓦解了。
那几名剑灵明显愣了一刻，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觉得有些简单的过分了。
但随即，却是嗤笑道。
“满口妄言的小子，却也不过如此。”
紧接着，剑灵们转身，又与其余人剑意厮杀在一起。
剑意，剑意，漫天的剑意，缭绕整座战场，回荡整座识海。
有一名又一名的剑灵剑意被击破，随之目光黯淡，灵体消散。
但也有一名又一名的剑灵自空中浮现，自外界涌入战场之内，随即，加入了这场争斗。
这是一座战场。
一座充满剑意的修罗场。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再无痛苦可言。
叶无忧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那是一位女子。
她站在高耸的铸剑炉壁上，裙裾飘飞，宛如仙女。
她望见有一男子从远处急急奔来，口中嘶哑的呼喊，似乎在呼喊她的名字。
她笑了，但是泪水也同时流了下来。
男子忽然间停下了步伐，泪水一瞬间从眼眶溢出。
在泪光模糊中男子看到女子飘然坠下，身形坠入铸剑炉中。
有女子以身铸剑后，铁水融化，有两道光柱自剑炉内通天而起，却是浮现了两道剑影。
两柄宝剑，一雌一雄。
画面再一转，叶无忧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处城楼之上。
有军队兵临城下，兵士遮天蔽日，层层围绕。
城池如同一叶扁舟，随时倾倒。
呐喊之声如同山呼海啸，军队开始攻城，城破在即。
有一帝王踱步走上城头，满目悲凉，双手却是捧着一道剑匣。
剑匣缓缓开启，露出一柄威道之剑。
帝王相貌男子以血铸剑。
有一道磅礴剑气激荡而出，城外刹那间飞沙走石，似有猛兽咆哮其中，城外兵马大乱。
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画面再度翻转，这一次，叶无忧感觉自己如同附身在了一人身上。
他宛如是一位帝王，下令让两位夫妻铸剑师为他铸一柄绝世好剑。
可两位铸剑师却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铸剑而成。
那一日，他来到剑炉旁观察，也不知为何，是否有天地点化，他断然割下自己的臂肉，投进剑炉。
瞬息之间，剑已铸成。
事后，当这柄剑出炉时，叶无忧多看了一眼。
此剑的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而剑柄两则，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其上还有两抹鲜红字迹，仿若以鲜血撰写。
轩辕。
天下第一剑。
他还见到了，见到了很多很多。
有男子于黑夜林中，持剑斩白蛇。
有老者于大江之中，一剑斩蛟龙。
还有有一女扮男装的女子，在一柄插在石块中的剑前，沉默良久，最终，拔出了那柄石中剑。
记忆宛若与什么重叠一般，随之叶无忧感觉自己如同遭受重击，眼前一片恍惚。
他缓缓睁开双眼，如同大梦一场。
梦醒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轩辕
已经死去的身躯，本该是一片黑暗的识海之中，此刻却是光彩四溢。
剑意漫天，如同璀璨烟火一般照亮四方。
叶无忧的灵体身形在其中缓缓浮现，缓缓睁眼，神色似乎还带着些许恍惚。
瞳孔之中没有焦点，只是映照着那无穷的剑意。
但也仅仅是片刻，叶无忧的神色又变为一片清明，如同回神一般。
方才的，是梦么？
这个问题，叶无忧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他忽然间心有所感，微微抬头，向着远方某处望去。
视线越过无数剑灵，也越过那些自识海天空之中彼此交错的剑意。
终于，他望见自己的识海天空之中，那无数剑灵争斗交锋的战场之上，有两道身影，却是与其余所有剑灵都不同。
剑灵形态各异，但大都以人形面世，而且，就连剑灵性别也有不同，男子女子皆有。
剑灵究竟有无性别，这一点估计没有人能够回答。
可那两道剑灵身影，却是一男一女，二者身上气息，明明是两柄不同剑的剑灵。
剑灵孤傲，两柄不同剑的剑灵，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相邻数千年，都不见得能有一句交流。
但此时此刻，这两道剑灵身影却是彼此相护，共同为战，剑意招式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在他们身前，是一个又一个被磨灭了剑意的剑灵崩溃瓦解。
叶无忧眼中若有所思，紧接着视线挪移，望向另一处。
那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剑灵，傲然立于空中，眼眸之中却满是坚毅神色，一股刚正不阿之气自此剑灵身上勃然而出，剑意威严，在他四周，竟是已经无其余剑灵敢靠近。
目光再转，这一次，叶无忧多看了几眼。
那是一名气势与其余完全不同的剑灵，相比于其他剑灵的虚幻灵体，对方周身，却是有着六道光芒环绕回转。
他步伐缓慢，在叶无忧的识海之中，却宛如自家花园散步一般，轻松悠然。
那六道缭绕他周身的光芒，却是如同这天底下最为锋锐的剑意，替他扫平一切阻碍。
目光平淡，可却神色傲然，一举一动之间，却是俨然一副帝王相。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帝王相貌的剑灵此刻微微顿足，转头回望。
可叶无忧的目光早已消逝。
还有几名剑灵，叶无忧目光看过，也是剑意势不可挡，但却终究不如那名身环六道光芒的男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地最后所剩的那名剑灵，应该就在他们几人中产生了。
没有意外的话。
叶无忧突然笑了，神色欣然，笑意开怀。
疼痛之感随着他身形的重新浮现，便又重新归来。
不知是不是再度涌入了不少剑灵，又粉碎了多少柄宝剑，这一次的疼痛之感，比起方才，还要强烈十数倍。
叶无忧的灵体刚刚出现，便又剧烈波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涣散一般。
这样的痛苦，已经不再是痛苦了，而是一种莫大的压力，袭人心神，令人疯癫。
他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掌，缓缓摊平。
随之，轻描淡写般的向下一压。
这是他的身体，这也是他的识海。
那一丝紧密联系，使得叶无忧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但此时此刻，随着无数剑灵涌入他的身躯，随着他的身体每一处都被那银色长河流逝过。
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就不再单单是叶无忧一人而已了。
嗡……
识海之中，不知何处有微微蜂鸣声传来。
整个空间中飞舞的剑意都停顿了那么一霎。
紧接着，是无数痛苦的哀嚎。
一瞬之间，便有约莫三成的剑灵，在这痛苦之下经受不住，灵体涣散，随之崩灭。
余下的七成剑灵，死死抵抗这不知何处而来的疼痛，但没过多久，却又是消散了无数。
最终剩下的，只有不足百位剑灵。
此地剩余的剑灵，无不是剑意深厚至极，气息凛冽之辈。
但纵然他们剑意再为深厚，灵体再为强大，但此刻也均是眉头紧皱，仿若在与莫大的压力斗争一般。
有剑灵眉头紧锁，有剑灵以头捶地，有剑灵神色僵硬，有剑灵放声大笑，声若哀嚎。
又是一位剑灵承受不住这莫大的压力，随之消散。
叶无忧的眉头深皱，可眼中却是带笑。
压力不变，可每少一个人，平分到每个剑灵身上的痛苦就越大几分。
最后剩下的剑灵，剑意与灵体都是最为强大，但承受的痛苦，也是最多的。
银色长河依旧流逝，并未因这些剑灵的痛苦而缓慢半分，而是愈发加快。
一周天，二周天，三周天……
随着银色长河的流淌，叶无忧的这具肉身也就愈发强大，以仙剑铸身，坚不可摧。
“好一个以身铸剑，这样的方法，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知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耳畔突然传来话语，叶无忧目光望去，却瞧见先前那名帝王相貌的男子。
六道光芒环绕，男子在这莫大的痛苦压力下，神色并无丝毫不适。
叶无忧声音有些微弱，但还是缓缓回应道。
“知道我名字，有什么关系么，轩辕。”
面色一直古井不波的帝王相男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凛冽。
“你知道我。”他开口道，但语气却并非询问。
叶无忧微笑作答。
“华夏第一剑，自然是知晓的。”
轩辕口中话语刚到嘴边，却又塞了回去，沉吟片刻后，眼中露出一抹微微好奇。
“华夏是什么？”
“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轩辕低头，似在思考。
他想了想，也是欣然笑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叶无忧哈哈大笑，笑声因为压力已然沙哑，可却是摇了摇头，似在说不必了。
