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架还要排队？（上）
readx;“什么菜刀？不是圆珠笔吗？”
见邱晋元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样子，丁馨带着曾雨和邱楠离开了校长室，往教室走去。
由于曾雨说得太简略，她不知道顾七的拼爹理论，乍从校长那里听到，吓得不轻，听曾雨和邱楠复述了顾七的话，她这才明白过来，回忆着邱晋元对王睿说的话。
王睿的任务是立即带高进去医院检查，并做伤情鉴定，顾七说高进只是皮肉伤，那么伤情鉴定的结果就能让高进放下心来，就算他爹知道了，也不至于发太大的火，而且有了这份报告，也能显示学校对学生的重视程度，不怕上头来人责问。
丁馨不用考虑这么多，她更关心邱晋元和顾七的关系，校长好像无比信任顾七，但又不像是和顾七很熟稔的样子。
“你爸是怎么认识顾七的？”她小声向邱楠问道。
邱楠脸色微变，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就连曾雨都能看出来邱楠是在说谎，她终于知道，原来顾七是走校长这边的门路进校的，祷师的说服力很强，他们总是能知道那些很容易被忘怀的小秘密，人死之后就没有了“欲”，对魂灵来说，生前的事无论是大是小都没有任何区别，因此这些秘密他们也能记得很清楚，这也是记忆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
见邱楠不愿意说，丁馨岔开话题，说道：“唔……校长这样处理，无论结果如何，对学校的伤害都已经减到了最小，可是对顾七没有任何帮助，就算他爹不管，高进也是个危险人物，顾七恐怕会有危险。”
“不会的。”曾雨和邱楠异口同声的说道，对视了一眼，都微微一笑。
丁馨看着她们俩，撇了撇嘴，对顾七越来越好奇了。
…………
顾七收好了曾雨代给他的教科书，在下午的上课铃响过之后，又进入了睡眠模式，这一觉他睡得很香甜。
校长秘书王睿和高进是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回到学校的，去医院检查之后，果然和顾七所说的一样，高进的手并无大碍，性质和摔破划伤差不多，只是恢复时间会很长，还得卫生，千万不能感染。
打了几个电话后，高进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动也没动，脸色阴沉，偶尔会露出狰狞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五点三十分，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学校大门外陆陆续续来了两群人。
打东边来的那些人年纪较大，数量约二十左右，叼着烟，吵吵嚷嚷，穿着宽大的衣物，走路姿势略怪异，衣服、裤管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打西边来的那些人相对年轻，有三十多人，大多都不到二十岁，安静得多，衣着也是运动服为主。
两队人来到学校门口，各占了一边人行道，隔路相望，像是在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
两队人马在视线对撞时，偶尔会擦出火花，当然，不是互相吸引那种，气氛很沉闷，岗亭里的保安神情紧张，他已经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校领导，得到的答复是只要这些人不进校，他们就不用管，也没办法管，而如果这些人发生冲突，就立即报警。
没有发生冲突，这两群人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像是狩猎中的狼或狮群。
…………
…………
“一件事的荒谬，不能成为驳斥它存在的论据，相反，这恰恰是它存在的条件。——尼采（nietzsche）”
“当人以自己的身份说话时，就越不是自己；给他一个面具，他就会告诉你事实。——奥斯卡－王尔德（oscar－wilde）”
趴在办公桌上，崔华看着压在玻璃板下，自己摘抄的那些名言发呆，对于一名刑警来说，线索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但是找不到头绪的时候，线索往往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她有些紧张，毕竟现在正在做的事不合规矩，被发现是要被处分的，可走投无路的她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冒险一试，这个案子是她私自跟进的，没办法使用警务资源。
等待的时间总是会变得漫长，办公室的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电话声把崔华吓得一哆嗦，拿起听筒时不小心手一滑，听筒落回去，把电话给挂了。
她知道是谁打的电话，急忙回拨，电话里传来了李易峰的声音：“查到了，宋元现在在安明四中门口，我就知道这么多。”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压得很低，显得十分紧张，像是谍战片里最容易被杀死的配角，不等崔华道谢就匆忙挂上了电话。
崔华无奈的笑了笑，挂上电话，起身向黄大发说道：“老板，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注意安全。”黄大发正在整理结案报告，没有抬头，却像是已经知道了崔华要去干什么。
崔华换好衣服，提着包来到车棚，骑上了她那辆亮黄色的电动自行车，朝着四中的方向驶去。
…………
…………
