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司徒南风！
伴随着那道苍老话语，天空之中此刻隐隐作响，原本已经不再有迷雾笼罩的天空之中，却是一瞬间乌云密布，阴沉黯淡。
叶无忧只回头望了一眼，便头皮发麻的快步向前急掠而去。
青冥原本笑意盎然的脸色陡然间一顿，双眼微微眯起，抬头望向空中，眼眸之中满是说不出的阴沉恼怒。
“当真是天雷滚滚啊……“
就在青冥上方的天空之中，乌云里有电光涌动，状如龙蛇，连绵起伏。
而与此同时，若是叶无忧还回头望向青冥的话，便可以发现对方周遭的空间，肉眼可查的微微扭曲了一瞬，再然后，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道蓝色光幕，此刻也是贴近了青冥周身，仿若下一秒就要将他所吞噬。
“轰！”
有一道粗壮约莫如同山峰般的巨大光柱自天幕之中轰然砸落，雷声阵阵，电光翻涌，直直砸向那道屹立在空中的持剑身影。
这岛上还有陆地神仙么！
叶无忧奔跑间，却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拂起，紧接着便以跃至空中，他抬头，却正望见刘瞎子那一脸凝重的面容。
刘瞎子几乎是见一个人就抓一个，没望见的不算，一连带着十几个人御空而行，这也就是陆地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安分一点，这岛上的陆地神仙，看来不止一个。”刘瞎子沉声道。
叶无忧神色有些奇异，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但内心却是嘀咕道。
“当然不止一个，从最初的黎冽开始，再到贺桐，再到这天上的剑仙……”
这外界百年难得一遇的陆地神仙，这一天之内已经换了三四个人。
所以叶无忧现在心情反倒是有些莫名平淡，此刻别说是陆地神仙了，就算是天人在他面前，他也不觉得如何。
话说，那道天雷此刻已经砸落，叶无忧没有回头望，但内心估摸着觉得那家伙，应该已经没了吧？
正当他思索之时，身后却是听闻传来一声怒极的嘶吼之声。
“原来是你！”
声音未至，人影先至。
有一道浑身赤红，气机暴虐的持剑身形，从后方一跃而来，转眼之间便已经越过叶无忧等人，丝毫没有停顿。
这不正是那青冥么？
他还没有死么？而且这气机比起方才，明显能感觉到更为强盛了。
“天人……”
却是刘瞎子此刻语气复杂道。
数十里距离，对于陆地神仙来讲，只是几步之遥，一跃而过。
很快，叶无忧便望见了那一座座连绵不绝的楼阁宫宇，看见了那气盛巍峨的偌大殿门。
也望见了在楼阁宫殿之上的天空中，在一片灰气缭绕之中，两道隔空对峙的身影。
尽管灰雾蒙蒙，但叶无忧还是能够认出那两人的身份。
青冥……和司徒南风。
惊讶之后，但叶无忧又迅速冷静下来。
司徒南风的出现，其实算是意料之中了。
先前或许有些不清楚，但此刻仔细想来，从当初十年之约初遇对方，司徒南风便想方设法的给自己下套。
之后玉垒山上的那一幕，实在是过于巧合，再加上叶无忧压根不信这世上的什么神仙，只觉得是江湖骗子的手法。
现在看来，不就是司徒南风，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造出了那么一幕景象，骗过了所有人。
再加上晓天教的存在，以及不断散发消息，使得各国各地的武者，都情不自禁的去往东海蓬莱，最终，却是困于这里。
这幕后的布局者，都是对方。
青冥身形有些狼狈，浑身上下，都均有些细小的伤口，正不住的缓缓溢出鲜血。
可他的眼眸却是明亮，充满怒火，气机却是比起以往，更为充沛。
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帮他说了一万句话了。
而被他眼神所指的老者，司徒南风，此刻倒是面色微笑的轻轻拍手，神色之融洽，就如同遇见了一位多年以前的老友。
“大剑仙，许久不见，境界又有几分上涨，能在此地禁制之下强行提境至天人，光这一点，就无愧你青冥大剑仙的名号。”
青冥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举起手中古剑，遥遥指向对方，方才开口。
“曾经被贬下人间的小小金仙，也胆敢评论本仙？不过数百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活着！”
司徒南风苍老眼眸微微闪烁，盯着青冥看了几眼，然后轻啧一声，微微摇头，笑道。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们天上的地方，每个仙人都似你这般愚蠢自大，丝毫不懂得审时度势，剑仙大人，你似乎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青冥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露出讥讽之色，目光在司徒南风身上一扫而过，不屑道。
“司徒南风，不会以为吞了几方人间气运就能翻江倒海了吧？我现在，可是天人。”
青冥语气自信，并未有丝毫退缩。
天地法则，天上管不着，可在人间，纵然你天上是什么大罗金仙，在人间，你也只能是陆地神仙境界。
当然些许优秀的，也可以如同青冥这样，强行无视几分规则，将自己境界提到天人境界，但不能长久罢了。
这条规则，对于天上人如此，对于人间也是一样。
凡间武者，达到陆地神仙，便可白日飞升，但也可以在人间逗留一段时日，做一做真正的潇洒地仙。
但也有那么几名绝世天才，曾经在到达陆地神仙之后，又再度破境，达到了天人境界。
然后就立刻飞升了，丝毫不允许逗留。
所以说，任司徒南风吸收再多气运，他撑死了也只是一个天人境界罢了。
这一点，青冥也是一样。
更何况，他青冥还是天上仙人之中，为数不算太多的实战派。
天上仙人三千万，道佛儒三家便占去大半，这些人，念经颂德可以，可论起打架，他们可不会。
所以青冥丝毫不惧，同境界之内，他还从没怕过谁。
更别提在他映像之中，眼前这司徒南风，当初只是一个修行了些许道门旁经飞升上来的小仙罢了，根本就没有几分实力。
嗯？
青冥眼中泛起一丝些许疑惑。
既然眼前这司徒南风当初只是一名小仙，又是如何触犯天条，被贬落人间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开门
当那一道人影自空中坠落，叶无忧才恍然惊觉，自己以为的世间武道极限，其实还很粗浅。
青冥的身形坠落在地，发出沉闷响声，紧接着，是他手中的那柄古剑，触及地面，沿着碎裂之处，顷刻间分崩离析，散落一地。
天空之中，此刻只剩下了一道苍老身影。
司徒南风正目光注视着下方，远远的，似在微笑。
刘瞎子此刻脸色有些阴沉，手中怀瑜剑紧握，但却不发一言。
他说不出话来。
一品四境之上是地仙，而陆地神仙之上，还有天人。
天人便已经是这人世间的极限了。
方才空中那一幕幕的场景，那青冥的诸多精妙剑法，那玄妙不与人知晓的强大剑意，都深深映入在众人眼帘之中，令人心神震撼。
强行打破规则提境至天人的青冥，真的比起陆地神仙，要强上了太多太多。
哪怕双方处于对立面，不是一路人，但包括叶无忧在内的所有剑客，都无疑看的心旷神怡，所学甚多。
他们甚至不约而同的泛起同一个想法。
这怕就是人世间的剑术极致了吧？
应该是吧。
但也只是应该罢了。
因为任那青冥剑术万般变化，剑气如何纵横，剑意如何精妙，可却始终被司徒南风轻易破除。
没有人知道司徒南风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身上没有多少气机波动，但只要挥一挥手，那诸多剑气便会被一股莫名力量所阻，随后烟消云散。
而当青冥好不容易破除万般阻拦，剑至对方身前时，司徒南风的身上，却是总有一圈淡淡白芒泛起，阻隔了青色古剑，令青冥无从下手。
那白芒，与那之前药园中的阵法，有那么几分相似。
在战斗的尾声，却是司徒南风伸出右手，对着青冥虚空一握，阵阵刺骨的崩碎之声从青冥体内传出，他那原本强大的气机顿时随之消散。
那位据说是大剑仙的青冥，在生命的最后时分，只是木然立于天空之中，眼神有些怔然，只是低头望了一眼手中剑后，又抬头望向前方，怔怔道。
“原来如此。”
随后的一幕，叶无忧他们也已经看见了。
天空之中的老者此刻笑意盎然，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缕浓厚宛若实质化的金色气息便从青冥的尸首上浮现而出，随之被司徒南风吸去。
轩辕氏眼眸之中金色光芒跃动，隐隐有蛟龙虚影浮现，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出手。
他不敢轻举妄动。
值得一提的是，自轩辕氏身上那蛟龙吸收贺桐的仙魂后，轩辕氏已经不知何时，到达了登峰境界，甚至距离造极，也只差一丝丝的距离。
而且，还在隐隐约约的持续增长，若是给与他时间，只怕又是一个造极。
可在眼下这场面中，造极，却是显得有几分不够看了。
那缕金色气息终于被司徒南风吸收殆尽，不知为何，司徒南风的身形看起来，都要年轻了几分。
已经年轻许多的老者此刻颇为舒畅的开口道。
“大剑仙的气运，当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只此一缕，便胜却之前千万。”
说着，司徒南风又低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而过，在刘老的身上微微停顿，随即感叹道。
“不错不错，不必惊慌，这是你在此间蓬莱得到的机缘，老夫还没那么小心眼，一个陆地神仙罢了，我不杀你。”
刘瞎子面容愤恨，目光陡然凛冽起来，以他的脾气，哪容的了这般话语么，当下就要举剑回应。
可却被身后的叶无忧死死拉住。
“刘老，没有必要。”
司徒南风见着下方叶无忧，眼神之中有些许奇异，却是呵呵笑道。
“叶无忧，你果然比我想象的更为出色，老夫也要谢谢你，若非是你，可能眼下这进程，还要慢上几分，但眼下，却是已经完成了。”
叶无忧听闻，先是一愣，随即丝毫不尴尬的摆了摆手，轻咳一声，道。
“没事没事，小意思了。”
他这般回答，反倒是让天空之中的司徒南风一时语塞，顿了一会，才哈哈笑道。
“好，好小子，真是个奇才。”
司徒南风大笑着，随即伸出手，向着下方张开手掌，语调平缓，但却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人已经到齐，那么，开门吧。”
叶无忧转头回望，望向四周。
四周是为数不多的人群，稀稀疏疏，分别站在四周。
约莫有一百余号人。
这其中，有白叶，叶音等人，有道门的白胡子道人和商陆，有十夏，有张明轩，有谭清风……
还有许许多多看着眼熟，但却叫不出名字的武者。
均是面色疲惫，身上也各有伤痕。
而身后那道夺命蓝圈，已经就在边境上，但并未再上前，而是就停留在那儿，留下了一处包括宫殿在内，约莫十里地左右的圆心空缺。
圆心内，有一百多号人。
而蓝色光幕以外……
这一百多号人，便是最后剩余的武者么？
饶是叶无忧，心中也未免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凄凉。
数千人进岛，可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么些人。
叶无忧能想象，若是此般还能活着回去，这一代的整个江湖都要萎靡许多，各宗各派之间，免不得要来几次大换血。
因为那些宗派的长老，乃至宗主，以及更为重要的门派天骄，新鲜血液，都已经损失大半了。
到那时，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阵，有些人还不清楚状况，什么叫开门。
但白叶却是先行上前一步，随手一挥，一道令牌便向着天空甩去，被司徒南风一把接住，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即一手掐诀，对着令牌默道。
“去西门。”
有白叶带头，其余三人也没再犹豫，各自丢出令牌。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叶无忧掏出那已经放在自己身边数年的青龙令牌，看了一眼，随即猛然一甩。
去你的令牌，我早一万年就不想要了！
司徒南风一一收下，四道令牌，分布四方。
有一道光芒此刻忽然显现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自天空上包裹宫殿。
光芒流转，清晰可见，映照着宫殿显得极为璀璨华丽。
又是阵法么？叶无忧心中思索。
这令牌，便是打开这阵法的钥匙不成？
那道光幕此刻颤了一颤，自最上方泛起阵阵涟漪，但却始终没有消退。
司徒南风目光平静打量着这一切，似乎早有预料，叹息一声，语气显得有颇为无奈道。
“四道令牌，果然还是差了些火候，也罢。”
说完，他目光看向下方，看向下方的众人。
也看向了叶无忧，向他递去一个莫名的笑容。
随之，他才再度开口，轻声道。
“就从你们当中选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只是炉鼎么？
从我们当中选？
司徒南风的话语，有些让人摸不清楚头脑，叶无忧显得有几分不明白。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司徒南风的目光在下方人群之中来回扫视，最终却是落在了一人身上，神色露出几分欣然。
被他目光注视着的那道男子身影，气机有些微微凝固。
他的神色一瞬之间有些难看起来。
可司徒南风却是微笑摇头道。
“就是你了，青龙命格。”
说着，司徒南风一手在胸前掐诀，另一只手大袖轻拂。
白叶的身影就那么在众人的身前，忽而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却是已经到了天空之中。
有一道磅礴光柱自正门处激荡而出，直指天穹。
白叶的身形就那么被光柱笼罩在了其中。
身形消瘦的那位大楚枪王，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目光如炬，却是双臂大袖随风飘起，就要对着那光柱一拳轰出。
可却被司徒南风轻轻一拂袖，随之化解。
这位已经不知是何境界的老人，此刻目光望向正脸色难看的白叶，轻轻笑言。
“小子，给老夫乖乖站好，借你几分气运罢了，这四象阵中的青龙之力你若是能领悟一二，这才是你小子天大的机缘。”