男子并未在意，只是视线扫过周边，目光威严，如同帝王在扫视自己的疆土。
片刻后，轩辕开口，声音淡漠道。
“该结束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周身环绕的六道光芒一瞬间倾巢出动，向其余剑灵飞舞而去。
六股剑意，六道剑芒。
几乎是已经耗尽全身力气抵抗痛苦压力的剑灵们根本来不及做挡，便被那剑意给穿透了灵体，随之缓缓消散。
包括那一身威严剑意，眼神坚毅的中年男子剑灵。
也包括那两位直至最后被剑意穿透，也紧紧相依的剑灵男女。
前不久还满是呼啸声的识海之中，突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可怕。
安静到只有两人。
第三百八十章 三个字
轩辕剑灵随手挥去一道向他袭来的微弱剑芒，眼眸之中目光依旧平淡，缓缓踱步自叶无忧身前。
“结束了。”
叶无忧已经是痛苦的睁不开眼，身形灵体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即将涣散。
但他仍是强撑着，再度出手挥出一道剑意。
无痕剑意。
不出意外的，被轩辕随手破除。
轩辕摇了摇头，目光之中似在打量，却仍是开口道。
“很有意思的剑意，可是却太过微弱了。”
叶无忧没有再尝试，只是强撑着抬头，神色有几分狰狞，沙哑道。
“不觉得痛么？”
轩辕轻笑：“如果这点疼痛都承受不住，那你也未免太过小瞧我了。”
话音刚落，环绕轩辕周身的一道光芒，却是忽然崩灭。
六道剑意，此刻只剩下了五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轩辕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的神色此刻终于泛起了一丝变化，随着那道光芒的彻底消失，眉头之间，似乎多了几分微皱。
此地的压力，那莫大的痛苦，在此刻只剩下两人之后，已经来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愈到最后，压力的增长何止数十倍。
叶无忧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如果算上这次，应该是第二次了。
对于生的渴望，此时此刻已经大于了一切。
以及，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烁的一道女子身影。
无论如何头痛欲裂，无论如何意识昏沉，但叶无忧脑海里却始终记得那道身影，清晰如画，映照在眼前。
轩辕此刻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痛苦，眼中微微动容，但却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低头问道。
“我很好奇，以你的低微境界，是如何在这痛苦下坚持下来的。”
叶无忧嘴角挂出一丝狰狞笑意，想要说话，但却忽然觉得眼前一昏。
不好。
即将陷入昏迷的男子，用尽自身最后的气力，一手成剑，向着他心口刺去。
所幸的是，此刻的叶无忧只是灵体，即便胸口洞穿，也无伤大雅。
疼痛，来自脑海意识之中。
叶无忧强行给自己心口一剑，明明痛苦感愈发增大，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疼痛，一是身，二是心间。
说是疼痛，倒不如说是一种刺激。
有气息自心口处流逝，那是剑灵的灵体，可叶无忧的神情却是忽然间轻松了不少，仿若释放了莫大的压力一般。
轩辕沉默，他已经无需再问。
不惜自残灵体，只求保留一丝清明，这便是叶无忧坚持下来的原因。
可惜了。
轩辕神色缄默，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之后便是这具身体的剑主。
此时的叶无忧，就算轩辕放任不杀他，也过不了片刻，就会自行消亡。
又一道光芒熄灭。
这一次，轩辕的脸庞上明显露出了一抹痛苦。
快点结束这一切吧，他这样想到。
可就在他刚要出手之时，却是听到叶无忧此刻那有些令人胆寒的沙哑笑声。
“轩辕，你知道铸剑过程中，哪一步最为困难么？”
轩辕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
但不知是他自身的自负，还是剑意强大给他的绝对信心，让他选择听完叶无忧述说。
叶无忧狰狞笑道。
“就在方才，我已经看过了上千柄的铸剑经历，铸剑之中，最为困难的不是开始，也不是期间的打造。”
“而是最后的剑成之时啊！”
什么是剑成之时？
就是此时！
轩辕此刻终于明悟，眼中浮现一缕阴霾，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剩余的四道剑意一瞬间化为剑芒斩出，势不可挡。
那是叶无忧从不曾见过的强大剑意，也无法理解为何对方有如此多的剑意。
确实是势不可挡。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能让其停下来，那除非是天塌了还差不多。
于是，天真的塌了。
在叶无忧那已经因痛苦扭曲的狰狞笑容中，在轩辕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下。
这座识海，开始崩塌。
这座天地一瞬间崩溃的四分五裂，而自识海上方涌入的莫大压力，一瞬间将那四道剑意给碾压的粉碎。
识海，是人的意识所在。
但不知是经历了无数剑灵争斗的不堪重负，还是叶无忧的有意为之，亦或是以身铸剑的异象，总之，此刻这象征着人意识的识海，已然消失不见。
两道身影如同失重一般，直直朝着下方坠落而去，不知何处。
但那丝与身体的紧密联系，却还是没有断绝。
痛苦依旧，而且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剑要成了。
咔嚓，咔嚓。
在叶无忧看不见的地方，那具静静躺在地上的身体，此刻泛起淡淡的银芒，有璀璨光华自身上绽放而出。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可随之，令人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泛着银白色的手臂突然一瞬间自肩颈处生生崩碎，鲜血直溢之间，却是生出一片片如鳞片般的物体。
从手臂血肉之处，长出了剑刃，密密麻麻，却是剑鳞。
紧接着，是双腿处，那原本已经愈合的筋脉，骨骼，伤口，此刻都阵阵崩裂，粉碎开来。
恐怖的剑鳞自血肉之中生长而出，扭曲在外，沾染着数不尽的殷红鲜血。
紧接着，是身躯躯干。
最令人胆寒的，却还是那些生长出来的剑鳞，密密麻麻，却似乎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均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嗡……
剑鸣之声响起，却是那具已经满是剑鳞的身躯发出的。
鸣声杂乱而无所一，寻常人在此，闻之便要心神崩溃。
因为太乱了，太杂乱了。
这根本不是一柄剑的剑鸣，这是数千柄，乃至上万柄剑的杂乱剑鸣！
远远守在一旁的太白剑灵老祖，此刻有些望之胆寒，更有些莫名绝望。
“完了完了，剑意和剑灵都实在太多了，那小子承载不住，身躯要崩溃了……”
剑灵老祖有些怔然，片刻之后，他微微叹息，语气之中满是落寞。
“失败了……”
……
“啊……”
凄厉痛苦的哀嚎自远方传来，声音有些耳熟，让本以陷入沉睡的叶无忧又清醒了过来。
但刚醒过来，他又恨不得马上睡去。
如果叶无忧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问这还到底是不是自己。
明明是灵体，可整个面部却是满目疮痍，五官扭曲在了一团，并且还在不断抽搐。
因为痛苦的抽搐。
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摆动。
他现在正处身于黑暗之中，急剧降落，不知要落至何处。
方才的话，识海崩塌了。
那凄厉哀嚎声，是轩辕的么？
叶无忧没有发出哀嚎，也没有发出任何痛苦呼喊。
不是因为他能经受住这份疼痛。
而是因为他连发声都发不出来了。
这样看来，到底是叫做轩辕的剑灵，这种痛苦压力之下，还能发声喊叫。
但就算如此，此刻对方也与自己一同，灵体消散了吧。
叶无忧看不到，但他知道，自己这可怜的灵体，已经只剩下了残余的一点点。
他闭上了眼，用尽最后力气吐出一口气息，如同即将陷入昏睡的苍老人家。
人睡如小死，一睡不醒为大死。
这一场以身铸剑的豪赌，走到最后，却是没有赢家。
成千上万柄天剑仙剑，也烟消云散，只余下一地残余的无主剑鳞。
都说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
可叶无忧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是太短，此世才二十余岁，大半时间跟剑度过。
但此时此刻，却是连半点与剑有关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脑海之中，只有那一抹靓丽身影如此璀璨。