五点四十分，放学铃声准时响起，寂静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初一和高一的学生是最早离开的，接着是初二和高二，初三和高三因为即将面临着重要的考试，所以放学后也不会立即离开，要等着班主任通知放学之后才可以走。
丁馨走进二班教室，正在收拾书本和文具的同学们都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一般情况下，她会总结一下今天的上课质量，点名批评几个学生，说几句勉励的话，然后才让学生回家。
可今天不同，她直接宣布放学，并让顾七来她办公室一趟。
顾七把他的东西都放到课桌抽屉里，在同学的注视下离开教室，来到了教师办公室。
“你知不知道学校门口来了两群人，其中一群应该是高进叫来的。”丁馨坐下来后也开始整理自己的办公桌。
“两群？”顾七有些意外，高进叫人是预料之中的事，另外一群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道你还惹上了什么人，总之，你不要走大门了，从侧门离开吧。”丁馨认定那两群人都是来找顾七的，她在办公室里就能直接看到校门外，那些人都不像是好人。
“我今天走侧门，他们明天还要来，明天走侧门，他们后天连侧门都堵着，影响学生出入，不如今天就把事情了结了。”顾七说着就要离开办公室。
“怎么了结？你扎了高进的手，莫非让他扎回来不成？他们那么多人，你想怎么了解？”丁馨急忙站起来，抓住顾七的手臂。
顾七的衣袖被拉起来，露出了裹着绷带的手臂，因为今天中午使用了锁链，掌心部分的绷带已经被刺烂，布条耷拉着，有些松散。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要不要紧？”丁馨把顾七的袖子拉起来，发现绷带一直缠到了手肘。
“一点轻伤，不要紧，明天我会毫发无伤的来上课，放心吧。”顾七觉得丁馨有点烦，但他分得清好坏，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终归是在关心自己，因此他的说话态度和面对高进时完全不同。
丁馨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顾七不知在什么时候挣开了她的手，走出了办公室。
高二四班，平时最早离开的徐佩蓉今天却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的意思，邻座的女生在离开时叫了她一声，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无动于衷。
顾七在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曾雨，她一点也不替顾七担心，笑着说道：“看你们这么穷，我就不蹭你的晚饭啦，今晚我也会住在器材室里，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们玩，再见。”
说完，她又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顾七耳旁说道：“那个高进，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帮你杀了他？用一根头发就行，保证连伤口都检查不出来。”
“不用，要杀他的话，我当着全校人的面也可以下手。”顾七说着挥手与曾雨告别，用的仍是祷师的手势，别着无名指。
徐佩蓉看到顾七出现在教室门口，这才起身往外走去，顾七不喜欢学校，因为规矩太多，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和顾七一同放学回家，十分期待。
二人走出教学楼，还没来到学校门口，就有两个人迎面走来，一个是高进，一个是高三六班的学生，名叫陈成城。
高进趾高气昂的走到顾七面前，偏头一看，见陈成城就站在自己身旁，楞了一下，问道：“陈三儿，你来干什么？别妨碍老子办事，今天不废了他，我以后还怎么混？”
陈成城不屑的笑了笑，说道：“高进，别仗着你爹是高官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别人怕你，我陈三儿还真不怕，办事得讲个先来后到，你那只手是今天中午才废的，我们和这小子结怨是昨天晚上的事，要教训他，怎么也得我们先来是不？”
高进楞了一下，陈成城在学校里比他低调得多，但也是个难缠的人物，比后台是远不如自己，不过打架的经验丰富得多，而且敢出狠手。
顾七终于知道，原来另一伙人就是昨晚遇到那群混混，他不记得陈成城的样子，只对那个染着黄胡子的元哥有点印象。
第十七章 打架还要排队？（下）
readx;顾七和高进站在一起了。
今天有无数人期待着这个画面，无数人得到了满足，就是不知道六班的陈成城为什么也站在那里。
高进有些头疼，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打架要排队这种事，就算真有，排在后面的也太吃亏了，就像买菜一样，大清早去菜市能买到最新鲜的蔬菜，下午要收摊的时候才去，就算便宜，菜也不新鲜了。
陈成城也在头疼，他知道高进被顾七刺伤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之后了，那时候元哥已经叫好了人、准备好了家伙，不可能中途放弃，所以他在下午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二班门口，打算直接把顾七叫出来，没想到顾七被丁馨叫去了办公室，他只好下来等，结果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二人都不希望对方抢先，如果顾七被对方的人打趴下了，他们再去补刀，说出去肯定会遭人笑话，谁也丢不起这个脸。