有丝丝缕缕气运之力自白叶天灵溢出，汇入光柱。
这是气运之力，缥缈无形，在场之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感受到。
张明轩，白胡子道人，以及，叶无忧。
叶无忧能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气息，很微弱，比起之前那几位仙人身上的气运之力，简直不堪一提。
可与此同时，似乎是建立起了几分联系，白叶的神色有几分错愕，目光望向脚下，内心犹豫之后，却是就那么在空中原地盘膝而坐。
对于白叶来说，这无疑于是一场危机。
谁也不知道气运之力究竟对人影响有多大，损失的几分，又会有什么影响。
但既然已经无法避免，倒不如抓住这份机遇，看看能从中获得什么。
危机危机，永远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白虎命格，就你了。”
司徒南风手指一点，轩辕氏的身形却是浮现于天空之中，落于西门。
“玄武命格，倒也有一个不错的存在。”
叶音的神色露出愤恨，但却无法反抗，只能落于东门。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此为四象。
四象阵法。
再为愚笨之人，此刻也明悟了几分这其中端倪。
但此刻青龙白虎玄武，三象以出，还差朱雀。
谁是朱雀？
司徒南风目光飘忽，在人群之中扫过，最终，却是落在了叶无忧身上。
叶无忧顿时感到一股寒颤。
伴随着寒意的，还有一股深深的疑惑。
啥玩意？选我做朱雀？
我气运不值钱，被师妹吸了都不知道多少了，气运在被吸一点，他叶无忧倒是不在乎。
可叶无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跟那什么朱雀命格八辈子犯不上关系啊。
可司徒南风的目光，却是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正当叶无忧疑惑之时，司徒南风的目光却是轻轻移开，随即轻轻开口，似笑非笑道。
“叶无忧，你且看朱雀是谁？”
一抹靓丽身影此刻蓦然浮现于天穹，落于南门，那象征着朱雀之门。
那是一名持剑少女，此刻眼眸之中带着些许迷茫，但随即却是变为冷漠。
叶无忧的神色一瞬间凝固。
还不待他做出反应，司徒南风再度拂袖，却是又有几道身影在天空之中一一浮现，但却没有落于光柱之内，而是被丢至众人跟前。
吴邺，小九，以及移花宫的几名女子。
气机有几分虚浮，但身上并无任何伤势，只有吴邺嘴角隐隐溢出鲜血，看起来是受了些内伤。
但这一切叶无忧丝毫没有在意。
他只是双目圆瞪，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天空之中那一抹熟悉身影。
陆采薇！
原先叶无忧还在奇怪，为何这般轰动的声响，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陆采薇的气机。
即便到最后这一圆心内，也未曾见到自己师妹的身影。
他不认为陆采薇会出什么意外乃至于身死于这蓬莱岛中，一方面，是对于自己师妹强大实力的自信，一方面，却是两人之间，尽管气运已经不再被吸收，但却始终有一份若有若无的联系。
那丝联系还在。
可不曾想，最终自己师妹，却是落在了司徒南风的手里。
怒火中烧。
叶无忧的头脑之中此刻嗡嗡作响，但神色却是无比平静，平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双眸之中，隐隐泛红。
他轻轻挥手，临渊剑跃然浮现在他的身前，将其一把握住，随即直指天空。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如同死寂的湖水一般，不带起一丝波澜。
“把她放下。”
轻轻开口。
却声若洪钟。
司徒南风注意到了这一幕，又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
苍老面容之上，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笑意。
他似乎很满意对方这样的反应，但又有些不满意。
索性，他开口道。
“先前老夫正在闭关，却是这小丫头带着这伤残先行到达了这儿，可那时太早，放任她们在此地也不是个事，所以老夫就使了点小手段，让他们画地为牢。”
“叶无忧，眼神莫要凶狠，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虽然天赋不错，但老夫可没兴趣。”
叶无忧神色平静，不知是听取了对方的话语，还是没有听取，总之，眼眸之中的赤红此刻缓缓消退。
转而为之的，是一片清明。
“把她放下。”
这是叶无忧第二次重复这句话。
身为陆采薇的师兄，也是她的“炉鼎”来讲，叶无忧此刻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师妹的气机变化。
气机平稳，没有伤势，甚至在那磅礴光柱笼罩之下，有些隐隐上涨的迹象。
再往上，便是造极了。
可陆采薇的气运，却依旧微不可查的缺失了几分。
不多，很少，但却缺失了。
以至于叶无忧隐隐发觉，自己体内那被王渊明，以儒圣手段封存的气运，甚至有些隐隐松动。
他知道，当这最后的禁制松动，便是自己气运荡然无存，身死道消之时。
握剑的手依旧牢固。
可握剑之人的心中，却是没来由泛起几分难免的复杂。
炉鼎，终究是炉鼎。
叶无忧心中默默自嘲道，可随之摇了摇头，似乎要甩去这些念头，神色一瞬间认真起来。
无论是为了陆采薇还是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他叶无忧都要准备开始拼命了。
可天空之中的司徒南风，却是好像能看穿人心境一般，悠然开口道。
“炉鼎，终究只能是炉鼎么？”
第三百六十章 一剑足以
本已经提起浑身气机，准备逞搏命之势的叶无忧，此刻却是目光一顿，沉默良久后，方才语气有几分艰涩的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
天上的老者依旧是那般悠然神情，目光轻轻转向叶无忧，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叶无忧，说句有些夸张的话，这一代普天下的武者之中，唯独你，让老夫另眼相待，很是欣赏。”
叶无忧皱了皱眉，手中剑不曾放下，可口中话也不曾说出。
但司徒南风显然也很明白他的意思，此刻的叶无忧，神情之中无不述说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
司徒南风笑着解答。
“叶无忧，你是不是很惊讶老夫会这般说？是不是觉得老夫是在骗你？”
叶无忧依旧没有开口，但脸上的神色，却述说了一切。
苍老却又沉稳的话语接着传来，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境界不高，直至目前，也不过一介吹雪境界。”
“你天赋不好，虽然你习武方才十余年，但同龄之中，远胜于你者，大有人在。”
“你剑意尚可，但却剑法不精。”
“你造化不一，更是气运被夺，陆地神仙与你几乎无缘，此生难有更高成就。”
站在一旁的商陆听的有些迷茫，但转了转眼珠，却感觉有几分好笑。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但对于司徒南风的这些话语，叶无忧倒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也没有再那般打岔，只是淡然道。
“所以？”
司徒南风笑意温和，似乎从头至尾，一直都是这般笑容。
“可天赋，境界，剑术，武术绝学，乃至于那被天上仙人相夺的气运，在老夫眼里，却是连鸡肋都不如。”
“叶无忧，你从练剑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这女娃娃的炉鼎。”
“你天赋不敌她，剑术不敌她，气运不敌她，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努力，你也比不过她。”
“最后的结局，若是正常下去，无非就是这丫头步入地仙，你被抽空所有气运，可这丫头呢？
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肯低头的，最终也不过是沦为天上那帮人的饵料，这些，叶无忧你知道么？”
叶无忧嘴角抽了抽，似乎是笑了笑，不可置否。
司徒南风目光奇异，停顿了片刻，见叶无忧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才轻笑开口道。
“那么现在，叶无忧，老夫给你一个机会，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
司徒南风伸出手指，指了指那被困于朱雀光柱之中的陆采薇。
“如若你想，老夫就将她的一切，都赠送与你，一切气运尽归于你，你不再是炉鼎，她，才是你的炉鼎！”
手中持剑的白衣少女神色平淡，眼睑微敛，脑袋向着下方微微垂下，似乎是想要遮盖几分眼中神色。
光柱能阻断气机，但却没有阻断声音。
外面所发生的事情，所说的话语，她听的一清二楚。
但她又应该做什么呢？
这是事实啊。
在移花宫一年时光中，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子，此刻却是低下头，无声言泣。
心绪起伏不定，那绝情丹的剧痛在她身体中翻涌，令她止不住的皱眉。
静下心来，想要压抑住心中那起伏不定的情绪，但却久久无法平息。
天空上，老者面带笑容，神色悠闲，似乎在等待着回应。
地面上，面色已经有几分沧桑的年轻剑客容颜依旧，目光沿着那道通天光柱回转，望向天空上那位眉目带笑的老者。
他的面色微不可查的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某些情绪，最终，还是换上了一副平静面容，开口道。
“为什么？”
“因为独特。”
几乎是话音刚落，司徒南风便有了回应。
“因为独特，叶无忧，在你小子的身上，有着老夫看不清的独特之处。”
“天赋，境界，武学造诣其实都算不得什么，这普天之下每个人的气运，老夫都看的一清二楚。”
“叶无忧，你的身上，有老夫看不懂的东西，你身上的气运，看起来与寻常武者无异，可实际上，却与这世间所有人的气运都大不相同！”
“还有你那奇异的思维方式，甚至一度让老夫认为，你……”
说到这，司徒南风神色不知为何有几分犹豫，话语也停顿了片刻，但最终，却还是深深看了叶无忧一眼，然后淡然道。
“你不是此世间之人。”
沉默。
在场众人皆是寂静无言，却是说不出话来。
世间有一种术法，叫做望气。
此望气并非医术，而是看到别人的气运，此术与境界无关，可以说是纯凭天赋，记载之中，即便是没有丝毫境界的寻常人，也能有会望气之术者。
但这些人，极少极少。
少到以至于，在场众多人之中，只有张明轩略通一二。
此刻听闻司徒南风的话语，张明轩更是睁大了眼睛，想要一看叶无忧的气运。
可却是如同之前一样，看着还算雄浑，但却是外强中干，其内虚弱至极。
可司徒南风这般话语，会是假的么？
叶无忧沉默，心中却是一片明了。
不是此世间之人么？
在这世间度过的十数年，一切的一切，早已经让叶无忧习惯如常。
如果对方不提起，他甚至都要忘却自己的由来了。
“原来如此么……”
叶无忧自顾自的喃喃道，神色一片清明。
天空之中的老者还在等待，笑容之中信心满满。
“怎样，叶小子，如果你同意，老夫就送你这场造化，并且收你为徒，并且老夫还可告诉你，老夫日后的目标，就不再是这小小人间了，而是天上。”
足够丰厚的条件。
足够诱人的条件。
甚至于，就连张明轩的眼中，都出现了那么一丝向往。
那可能是全天下最鼎盛的剑意，那是最为丰厚的气运，那是摆在眼前的陆地神仙境界。
陆采薇的神色此刻有些黯淡，三千青丝此刻随意垂下，遮盖住了她的半边脸庞。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司徒南风眉眼之中有着些许不耐。
叶无忧此刻终于是做出了回应。
回应很是简单，简单到连话语都不用说。
一剑足以！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还有几剑
有一剑忽而浮现于天地之间，自天上到地下，又自北向南一剑斩去，仿若自天际之间掠过，一剑出，席卷万里风云。
在这岛屿的正中心，那仅剩的一团团迷雾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周遭的参天古树仅仅是被剑气所波及，便顷刻间拦腰斩断，分崩离析。
如若在场之人有眼光稍尖一些的，便会发现这一剑如同之前那位天上的大剑仙，青冥所使出的剑式有几分相仿。
剑气自上而下，自北向南，自天际而来，到人间而去，在没有半点浮云的天空之中，挂出了一道璀璨的白色匹练。
一线天。
只有一线。、
这是地仙一剑，也是叶无忧在目前为止，所能挥出的最强一剑。
因为这道剑气，并非是后得的剑气，而是那最初始的三道剑气之一，当然，时至今日，也仅剩下了这一道而已。
司徒南风问叶无忧要回答。
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与师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剑气掠过，向着司徒南风当头斩下。
虽然只有一线，但还是轻轻擦过了白叶所在的青龙光柱，光柱微微颤动，但并未有任何崩碎迹象，反倒是惹的其内正沉浸感悟的白叶，一下子收不拢心神，竟是面色阴沉之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目光深沉，冷冷盯着叶无忧，神色不言而喻。
倒是叶无忧，神色丝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正眼看他，只是眼角余光一扫而过。
看样子，是有些痛惜没把白叶一起宰了？
那道剑气终于落下，司徒南风面色有些平淡，又有些无奈，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
但苍老眼眸还是或多或少多了些凝重，却是凝神，向着前方大袖拂起，另一只手在袖中轻轻掐诀，比了个玄妙的古朴法印。