女子身影转过头来，远远的，朝着他啊，在微笑。
叶无忧笑了。
一切似乎还如当初一般，他在小雁山上的院子里，望着那个平日里都很乖，但时不时有些坏心眼的清秀少女。
“来世。”
叶无忧脑海中默念这二字，似乎一切释然。
但随即，他却是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脑海中有雷震钟鸣声响起。
“来你妈！”
第三百八十一章 剑所天成
“来世？”
明明是灵体，可叶无忧的双目却是忽然通红，已经无法动弹，即将消散的灵体一瞬间仿若凝固。
连带着他不断坠落的身形，也随之静止。
“去你妈的来世。”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叶无忧，怎会不知晓当初那和尚的心中遗憾？
这也是他对佛门无感的原因。
痛。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痛到灵体已经崩溃，只有最后那么一缕青烟尚存。
可看似随风轻易消散的烟雾，却是久久凝停在黑暗之中，波动颤抖不止，但却始终不曾消散。
那是叶无忧的最后一分意识。
轩辕已经不在，最后的痛苦压力，此刻都来到了他一人身上。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叶无忧，全凭心中那一份执念，勉强吊住了那么一丝气息。
执念来自于陆采薇。
可纵然天大的执念，在这莫大压力之下，也只能强撑一时。
叶无忧此刻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痛苦的沉重压力下，自己脑海中那女子的音容画面逐渐模糊。
就快要消而不见。
那一缕青烟突然间剧烈波动起来，却是叶无忧在心间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如若是这样的结局，为何当初不让我死去，又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
既然又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让我经历，感受，遇见到了这些人或事，那为何现在又要将它们全部收回？
天地，天道，仙宫，蓬莱……
恨意在心间蔓延。
可不知为何，叶无忧似乎感觉自己意识清醒了不少，青烟缓缓凝聚，竟然是又凝化而成了灵体。
这样的变故，让叶无忧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痛苦依旧，但是少了很多很多。
尽管还是疼痛到扭曲变形，但经历过灵体意识崩溃涣散的痛苦后，这般程度的疼痛，叶无忧已经能承受。
这是如何？莫非自己要成功了？
正当叶无忧思索之时，耳畔却是传来一道没好气的熟悉话音。
“小子，还愣住作甚？就喜欢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
剑灵老祖的身形自虚空之中缓缓漂浮而来，话语声略带不耐，眉头微微皱起。
却是他的出现，为叶无忧分担了绝大部分的痛苦压力。
“你怎么来了？”叶无忧话语沙哑道。
剑灵老祖轻啧一声，看了一眼叶无忧如今的状况，有些微微摇头，没好气道。
“我怎么来了？老夫在外面看到这具身体都要成精了，好家伙，剑鳞都跟自己长了脚似的，各自向着四处想要跑，老夫就知道，你们这出事了。”
叶无忧没有看见自己身躯如今的状态，但听剑灵老祖一番话，却也心中有所明悟。
“至于我为什么来此，小子，在你尝试之前，老夫与你讲过，如果你失败了，那么这份机会就会落入其余人手中，可还记得？”
叶无忧默然点头，随即反问道。
“那老祖是为机缘而来的？”
剑灵老祖白了他一眼，随即眉头皱了皱，向着前方虚空处随意一挥手，斩出一道无痕剑意，眉头这才舒缓了些，道。
“那是自然，如若我进来见到的不是你，那老夫会毫不留情的抢占这幅身体，只是没想到啊，你小子竟然撑到了最后，那其余的仙剑剑灵都是吃干饭的么？”
剑灵老祖的话语之中略微带些轻松嘲讽的笑意，可从其声音颤抖中，叶无忧却是明白，对方并不轻松。
剑灵老祖的话语再度传来，这一次略带几分催促与焦急。
“小子，还不快滚去掌握最后的剑成之时？若是再磨磨唧唧的，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叶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忘却了疼痛，脸上神色不再扭曲，而是一片坦然，朝着老祖微微颔首。
随即，大步流星，没有回头。
身后依旧传来剑灵老祖的话语，声音沧桑豪迈。
“小子，你只管大胆向前走，不必顾虑其他，只要你意识还未消散，那老夫就会为你抗住这一切。”
无痕剑意在这黑暗空间内回荡，清冽如水，明亮如画，在剑灵老祖周身环绕，形成了一个以剑意包裹的方寸净土。
叶无忧眼角余光扫过，望见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悟。
早在先前看见轩辕那环绕周身的六道剑意时，叶无忧心中就有想法了。
且不说一个剑灵为何能拥有六道不同剑意，但对方剑意环绕之下，疼痛似乎被减弱了绝大部分，这一点，叶无忧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但现在望见这一幕，却似乎有了答案。
无痕剑意，说到极致处，绝非那简单的只能破招而已。
剑意无痕，雪漫千山。
见招拆招，破尽世间一切招式，这是叶无忧对于无痕剑意的初始认知。
但仅仅如此的话，当初为何无论是轩辕，还是天上那位大剑仙青冥，都开口说过几乎同样的一句话。
“很有意思的剑意。”
很有意思？
无痕剑意虽然还算优秀，但要让那两位说出一句不错评价，仅仅凭借叶无忧手中的剑意怎么可能？
眼下，叶无忧却是终于明悟了。
无痕剑意，破的不是招，修到剑意极致后，剑意所斩破的，是规则。
天地之间，无处不是规则所在。
而无痕剑意真正的锋芒，在破招之上，是打破这世间的规则。
虽不知剑灵老祖是如何做到的，但对方以剑意环绕周身，却是明显能抵挡大部分痛苦。
原来如此。
于是叶无忧闭上了双眼。
凭借着那一丝丝紧密联系，他此刻终于看见了，看见了自己身躯如今的样貌。
叶无忧的神色沉默，眼中露出思索。
自己外界的身躯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剑意杂乱，身体无法承受。
要想真正的剑成，只能想办法将自身这杂乱剑意给归为平静。
这是上千道精妙绝伦的剑意。
“既然如此，那我便以无痕剑意，将这些剑意给生生磨灭。”
他只要剩下一道剑意便可、
可就在叶无忧即将出手时，他却是沉默了。
脑海中有一个大胆且极为疯狂的念头，一闪而逝，但却被紧紧抓住，清晰成型。
于是乎，他卸去了手中的无痕剑意。
想要真正的剑成，让这身躯平静下来，除了将这些杂乱剑意磨灭，只保留自身一道剑意以外，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这个方法，源自于轩辕。
他一人便拥有六道不同的剑意，这在常人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轩辕做到了。
如今叶无忧所做之事，与轩辕无出一二，均是绝无可能之事。
那便是将这数千道剑意给深深领悟，只要能全部融会贯通，掌握这千道剑意。
那剑意便自然可归于平静。
苦苦支撑着的剑灵老祖，本来见着叶无忧要出手以无痕剑意磨灭其余剑意，心中暗自点头，似乎觉得孺子可教。
但随即，瞧见对方收起了剑意，而是转而闭上了双眼，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
剑灵老祖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一丝不妙的猜想跃然浮现于脑海之中。
“这小子，不会想着要将这数千道剑意给领悟了吧？”
他又多望了几眼，瞧见叶无忧如今的状态，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焦急与无奈。
“靠，还真是如此，老夫可没那天大的本事，帮你一直争取时间。”
领悟剑意，是需要时间的。
剑灵老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痛苦压力之下撑多久，但他知道，绝对等不到叶无忧领悟完那一刻。
开玩笑，数千道剑意，怎么可能能全部领悟？
能领悟三五条，都算你厉害了！
愚蠢，愚蠢至极！
叶无忧此刻已经闭上了双眼，紧闭的眼睑之下，是无尽的剑意光彩。
剑意领悟，确实如剑灵老祖说的一般，如此短的时间内，怎可能领悟上千道剑意。
可仅仅是片刻，便有六道光芒在叶无忧周身浮现，随之环绕，与先前的轩辕一模一样。
轩辕剑意，领悟而成。
这是一柄圣道之剑。
没有结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有一道光芒浮现，在叶无忧周身环绕，却是透露出一股仁义气息。
湛泸剑，这是一柄仁道之剑。
第三剑。
赤霄剑，是一把帝道之剑。
第四剑。
泰阿剑，这是一柄威道之剑，也正是叶无忧先前所见过的那名男子剑灵所施展的剑意。
第五剑。