最后还是顾七给出了解决方法：“那一起好了，可以节省时间。”
高进和陈成城同时一楞，想了想，深情对望，一齐点了点头。
他们确实需要节省时间，两班人马一起来，声势太大，已经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说不定有人会报警，如果轮流上，排在后面那队的就要冒很大的风险。
二人回到了各自的队伍，把“协商”的结果告诉给大家，高进那边的人立即大声反对，不过听到高进的分析之后，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而陈成城这边的人先前很闹腾，现在却没有人说话，元哥轻蔑的看了高进他们一眼，冷笑一声，算是同意了。
顾七走到校门口，转头对徐佩蓉说道：“等我一会。”
“嗯。”徐佩蓉点点头，果然就站在校门口不走了。
附近听到他们说话的同学都觉得奇怪，他们已经知道这两群人的目标是顾七，不知道二人哪来的信心。
“丁老师，你在担心他？”邱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下楼后遇到了在教学楼前不停往校门口张望的丁馨。
“你不担心？”丁馨见邱楠一脸轻松的样子，觉得自己和高中的代沟越来越深了。
邱楠摇了摇头：“不担心，不过我要去看热闹，一起去吧。”
说着，她勾住丁馨的胳膊往大门方向走去。
丁馨半拖半就的往前走着，忍不住问道：“这个顾七……到底是什么人？”
邱楠没有停步，想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怪人。”
…………
顾七看到了元哥，那撮染成黄色的胡子在白天更加醒目，昨晚遇到的那群人都来了，除他们外还有叫来的帮手，其中一个人引起了顾七的注意，他只有一米六左右，是里面个子最矮的，但是一脸戾气，嘴角带笑、目露凶光，给人一种歇斯底里感觉，像是只正要发神经的吉娃娃，随时可能狂吠起来
元哥低声说了句什么，这群人转身往街道对面走去，顾七回头看了一眼，见高进带领的那群人已经来到了身体，像是怕他逃跑一样，便跟着过了街。
这个画面有些滑稽，前面一队人开路，后面一队人压阵，顾七淡定的走在中间，像是古代出巡的官员，就差顶轿子和两块写着“肃静”、“回避”的仪仗牌了。
校门的斜对面有条能容四人并肩行走的巷子，原本没有名气，因为巷口竖着根老旧的电线杆，最初被称为电杆巷，不过叫着叫着就被叫成了电光巷，时常有学生聚在里面抽烟。
来到巷口，元哥等人回头看了顾七一眼，率先走进巷子，顾七跟在后面，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最后是高进叫来的三十多个人，因为巷子里的人已经足够多，他们留出十个人在巷口守着，不许别人进去。
和邱楠一样，想要看热闹的人很多，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站满了学生，都在踮着脚尖往巷子里看，很多学生都推着自行车，把人行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就连慢车道上都站着不少，正是交通晚高峰时间，路上的车辆很多，没有出现堵车的情况，但是车流十分缓慢，司机们肆无忌惮的拼命按着喇叭，仿佛再按响一些，他们的车子就能长出翅膀飞起来。
…………
巷子里，顾七靠墙站着，左侧是元哥一伙，右边是高进一群。双方都有同样的念头——无论顾七被打成什么样，都能把责任推给对方。
站定之后，元哥他们开始宽衣解带，在那个矮子的带领下，纷纷拿出了带来的武器，数量最多的是铁管，其次是木棍，就连陈成城都掏出了一块板砖，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矮子则抽出了一把宽背柴刀，擦得很亮，闪着寒光。
高进他们一看这阵仗，顿时就蔫了，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两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只是想胖揍顾七一顿，给他弄两个黑眼圈，脸上染点青色紫色就行，等明天顾七来到学样的时候，高进再笑话他一番，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对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那是要把顾七往死里整的节奏，难怪元哥刚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们。
不等他们多想，拿着柴刀的矮子已经冲了过来，一刀砍向顾七的肩膀。
“呜哦——”高进他们吓了一跳，再退两步。
这个矮子气势很足，拿的武器又是最危险的，都以为他会最后出手，没想到第一个就冲上来了，而且出手就是猛砍，不留任何余地。
让顾七觉得意外的不是这个人最先出手，而是他明明没有敌意和杀意，却像是有血海深仇一样，一来就用上了最狠辣的招式。
简单、迅猛的招式最为有效，可惜他的对手是顾七，顾七喜欢“等价交换”，别人对他有多狠，他还回去的就有多狠，别人用拳头，他就不会使锁链；别人拿着枪械，他就要在对方身上开窟窿。
往旁边迈了一步，顾七躲过矮子的这一刀，在砍势未尽之前抓住矮子的手腕，一扭，把矮子的手臂扭得反转过来，抬起右手狠狠砸在矮子的手肘上，“咔嚓”一声怪响，矮子手肘反曲，柴刀掉在了地上。
这还不算完，因为那一刀来得太狠。
他双手抓住矮子的手臂，原地转半圈，让矮子迎面撞在墙上，然后双拳齐出，打在矮子后肋上，顺手往后一拉、脚下一绊，在矮子仰天摔倒在地的同时，原地跳起来，在空中双臂张开、双脚缩起，以雄鹰之姿滞空半秒，接着双膝朝向，直接跪在了矮子胸膛上。