不为人知，不为人见，总之那道剑气，此刻就随着司徒南风的动作，忽然凝固在了天空之中，宛若被静止。
距离司徒南风的额头白发，不足三尺。
老者凝重的神色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多了几分轻蔑笑意，随即轻轻一指，就那么伸出，抵在了那已然被静止的剑气之上。
如同春雪遇骄阳，那一线天的地仙一剑，此刻转瞬消融。
一直凝气相望的刘瞎子此刻神色有几分黯淡，似乎有几分失望。
在他的眼中，叶小子的这一剑，可以说是地仙的极致了。
他知道叶无忧有秘密，能挥出地仙一剑，但直到他真正到达了陆地神仙之后，他才明白，之前叶无忧那地仙一剑，只是形似而已，论起真正的地仙一剑，与之相差甚远。
但这一剑，是真正到达了剑仙的境界，刚刚踏足陆地神仙的刘瞎子，也不能轻易挥出。
这一剑，在他的心中，还是很有希望的。
哪怕，能伤到对方一点也好。
但现在看来，那天空之中的司徒南风，真的是诡异的过分，即便是那位真正的剑仙，也无法伤及对方一根汗毛。
叶无忧的面色平淡，不悲不喜，可眼光却还是紧紧望着天空。
那道剑气几乎是消融殆尽。
嗖……
细微破空之声传来。
老者微微一偏头，眼中有些惊愕，但似乎又一切早有预料。
可一缕苍白发须却是顺着发梢落下，散落空中，被残余的剑气波动给搅碎的一干二净。
那道剑气终于消融殆尽，可其内那道隐藏极深的细小剑气，却是将老者的一缕白发斩落。
子母剑。
叶无忧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剑果然不出意外的，根本杀不了对方。
但也丝毫不出意料的，伤了对方。
哪怕只是一缕白发。
天空之中的司徒南风似乎有些微微愣神，似乎是没想到一般，面色也从从容，转而为了隐隐的愤怒。
他有些生气了。
但并没有结束。
第二道地仙一剑顷刻间到来。
不再是一线天，而是声势更为浩大的一剑。
司徒南风面色阴沉，刚欲再度提手做挡，但那一剑却是与之失之交臂，交错而过。
他不由得再度愣住了。
那道剑气不偏不倚，却是骗过了所有人的目光，轰然砸落在了一道光柱之上。
朱雀门。
光柱之中的少女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心神领会之间，也是反手递出一剑。
双剑齐下。
那道光柱应声而碎，其内那道靓丽身影随之冲出，落于地面。
叶无忧这才发出一声爽朗之笑。
青龙光柱内的白叶，神色阴沉，但却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方才的第一剑，看似无意间与他交错而过，但实际上，却是叶无忧再试探这光柱是否能被打破。
如果这光柱脆弱到能轻易打破，其内的人又是否会受到伤害，这一点，叶无忧也早有想法。
第一剑，就算真打破了光柱，顶天了赔上一个白叶，丝毫不亏。
而剑气轻轻擦过时，那光柱明显颤了颤。
于是叶无忧心中便有了答案。
所以他递出的第二剑，看着声势浩大的一剑，其威力却还不如第一剑。
但却让司徒南风错以为这一剑，是斩向自己的。
可却另有别处。
四道光柱，此刻被打破了一道。
司徒南风自以该种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后，神情第一次浮现了愤怒之色。
“叶无忧！”
话音苍老，声音沉重。
却是不怒自威。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悄无声息，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叶无忧斩出了第三剑。
这一剑，看似向着司徒南风，但实则向着叶音所去。
故技重施。
但却终究无功而返。
叶无忧有些轻轻叹息，至此为止，三剑已出，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剑。
无济于事。
化解去第三剑的司徒南风此刻深深的看了叶无忧一眼，神情却是不知如何的，竟是冷静了下来，不再有愤怒之色。
苍老话语自空中传来，却是司徒南风开口道。
“千年修行，老夫却还是轻易动怒，实则不该。”
“叶无忧，你是真的出乎我意料，老夫的眼光也果然没看错，不过老夫就站在这里，你还有几剑，大可一试。”
叶无忧眼神轻瞥，想了想，风轻云淡的回应道。
“还有一剑。”
“一剑？”
司徒南风却是忽然哈哈大笑，轻啧一声，却是右手对着叶无忧轻轻一握。
叶无忧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却是已经身形浮现于天空中，就那么直直站在了老者身前，不得动弹。
司徒南风目光没有看向他，反而是先望向地面，双手掐诀，沉吟片刻后，却是声音悠然道。
“仙宫已开，在此地的所有武者，都去追寻你们的机缘吧。”
伴随着话语，地面上传来阵阵轰鸣之声。
尘土飞扬之间，却是有四扇透露着悠久古老的大门，此刻缓缓开启。
第三百六十二章 解惑
还仍在地面上的众人，此刻听闻司徒南风的话语，均是四顾相望，面面相觑。
机缘？攫欝攫欝
直到今时，已经没有人认为这是什么机缘了。
在这已经死去了不知多少条性命的蓬莱岛屿之中，就算再有天大的机缘，那也得有命才能花啊。
纵然像那位刘老前辈一朝晋入陆地神仙又如何？
可最终是否能活着走出这蓬莱，还不是要看天上那位的心思？
这哪是什么蓬莱仙岛，这分明是一座鲜血淋淋埋葬了不知多少枯骨的修罗岛！
“嗯？”
天上的老者此刻轻咦一声，声音中透露着些许不满。
地面上的众人便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却是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朝着那已经宫门大开的仙宫之内跑去。
进，还能活些时日。
呆着不动，怕不是现在就得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刘瞎子没有动，只是持剑冷眼相望天空。
但随即，却是一掌拍来，将他硬生生的给挥进了仙宫之内。
“至此，只能进，不能出。”
司徒南风笑着收回了手，继而将目光转向身前。
身前是叶无忧……以及陆采薇。
方才陆采薇并未进仙宫，而是如同叶无忧一样，被老者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给挥手带到了身前。
“女娃娃，收敛起你的剑意，在老夫面前，你连出剑的机会都不会有。”
陆采薇双眸之中光芒流转，却始终不肯卸下气机。
“师妹，收剑。”
有一道温润嗓音自身旁传来，陆采薇闻声，将手中春秋归入鞘中。
司徒南风没有说话，只是眉间挑了挑。
叶无忧也没有急着开口，但却是忽然心头一动，眼眸之中闪过一些微不可查的微微颤动。
如今离陆采薇离的近了，不知是王渊明给自己的禁制出现了松动还是被司徒南风动了手脚。
总之，即便是现在，此刻，叶无忧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有些虚无缥缈的气运，正一丝丝流逝。
很少，只是一丝。
但却流逝不断。
只要自己还在陆采薇身旁，只要两人相隔的近了，自身的气运便会不断流逝，失去，直到消失殆尽，身死道消。
司徒南风此刻终于开口，语气颇有几分嘲弄。
“察觉到了么？炉鼎。”
叶无忧神情自若，双手此刻横于胸前，语气坚定，却又带着轻松笑意道。
“前辈把我拎上来，就为了说这事？”
司徒南风摇头，“自然不是。”
他忽然伸出手，朝向叶无忧身前，虚空一抓。
有一缕虚无缥缈的气运被司徒南风握在手心。
叶无忧的指间微微颤动了一下，但环绕胸前的双臂暗自发力，却是紧紧压住这份颤动。
眼前目光黯淡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如同久坐久蹲久了，忽然起身，眼前阴暗交杂不定。
气机依旧，境界犹存。
只是自身气运，又那么悄然少了几分。
面容上终于是掩盖不住的，悄然泛起一丝苦涩。
感受不到所谓气运的持剑少女，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却能感受到自己一旁师兄的面色变化。
秀眉一展之间，双目寒意顿生，右手已经附上了剑柄。
几乎是一瞬之间，杀气弥漫了这狭小的方寸天空。
可却被司徒南风随手一挥，给挥推数十丈远，更是浑身如同凝固一般，在不得动弹。
“这女娃娃有些胡闹了，叶无忧，既然你不愿取你这师妹气运，也不愿拜老夫为师，那老夫也只能取你一丝气运。”
“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与众不同的气运，究竟是从何而来。”
司徒南风苍老眼眸之中却是精光绽放，死死盯着手中那一缕无形气运，似乎要透过这一缕气运，看穿叶无忧的全部一般。
叶无忧心中此刻却是莫名起了一丝担忧。
这老家伙，还有这种本事的？
这要是能看到自己曾经的时代，那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司徒南风的眼神之中此刻泛起一丝疑惑。
叶无忧心中有些嘀咕，莫不是真能看透？
但他多虑了。
司徒南风面色难得有些阴沉，沉默片刻，却是目光望向叶无忧，开口道。
“你这小子，气运古怪的很，命理错乱，交杂错落，连半点都看不清。”
叶无忧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然后点头再摇头。
他听不懂，但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很独特的样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一次，是叶无忧先开口询问道。
“司徒前辈，晚辈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还请问小子解惑。”
司徒南风本来还在思考如何开口，此刻听闻叶无忧的话语，却是面色微微错愕了几分，然后神色奇异道。
“叶小子，你为什么觉得老夫会为你解惑？”
身着破烂青衫的青年剑客面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朗声道。
“前辈谋划了这般悠久岁月，布下这么大一个棋局，时至今日，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可谓是到了收网之时，司徒前辈，我说的没错吧？”
司徒南风默不作声，但却微微点了点头。
叶无忧话语顿了一顿，随即却是换上了一副灿烂笑容，可声音却是平稳道。
“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这么多事情，就不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么？这么长的岁月里，前辈你应该谁都不敢吐露吧？”
司徒南风神色有几分怪异，目光第一次有些闪烁不定，良久，却是不再压抑，丝毫不顾及的捧腹大笑起来。
笑的极为畅快。
与他那平日里的虚假轻松笑意不同，这一次，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叶无忧也笑了。
就那么笑着看着身前的老者。
老者一瞬间直起身躯，刚刚还满是笑容的神色转瞬变为满脸肃容，周身的气势也陡然一变。
若说方才的司徒南风，如同大海一般，海水深不可测，虽然神秘，但却并无压迫。
那么此刻的司徒南风，却是如同一座参天高的山岳，气势凛人。
“很有意思，谋划了这么久，也确实累了。”
司徒南风的语调平缓，声音沉稳，与之前的话语声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一刻的司徒南风，真的就如同世外高人一般。
“叶无忧，如若是听了老夫的话语，那么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叶无忧笑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很明白对方话语间的意思。
司徒南风可以说出他的谋划，可以说出他的布局，可以告诉自己，他最终的目标。
但自己听了之后，那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生或死。
要么，是妥协下来，如对方话语说的一样，先夺了师妹的气运境界，然后拜对方为师，与其彻底站在一条船上。
要么，就是身死道消，化为一堆枯骨，长眠于此地。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还有人间
“什么是仙？”
司徒南风的目光此刻望向叶无忧，目光平淡，声音却是凝重的不起一丝波澜，如同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沧桑老人，在向孩童问话。
叶无忧做出了回答。
“这世间不曾有仙存在。”
司徒南风眼角之中泛起一丝异样光彩，但却是接着厉声呵斥道。
“一派胡言，你已见过仙人，更是知道一品四境之上则是白日飞升，怎会没有仙？”
叶无忧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前老者的神情变化，只是默然作答道。
“神仙也是人，也不过是这漫长岁月中的一个武夫，或是一个修道者演变而来。”
“儒圣从出生便是儒圣么？曾经也不过是个负笈游学的读书人。”
“道家大真人从开始就是真人么？也曾不过是破旧道馆之中的一方小道罢了。”
“活佛从最初就是活佛么？不过是一个贪恋世俗女子美色的假和尚罢了！”
说到这，叶无忧的话语停顿了一刻，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着开口，声音淡然却又坚定无比。
“那么仙人难道就是仙么？究其根本，不过也是与我们无出一二的凡人。”
“只不过，生的早了些，境界高了些。”
叶无忧补充道，话语有几分嘲弄。
面前司徒南风的脸色，伴随着叶无忧的话语，逐渐阴晴不定。
“你说仙人不过是与你一样的凡人？”
司徒南风面色阴沉的在空中踏出一步。
仅仅是一步。
一丝丝气机自对方身上荡漾而出，仅仅是气机，就让叶无忧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股莫大的无形威压，就如同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岳，如同汪洋之上的惊涛骇浪，向着叶无忧阵阵席卷而来。