七星龙渊，这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
第六剑，干将，第七剑，莫邪。
这是一对挚情之剑。
第八剑，鱼肠，勇决之剑。
第九剑，纯钧，尊贵无双之剑。
第十剑，承影，精致优雅之剑。
数十道剑意，仅仅片刻之间，便就尽数明悟。
这仿若不是领悟，而是叶无忧本就通晓这些剑意一般，眼下只是熟悉一下而已。
数十道剑意光芒环绕其周身，将叶无忧映照其内，剑意光华璀璨，烨然若神人。
只有叶无忧自己知晓这其中缘由。
先前在识海之中的那一梦境，之后发现其实并非梦境。
在那“梦”中，他见到了无数柄剑的由来，见到了无数位剑主，也看见了剑主及名剑本身所经历的一切。
那些都是崩碎进入他身体内的名剑。
剑毁之时，那一缕残念，通过自己与自身身体的联系，传达至了自己意识之中。
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副梦境。
而此时此刻，他所领悟的剑意，其实也不算是领悟，只是有种莫名熟悉之感，往往只要参悟半分，那剑意便自行来到其周身。
因为剑意本就存在，并未消散，叶无忧只是给那些剑意，提供了一个相对熟悉的住所罢了。
数十道，数百道……
即便如此，愈到后面，即便仅仅领悟一丝，也变得极为缓慢起来。
时间不等人。
远远的，传来剑灵老祖的呼喊。
“小子，老夫，老夫再为你争取一炷香的时间，莫要再尝试了，如今已经够了。”
此刻的剑灵老祖，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那般风采，虽然是灵体，但却仿若苍老了数十岁不止。
叶无忧睁开了眼。
眼眸之中是浩瀚。
那是无尽的剑意，如同繁星一般清晰照人。
此刻的叶无忧，其状态，可以说已经陷入了某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之中。
这种境界，一般在江湖上被称之为，悟道。
悟道，悟的不是如同道家的长生大道，而是剑道。
他听闻剑灵老祖的话语，随后想了想，眼中露出微微思索。
剑意便如同繁星一般环绕旋转。
他自顾自开口，声音一片空灵。
“时间，其实也只不过是规则的一种。”
他挥手成剑，剑意微湛，向着前方虚空一斩。
剑意无痕。
不停环绕回转的剑意光芒，此刻突然间宛若静止。
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其还是在微微转动，只是速度被放慢了无数倍一般。
不，不是速度被放慢了无数倍。
是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
叶无忧一剑，斩断了时间。
当然，只是这具身躯的时间。
“应该足够了。”
银色长河缓缓流淌，在身体的每一处冲刷而过。
那被剑鳞崩碎而开的伤口，此刻又随之恢复。
身躯依旧恐怖心惊，但那些开始杂乱不止的剑鳞，却是不知为何仿若平静了不少，不再发出剑鸣。
“还差了一剑。”
黑暗之中，叶无忧再度睁开了双眼，痛苦之色已然消除，余下的，只有平静。
远处的剑灵老祖已经卸下了剑意，已经苍老的双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与震惊。
双眸之中所见，是日月星辰。
此地，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了。
万千剑意缭绕，看似杂乱错落，可却各有其轨迹，以叶无忧的灵体为中心，彼此环绕。
剑意的光芒，照耀了这片黑暗，照亮了整座空间。
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有这般剑意，更无第二人能有此机缘。
纵然是天地第一剑的轩辕，也只不过是六道剑意而已。
只有叶无忧了。
可眼下，却还是迟迟不能真正的剑成。
这是为什么？
差了一剑。
叶无忧眉眼微皱，但却始终不知道差在了哪里。
此地的所有剑意，他都已经尽数领悟了，一道都未剩下。
那为何还差了一剑？
他自信没有遗漏所在。
那么，这一剑差在哪里呢？
思索之中的叶无忧神色突然微微错愕，看了看自己双手，却是忽然笑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差的那一剑，是我自己。
他伸出手，向着虚空轻轻一握。
一柄暗红之剑的虚影便随之浮现于其手中。
正是那破碎的临渊剑。
临渊剑缓缓融入叶无忧的身躯，最终消而不见。
这便是差的那一剑。
剑灵老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叶无忧身后，沉默半响道。
“你可以选择更好的。”
叶无忧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
“这柄剑就很好。”
在此地无数天剑仙剑之中，叶无忧最终以临渊剑作为自己的主剑，剑灵老祖觉得实在是不妥。
临渊，不过是一柄名剑罢了。
可叶无忧却是说这柄剑很好。
剑灵老祖没有再多言什么，只是抬头看向天空，神色之中，流露的是期待与激动。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神向往。
叶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神情自若的两手摊开，似要环抱这整座天地。
以身铸剑。
脑海之中，此刻却是忽然间响起了无数剑鸣。
数千柄剑的齐鸣。
剑鸣之声清亮至极，可这一次，只有叶无忧一人可以听见。
以至于，他整个灵体此刻都崩碎开来，片刻后才缓缓凝聚成型。
叶无忧有些面色苍白，但却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也没有去采取举动压制那些剑鸣。
因为他清楚的知晓，那是这成千上万柄剑，最后的剑鸣。
它们曾经是孤傲的剑。
所以最后也是孤傲的，剑鸣之中没有丝毫不甘，有的，只是曾经那数不尽的写意风流。
曾叱咤天地。
也曾踏足疆场。
曾一剑斩蛟龙。
也曾一剑开天门。
剑鸣之中，展现的是无数磅礴画面，画面之中，是一副又一副惊世骇俗的场景。
叶无忧身形有些涣散，但却仍是面带微笑的一一扫过。
剑鸣不断，争先恐后。
过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轻轻颔首，点头低声道。
“放心，我知道的。”
他没有跟谁说话。
可却是一瞬之间，纷扰的剑鸣消而不见，连带着那些画面一起，在叶无忧的眼前缓缓消散。
待那些剑鸣消失，画面消散，余下的，是一片清明。
叶无忧向前，缓缓踏出了一步。
一步。
自叶无忧踏足处，忽然间泛起阵阵光芒。
如若说叶无忧周身的那些剑意光芒，只是繁星点点，在黑暗之中隐隐照亮世间。
那此时此刻所浮现的光芒，就如同黑暗之中初升的骄阳，开始只是一丝，但紧接着便如同破晓一般，驱逐了世间的黑暗，照亮了世间。
光芒万丈。
这只是一步而已。
叶无忧笑了。
什么是人剑合一？什么是以身铸剑？
这个问题，在方才那无数柄剑的最后一次剑鸣之中，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是成千上万柄剑，剑之一生的剑道风流，组成的磅礴画面。
身为剑所天成。
血若钢铁铮铮，心似琉璃易碎。
跨越战场无数，未曾尝得一败。
未曾尝得败绩，却也未逢知己。
故其常独立于剑丘之上，醉心胜利之中。
因此，此生以无意义。
其身，定为无限之剑所天成。
第三百八十二章 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大殿内的众人不自觉的，齐齐向后退却了一步。
或许说，此刻已经没有大殿了。
连带着那周围的无数仙宫，也均已经残破不堪，毁去大半。
此刻的白叶，身形高高浮在半空中，一身黑色布衣无风自动，气机在周身环绕，如同一阵凛冽的风暴。
双眸之中，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光彩。
那已经不再是白叶了。
叶音眼中神色复杂，方才的一幕还在他的心中深深印刻。
一拳之威，天崩地裂。
白叶几乎是以豫章城尽数摧毁，境域崩碎的代价才堪堪接下了蓬莱虚影的一拳。
也只是一拳。、
但也是接下了。
蓬莱果真没有食言，欣然给出了自己的力量传承。
但白叶，却不是白叶了。
当漫天的风暴散去，气机收敛，“白叶”却是忽然笑了。
他晃了晃手臂，似在活动筋骨，又似乎有几分不协调。
然后，他开口说了一句话，语气轻松，又有几分嘲弄。
“蓬莱啊蓬莱，就算你设下这么多限制与老夫，可你就真当老夫束手无策了？”
“这份熟悉的力量，此刻终于尽归我身，短短片刻，老夫便感觉已经要置身仙君之境。”
“大楚的白叶，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也只有你这般纯粹的武夫身躯，才能勉强承受这份传承，只是可惜，你这身躯未登天门，稍稍差了些，还不够置身仙君境界，但眼下的话，却也能用一段时间了。”
“从今往后，我即蓬莱。”
“白叶”目光向着下方微微扫过，眼中目光平淡，但每个被他目光扫过之人，心中却均是微微一颤。
那是一种无言的轻蔑。
此时此刻，“白叶”与他们的境界差距，已经是天地之差了，众人的存在，甚至完全提不起对方的丝毫兴趣。