鞋底太软，双脚离地太近，唯有缩着脚，用膝盖落地才能形成足够大的冲势，而且曲膝时半月板不会滑动，杀伤力够强，跪中胸膛也不会让膝盖受伤。
又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起，矮子的肋骨至少断了五根以上，顾七这一套攻击不会伤到内脏，受罪的只是关节和骨头，除此之外，矮子在墙上撞断了鼻梁，摔倒后整张脸都被染成了红色，失血量不小，他已经彻底昏迷，估计就算能醒过来，也得再疼晕几次。
顾七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呼吸平缓，一脚把地上的柴刀踢到元哥面前，俯身抓起矮子脚踝，往前一送，让矮子滑到元哥面前，说道：“他不会死，送医院的时候记得轻拿轻放，免得他的断骨错位。这些伤势可以当成是车祸，要是医生问起来，就说是肇事逃逸好了。”
“当啷！”陈成城手里的砖块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他盯着地上的矮子，心跳如擂鼓，从顾七出手到现在总共还不到半分钟时间，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衣领和袜子都湿了。
高进那边又集体退了几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顾七回过头来“发现”他们，这些人里有的是杂牌大学的学生，有的是别的学校的高中、职中、技校生，打群架是家常便饭，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狠人，他们自问连矮子的那一刀都躲不过去，更别说是做出一系列反击，最后把人打得满脸是血、昏迷不醒了。
紧张的气氛开始漫延。
“妈－的，一起上！”元哥见多识广，没那么容易被吓住，他这次不打算用皮带，而是拿着根细钢条，稍一用力就能把人抽出条口子来。
十多个人同时冲到顾七身前，元哥排在最前面，举起钢条就往顾七脸上打去，然而才打出去一半，就从旁边砸过来一根铁管，把钢条砸到了一边。
元哥转头狠狠瞪了身旁那人一眼，没有太在意，又用钢条刺向了顾七的右肩。
…………
崔华停下车，惊讶的看着满街的学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电光巷。
巷口已经被学生围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堵着巷口那十个人，以及已经退到巷口的高进一行，根本没人能看到巷子里发生的事。
匆忙把电动自行车停到学校里面，崔华回到街上，凭借自己多年平地摔练出来的矫健身手，挤到了最前排，离巷口仅有两米之遥。
第十八章 威慑
readx;电光巷里，高进和他叫来的那群人缩在巷口，紧张得手指头都蜷起来了，在他们前面十米处，一群人挥舞着铁管、木棍，战况正酣。
元哥用手中的钢向刺向顾七的右肩，钢条很细，握柄是用纱布裹出来的，捏着很舒服，而且不会打滑，绝对能把人捅出个窟窿来。
这一次钢条没有被别的武器砸开，而是被顾七握住了前端，元哥用力抽了几下，想把钢条抽回来，却发现无论是钢条还是顾七的手都纹丝不动，像是在拔一棵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
一根木棍朝顾七的额头打来，“叭”的一声和另一根木棍撞在一起，同时裂开来，握着棍子的那两只手像触电一样松开，剧烈甩动，麻木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在较力的过程中，元哥突然发现，顾七自始至终都没有去格挡或闪避，就这样靠墙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刻，元哥忽然有了害怕的感觉，像是被一条危险的毒蛇盯上了一样。
各类武器撞击的声音不停的响起，但无论用哪种方式攻击，都会被同伴挡开，他们不知道，其实每个人的武器上都缠着一条黑色的锁链，顾七根本不用去看那些武器，只凭锁链牵动，就能让这些武器失效。
“在心脏与手掌之间，有一对并在一起的血管。”顾七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语速较缓：“靠近肩膀这一段叫腋动静脉，上臂这一段叫肱动静脉，这组血管在手肘下方分叉，因此小臂上共有两对，一对叫桡动静脉，另一对叫尺动静脉，整组血管在靠近心脏的这一端很粗，小臂这头很细，割腕的人割开的是小臂这一端，失血速度很慢，用力按住手肘就能止血，而如果割破了腋动静脉，人会在十五秒内昏迷，三十秒内死亡，按压无效，只有立即捏住血管才能止血。”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钢条，对准元哥的肩膀，配合着语速慢慢往前送，巷外围观的人太多，他不能在这里杀人，也不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所以用上了最具冲击力和震慑力的打法。
汗水顺着元哥的额头流了下来，他另一支手也握住了钢条，却没能减慢钢条刺向自己的速度，想后退，又发现顾七的厅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他连半步都退不动。
在顾七说话的过程中，周围的那些人渐渐停下动作，静静的听着，屏息凝神的看着那条细细的钢条，他们打不中顾七，就想把元哥往后拉，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顾七的力气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有锁链，只要在巷子里布置一个链阵，他就能随心所欲的施加、减少或转移力量，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半身魂灵说得没错，从身体里放出锁链这个能力，在祷师里确实很不起眼，说是垫底的也不能算错，但是只要应用得当，有足够的想象力和控制力，锁链的实用性和灵活多变这个特质，也是其它能力无法比拟的。