汗水浸透了已然破旧的青衫，青年剑客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目光依旧坚定。
事到如今，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可眼前的司徒南风，面容却是忽而由暗转晴，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有些奇异的微笑。
这位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怪异。
“你说对了。”
这回轮到叶无忧惊讶了。
司徒南风并没有在意叶无忧的神情变化，只是在其身旁，低声笑道，笑声有些毛骨悚然。
“仙人？自诩为仙？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老夫的目的，告诉你也无妨。”
“小子，你可听好了，既然天上那帮自诩为仙的家伙定下重重规矩，如今更是稳坐钓鱼台之上，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时不时垂钓人间气运，这样的仙人，要之何用？”
“天上的气运越雄浑，人世间的气运就愈发衰落，为何这些年武道高手难寻？早千年反而能有陆地神仙的存在？”
武学书籍愈多，心法愈多，经验愈充足，可为何后世的武夫却还不如早年的武夫？莫非真是人天赋不行。
“原因很简单，那都是因为这人间的气运，都被天上垂钓了去，只进不出，肆意掠夺。”
这世间，仙凡有别。
凡人白日飞升之后，是去往天上仙宫。
可那天上仙宫，又究竟如何，叶无忧没有看过，他并不知道。
但在这蓬莱岛内所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却是无疑将血淋淋的事实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天上仙人的位置已满，如今的飞升，除去个别之外，几乎都是变为天上仙人的饵料，一身修为刚至巅峰，便身死道消。
司徒南风此刻目光透露着无比的深邃，却是盯着叶无忧，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老夫此行，就是要将这天地之间的界限彻底打破，从今往后，不分天上与人间。”
“我要这日月归行，我要这天地相通，我要天上那帮人积攒无数年的气运，尽数倾泻入人间！”
“这，才是老夫的目的所在。”
司徒南风说完，长长呼出一口气，深邃的眼神之中，却是显露着些许坦然。
或许的确如同叶无忧所说，隐藏在心间很久很久的事情，说出的那一天，整个人会轻松不少。
司徒南风的话语显得有些慷慨激昂，更是深明大义，配合上他如今的神态气势，真是如同正义之士一般。
可叶无忧神色却是一瞬间变得无比怪异。
老实说，对方这番话语，并没有什么问题。
逻辑也理得通顺，前因后果，如今的叶无忧也略知一二。
若是王渊明站在他身前说出这番话，叶无忧丝毫不觉得有何怪异，反而深以为然，无比认同。
可说出这番话的，是司徒南风啊。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便让数千武者白白死去，自这蓬莱仙宫之事传出，江湖上掀起的腥风血雨，还少么？
仙人垂钓人间气运不假，可他又何尝不是收下了这数千武者的气运？
这样的人，会如同他话语中一般，为了打通天上人间的气运去与天上作对？
没有利益的事情，怎么可能。
所以叶无忧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目的，至少，不止于此。”
司徒南风眼角微微眯起，并不惊讶叶无忧会如此回答。
换句话说，要是叶无忧这小子信了他的话，那才真叫见鬼了。
“叶小子，话只能说到这儿了，你不妨猜一猜，猜一猜老夫究竟要做什么？”
“猜对了如何？”叶无忧不假思索道。
司徒南风微微一愣，似乎没想过这问题。
但此事并不纠结，他悠然道。
“猜对了，就放你师妹一条生路。”
“好。”
他没有去问自己的生路在何方。
叶无忧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思考，但仅仅片刻，却又再度睁眼，满是灰尘疲惫的脸庞之上，双眸却是清亮。
“你要打破天地之间的界限，让这天上气运重新归入人间，更是要打破天上立下的重重规则。”
“可最终那些气运，会归入谁的手中？”
“会归入人间众生么？会归入寻常武夫手中么？”
“不，最终只会被你所收取囊中，你要的不是天上气运归入人间，你要的，是天上的气运，尽数归于你一身！”
叶无忧声音沉稳，缓缓开口，满脸认真。
司徒南风微笑着轻轻点头，看了眼叶无忧，想了想，又补充道。
“大致没错，可就是说漏了一点。”
“什么？”叶无忧不禁问道。
“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天上的那些气运。”
司徒南风的脸上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神秘，更是有些奇异笑容。
“还有人间。”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以失道
“西蜀的李尘，明明那么好的天赋造诣，为何对蓬莱漠不关心，更是一举夺了自己父亲的皇位？”
“为何蓬莱开启，那三不管的兵家必争之地邺城就被移花宫所放弃？”
“如若不出意外，现在外面的世间，应该已经三国交战的火热了。”
“这是巧合，但也是必然，老夫只不过在那其中参与了几分，顺水推舟罢了。”
“大楚的项帝，燕云的可汗皇甫极，这些人，老夫也早早给与了几分示意。”
“再加上老夫一手创建的晓天。”
人间气运，唾手可得。
司徒南风缓缓述说，声音平稳，仿若如同学堂之中教师与学生讲学一般，对着叶无忧娓娓道来。
叶无忧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轻视了眼前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者。、
轻视了太多太多。
外界的兵家战乱，蓬莱的开启，江湖的形势，直到如今，可以说是几乎全由司徒南风一手造成。
叶无忧的语气此刻有些沉默，良久，才忽然笑着开口道。
“好大的棋啊。”
随之，叶无忧又望向脚下。
他身处于天空，脚下，自然是那广阔堂皇的蓬莱仙宫，其外有一层白幕做挡，尽管看不见，但却隐隐能感受到其内的无数气机，那是剩余的武者，此刻正在里面探寻。
“最后一个问题，蓬莱之内，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谋划？”
叶无忧直视着司徒南风的双目，沉声道。
事到如今，纵然这蓬莱岛屿之中机缘众多，更是有所谓陆地神仙的机缘所在，但这些东西，司徒南风还未曾取之分毫。
陆地神仙的机缘，对于司徒南风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机缘。
即便是他所获得的的那些气运，若是放在外界，他一样可以做到，无非是时间快慢罢了。
那他费尽这么大心思，开启这蓬莱仙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徒南风面色依旧，只是微微眯起眼，盯着叶无忧看了几分，却是忽然嗤笑道。
“年轻人，好奇心不要太重了，会害死猫的。”
听完这句话，叶无忧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么，他犹豫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喵。”
司徒南风面色阴沉的不像话。
叶无忧一脸无所谓。
终于，他见到了一副画卷。
山河图。
司徒南风也不知是何作响，将那副山河图向前一掷，那副山河画卷便就此打开。
一瞬之间，叶无忧感觉自己如同陷身入幻境，周围的景物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这是哪里？
叶无忧心中疑惑。
但很快便有人为他解惑。
“这是山河图内。”
司徒南风此刻不知从何处冒出，依旧立于叶无忧身前，神色淡漠，开口道。
“也罢，那就最后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才是蓬莱。”
景物变化不断。
但叶无忧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此刻看不见身躯，但却有着广阔的视野。
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则是在天空，或者说，是天空的上方。
上帝视角？
视野之中，尽数是一片茫茫大海，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看来是在海域深处。
而视野的正下方，却是一座岛屿。
一座有些熟悉的岛屿。
是蓬莱。
可这岛屿的样貌，和周围的景色，却是与如今有些不大一样。
毕竟如今的蓬莱岛，可是深处鲲兽的肚子里啊，哪怕自成一方天地，那也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正当叶无忧疑惑之时，蔚蓝的天幕之中却是忽然金光点点。
初始，仅仅是一丝一毫。
但随之，便金光大作。
天空之上的云海此刻也层层翻涌，在一片金光之中，露出了其内景象。
那是数百艘体型巨大，竟能在云海之中行驶的巨大船只。
神话之中的云舟？
云舟之上，则是站满了人影，装容统一，整整齐齐，均是身着铠甲。
不光于此，在周围的云层之上，更是有无数人影，持枪而立，神情淡漠。
叶无忧的瞳孔猛然收缩，看着那些人影身上所穿着的铠甲，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铠甲的样式，他见过。
在岛屿的外围，在那些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的天兵天将身上，他见到过。
如出一辙。
眼前这些景象，这些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人影，就是当初那些死去的天兵么？
叶无忧猛然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幕幕，都是数千年前z在这座蓬莱岛屿上真实发生过的景象。
画面在一转，仿若视角被拉进一般，叶无忧的目光来到了这整座岛屿之上。
他看见了成千上万名天兵天将，此刻分为四拨人群登岛，虽然方向不同，但最终的目标所在，都是朝着那岛屿中心的仙宫所去。
而在那仙宫之中，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主位之上，却是静静坐着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男子，容貌显得极为年轻，可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男子此刻身着一身黑红道袍，正静静倚靠在座位之上，双眼微闭，似在闭目养神。
没有任何气息的流露，没有任何动作的表达，没有任何话语声音。
可叶无忧仅仅是目光注视，却感觉有一阵莫大压力自男子身上袭来，令他不自觉有些压抑。
良久，那男子缓缓睁眼，紧接着，踏步而起。
清晰可见的双眸之中，满是孤傲与淡漠。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叶无忧发誓，自己从没对任何一个人印象这般深刻，白叶不行，王渊明不行，仓央措也不行。
目光之中的男子，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就是一股子寒意，以及，那一抹隐藏极深，但却怎么也遮盖不住的浓厚不屑。
是不屑。
仿若对于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
男子此刻终于开口，声若洪钟，在这空荡大殿内空谷回响，悠久环绕。
“无缺，带着其他人离开这儿。”
伴随着他的话语，有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子身前停住，随之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下。
这被称作无缺的白衣男子，此刻一字一句，声音凄厉道。
“属下愿随君死。”
可却换来的是一声轻笑。
好似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无奈。
黑红道袍的男子此刻双眼微眯，看都未看脚下男子，只是大步走过对方身旁，远远的，抛下一句话语。
“天人境界的你，跟着我不过是累赘罢了。”
“活下去，带着其他人离开，去东海，去更远的地方，再起一宗。”
说到这，黑红道袍的男子话语顿了一顿，眼中似乎有些思索。
“名字的话，无缺，既然你姓花，那么这另起的一宗，不如就叫移花宫如何。”
移花，移花……
移花接木，东海移花宫。
一直跪地的白衣男子面容痛苦，但却咬牙点头，再下一刻，身形已经i消失在原地。
大殿之内此刻真是是一片空荡荡了。
只有男子一人而已。
男子的步伐不紧不慢，踱步而出，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在某处一扫而过，但随之又目视前方。
叶无忧一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可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这宫殿门前停留了片刻，目光注视前方，仿若能望到天际。
他忽然轻笑着开口，神情自若的伸了个懒腰，很是惬意的样子。
“十万天兵天将么，本君就来领略一二，是不是真如说的那般传神。”
双手回绕，轻轻握拳，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作响之声。
男子的身体微微前倾，脚尖似在发力，一道贯穿整个宫殿群的巨大裂痕自男子脚下迸发而出。