而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却还有一方寸之地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在这已经一片狼藉的仙宫之中，那方寸之地如同最后的净土。
其内，有一人执子对弈。
或许说，是只剩下了一人。
商陆以及陈梦，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棋盘，在棋局之中，他们已经败下阵来，无缘蓬莱大道传承。
他们的输，是必然，在他们
但或许也并不算一件坏事？
每个人道路不同，即便前方有一条他人走的康庄大道，但扪心自问，又真正适合自己么？
“白叶”的目光多看了张明轩一眼，此刻那名已经不再年轻的道人，仿若与世隔绝一般，无论外界发生何事，都与他无关。
一心痴迷于那副棋盘。
“大道传承。”
“白叶”话语悠然，可眼中却是流露出浓浓的不屑。
“鸡肋罢了。”
“白叶”做出了对此物的评判，便转过目光不再管张明轩。
在他的心中，蓬莱所走的道路，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而他如今要做的，便是要将当年自己所否定的另一条道路走下去。
他是白叶，他是司徒南风，他也是蓬莱。
司徒南风神色悠然，却是忽然间豪情万丈，宛若完成了一个很久以来的目标一般，朗声大笑道。
“至此之后，这世间已经无人可拦我半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话语自天际传来，仿若带着几分轻轻笑意。
“是么？”
嗡……
有一道苍茫剑吟声呼啸而来，回荡整座岛屿。
蓬莱仙宫的西北角处，有一道光柱直直冲天而起。
司徒南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
有一道年轻身影，自那光柱之内破空而出，御剑而行。
年轻男子的脸庞之上，是满脸劫后余生的轻松笑意，仿若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
青衣有些破烂，但却丝毫没有掩盖男子身上的写意风流。
一袭深黑长发没有扎起，而是就那么御剑空中，随风飘摇在身侧，明亮的双眸之中，却是一片浩瀚，似有无数剑光流转，宛如日月星辰。
气机收敛至极，以至于众人没有感受到男子的丝毫气息，只是刚刚听见男子的熟悉话音，再下一瞬，便在身前天空中，望见了那名御剑男子。
烨然若神人。
司徒南风的神色明显阴沉了一瞬，但随即却又恢复平淡如初，面无表情道。
“想不到你还没死，叶无忧，你真是又给了老夫一次惊喜。”
男子赫然正是叶无忧，此刻听闻司徒南风话语，叶无忧却是神色欣然，甚至还拱手作揖，微笑答道。
“那也是得感谢司徒前辈，将小子送去剑冢之内，否则的话，我去哪里寻这么天大的一份机缘。”
底下的众人此刻已经听呆了。
叶无忧，他竟然还没死？
当时在仙宫外，这家伙最后留下来与那老怪对敌，没死就罢了，竟然还能获得机缘？
而且听起来，是这老怪想杀死对方，但却弄巧成拙，反倒帮了叶无忧一把？
事到如今，他们众人能活到最后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此刻的“白叶”，已经不是白叶，而是司徒南风。
他们之中有人拔腿想撤，但没撤几步，却又是愣住了。
跑，还往哪跑？
仙宫外就是蓝色光幕，仙宫虽然广阔，可不到百里的距离，即便是他们如今的境界，也丝毫没有距离可言。
如若司徒南风真要下杀手，就算他们在这岛上掘地三尺，也断然活不过片刻。
所以此刻众人倒是没有离去，只是散落在四周，心情沉重的望着发生的一幕。
无论是登峰，还是造极，于此时此地，都只能静观其变，起不到丝毫作用。
司徒南风的神色终于泛起了些许涟漪，面色不再平静，而是阴沉着开口。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叶无忧，身为剑所天成，且不论立场，老夫倒是很好奇，只此一番，你是吞了多少仙剑？”
叶无忧神色微微错愕，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眼中露出思索。
司徒南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等来的，却是叶无忧充满笑意，语气颇为随意的一句话语。
“诶，多少仙剑啊，记那玩意干嘛，反正所有的剑都被我吞了。”
司徒南风神色终于怒不可遏，怒道。
“叶无忧，你真当自己人剑合一便可天下无敌了么？”
说着，司徒南风的身形在空中，微微踏出一步，就要出手。
或者说，是踏出半步。
叶无忧手中横持一剑。
剑未出鞘，只是向着前方递出。
司徒南风的面色微变，随即身形如临重击，自腹部身形弯曲，整个人如同流星一般向着后方天际砸落而去。
司徒南风方才说，至此世间无人可拦他半步了。
于是，叶无忧便拦了他半步。
这名刚刚一剑递出的年轻男子神色风轻云淡，仿若对于自己方才此举丝毫不在意。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以至于司徒南风刚刚说出那句话，半步踏出，眨眼之间便已经人被一剑斩至天际。
那句话的尾音还依旧留存在这片天地间。
“叶无忧，你真当自己人剑合一便可天下无敌了么？”
年轻剑客欣然点头，朗声作答道。
“本宗主天下无敌！”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必了
轰隆隆。
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自天际远远传来，只余下在地面上面面相觑的众人。
司徒南风大臂飘摇，夺舍白叶身躯的他，比起以往显得更为勇武异常，出拳之间，更是引发阵阵天地异象。
龙蛇在天空中蜿蜒，雷霆自云层中咆哮，种种奇异道法，均是拈手而来。
那圈蓝色光幕，此刻早已被两人交手之间的余波给冲击的四分五裂，可伤及天人的蓝色光圈，却是对两人构不成丝毫威胁。
司徒南风的身形在空中略一停滞，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便随之高高鼓起，整个人便向后倾倒，眼眸之中，流露出悍然威严之色。
紧接着，是一拳递出。
大海无量！
以蓬莱岛屿为中心，四周的海面此刻层层炸开，海水高高翻涌上千尺，遮天蔽日，还在岛屿上的众人放眼望去，只觉得海水此刻直达天穹，一时之间，竟然是分不清是海上的水涌至天上，还是有银河自天上而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这是世人从未敢想的画面。
可年轻剑客此时只是那轻描淡写的一剑。
咆哮的龙蛇此刻身形如同灰烬，寸寸消散。
怒吼的雷霆此刻只余下电光闪烁，再无半点威芒。
翻涌不止直达天际的巨浪，此时一瞬间宛如静止一般，紧接着，却是自一条中线分为两端，仿若失去了某种支撑一般，随之倾泻而下。
即便如此，那一剑也真的是轻描淡写，完全没有任何威芒，便摧枯拉巧般泯灭了这一切。
司徒南风神色缄默，刚要再度递出的双拳微微收缩，嘴角动了动，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随之，却被那悄无声息袭来的一剑给斩退数十丈。
司徒南风再也支撑不住，口中喷出一抹殷红鲜血，气机也随之涣散了不少。
叶无忧也并不急于乘胜追击，只是晃了晃手中剑，笑问道。
“司徒前辈，如今小子这一剑，不知是否天下无敌？”
司徒南风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目光死死盯着叶无忧，打量片刻后，却是忽然间嘶哑道。
“方才老夫还未发现，叶无忧，好一个身为剑所天成，此时的你，还能称之为人么？”
他与叶无忧境界如今相仿，均是已经到达了仙君之境，可司徒南风却是受制于白叶这幅凡人身躯，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空有境界，但却没有与之境界匹敌的相对战力。
可叶无忧的身躯，如今乃是万千仙剑重铸，早已不是寻常肉身，不仅没有限制实力，反而更添几分锋芒。
但此刻的叶无忧，还能称为人么？
司徒南风抹去嘴角鲜血，大声放言道。
“叶无忧，此时此刻，你不过是一介剑灵罢了。”
话音刚落，司徒南风的面色突然微变，身形变化之间，却是高高掠起，在空中不知转换了几个方位。
可还是被一剑斩落，如同流星一般轰然砸下，落入岛屿之中的一座高耸山峰中。
那座山峰应声而碎，崩塌瓦解，碎石飞舞之间，却又是无数道剑气悄然浮现，光彩四溢，弥漫整座天地。
上千道剑气，对于如今的叶无忧而言，只是随手为之即可。
而更为令人心神恐怖的，却还是那上千道闪烁着锋芒的剑气，其内蕴含着的剑意，却均是大不相同。
眼看着那漫天剑气就要落下，地面上终于传来了对方的一声凄厉呼喊。
“停手，停手，叶无忧，叶无忧，且听老夫一言。”
叶无忧的身形微微一顿，连带着周身气机都随之一缓，似乎真要停手。
但下一刻，他却是手中长剑一指，剑尖直直递向下方，眼中露出冷漠。
上千道剑气此刻如同密密麻麻的剑雨一般，向着下方轰然砸落。
那原本还是山峰的区域，此刻已经深深凹陷下去，剑气所至，已然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之中，是浑身狼狈不堪的司徒南风。