钢条刺进了元哥的肩头，往里面深入了两厘米左右才停下来。
顾七再次开口：“我们俩无论是谁，只要再前进五毫米，你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我不想杀你，也不会往后退，要不要后退由你自己选择，如果退，请退远一点，下次见面如果还是以这样的形势，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说着，他放开了元哥的衣服。
元哥没有犹豫，忍着疼痛往后退了一步，他抓着钢条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失去了知觉，顾七松手后，钢条竟从元哥手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顾七已经看向了其他人，用冰冷的语气问道：“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方式，但是大多数人都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如果你们做出了选择，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们；如果暂时还不想死，就离开，带上你们的同伴，别忘了打破伤风针。”
…………
巷外，看不到热闹的同学失去了耐心，陆续离开了，车辆越来越多，交通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人行道上仍站着不少人，崔华仍在离电光巷最近的位置，而丁馨和邱楠利用身份之便，登上了离校门最近的那栋教学楼，虽说不是正对电光巷的，但也比在楼下数人头要好一些。
巷子里静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元哥捂着肩膀，抬头看着上方。
危机解除后，他回忆起刚才的战斗，猜想着顾七始终没有被击中的原因，地方小，人多手杂，同时出手确实会打中自己人的武器，但所有人的攻击都被同伴打下来，这个机率恐怕比连中几次头彩还要低。
而且顾七始终靠着墙，没有动，在攻击最猛烈的时候也只是盯着元哥的眼睛，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打中，这种事情讲出去都没人信，更别说是弄清楚原因了。
“走。”元哥转身，向仍在昏迷的矮子走去。
这是场一边倒的战斗，人数优势完全体现不出来，估计再往巷子里堆两三百人，顾七也能应对自如，己方最厉害的矮子一回合就躺了，半年之内别想下床活动，这怎么打？不走，留下来等死不成？
撤退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元哥、陈成城等二十余人就从电光巷的另一头离开了，矮子被抬起的时候，突然醒来大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顾七拿出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转头看向了高进那群人，吐着白烟说道：“你们错过了围攻的机会，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现在，轮到你们了。”
沉静了几秒后，高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转过身，撞开堵在巷口那些人，冲出电光巷，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他是主心骨，这些人敢来，就因为高进的父亲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主心骨跑了，还跑得如此之快，他们还留下来干什么呢？
…………
见一个学生鬼叫着撞开人墙跑出来，崔华吓了一跳，忙伸手去包里拿自己的警官证，准备进巷子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可才刚迈出去一步，就见巷子里那一大群人集体转身，冲了过来，离得本来就近，崔华被冲出来的人撞得连连后退，幸好身后有无数围观群众，才没有摔到马路上。
她撞到了身后的人，连忙站稳身子，道了声歉，再往前看时，无论是巷子里的人还是堵巷子的人都已经跑光了，电光巷里只剩下一个抽着烟的年轻人，正低着头缓步往这边走来。
周围的学生小声讨论起来。
“嗯？另外那群人呢？怎么跑的都是高进叫来这些？”
“往巷子那头跑了吧，唉！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也看不到，高进他们为什么要跑？跟见了鬼似的。”
“顾七一个眼神，两群人都受到了范围攻击，丧失斗志，纷纷逃跑。”
“靠，你以为是霸王色霸气啊？”
“不，我说的是点了‘无情延伸’天赋的‘恐惧’技能”
“有道理，也可能是配了‘死神面具’符文的‘惧灵’技能。”
“你们怎么不去死，打回初中二年级重读！另外那群人可是带着武器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吓跑了。”
“那你说怎么回事？”
“唔……顾七倒竖虎须，圆睁环眼，手绰蛇矛，立马桥上，大喝曰：‘我乃……四中顾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如巨雷，曹……高军闻之，尽皆股栗。”