在下一秒，他的身形高高跃起，却是眨眼之间在天际消而不见。
岛屿之上，却是传来了这男子的一道话语，回荡整座蓬莱。
“天道，天道，天以失道，我即为天道！”
这男子，被世人称为蓬莱。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指
周围的景象一瞬间扭曲，叶无忧神色恍然，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么？
画面的最后，就是蓬莱只身一人走出宫殿，迎着那万千天兵天将，飘然而去。
最后的结局，叶无忧也亲眼见到了。
不过已经是在不知第几个千年之后了。
攫欝攫。天兵天将均以化为白骨，深深埋葬在了这座蓬莱岛屿土地之中。
这都是蓬莱一人所为么？
他丝毫没有怀疑方才景象的真实性，因为其中景象所给与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于强烈。
以司徒南风的实力境界，给他描绘出一幅幻境老实说并不算难。
可真正要将其内那人物带来的沉重威压都展现的淋漓尽致，可就难了。
“原来如此。”
移花宫，本质上不过是当初蓬莱仙君下的一脉分支罢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吴邺知道那么多事情，为何移花宫对于蓬莱之内的事情，都了若指掌。
更让叶无忧此刻心神震撼的是，当画面中那位名叫花无缺的白衣男子，明明修为深不可测，甚至已至天人境界。
可天人，落在那蓬莱道人口中，却只不过是累赘罢了。
这让叶无忧心中不禁一阵汗颜。
天人都是累赘了，可自己才不过堪堪吹雪境界罢了。
那么，这位传说中的蓬莱仙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叶无忧不知道，至少此刻不知道。
蓬莱，花无缺，天人，累赘，移花宫……
人物与故事形成了画面，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如同无数细小水珠连贯成线一般，叶无忧猛然间好似明悟了什么。
“你究竟是谁？”叶无忧忽然大声喊道。
司徒南风笑着开口，一点也不意外叶无忧如此发问。
“我只不过是自天上谪贬的一位小仙罢了。”
天上的一位谪仙？
叶无忧的脸色有些难看，面色也有几分阴沉。
这话说出去骗鬼呢？
天上的一位小仙，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就方才的画面而言，若非是身临其境，怎能有如此清晰的观感？
况且只是天上的一位小仙，又是如何被贬落人间的？
叶无忧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谁？”
司徒南风依旧面带笑容，没有去回应叶无忧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开口答道。
“叶无忧，你该死了。”
故事听完了，该死了。
一念之间，天昏地暗。
鲲兽的体内，这片天空自入岛以来一直是晴空万里，可此刻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逐渐昏暗起来。
如同天空被遮上了一层幕布。
在这座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天人境界的岛屿上，司徒南风却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这份规则。
叶无忧心间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法只是一瞬，紧接着就愈发明确。
他目光清明，大声向着前方老者开口道。
“前辈，我应该叫你司徒南风，还是蓬莱仙君？”
司徒南风笑着微微摇头，但却并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只是一手抚须，面容感叹道。
“真是个聪慧的小子。”
但也仅仅是聪慧而已。
司徒南风心中有些不屑。
连最基本的形势都判断不了，以为凭借几分聪慧心机，就能轻视一切了么？
就算你此刻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又如何？
就算你猛然醒悟，老夫就是蓬莱本人又如何？
知道这一切，就能免去不死了么？
司徒南风发出一声颇为不屑的嗤笑，随即轻轻一挥手。
自他身前有一阵凡夫俗子都肉眼可见的磅礴气机向着叶无忧回荡而去。
却是要将他生生围杀。
叶无忧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自天空之中收回，望向身前。
方才他一直在望向天空，不知在看些什么。
但他还是有些微微叹息的。
。“独孤老儿，你看看，小爷我可是坚守底线的很，你教我学剑，那我一生也就认你一个师傅了。”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因为师妹的缘故。”
叶无忧小声嘟囔着，但内心又有几分后悔。
若不是自己认司徒南风为师后，师妹气运就要被剥夺，否则叶无忧哪会这般坚定？
这是一个死局。
不存在自己又拜司徒南风为师，陆采薇又继续存活的情况。
自己的气运受损，源头就在于自己的师妹。
司徒南风话语之中的意思很明确，他想收叶无忧为徒，但不会收一个废人为徒。
气运受损的叶无忧，此生不能入登峰，更别提陆地神仙了。
与废人何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那些杂念此刻都消而不见，只剩下坚定。
司徒南风挥手，气机荡漾，四面八方而来。
叶无忧伸手，手掌起初合拢，随之张开。
露出了其中一物。
一抹金光自叶无忧手中乍现。
将这昏暗的天空映照成蒙蒙金色。
那层层荡漾而来四面八方收拢的气机，此刻在这金光照耀之下，却是猛然一顿，随之竟是缓缓消散。
司徒南风的面色不由得为之一顿，似是有几分惊讶。
他目光望向前方，望向叶无忧手中。
看清了其内的物品。
那是一根指骨。
“活佛舍利么？”
司徒南风默默道，但随即却是一声嗤笑。
活佛舍利又如何？
活佛我都不怕，还在意一颗舍利子？
这位老人面色平淡，轻轻伸出一根手指。
气机自无形化为有形。
一抹状如龙蛇般的虚影自司徒南风头顶天空出现，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脚下那道渺小人影吞去。
“吼！”
实质的声音在叶无忧耳边响起，这让叶无忧不由的挑了挑眉，心中有几分惊讶。
这龙还是真的么？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手中那颗指骨中。
这颗当初仓央措成佛之时，所给与他的舍利子，陪伴叶无忧已经度过了接近约莫三年的时光。
时光流逝，这颗舍利子也远不如当初那般光芒耀眼，气势浑厚，显然是其内的力量，已经消散了很多。
直至今日，已经所剩不多了。
“仓央措……”
叶无忧缓缓念到。
然后却是颇为生气的对着手中舍利子破口大骂道。
“去你的风流和尚，当初叫你给老子一盒舍利子，结果你特么就给了我一颗！”
“要是给我一盒，我还能被逼成这样么!”
话音戛然而止，叶无忧最后看了一眼那活佛舍利，随后手掌狠狠一握。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根指骨应声而碎。
明明只是一根指骨的碎裂声，无比细微，若是不注意，都察觉不到声响。
可在叶无忧耳中，这细微的碎裂声，却是将那飞舞而来的龙蛇怒吼，都给尽数掩盖。
天地之间忽然金光大作，远比之前更盛万分。
有一尊金身佛像悍然出现在这天地之间。
佛像只有虚影，看不清面色，也看不清悲喜。
佛像轻轻伸出一指。
这一指并非虚影。
金光凝聚，璀璨耀眼。
第三百六十六章 答案很简单
当那活佛指骨碎裂之时，也代表着其耗尽了舍利内最后一丝力量。
那尊身形连通天地之间的佛像不怒自威，缓缓伸出一指。
指间之下，是那渺小的苍老人影。
司徒南风在那一指下，真的十分渺小，如同沧海一粟，身形在空中摇摆不定。
但终究，没有退后。
这位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人，此刻双目之中蓦然湛出一丝精光，思索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有些干枯的手臂紧紧握拳。
一道温润白芒悄然浮现，围绕着他的身体蜿蜒而上，拂过苍老面容，拂过雪白发梢。
闭眼。
睁眼。
当司徒南风睁眼之时，苍老眼眸之中，流露出的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神采。
抱着师妹身形不住后退的叶无忧瞧见这一幕，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皱了皱眉，心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蓬莱么？
此时此刻，司徒南风眼中所流露出的傲然神情，几乎与叶无忧在方才画卷之中所见男子，一模一样。
那是睥睨一切，傲然不羁的神色。
老者握拳。
光芒流露，青筋绽起。
可手掌之上，却是莫名的没有任何苍老褶皱痕迹，反而是温润如玉一般。
他一拳轰出。
明明是击打在空气之中，可却如同击打在了水面一般，空气中有肉眼可见的阵阵波纹涟漪，自那拳尖处轰然炸起。
如同平静的湖面丢下一块巨石，随之浪花消退，波纹向着四周回荡而去。
那佛像一指也轰然落下。
声势浩大。
可却悄无声息。
金光凝聚，似乎是绽放出了最后的力量一般，无比耀眼。
“仓央措……”
叶无忧轻声默念，目光望向前方，眼中有金光闪耀。
不知是那璀璨一指所散发出的金光倒映在眼眸之中，还是别的什么？
佛像无目，可叶无忧却极为肯定的知道，它在看向自己。
“成佛。”
不知为何，叶无忧心间突然浮现出了这么一道声音。
佛音缭绕，阵阵诵经之声，只在叶无忧的脑海中响起。
佛像面色看不清悲喜。
但叶无忧知道，佛在像他询问。
如若是他想，那么他可立地成佛。
他不知道脑海中突然多出的那些佛经是何处而来，那些磅礴的理念思想几乎是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有那种立地成佛的天赋资格，更不可能是什么冥冥之中被选定为佛子之类的。
这是仓央措留给自己的机会么？
叶无忧只能如此猜想。
毕竟当这活佛指骨碎裂之时，那么他的生命肯定是受到了危及。
这立地成佛的机会，就是仓央措这家伙留给自己的最后生机么？
叶无忧心中有一种无比强烈的预感。
若是自己现在选择立地成佛，那么这佛像的一指虚影，就能在此将司徒南风给生生泯灭。
若是放弃。
那么即便是活佛一指，也断然救不了自己。
……
当那金身佛像黯然消散之时，叶无忧突然间双手合十，向着那天空之中恭敬一拜。
阿弥陀佛。
这便是他的抉择。
我没选择佛。
佛也没选择我。
贪痴嗔。
生死别离，欣欢悲喜。
这些事情，如若是成了佛之后便要抛弃，那么这佛又有何意义？
难道与相爱之人在一起，还要等来世再隔五百年？
这样的佛，叶无忧不会选择。
金光最后消散之时，叶无忧的耳边仿若传来了一声呢喃。
“你看不透。”
叶无忧轻笑。
他是看不透。
他也不想看透。
悲欢离合，爱恨交接，他都要一个个体验一遍。
所以他收回了目光，没有在看向天空。
司徒南风的身形依旧傲然立于天地之间，立于半空之中。
可他的整条右臂，却是衣衫尽数破碎，更是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
以一拳接一指，司徒南风也并非半点伤害都未受到波及。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算再来一百道指骨，也不见得能杀了对方。
直至目前为止，自己师妹陆采薇的气机还是封闭，意识清醒，但却如同被下了定身术一般，动也不能动。
少了个战力，叶无忧暗自叹息。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因为多个人少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天上的老者此刻再度开口，声音淡漠。
“叶无忧，你黔驴技穷了。”
好像真是如此啊。
他摸出了一物。
一方青石砚台。
这是他最后的依仗了。
这方儒圣所给他的砚台，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那活佛指骨，更为珍贵。
毕竟这普天之下，活佛有很多。
可儒圣，从古至今，上下数千年以来，就那么几位。
看见叶无忧拿出那方砚台，司徒南风的眼神凝聚了几分，但并无任何惊讶。
他早就知道叶无忧还有一方砚台。
可老者却是笑了。
“叶无忧，你敢用么？”
这方砚台，是叶无忧的最后依仗。
也是他维系此刻生机的关键。
这方砚台镇压的，是叶无忧的气运。
只要不离陆采薇太近，这方砚台就能一直保他平安，护持住叶无忧的自身气运。
若是砚台破碎，或者力量耗尽，那么便起不到镇压的作用。
就以目前的阶段来说，即使与陆采薇相隔距离很近，叶无忧的气运还是涓涓细流被抽走。
但若是砚台消散，那么叶无忧的气运就会如同大坝放水时的汹涌波涛一般，仅仅瞬息之间，便会消失殆尽。
那就是他身死道消之时。
所以司徒南风才会不屑嗤笑着说你敢用么？
叶无忧没立即回答，只是歪过头来，瞥了一眼师妹。
陆采薇说不出话，但眼神之中，却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说是千言万语，其实也就只有二字而已。
不要。
叶无忧笑着点点头，然后趁着自己师妹不能动，伸出手到对方脸侧，想要捏一捏自己师妹脸颊。
但还未触碰到，随即又缩了回去，两只眼睛望着手掌有些微微叹息。
手太脏了。
叶无忧终于抬起头，望向天空。
任何事都有一个答案。
这件事也不例外。
无非是生与死。
答案很简单。
早在之前就已经知晓了。
那时的二人曾并肩而立，互相笑着回答说“那就死吧。”
可心中，却是谁都不愿舍弃对方。
这个答案，现在依旧如此。未曾改变。
于是叶无忧点了点头，开口道。
“确实不敢用。”
然后，他扔出了那方砚台。
第三百六十七章 踏足山峰
沙沙沙……
沙沙声不断响起，那扬起的漫天灰尘渐渐散去，露出了一方清明。
下雨了。
叶无忧眼中神色平淡，只是心中未免有几分感慨疑惑。
这里也会下雨么？
吼!