“不好意思，前辈你说晚了没停住，现在，你可以接着说了。”
天空之中传来年轻剑客颇为“不好意思”的声音，这让司徒南风怒火冲天，但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强忍着怒火，换上了一副平静神色，深吸一口气，娓娓道。
“叶无忧，你不能杀我。”
年轻剑客挑了挑眉，神色并无太大波动，只是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叶无忧，我现在的这幅身躯，并非老夫自身，而是那大楚白叶，想来你应该知晓，且不说你能不能杀死我，但至少，你真想要置老夫于死地的话，那么这白叶断然没生机可言。”
叶无忧的目光明显愣了一刻。
片刻后，他才神色古怪，却是脸上明显压抑着几分笑意，开口道。
“还有这种好事？双喜临门啊，感谢司徒前辈提醒，这一次，你和白叶一个都跑不掉。”
司徒南风的气息明显微弱了一瞬，却仍是接着开口，这一次，声音却是多了几分凝重。
“杀了老夫，天还是那个天，世间的武者还是任人鱼肉，侥幸飞升了，也只不过是天上人的饵料。”
“叶无忧，或许你如今已经可以无惧这些，连带着你周边的人一同脱身，天上那帮家伙就算来到人间，也制约不了你，可其余人呢？”
司徒南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平稳，眼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缓缓道。
“杀了老夫，人间至始都是这方人间，天上人依旧高高在上，在此之后千年，依旧会有无数武夫满怀期待的白日飞升，可最终等待他们的，却永远是如出一辙的结局，叶无忧，如果你杀了老夫，那这所有事情，便都是你的过错！”
叶无忧没有回话，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思索。
司徒南风瞅见叶无忧神色，当即接着说道。
“叶无忧，听我一言，你不需要站在老夫这一边，你只要静静看着不插手便是。
你如今的身躯不是仙剑铸成么？这已经是世间罕有的肉身了，到哪老夫甚至可以送你登入天门，再度淬炼仙躯，天上的剑仙气运，老夫分毫不取，全部留予你。”
“你不是还有师妹么？还有一个太白剑宗，我司徒南风承诺，会为你太白剑宗独留一份天地气运，让你的师弟师妹全部到达真仙之境，让你太白剑宗成为人世间真正的仙宗，远超世间三教，远超凡间的皇权。”
“从此之后，你便是那天上天下的剑道第一人，即便是老夫事成之后，也绝无法伤你分毫，而这一切，你完全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不阻碍老夫即可。”
极为丰厚的报酬。
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一份丰厚报酬。
恐怕没有人能抵抗住这般诱惑，这一切，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需要等待采摘胜利的果实罢了。
叶无忧目光微微闪烁，神色似乎还在思索。
司徒南风的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如此诱人的回报，他不信对方会不动心，哪怕他不动心，但自己还特意提及了对方的师弟师妹们，以及宗门。
叶无忧绝不是薄情之人，司徒南风这一点看的极为透彻，许下这般承诺，司徒南风相信，叶无忧没有理由拒绝。
叶无忧的眼眸之中，此刻终于泛起了一抹光彩。
他微微低头，望向盘膝在深坑之中，勉力支撑的司徒南风，也瞧见了对方面容上那一闪而逝的轻轻笑意。
于是叶无忧摇了摇头。
“不必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为万世开太平
“不必了。”
话音还回荡在司徒南风耳畔，突如其来的回答以至于让他一时之间愣了神。
良久，他才怔然道。
“为何？”
叶无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光扫视一圈，随即落在了手中剑上。
此剑并非临渊。
临渊剑身已经崩碎，尽管如今可以重铸，但叶无忧还需要花些时间。
这是太白剑。
太白老祖曾使用过的那柄天剑，剑名太白。
剑灵老祖依旧存于剑身之内，修身养息。
叶无忧目光看了片刻，忽然间手中剑没来由狠狠的自下而上的一斩。
自下而上。
剑气璀璨，直冲天际。
这一剑，却是直直向着天空掠去。
可天空之中空无一物，这一剑究竟朝向何方？
众人目光迷茫，可唯独司徒南风，此刻眼眸之中泛起了几分异样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一剑很快就有了眉目。
有一声苍茫吟啸响起，摄人心魄，明明不知从何而起，但却是清晰可闻，仿若声音就在耳畔。
吟啸声带着无穷的痛苦。
随即，众人只觉的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般，却是整个人身形被一股吸力给高高抛弃，任凭他们如何催动气机，也无法挪转丝毫。
叶无忧神色平淡，只是右手向着某处轻轻一勾，一抹靓丽身形便随之来到他身畔。
随即，被他拥入怀中。
他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似在安慰一般，微微俯下身，在对方耳畔轻声说道。
“我们回家。”
往日里神色始终冷漠的女子，此刻早已经是泪眼婆娑，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
叶无忧抬头望向上方，望向那一抹天空。
真正的天空。
……
在距离陆地遥远的海平面之上，突然多了数十道身形，以及一座偌大岛屿。
有一身长百丈的巨大鲲兽，此刻发出痛苦的吟啸，将腹中之物一吐而出，随即便急急朝着深海遁去，不见踪迹。
剩余下来的武者，其中有不少都是登峰境界的强者，此刻都惊讶的发现，那原本束缚他们许久的禁制，似乎消散了。
一瞬之间，几十道身形便自海面上飘然而起，踏空而立。
那些武者几乎是老泪纵横。
感天动地，在蓬莱之中，他们差点都忘了自己登峰境界能飞呢。
如今重新踏足天空，心中畅快之感不言而喻。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形，可不是放松的时候。
叶无忧持剑而立，此刻却是低着头，与身旁的一名女子说着什么，但无论他如何劝说，女子都是摇头。
最终，叶无忧放弃了劝说，一脸无奈的神情下，却是微微踏前一步，将女子拦在了身后。
陆采薇几乎下意识的就要上前，但却被叶无忧一手拦住。
年轻剑客此刻眉目带笑，温言道。
“以往老是让你在我身前，那是你境界高，这一次，该我了。”
说罢，叶无忧不去管身后人儿的怔然面容，而是神色坚毅的举起手中太白剑。
司徒南风依旧坐于岛屿上的深坑之中，叶无忧这一剑，不是朝向他的。
司徒南风此刻目光望向天空，望向叶无忧。
他想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没有杀死自己，但却拒绝了自己。
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来改变这天上天下的一切么？
叶无忧闭上了双眼。
脑海之中，此刻走马观花一般，一幕幕场景随之浮现，如同在他眼前一般。
自下山开始，再到西域佛门，仓央措立地成佛。
再至南疆五毒，王渊明一朝顿悟，空山鸟不语，花开人自留，天地儒圣。
武林盟会，剑山之上，之后，是玉垒山上十年之约，一声剑来，却是师妹入了登峰境界。
气运消散，东海蓬莱，仙宫之中，剑所天成，置死地而后生……
俊逸脸庞之上忽然挂起了一分笑意，很是开怀。
他缓缓睁开了眼，随后目光望向下方，与司徒南风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仿若在进行无声的言谈。
你司徒南风想要天上天下彻底天门洞开，气运不再为天上所夺，从此不分天上与人间。
可我叶无忧，觉得这样不对。
你之所做，只不过是消除了表面的天地界限，实际上，却依旧没有改变现状，那众生的气运，依旧会被某一部分人所夺。
依旧会有人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草芥，肆意剥夺。
消除了原本天地的界限，可却何尝不是形成了一个新的天上与人间？
这一点，我叶无忧不答应！
周身缭绕荡漾的气机忽然一瞬间收敛，再下一瞬，却是一种勃然不同的气息自叶无忧周身散发而出。
平静的双眸之中，不再是剑意如繁星般流转，而是变得一片清明，如同此世间最为干净的水面，如同刚刚出生在这世间的纯净婴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持剑，向着前方天空一剑斩出。
没有气机的回荡，没有剑意的锋芒。
甚至于，没有剑气。
这一剑，什么都没有。
轰隆隆……
可天空之中的漫天云层却是忽然倒卷万里，齐齐消散，露出了一方蔚蓝天空。
脚下原本波涛汹涌，从未静止过的海面，此刻却是忽然间静如湖面，掀不起一丝浪花。
那一剑于此刻才终于泛起阵阵光彩。
可眨眼之间，便已经剑去万里。
这一剑去往何处？
去往世间。
“这一剑，是为天地立心！”