“……”
听同学们越扯越远，崔华往电光巷另一头看去，她是来找宋元的，想要再问一问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关心那个叫顾七的人有多大本事。
巷子不到百米，可以看到另一头偶尔有人走过，看不到宋元的踪影，崔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没有正规的手续，她不敢再让李易峰定位宋元的手机，看来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回到四中，崔华取回了自己的电动自行车，骑上，往家的方向驶去。
…………
丁馨和邱楠失望的对视了一眼，由于战斗结束得太快，她们虽然在三楼找到了最佳的观察点，可看到的只是顾七点烟、高进等人逃跑的画面。
和崔华同时叹了口气，她们看着顾七默默走回了四中门口，朝等在岗亭旁边的徐佩蓉招招手，并肩往前走去。
“毫发无伤……”丁馨想起了顾七在她办公室里说的话，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
“受伤的是另外那些人。”邱楠看到有人走进巷子里，捡起了一把柴刀和一根钢条，离得虽远，但她在钢条末端洁白的纱布上，看到了一些殷红的血迹。
丁馨也看到了，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么多人，拿着武器都不能伤到他，那他手上的伤，又是谁弄的？”
“伤？他手上有伤？”邱楠好奇的问道。
丁馨点了点头：“他说只是轻伤，可如果只是轻伤的话，又何必要把整条手臂都包裹起来。”
同一栋教学楼的楼顶上，曾雨蹲下来，微笑着对妹妹曾雪说道：“看到了吧？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他那种沉默、理智的冷血动物，他可以瞬间就杀死巷子里的所有人，但是一个都没杀，所以能平安无事的走出来，如果你以后碰到要杀人的情况，也要像他那样，先考虑后果，再考虑方法，最后再出手，不过动手时必须干脆，犹豫会害死自己。”
第十九章 走一趟
readx;“吱——”
崔华猛的一捏刹车，电动自行车在慢车道中间停下来，身后跟着响起了一连串刹车声。
她一边陪着不是，一边在怒目之下把车推到路边，往身后看去。
捏下刹车的前一秒，她想到的是顾七的走路姿势。
刚才顾七是迎面走过来的，崔华只看到了他的正面，而监控录像里那个兜帽男是从画面左边走到右边的，只能看到侧面，但是刚才的那一瞬间，二者的身影重合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
她看到了顾七戴着兜帽，低着头，抽着烟的画面。
把车推上人行道，崔华快步往四中走去，希望在顾七走远之前找到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在为一个不存在的案件瞎忙碌，和失踪儿童有关的案件，前二十四小时是最关键的，如果四十八小时还没能找到人，破案的难度就会提高无数倍，超过了七十二小时，找到失踪儿童的机率就十分渺茫了。
往回走了没多久，崔华离着老远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顾七，看到了他的兜帽，她停在路边，越看越觉得顾七就是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兜帽男。
…………
顾七正在和徐佩蓉商量去哪里吃晚餐，平时都是他在家里做好，等徐佩蓉放学回来后就可以吃，但今天不打算回家吃了，一是因为还得去买菜，此时菜市场人太多，麻烦；二是昨晚太累，现在还没休息够，犯懒。
正在快餐、自助餐和中午的牛肉面之间犹豫着，顾七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停下步子，见路边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相貌清秀，肤色偏黑，衣着偏中性化，脑后的马尾辫轻轻摇摆，神情有些紧张。
“你认识我？”顾七沉声问道。
“你好，我叫崔华，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能不能跟我去一趟警局，协助案件调查。”崔华说着，将自己的警徽出示给顾七。
顾七楞了一下，皱起眉头。
他最先猜测崔华是高进叫来的，可高进吓成那个样子，应该还没有恢复过来，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人叫过来。
接着他又想到了纪元大厦的1305号房，那个房间的案子确实是他做的，但电梯里的监控设备只能拍到他去顶层的画面，楼梯间没有摄像头，十三楼的监控设备也被他破坏了，没有拍到他进出1305号房的画面，房间里没有他的指纹，最后让四流子做的那番布置，也可以引导警方作出黑吃黑的判断，就算真有厉害的警察把案件和他联系在一起，也不可能这么快，华夏警察的破案效率还没到逆天的程度。
“什么案件？我不清楚。”顾七扔下崔华，继续往前走。
“什么案件？他干什么了？”徐佩蓉倒是来了兴趣，睁大了眼睛追问。
“呃……也不能算是案件，昨天晚上一个小女孩……”崔华徐佩蓉的积极态度感到意外。
“好哇，你这个禽兽，居然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徐佩蓉不等崔华把话说完，追上去调侃顾七。
“小女孩？”顾七终于明白过来，崔华说的是曾雪的事。
“你见过她？”崔华推着电动自行车赶上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见过。”顾七继续往前走。