有一苍茫吟吼声传来，打破了寂寥，打破了清净，也打破了漫天雨幕。
雨滴悬停，随之逆流而上。
青色砚台悬浮在天空，发出淡淡青芒。
与之先前的金色佛光相比，不算耀眼，甚至有些微弱了。
但却怎么也无法让人忽视。
青色砚台之前，有白衣书生虚影显现在天空，伏案作画。
一人，一桌，一灯。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书生提笔作画。
走龙蛇。
于是这座天地之间便有了龙蛇浮现，张开大口，向着屹立在天空的老者轰然冲去。
书生提笔，洋洋洒洒，渲染一片，画出一场倾盆大雨。
于是这天地之间便下起了雨。
口出成箴，这便是儒圣。
司徒南风眼中有惊讶光芒闪过，但手中却是轻挥，一方与之相差无几的龙蛇虚影便向着天空之中浮越而去。
龙蛇与龙蛇。
可他，只是虚影而已。
顷刻之间，龙蛇虚影瓦解。
司徒南风的面色多了几分凝重，脚步更是不自觉的微微后撤了一步。
老人突然大喝一声。
“我为蓬莱！”
同先前如出一辙的白芒在老人身上蜿蜒浮现，连带着他脚下的那方宫殿大阵，都涌现了几分白芒，汇入老人身体。
老人忽然间信心万丈。
一拳递出。
随即整个人被那龙蛇吞没。
叶无忧目光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
这儒圣，看起来比活佛要强上不少啊？
随随便便一方砚台，都足以碾压舍利子了？
天上砚台所化的书生虚影，此刻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他提笔，想要再度作画。
可画中的龙蛇，此刻却是阵阵破碎。
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书生此刻随之沉默。
在叶无忧的视线之中，那刚刚一口吞下老人的天地真龙，此刻却是发出一声痛苦吟啸。
声音凄厉。
自其龙身处，有阵阵闻者心惊的碎裂声。
仿若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一般。
叶无忧眼眸平淡，但却还是微不可查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条真龙发出了此生最后一道吟吼。
然后被一股大力从中间撕开，给生生分成两截。
有一道浑身沾满血污的老人自龙身上一掠再掠，随即并不罢休，而是向着龙头处再度挥出一拳。
随即，他转头回望，望向天空之中，却是面色狰狞怒笑道。
“儒圣？不过于此罢了？”
再下一秒，身形却是已经消失不见，转眼出现在了那青石砚台之前。
青色光幕化为屏障，阻隔了老人前进的身影。
司徒南风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发出了一声很多年都不曾有的叹息。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力破万法。
他递出一拳，没有花里胡哨，只是最最普通的武夫一拳。
可落在叶无忧眼中，却是如同山岳倾塌一般。
咔嚓。
青石砚台出现了一道细小裂缝。
但终究，没有碎裂，屏障也不曾被打破。
叶无忧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苍白起来。
气运流逝不止。
如同早已泛滥的洪水，被一道大坝所挡，但此刻大坝上却是出现了一道细小裂纹。
老人借力后撤，避开了书生的笔尖锋芒，却是酣畅笑道。
“儒圣儒圣，说到底不过一介儒生罢了，本事虽大，可却不会打架。”
“叶无忧，老夫还要谢谢你，至此千年，老夫都不曾见过天地之间儒圣，更不曾与其交手，今日你这方砚台，也算是了结了我一个心愿。”
叶无忧面色苍白，但却欣然笑着回应道。
“那司徒前辈你就再交手一会儿，小子保证让前辈你尽兴勒。”
话语说完，叶无忧眼中便又阴沉起来。
司徒南风，绝不是蓬莱。
不知道为什么，但叶无忧就这般认为。
尽管司徒南风自己承认，哪怕司徒南风气息招式，对于蓬莱的熟悉程度，乃至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蓬莱。
但叶无忧仍然不觉如此。
不知是司徒南风的话语激怒了白衣书生，还是激怒了儒圣，总之此刻的天空之中陡然间天色阴沉了下来。
那白衣书生不再握笔作画，而是放下手中笔，伸出手掌。
手掌平摊，却是忽然微微下坠了一瞬。
然后又随之抬起。
仿若拖着什么东西一般。
司徒南风的身形忽然在空中凝固，连带着他的神情一起。
他大声呼喊道，不再掩饰分毫。
“请开天斧！”
有一道白芒自底下的宫殿群中浮现，紧接着是无数楼阁崩塌破碎的声音，却是那道白色光芒穿过了无数楼阁，向着天空直直而来。
白衣书生神色并无波动。
平摊的手掌，忽而向下一翻。
简单至极的动作。
却是刹那之间天昏地暗。
叶无忧眼中露出一丝惊骇，宛若无法理解一般。
天变成了地。
地变成了天。
天地颠倒！
法天象地！
……
世界好像安静了。
可白衣书生却并未停下，只是再次拿起手中笔。
“看好了，我只写一遍。”
声音响起，叶无忧放眼望去。
书生落笔，写下二字。
白虹。
却是一品四境的白虹？
书生提笔，再度写下二字。
吹雪。
叶无忧此刻眼神并不算多么清明，气运的流逝，连带着他的面色，乃至气息都变得虚浮不定。
他的气运愈来愈少。
在一旁紧紧不能动的陆采薇气运也就愈来愈强盛。
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望向天空之中，那书生写下的字迹。
又是二字。
登峰。
还有二字。
造极。
一品四境。
白虹吹雪，登峰造极。
书生犹豫了一下，然后提笔写下了最后一字。
境。
登峰造极境。
这是字么？
这何止是字。
叶无忧明明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看懂，但脑海中的一些事物却是突然清晰起来。
武学境界之中的一些疑惑，一时之间清明了起来。
就如同寻常人练武，哪怕师傅再高明，自己天赋再好，可武学一道，自身仍然会有疑惑。
那是一条蜿蜒前行的道路，每一条路都有不同的走法。
叶无忧自身也只是在其中一条路行负剑前行罢了。
但此时此刻，前路被尽数照亮，每一处关卡，每一处蜿蜒，每一处分岔，都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
已经气息虚浮的年轻剑客一瞬间神色恍然。
白虹吹雪，登峰造极境，九个大字如同纂刻一般，牢牢的印在了叶无忧的眼中。
气运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熄灭。
气息淡薄，如同大病将死之人。
可气机，却是自身体之中，逐渐澎湃，愈发翻涌。
最终，攀至一个巅峰。
吹雪境界，就真如同吹雪一般清晰可破。
踏足剑道十年，如今小有所成。
叶无忧终于踏足了武学境界之中的一座山峰。
登峰！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中残烛
有一道白芒闪过。
划破天际。
那方被白衣书生颠倒乾坤的天地，此刻自中心处绽放光芒，点点破碎。
有一老者手持一柄古朴巨斧，自那方寸天地间走出。
面色泛红，显然是气血翻腾。
可司徒南风却是酣畅大笑道。
“法天象地，儒圣好大的手笔。”
白衣书生看不清面色，但却似乎并不太惊讶，只是目光望向老人。
或者说，是望向老者手中的那柄开天斧。
那白衣书生虚影此刻轻轻叹息，随即默然开口道。
“已然尽力。”
司徒南风并不在意那虚影的话语，只是接着自顾自的开口道。
“老夫终于明白，为何天地之间数千年来，始终只有那么几位儒圣？”
“是真的无人可继？还是故意压制了儒道气运？”
“现在看来，却是不敢。”
“凡夫俗子打打杀杀，至强者也不过以一敌万，震慑天地罢了。”
震慑天地。
却也只是震慑罢了。
后一句话，司徒南风没有说出口。
那便是儒圣，足以变更这天地规则。
这便是儒圣的可怕之处。
论杀敌对决，儒圣远逊色于其余人，甚至比起寻常陆地神仙，乃至登峰造极，都要远远差之。
可儒圣的一个念想，却是足以让这天下变动，让原本一边倒的战局顷刻间扭转。
白衣书生没有回应。
他只是在那卷白净画纸上描绘出了最后一笔。
从头至尾，由上而下。
一笔带过。
仿若要将这幅画卷给生生撕裂成两半。
画卷之中，是司徒南风那一方寸天地。
司徒南风身前的天空此刻蓦然炸出阵阵波动，是真的炸出，如同滚烫的油锅，翻腾不止的水面。
有一道细腻光泽，以肉眼都可清晰看见的线条痕迹，在司徒南风身前缓缓出现。
线条看不见长度，只知道是自天上而来，直通地面。
老人面带笑容，可眼中却是露出狠厉。
随即，一斧斩去。
手中那柄开天斧此刻绽放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沾染了整座天空，压过了那青石砚台所散发而出的阵阵微光。
白衣书生此刻放下了笔，又转头向着下方地面看了一眼。
似乎在对某人说道无可奈何。
虚影随之消散，只余下一方已经用尽所有力量的青石砚台。
当那柄开天斧划过天际，那方青石砚台也随之碎裂，消散一地。
司徒南风的身形依旧傲然立于天空之中，神色凌冽。
“叶无忧，还有什么法子，尽数使出来吧。”
地上的青年剑客平静开口，可却是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那是不受他控制的气息颤抖。
“还有一剑。”
是啊，他还有一剑，有一道地仙剑气。
那是他最后仅剩的了。
此刻的叶无忧，已然是面色煞白，气息微弱，除了一身磅礴无比的登峰气机，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身后不远处的陆采薇眼角带泪，紧咬牙冠，嘴角缓缓溢出一丝殷红鲜血。
她的气运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叶无忧的气运流逝，也愈来愈强大。
陆采薇本就是此世间注定的剑仙之人，气运本就比常人丰厚许多，此刻的她，气运更加鼎盛。
再加上先前那白衣书生描绘出的境界九字，她也看在了眼里。
连带着她的境界，此刻都随之上涨。
造极。
陆采薇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很想走到前方，走到叶无忧身前。
可她却是踏不出一步。
纵然她此刻已然是造极，但司徒南风的境界，却远远高之于她太多太多。
天人？
不，远远胜之，那是叶无忧他们无法知道的境界。
那袭身着已然破旧的青衫身影，此刻终于有了动作。
“时间不多了。”
叶无忧缓缓闭上眼，似乎在感受体内气机的澎湃，也在感受气运的流逝。
当他抛出那青石砚台后，叶无忧就没想着还有退路可言。
最好的结局，无非就是那方青石砚台能够镇压住对方，至此，青石砚台其中蕴含着的力量肯定受损。
然后自己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个月，或者数年？
事实上，也确实镇压住了司徒南风。
可却镇不住对方手中那柄开天斧。
那到底是什么？
叶无忧的目光望向天空，落在司徒南风身上。
司徒南风此刻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又发现是在看向自己手中之物后，不由得淡然一笑。
“很好奇么？也对，若是没有此物存在，恐怕老夫还真要被那砚台给镇压数个月时光。”
“远在鸿蒙之时，天地不过是一片混沌，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先神盘古，于混沌中苏醒，持斧斩破混沌，自此才天地初开。”
此斧，名为开天。
司徒南风话语之间隐隐露出威压与凝重，似乎在诉说一个久远且不为人知的故事。
可叶无忧却是神色怪异，良久，才止住了神色。
他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杂念，举起了手中临渊剑。
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因为有可能下一秒，他便会油尽灯枯，死在这片土地上。
登峰境界的磅礴气机在他体内流荡，天地之力向着他涌来，令他神情有些雀跃。
登峰啊，我也走到了这一步么？
叶无忧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欣喜，还是对自己的暗暗嘲讽？
于是他开口，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
“司徒南风，故事很精彩，可我却懒得再听下去了。”
老者不以为然，眼中露出几抹嘲讽。
有一抹殷红流淌而出。
先是一抹。
紧接着，是蔓延开来，游荡全身，无数细小的殷红线条隐隐浮现。
可气机，却是比起方才还要强盛了数倍不止。