有清脆之声自叶无忧周身环绕而出，紧接着，纷纷扰扰，却是如同一阵之音，传荡天地之间。
何谓天地立心？
天地是否有心，叶无忧不得而知，但这般天地相隔的世间，叶无忧不觉得是正确。
众生有心，人生于天地之间，皆可立之，而唯一重要的，便是你自己的本心而已。
至此之后，人世之间的道路，皆由众生自己来前行。
又一剑挥出。
“这一剑，是为生民立命！”
何谓生民立命？
生民”指民众，“命”指民众的命运。
那一剑破空而去，转眼便消逝在天际。
剑去万里，拂过残云无数，飘摇而至人世间。
燕云，大楚，西蜀……
有白发苍老老者在田中农耕，有市井小贩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叫卖，有人高坐白玉阁楼花前月下，有人身居陋室，惟吾德馨。
众生的命运，从不需要他人而立。
命运，在于自己。
再一剑递出。
“这一剑，是为往圣继绝学！”
说到这，叶无忧的话语声不知为何，似乎有些隐隐发颤。
有孩童在学堂中摇头晃脑，诵读四书五经，有读书人在草屋之中，挑灯夜读，有文士眉头紧皱，明明身处世家，却苦学兵法，有年轻武者烈日炎炎之下，独自苦修。
哦，还有一人，是个书生，此刻正在考场之中，显然是寒窗苦读多年，想要来博取个功名。
当这一剑自遥远的云端之中飘然而过时，本眉头紧锁，冥思苦想的他，却是忽然顿悟一般，欣然落笔，片刻后，交出了那一份答卷。
名为徐平的年轻书生走出了考场，望着天边耀眼的骄阳，心中思绪，却是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几分莫名的变化。
还有最后一剑。
还有最后一剑！
这一剑，叶无忧施展的极为缓慢，手中太白剑微微颤动，似乎有些难以递出一般。
他递不出这一剑。
这最后一剑，难度犹如登天一般，远远超过了前面三剑。
叶无忧身形颤抖之间，却是流露出一股狠意，那随着他剑所天成之后，已经磅礴如柱般的气运，却是陡然间缩小。
这一剑，终于再度递出了一分。
可还是没能递出。
一直在地面默默观望的司徒南风，此刻忽然间心神颤动，双眸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忽然大声喊道。
“叶小子，接剑。”
有一物被司徒南风挥手递出，叶无忧来不及反应，便已经一手握住。
那是一柄开天斧。
盘古的开天斧。
叶无忧以斧做剑，向着前方狠狠一斩。
剑气回荡，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无论是天上天下，这此世间的每一柄剑，此刻都发出了微微颤鸣。
天空之中此刻阵阵波纹缭绕，那一剑似乎就要递出，可却始终卡在临界之上，出之不得。
天空之中，此刻传来仙人震怒的话语。
“大逆行事，天道难容！竖子，休要再出剑！”
有一只大手，穿过天际，穿过磅礴云层，向着叶无忧抓来。
陆采薇此刻银牙一咬，却是瞬息之间，头也不回的持剑而去。
刘瞎子怒目而视，却是仗剑破空，一剑斩出。
一直沉默着的司徒南风，此刻却是悍然拔地而起，向着那大手而去，直冲天际。
远远的，司徒南风留下了那么一道话语。
“叶小子，你给老夫挥出这一剑！”
远在此刻万里的某处书院之中，有一青衫中年儒士，此刻却是忽然放下了手中书籍，闭上了双眼。
可他的视线，却仿若来到了万里之外。
这名已经两鬓斑白的儒士，此刻嘴角忽然间泛起一丝轻轻笑意，微微点头，却是伸出手，向着前方轻轻一推。
那一剑终于递出！
剑光璀璨至极，绽放华彩。
茫茫万里天穹，此刻被一瞬间渲染一般，明亮异常。
世间万剑齐鸣，紧接着所有长剑均都出鞘而起，向着天地某处，御空而去。
广阔西域之中，此刻突然天地茫茫梵音四起，远胜成佛之时。
道宗龙虎山中，原本只余下一朵的金莲，此刻突然泛紫，眨眼之间，便以莲生九朵，紫金之象。
微风拂过，树叶飘零，轻轻落在了水面，泛起一丝涟漪。
叶无忧此刻咬牙开口，说出了那一句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遥远万里的中年儒士也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王渊明此刻身形挺拔，不再年轻的面容上，是任凭岁月流逝，却怎么也遮盖不住的浩然气。
可他的眼中却是有两行清泪流出。
“为万世开太平。”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的师妹是剑仙（大结局）
司徒南风身形悬浮于半空之中，神色默然，目光遥望天空。
苍穹之上，有一道常人感受不到的大门，此刻缓缓关闭。
他眺望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那扇大门再也无法开启，才收回目光，身形微微一怔，有些蹒跚的默然回头，目光望向那名持剑而立的年轻剑客。
“这样做，会更好么？”
年轻剑客的气息有些微微虚浮，以至于不得不被身旁的师妹搀扶。
“从今以后，天上是天上，人间是人间。”
这是他的回答，简短却又坚定。
司徒南风没有再度言语，只是双眸之中满是复杂，身形有些微微落寞。
那一剑，隔断了天地。
从今以后，天上之人再也无法垂钓人间气运，无法再以人间为棋局，掌控世间。
而世间之人，也再无法登上天门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未来的江湖，陆地神仙，便已经是极致了。
这是好事么？
这又是坏事么？
司徒南风摇了摇头，他的心中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眼前那名为叶无忧的小子，做到了他与蓬莱都未曾做到的事情，而且，是截然不同的方法。
“接下来，你要去哪？”
叶无忧的话语传来，让司徒南风神色一愣。
嘴角泛出一丝微微笑意。
千年的谋划，于今日完结，他仿若成为了一个笑柄，也成为了一个空洞。
司徒南风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良久，他才抛出那么一句话。
“这里是蓬莱，我哪儿也不去。”
语罢，“白叶”的双眸之中目光忽然涣散，紧接着有一抹苍老虚影自其身上分离开来，向着脚下那方岛屿飘然而去。
叶无忧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动手，只是面色平静的开口，遥遥对他说道。
“你是蓬莱，还是司徒南风。”
那苍老虚影没有回头，只是转眼便已经遁入了岛屿之中。
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座蓬莱岛屿，随着自鲲兽体内重新入世，其内的武者早已四散而去，登峰境界御空而行，哪怕不到登峰的，也宁愿在海上漂泊着，也不愿在岛上多呆一秒。
但岛屿上却还是有人存在。
那是一名身着红妆的女子，在一座只剩下残瓦的大殿外苦苦守候。
大殿内，有一男子执子对弈。
他手中拈起一枚棋子，可却久久无法落子。
……
“知了，知了……”
夏蝉鸣声不止，似乎正向世人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也宣告着夏日的到来。
明明还是六月时分，却已经是炎热万分，酷暑时节，街上的人流却是丝毫不见少，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某处街边的小酒馆中，人声鼎沸，不少武者熙熙攘攘的聚集在此，借着酒劲高谈论阔。
“你们可知，那近来兴起的灵岳宗，宗主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吧？别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吹雪境，真正的大高手，告诉你们，我跟灵岳宗的宗主，可是老乡，你们啊，以后可得给我放尊重些！”
醉酒男子的话语一说出，便引发一场轰然大笑，显然没谁真正在意。
有武者打趣问道。
“你老乡那么厉害，可你练武几十年，怎么还只是个四品境界？”
醉酒男子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道。
“那，那还不是几年前，那小子去了趟蓬莱，最后从其内活着出来了，进去的时候，还只是二品，出来后，没多久就已经是吹雪境界了。
特娘的，我当时怎么就没去蓬莱一趟，如果我去了，那我现在不起码是个登峰啊！”
男子的话语之中，有些后悔和微微懊恼。
听闻男子话语，当下便立即有人嗤笑道。
“蓬莱？呵，你也不想想，上千人进去了，最后活着出来的，还有几个？
那些人出来后，就没一个不是一品的，你觉得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不到一品的，早就死光了啊。”
有刚入江湖的年轻武者，此刻听了半天，好奇问道。
“当初蓬莱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怎么越听越玄乎呢。”
此话一出，却是众人沉默了一会，随后才有人开口道。
“蓬莱岛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这种小卒哪里会知道，那从岛上回来的七十余人，无论是谁，都对于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关键他们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不想说，也没人能让他们说。”