崔华第一次见到顾七，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还以为有下文，走出去二十多米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完了，忙问：“然后呢？你是不是被一群人拦住了？”
“是的，不过没能拦住我。”顾七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崔华是怎么查到自己的，既然查到，那么伪装成被打劫就没什么意义了，不提也罢。
“后来呢？那个小女孩呢？你认识她吗？”崔华开始用力的“挤牙膏”。
“算是认识，她已经回到了她姐姐身边，由她姐姐照顾，具体情况我就知道这么多。”顾七不打算再说曾雪的事。
不过曾家姐妹带来的麻烦还不算完。
“那她是不是从金辉小区九栋四单元301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301室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小女孩平安无事，曾华稍觉放心，但不可能完全相信顾七的话。
这一次，顾七久久没有答话。
曾雪是来到大街上才被监控摄像头拍到的，之后就直接跑到四中的运动器材室里了，和301室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崔华为什么能追查到301室？
昨晚匆忙追着曾雪出来，没来得及做最后的布置，但顾七可以确定，曾芸的房间没有留下任何血迹，而且她的尸体也一定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浴缸里的水无论怎么化验，都和普通的生活用水没有区别，甚至更干净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在曾芸尸体溶解的过程中，细小的气泡会导致水面晃动，堆在上面的头发被晃下来一部分，浴缸里的则全部溶解，正是那堆晃下来的头发让曾芸的“食物”有了报警的念头，而把301室和曾雪联系在一起的是崔华的脑洞。
“看来你知道。”崔华从顾七的反应推断出几个结论，他知道301室发生的事，以及那个小女孩确实是从301室出来的。
“我知道，但是不想告诉你。”顾七没有否认的意思。
“诶？不想告诉我？那为什么不干脆点说不知道呢？”崔华绊了一下自己的脚，差点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幸好徐佩蓉伸手扶了一把，才幸免于难。
“谎言会影响到别人，所以我不想说谎，有不想说的话时，我会保持沉默。”顾七停下步子，准备与崔华告别。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叫崔华的名字。
三人往后看去，见后面有两个穿着黑色警服的人走过来，一男一女，都很年轻，臂章上写着“巡警”的字样，其中那个男性满脸堆笑的看着崔华。
崔华留意到，在转头之后，徐佩蓉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悄悄退到了顾七的身后。
顾七也微微皱了皱眉。
他看到男巡的身后跟着一只魂灵，一个短发女性，面色极为苍白，但眼睛周围的肤色也比较暗，双目漆黑，根本分不清眼瞳和眼白——这是怨灵、恶灵、凶灵与普通魂灵的最大区别。
顾七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凶灵，现在也不方便打招呼或说话，警察总是代表着麻烦，要是换成别的人，他也不会这么谨慎。
“小崔，真难得碰到你，你在这干什么？这是我同事刘佳。”苏凌走到崔华面前，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女巡警。
二人并非偶然路过，而是接到报案才来的，电光巷外围观的人那么多，一次来了五十多个人要围殴一个，自然会有人报警，不过顾七的动作太快，早早结束了战斗，等附近的苏凌和刘佳赶到，早已人去巷空，巷子里有血迹，矮子的鼻血，血量并不足以危害健康，向周围的人询问后，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有人在巷子里打架，没一会就跑光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向110指挥中心报告了情况后，苏凌和刘佳得到的指示是继续在该片区巡逻，这一巡，碰巧就看到了崔华。
“哦，有个比较奇怪的案子，我正在向这位同学咨询一些事情。”崔华和刘佳打了个招呼，淡淡的回答道。
她和苏凌是警校的同学，据说苏凌有个亲戚是市局的老干部，经常以毕业后分配工作为由，占女同学的便宜，在警校的名声很不好，曾经公开表示对崔华有好感，不过毕业后各分东西，一个到了刑警大队，一个到了巡警大队，之后就没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碰到。
“站在大街上咨询什么事，到局里慢慢问就是了，走走走，正好我也快下班了，一起回去，你问完了咱们去吃饭，我叫上几个老同学，好好聚聚。”苏凌很大方的一挥手，替众人做出了决定。
崔华知道苏凌打什么主意，所谓叫同学根本就是托辞，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不来的理由，就算真有同学她也不愿意去，忙道：“不用，我已经问完了，就几个小细节，否则我也不可能在下班之后顺便来问的，晚上我还有事，要回父母家一趟，。”
苏凌不乐意了，但又不好发作，也不愿放弃这个的机会，只是崔华的理由充份，他没办法再作什么文章，只好把注意力转到了顾七身上，如果崔华真的问完了，那就不会关心顾七去哪。