叶无忧咬着牙，双目溢出鲜血，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已经气息虚浮，甚至可以说是破败的身躯，无法承受那般庞大的气机。
更无法承载这般庞大锋锐的剑意。
气机隐隐向着四周溢散。
可此时，叶无忧的眼中，却是陡然间露出一丝与之相貌完全不符的狰狞。
他几乎是用完全沙哑的嗓子喊道。
“给老子凝！”
语气有一抹疯狂。
叶无忧，他只有一剑了。
也是最后一剑了。
既然如此，还管它什么气机荡漾，管什么承受不住。
他要将最后的一丝力量，尽数凝聚在这地仙一剑之上。
临渊剑微微颤抖，却是已然承受不住这般庞大剑意。
颤抖的剑尖之上，光芒四溢，锋锐至极。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叶无忧挣扎着，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之遥，却是如同相隔万里一般。
他抬头望向天空，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可在满脸血污的沾染之下，却是显得无比狰狞。
天上的老者此刻神色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摇头，神情淡漠道。
“毫无意义的一剑。”
可叶无忧的脑海之中，此刻已然完全听不到声响。
剑鸣。
剑鸣声。
此刻他的耳中，只剩下了剑鸣之声。
真佛一指。
笔走龙蛇。
这一切，尽数归于这一剑之中。
以登峰境界催动地仙一剑。
然后再奉上一切的剑意感悟，奉上浑身上下的所有气机。
然后，再奉上自己的全部生机。
这是我的全部了。
叶无忧心中这般想到。
随后，他递出了这一剑。
天空之中，一瞬间剑芒璀璨，光华耀眼。
可地面上的那道身影，却是如同燃烧殆尽的残烛一般，缓缓熄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恨
这一剑终于递到对方身前。
划破天幕，显现出一道璀璨光影。
这可能是这些年来，人世间最强的一剑了。攫欝攫
叶无忧用尽自身一切，以刚刚踏入登峰的磅礴气机催动的地仙一剑。
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剑早已经远远的超越了地仙，甚至直达天人。
剑光很美，清冽如水。
可愈美的事物，往往却是消逝的愈发让人难以接受。
司徒南风的双目之中带不起一丝神采，只余下满眼的淡漠。
面对这可斩天人的一剑，老人只是轻轻伸出一只手，随即想了想，又换成了一根手指。
似乎觉得这一剑，还不足以令他出手。
临渊剑轻轻颤抖，紧接着颤抖愈发急促。
有细微的清脆崩裂之声传来。
触目惊心。
那柄被叶无忧紧握在手中，以暗红色渲染的长剑，此刻自剑尖处开始了崩溃瓦解。
临渊剑发出了最后一声剑鸣。
剑鸣凄厉。
转眼间，长剑碎了一地。
连带着临渊剑其内，那才刚刚显露出几分征兆的剑灵，此刻也一并消逝不见。
鲜血沾染的脸庞上，早已经看不清神色，但叶无忧的眼角却是微微抽搐了几分。
他几乎是有些麻木的怔然望向自己手中。
手中无剑，只余下一柄空荡荡的剑柄。
他嘴唇微动，最终，却是发出一阵低低笑声。
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还称什么剑客。
笑声是难过，是痛心，是悲怆，是自嘲无奈。
下一秒，叶无忧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度挣扎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司徒南风虚空拎起。
司徒南风面容平静，眼神淡漠，望着身前的叶无忧，不发一言。
满脸乃至浑身皆是血污的年轻男子，此刻挣扎着转头，眼皮微微跳动，似乎随时都要合上一般，但却被叶无忧强行撑住，不让其闭合。
眼眸之中，终究是失去了往日的那般平静，只剩疲惫和死意。
可他的脸庞却是微微抽搐，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老人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叶无忧，此时此刻，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叶无忧气息微弱，却依旧满不在乎的低声开口。
“老头，如果我说我现在回心转意拜你为师，你觉得如何？”
司徒南风神情明显愣了一刻，随即两眼微微眯起，面容之上泛起丝毫不掩饰的嘲弄笑意。
他仿若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很开心。
“叶无忧，你且看看自己，如今的你，气运流失殆尽，气息涣散，浑身筋脉也在方才那一剑下尽数断裂，气机都荡然无存。
此刻的你，与废人有何异同？”
“老夫可不收废人。”
司徒南风抚须傲然道。
叶无忧没有在意，只是气息又微弱了几分，如同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烛，随时熄灭。
良久，他强撑着眼皮，低声发出了一句呢喃。
“先前的事情，我猜对了。”
司徒南风微微摇了摇头，平静回答到。
“老夫还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先前，司徒南风曾说叶无忧要是能猜对他的真实意图，就放陆采薇一条生路。
这一点，叶无忧还记得。
此刻听到老者的回答，叶无忧轻嗯了一声，脑袋晃了晃，微微点了点头。
司徒南风目光望向下方，望向下方那连绵不绝的仙宫宫殿群落。
他缓缓开口询问道。
“叶无忧，你那儒圣砚台也算是让老夫开了些眼界，老夫可满足你一个心愿。
说罢，待你死后，想葬在哪里？”
司徒南风等了很久很久，身后都未传来回应。
老人转身望去，才发现那浑身被鲜血染透的青年剑客已经就那么平躺在空中，没有了声息。
死了么？
司徒南风似乎沉默了一会，然后看了一眼下方仙宫，又瞄了一眼那被他困在地面上看不清神色的陆采薇。
他自顾自的朗声道。
“蓬莱之中，有仙剑之墓位于西南朱天，其内仙剑上百余柄，天剑灵剑更是不胜其数……”
“这些东西，都是当年那家伙从天上抢来的……”
“叶无忧，念你是名剑客，此去，就长眠于剑林中吧。”
话语落下，司徒南风伸出手指，向着前方某处虚空一指。
已经没了气息的青年剑客身影便朝着前方直直飞去，随即在一处坠落而下。
那儿确实是一处仙剑之墓，仙剑天剑名剑，不胜其数。
比起先前刘瞎子那所在的剑林，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剑林中没有沉寂的死意，只有每一柄剑截然不同的孤傲剑势存在。
只是此刻，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剑林之中，多了一位长眠于此的年轻剑客。
……
陆采薇的身形微微颤抖，银牙咬破了朱唇，双眸之中早已没有了泪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深恨意，是满目的血色。
她在恨。
她恨司徒南风，因为就是那老者，抹去了她师兄的生机。
她也恨独孤玄，当她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后，陆采薇不止一次想问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斯人已去，再多的问题，也无法得知。
气运愈发强大了。
陆采薇本就是当世注定的剑仙之才，叶无忧虽不及，但生命最后，对于剑意的一腔领悟，早已远远超脱了他自身的预想。
而此时此刻，当一人的生机断绝，也就代表了全部气运的消散。
两人命格紧紧相连，叶无忧的气运也在此刻，尽数归于陆采薇气运之中。
气运的鼎盛，此刻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还在天空之上的司徒南风，此刻察觉脚下动静，低头望去，眉间挑了挑，却是有些讶异道。
“不愧是当代天地所选的剑仙之材，此刻在吞了那叶小子气运后，这气运之柱，已经堪比陆地剑仙了。”
造极，这是她刚刚突破的境界。
儒圣的九字，让她受益匪浅。
但这不够，还不够。攫欝攫
陆采薇的双眼之中是满目的疯狂。
登峰造极境，登峰造极境！
疯狂的眼眸之中，是一剑又一剑。
从初始练剑所挥出的第一剑，到方才叶无忧站在她身前所斩出的最后一剑。
那最后一剑，叫做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有无数把剑在陆采薇的脑海之中一一闪过。
她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在藏剑山庄的剑山之上，那般万剑朝宗的场景。
她仿若就是剑的君主一般。
那旁人看不到，但实际上却庞大无比的气运之柱猛然收缩。
陆采薇体内的气机一路高涨。
仿若有什么声音在空中响起，如同打破了什么一般。
破境之声。
打破的境界，是境。
她终于明白，登峰造极境，最后的境之一境，就是以自身为天地中心，张开一方领域。
在这领域之内，自己就是领域的唯一。
在她的境内，她便无敌于人间。
咔嚓咔嚓之声响起。
却是陆采薇以登峰造极境修为，硬生生强行打破了远超天人境界，不知多少的司徒南风所布下的禁制。
陆采薇轻轻踏出一步。
动作轻缓。
可却是杀意漫天。
昔日的一双清秀眼眸，此时此刻早已经变为了愤怒的血色。
已经不能再称作是少女的脸庞之上，突然间流露了一丝悲凉。
悲凉之中，还有深深的嘲讽与悔恨。
她恨。
她恨司徒南风，恨独孤玄，也恨移花宫那将自己抛弃的父母。
但她最恨的，却还是那个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无忧死去的丑陋女子。
陆采薇那被愤怒和血色沾染的眸子之中，忽然间流出了两道清泪，划过脸颊，滴落在低垂的春秋剑尖之上。
陆采薇最恨的，是她自己。
第三百七十章 你醒了
剑气破空，随即形成一张天罗地网，整片天幕之中，均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
剑气如针，可就是这般细小的剑气，却每一剑都能斩杀一位登封境界的武者。
这话并不虚假。
可对方却不是登峰。攫欝攫
司徒南风眯着眼，望着那漫天如雨般袭来的剑气，大袖飘摇，淡然开口道。
“丫头，老夫答应了那小子不杀你，那便不会杀你。”
漫天剑气一瞬间静止在空中，密密麻麻，加上这刚刚雨过天晴的天空，雨雾笼罩之下，还真有几分朦胧美感。
可那名持剑女子却并未罢休。
在这座陆地神仙之下本无法踏空而行的岛屿上，陆采薇却是凌空虚度，登峰造极境的修为一瞬间倾力展开。
自她周身十丈之内，泛起一阵阵无形的波纹，而在那十丈之内，是与外截然不同的景象。
原本清亮的剑气，此刻却是隐隐泛出灰红之色。
杀气凛然。
那柄春秋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原本古朴沧桑的剑意，此刻尽数化为无尽的杀意。
此时的陆采薇，哪里像是曾经那站在叶无忧身边的乖巧师妹。
分明是一位玉面罗刹。
司徒南风眼中终于掀起一丝不耐。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其一跃而过。
陆采薇那杀意凌冽的一剑也随之递出，向着前方一斩而去。
司徒南风眼光微凝，可手中动作却是未停，向着身前一掌递出。
那本是陆采薇境界之内的十丈之地，被司徒南风轻松打破。
有一声闷哼传来，却是一道靓丽身影自天空之中坠落，踉跄落于地面之上。
司徒南风单手掐诀，作出一个古朴法印，轻声默念道。
“定。”
说罢，司徒南风的目光望向别处，淡然道。
“剑仙之材确实不假，仅仅登峰造极境，便能斩出接近天人的一剑。”
“但眼下的话，还是给老夫安静一些，莫要无端生事。”
地仙，天人，天仙，金仙，仙君，仙王，乃至于最后的仙帝。
这些境界在司徒南风的心中一一闪过。
当年的他，明明只是仙君之境，可战力，却是堪比仙帝。
司徒南风突然笑了，轻轻摇头，自顾自的默念道。
“你曾说我是错的，但现在看来，错的不是我，是你。”
“你想要创建新的仙宫，可却又不愿去推翻那陈旧的一切，直至最后，被推翻的，却还是你自己。”
“你说我的做法有违天理，甚至最后不惜跌境，强行将我分离出去，呵呵。”
司徒南风神色一瞬间收拢，眼眸之中精光绽放，缓缓开口，声若洪钟。
“也好，这样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蓬莱，就当老夫是你的心中魔念，身外化身，可你却无法否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陨落了，那么当初未做完的事情，就让我来了结，这一次，可没有对错了。”