“但你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我已经观察许久了，江湖上，这三年来，每逢过节时，江湖上那些一流宗门，几乎都是排着队的给某个宗门送礼，关键还都颇为丰厚，这不禁让人遐想连连啊。”
不少人此刻好奇问道。
“那是什么宗门？”
“太白剑宗。”
有一年轻男子独自坐在酒馆一角，手中却是拿着份江湖上随处可得百晓生的报纸，看似在看，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目光散漫。
三年了，每日都是些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这些随处可知的消息，对于他来讲，没有丝毫意义。
身为一名江湖上有名的百晓生来说，决绝想要知道的，是更为具体的消息。
可就目前而言，似乎并没有人能给他提供这些消息。
正如那几名武者闲聊时说的一样，知道蓬莱内幕的那些武者，个个都境界高深，且闭口不谈。
正当他觉得有些无聊，准备起身之时，却是忽然发现自己桌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头戴帷帽，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神色，但大体可以判断出是一位年轻男子。
决绝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似乎心有所感一般，刚刚站起的身形，又重新落座。
“这位客人，是要打听消息么？”
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
“那就是卖消息咯？事先说好，我这边给出的价钱，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决绝语气随意说道，可眼中目光在男子身上扫过，却是愈发有些疑惑。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
但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随即话语声略带笑意的轻轻说道。
“我卖的，是一个故事。”
决绝目光一愣，随即面色有几分疑惑道。
“怎样的故事？”
“一位少年剑客下山后，很长很长的故事……”
酒馆的客人换了一桌又一桌，店小二也忙活了一轮又一轮，直到客人散去，街道上的人影也渐渐稀疏，天边的烈日已经变为了斜阳。
酒馆内的客人只剩下了这么一桌，不过酒馆的掌柜似乎并不在意，没有刁难这落座一天，却只点了一壶茶水的二人。
落日余晖之中，暮色轻轻照耀在酒馆中，很是安静，仿若给这不大不小的酒馆内披上了一层朦胧面纱。
看不清面色的年轻男子轻轻叩指，敲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话语声依旧是那般平静的诉说。
“后来呀，那名已经不算是道士的道士，没有再继续对弈下去，而是起身打破了那副棋盘，选择与一名红衣女子一道离开。
有名西域的貌美女子，还是很喜欢坐在月亮湖畔，常常一坐便是一天，似乎在等某个家伙回来。
有个喜欢喝酒的老剑客，再之后没多久就不见了踪迹，想来，是不知去哪快活逍遥了吧。
那名被誉为武林神话的男子，没有在踏入江湖，也没有涉足军政，而是回到了他所属的城池之中，安心守卫一方。
有个两鬓微霜的中年儒士，现在带着一帮弟子四处游历，不拘泥于各国，而是整个世间。
有一个穷酸书生，突然开窍高中了状元，一举夺魁，如今，已经是当朝的驸马爷，要迎娶公主了。
那个喜欢去青楼的道士，最后被一堆老道士给抓走了，不再下山。
山下有位善使双剑的女子，不知道有没有等他。
但那小道很想她，他还说了，每当他想起那女子的时候，就会看一眼山脚下的云雾，看一眼，那个江湖，有她在的江湖。”
说到这，年轻男子的话语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
“对，还有那名剑客的师妹，如预料的一般，不费气力的踏入了剑仙之境，只不过，再高深的境界，也只能在人世之间罢了。”
故事讲完了。
可这名百晓生的脸色却是凝重的有些苍白。
视线望向那带着帷帽的年轻男子，决绝此刻却是已经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或者说，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年轻男子此刻没有等到决绝的回答，于是独自笑道。
“这个故事，你觉得当值多少银子？”
决绝这才从故事中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鼓起勇气，开口道。
“你想要什么。”
这一回，轮到年轻男子沉默无言了。
年轻男子忽然起身，阻挡视线的面纱之下，是一副有些开怀的俊逸面容。
他突然开口，瞅了一眼那在桌上放了一天的某张报纸，问道。
“你很会写故事？”
决绝神色微微一怔，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桌上的报纸，随后点了点头。
身为百晓生的他，或真或假的故事在这张报纸之上不知编去了多少，自然是会写故事的。
“那就好办了。”
年轻男子微笑道。
“那你帮我写个故事吧，撰写成一本书，就是方才我所说的一切。”
决绝的眼中明显有错愕之情，似乎有些犹豫。
“有难度？”年轻男子平静道。
天色似乎阴暗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秒，还是那般落日余晖映照在酒馆中。
可决绝体内的气机却是不受他控制般的牵引出体外。
“没有难度！一点不难！”决绝大声道。
下一刻，气机收拢，他才如释重负。
年轻男子微微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身形却是已经走出了酒馆。
透过窗户，决绝目光能看到，对方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负剑女子，女子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清冷，而是很为乖巧的跟在男子身旁。
如同当年下山时，一模一样。
年轻男子忽然低下头来，不知在女子耳畔说了些什么，惹得女子面色一阵羞红，双手拍打着对方，可似乎又怕力气太大，下手不由得轻了不少，这幅模样反倒是惹得男子一阵大笑。
故事的最后，是当初那一道下山的少年少女，经历无数事情后，一并行走江湖。
男子女子的身影，在落日余晖映照着的街道上，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决绝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窗户冲着街道上那对男女大声喊道。
“喂，你还没告诉我书名叫什么啊？”
年轻男子背对着招了招手，没有回头。
“就叫我的师妹是剑仙吧。”
随笔
发现还没有申请完结，所以上来发出个申请。
想了想，就写点啥吧。
算一算，这是我第二本书了。
第二本完结的书。
第一本书，三年前写的吧，50余万，看客寥寥数人。
也还好。
反正就是这样吧，又完结了一本书，85万字，不多，挺少。
从开始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吧。期间虽然有过断更，但是好歹算是完结了，没背上太监的骂名哈哈哈。
这本书的架构，并不大，开始的铺垫及布局，都可以表述出来，这并非一本长篇的小说。
天上人间天上人间。
这本书，故事只讲述到人间，没有天上。
人生在世，最为重要的，是那个人间啊。
当然，总而言之呢，格局小了。
但我觉得，刚刚好。
写书很快乐。
写书也很痛苦。
快乐的是能收获一堆即便你断更，天天喊着砍死我，但不离不弃的书友。
痛苦的是，他们真的要砍死我。
怎么说呢，虽然这本书自我感觉挺差劲的，但是好歹写出了一些心中所想。
我以前很喜欢仓央嘉措的故事，所以把他写了进去，虽然后面发现他的经历，可以说是个渣男。
我很喜欢武侠，也喜欢天刀和剑三这两款游戏，所以，又写了进去。
我更喜欢王阳明，喜欢心学，也喜欢研究心学。
所以就借着自己的一点粗鄙之见，把对心学的一点浅薄认知，给写了进去。
总之，喜欢什么，才会写什么。
喜欢写作，才会去创作。
第一本书如果只是说兴趣使然，那么第二本，则是让我知道了我真正的热爱所在。
写作这条路，想来我应该会一直走下去。
工作忙，少写点，工作不忙，多写点。（但工作真的很忙，生活的压力，远远大于创作）
或许总有一天，能真正写出些什么来。
还会有第三本，第四本，很多很多故事去待我讲述。
新书的故事，是一个轻松的风格。
太沉重了，不好，生活很累了，还是让大家看的开心点吧。
叶无忧的故事结束了，但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