司徒南风轻轻踏步，转眼之间，身形便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再下一刻，却是落在了一处宫殿楼阁之上。
他的到来没有丝毫人察觉。
那处看似不起眼的楼阁之中，在地面之下却是深深埋藏着某物。
司徒南风心神一扫而过，得到的却是与之猜想的一模一样，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我拥有你全部的记忆，可你这最为珍贵的力之传承，却是深藏于此，还专门为我加上了一层禁制。”
“蓬莱啊蓬莱，你当真是一切做绝了。”
司徒南风所言不假。
他拥有蓬莱的一切记忆，因为他本身就是蓬莱。
可记忆只是记忆，他没有当初蓬莱那足以匹敌一切的惊人战力。
再大的算盘，也得有能够推进事情发展的能力才行。
司徒南风想要完成他的计划，那就必须要拿到这份力量。
可这是蓬莱的传承，而且单单为他专门设下了禁制。
谁都有机会获得。
可就司徒南风没有。
正当司徒南风皱眉思考之时，那宫殿的大门处，却是踏进了一道身影。
司徒南风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的道士，此刻正有些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若非他那身道袍，真的很难将其与道士联系起来。
那是商陆。
……
青年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天空之中是白霭茫茫，时不时似有虚影飞过，可视线模糊，却是看不真切了。
“这是哪？”
年轻男子心中发出了疑问，随即挣扎着起身，但随即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身体空灵，仿若没有多少重量一般，手腕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身形便随之浮起。
而且那些令他感到无比疼痛的伤势，此刻也尽数消失不见。
“啊这……”
年轻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脑海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狠狠的抽了两下自己，发现四周并未有任何变化后，神色似乎有些叹息。
他理清了头绪。
“我死了。”
叶无忧就这么呢喃道，目光有些怔然。
但这并不符合科学。
这一点都不符合科学。
因为在他的认知之中，人死即灯灭，死后意识就消散了，哪还有什么死后的世界？
退一万步讲，就算给我整这一出，好歹也给我来点阴曹地府的氛围，给个孟婆和奈何桥吧？
这充满剑气虚影的白色空间是怎么回事啊！
叶无忧心中不由得呐喊道。
但他随即愣住了。
嗯？
剑气虚影？
叶无忧抬头，目光望向上方。
那白色的“天空”之中，却是闪烁着无数剑气虚影。
方才他刚刚睁眼看不真切，但此时此刻却是看得很清楚。
剑气凛然。
每一道剑气，都有着地仙一剑的威力。
“这……”
叶无忧瞪大了双眼，心中疑惑之色更浓。
这剑气，他有些熟悉。
不，很熟悉。
剑气之中，蕴含有剑意。
剑意。
无比熟悉的剑意，同出一源的剑意。
叶无忧猛然间惊讶道。
“无痕剑意！”
他绝不会认错。
这缭绕整座“天空”的剑气虚影，正是他所使出过的地仙一剑。
那地仙一剑，则是来自于他那从未蒙面，在他出生之前就早已凉透的太白老祖。
其内的剑意，也无一例外的，皆是无痕剑意。
无痕剑意，踏雪无痕。
时至今日，不知为何这句话语，却是又在叶无忧耳边响起，久久回荡。
他一时之间不由得陷入了深思，思考这当下的诡异局面。
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当然，他也发现不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无忧转头回望，却发现一张近在咫尺，几乎要贴上自己的笑眯眯的脸庞。
“卧槽！”
见了鬼了，叶无忧不由得下意识一拳递出，想要将那家伙一拳轰飞。
然后叶无忧就被一巴掌扇飞了数十米远。
天旋地转之间，叶无忧隐隐的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话语。
那是一道有些苍老的话语，带着些许笑意，笑意之中有几分欣喜。
“你醒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听过人剑合一么
“那时候一心只想着修炼，幸的我天赋还算不错，在知命之年，堪堪踏入地仙之境。”
“人间并没有呆多久，那时的我哪里还管的了宗门，一心只想着飞升了。”
“只是没想到，天上原来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名已经两鬓斑白的男子缓缓开口，诉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叶无忧听的目瞪口呆。
眼前这两鬓斑白，五六十岁面容的男子，竟然是他的老祖宗？
太白宗门的开山老祖。
在青冥的口中，叶无忧已经知晓，自己这位太白开山老祖，在当年飞升之时就已经身死道消，化为天上仙人的饵料。
那眼前这……
诶？老祖叫什么来着？
叶无忧心神有些恍惚。
当初他被独孤玄领上山时，独孤玄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别看现在就两人，但咱们宗门以前老厉害了，老祖宗是……
也就提过那么一次。
事到如今，叶无忧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实话，身为太白剑宗如今的宗主，却连自己开山祖师爷名字都不知道。
多少，有那么几分尴尬。
好在对方似乎并没丝毫在意，叶无忧也赶紧回应，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
“祖师爷……你还没死呢？”
太白老祖此刻目光有那么几分诧异的看了叶无忧一眼，回答道。
“死了，死很久了。”
叶无忧神色明显愣了一会，随即毫不犹豫的问道。
“那我也死了么？”
老祖摇了摇头。
叶无忧如释重负，深深吐出一口气。
没死就好，我竟然没死。
老祖开口，又道了一句。
“但也差不多了。”
叶无忧刚刚呼出的一口闷气瞬间就收了回去，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摸了摸头，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理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他不需要言语，但头上已经是满满的问号。
老祖并不惊讶，只是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儿，淡然道。
“当年机缘巧合之下，你老祖的一丝意识没有被磨灭，而是汇入了他的佩剑之中，与剑灵合为一体。
索性他的佩剑并未被毁，而是自天上坠下，正好落在了东海之处，被那鲲兽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加上此地的异象，天剑有灵，自行来到了这处剑冢之中。”
话语平淡，可其中透露的信息却是不少。
叶无忧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你老祖？他？
“那你是？”叶无忧疑惑开口。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叶无忧会如此发问，直截了当的回应道。
“我是此剑的剑灵，当然，也可以说是你小子的老祖宗。”
名剑有灵，这一点叶无忧还是了解的，即便是他的临渊剑，最后都已经隐隐蕴出灵韵，那便是剑灵。
老祖所使用的天剑，那其内剑灵自然是更为聪慧，能与人对话交流，并不算意外。
而剑灵之中汇入了一丝老祖宗的意识……
到底是剑灵变成了老祖，还是老祖变成了剑灵？
这一点，叶无忧不得而知，或许二者皆是。
但这些与他都没有太大关系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叶无忧的再度开口，话语很简短。
“我还有救么？”
“有救？”
不知是剑灵还是老祖的男子轻笑一声，道。
“小子，知道这是哪里么？”
叶无忧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在他的最后记忆中，他似乎是被司徒南风拎起，随后不知丢到了何处。
再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度步道。
“你小子也就是运气好，剑意功法都师出同源，而且也就是最后仅剩了那么一丝意识，老夫见到你，才勉强把你拉了进来。”
说罢，中年男子微微抬头，双手负于身后，道。
“这儿，是剑灵的栖息之所，也就是你老祖的佩剑之内。”
中年男子话语顿了一顿，随即轻轻一挥手，在这白色空间里，就泛出了那么一副光景。
那是一副画面。
叶无忧定睛望去，却是良久说不出话来。
画面之中，是一排排，无数把连绵不绝的绝世好剑，自天剑为始，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是一处剑冢，而且是天剑起步的剑冢。
这并不是让他最为惊叹的。
因为在画面之中，甚至是就在眼前一把天剑之下，躺着一个安静的青衣身影。
说是青衣，其实也有些不太恰当，因为那袭青衣，早已经被血污染红，变成了黑红色。
那男子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儿，躺在那处剑冢之中，似乎永远不会再醒来。
叶无忧的目光有些怔然，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男子的身影他很熟悉。
那就是他自己。
中年男子的话语从他身旁再度传来，话语之中透露着那么几分无奈，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你自己也清楚，浑身别说筋脉了，连骨骼都几乎碎裂，气机荡然无存，连带着自身气运，都一丝不剩。”
“现在的你，从正确意义上来讲，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运气好，你的最后那么一抹飘荡意识，跟当年你那老祖一样，被我融入了此剑之中，才有了这么几分交谈的机会。”
有救么？
没有。
叶无忧神色似乎有些黯淡。
接下来自己是怎样？成为此地剑灵么？
与眼前这老祖模样的剑灵一起，在这永无天日的蓬莱岛之上，度过不知多少岁月？
直至剑毁灵亡的那一天。
这样的结局，叶无忧心中很明白。
意识还在，至少意识还在，说不定，说不定有什么机缘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就有一天，他又能重新站在阳光之下，触碰到这个世界呢？
万一，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万一啊。
中年男子似乎读懂了叶无忧的心思，刚想出言安慰几句，也顺便将对方劝下来，给自己当个伴。
却瞅见了对方的脸庞。
十指掩面，似泣似笑，似巅似狂，似喜似怒。
叶无忧缓缓挺直了身躯，没有看向后方的男子，而是就那么目光平静道。
“这样的活法，我不接受。”
他不是不想活，只是不愿以这样的形态，存活下去。
即便有那么多美好的万一，可千年之后，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
曾经红颜变枯骨，那样的话，恐怕自己比死了还难受吧。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放弃了劝慰，只是无奈笑道。
“没有人愿意这般活下去，就算是身为剑灵，也没有愿意在同一个地方停驻上千年的。”
叶无忧沉默。
他清楚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一个将死之人和一个已死之人，之间没有必要作假。
可还是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耳畔忽然传来中年男子，略微带有迟疑的话语。
“小子，你明白什么是人剑合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