“四中的学生是吧？刚才学校门口有人闹事，听说就是你们四中的学生干的，你肯定看到了，跟我走一趟，做个笔录去。”他的语气很随意，口气听起来有种皇帝陛下说声“准了”，转身要去宠幸嫔妃的感觉。
“他刚才在这里和我说话，哪知道学校门口的事，再说又不是学校里的事，你把他带去干什么？”崔华皱了皱眉，她看不惯苏凌的这种态度，毕业已经两年，本以为他会有些长进，没想到他更差劲了。
看到她的反应，苏凌立马就乐了，看来自己找对了道具，他不在乎顾七是什么人，反正自己又没做错事，既然有人报案，有出警任务，那么收集旁证就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他的真实目的，又没人在意。
他指着顾七，对崔华说道：“你看他从头到脚一身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的不学学什么古惑仔，校服不穿偏要穿丧服，我怀疑他就是带头闹事的人，回去调查清楚，如果不是再把他放出来就好了。”
第二十章 入室（上）
readx;“一定要去？”
听到了苏凌的话，顾七微微皱了皱眉，他很讨厌那种约定俗成的想法，穿着黑色的衣物就是坏人？男性喜欢粉红色就要被嘲笑？女性得喜欢粉红色才会让人觉得可爱？
从古到今，这类思想扭曲了很多东西，甚至变本加厉成了规矩，就比如左利手，也就是俗称的左撇子，世界上大约有百分之十的人惯用左手，一些国家达到了百分之十五，但是在华夏，这个数据只有百分之五左右，原因就是很多人——特别是老人，见到子女儿孙用左手拿筷、拿笔时便要发怒，原因只是“不懂规矩”、“像什么话”，于是喝斥、打骂，硬是把左撇子逼成了右撇子。
“我是警察，我叫你去你就得去。”苏凌很不喜欢顾七的语气，眼睛一瞪，十分威严。
“我不是犯人。”顾七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
苏凌不希望崔华对自己的印象太坏，耐着性子说道：“我没说你是犯人，所以才让你跟我去一趟，调查清楚后就让你出来，你要真是犯人谁还跟你啰嗦，早拷起来带走了。”
顾七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徐佩蓉抢先说道：“哥，你就去，我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去了，还得做作业。”
说着，她轻轻用下巴指了指那只怨灵。
苏凌原本还没注意到她，听她说话声悦耳，转头仔细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还是这个小妹妹懂事，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哥的。”
他并不知道，徐佩蓉的真实想法，是想让顾七替怨灵申冤罢了。
顾七看了徐佩蓉一眼，点头道：“好，我会晚点回来的，你先睡。”
这句话无论是崔华、苏凌还是始终没开口的刘佳都没听懂，也没人在意。
“小崔，不如你也一起来？还有什么要问的正好一起问了。”苏凌向崔华提出了邀请。
崔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顾七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被牵扯进来的，她不可能放任不管——这也是苏凌坚持要让顾七走一趟的原因。
…………
四人走进巡警大队，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分了。
苏凌一路和熟人打着招呼，把顾七带到一个小窗口前，和窗口里面的人点了点头，拿出个金属小托盘来，对顾七说道：“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放在这里，你走的时候会还给你。”
顾七开始掏口袋，先是摸出来一叠皱巴巴的钞票，那是中午打车的找补，又掏出来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小药丸，接着是半盒烟和一个打火机，最后搜了搜身上，拿出了刀建宏的名片。
“你认识刀建宏？”崔华有些惊讶的从托盘里拿出那张名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刀建宏的名片上没有贴金箔或粘金粉，很简单的一张硬纸片，只印着公司标志、职位、姓名和电话，但是这张名片的含金量绝对很高，一些特殊的场所只有拿着这张名片才能进得去，一般人是不可能拿到的。
“见过，不熟。”
顾七的话让崔华陷入了沉思，杉锦实业是安明市赫赫有名的大企业，经常上上报纸上电视，刀建宏作为公司老总，常被评为省市级的模范人物，但他的背景很不简单，据说无论是在商场上还是“战场”，都是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在十多年前，刀建宏成立杉锦实业以前，刑侦大队甚至为他成立了专案组，只是一直没什么成绩，到现在已经名存实亡。
顾七为什么会认识刀建宏？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怕是捡来的吧。”苏凌瞥了一眼名片，拿起烟盒打开来看了看，笑道：“你倒是有钱，小小年纪就抽这种高档烟。”
顾七没有答话，他抽的是云烟印象，倒不是在乎高不高档，而是这种烟的烟盒和过滤嘴都是深棕色的，卷烟纸是浅棕色的，在黑夜里不容易被看到。
见顾七不说话，苏凌又拿起了托盘上的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药。”顾七这次开口了，回答得很简单。
“药？治什么的？怎么没有包装纸，哪儿买的？”苏凌打开瓶盖闻了闻，药丸透着一股轻香味。
“是我自己配的药，用途我不想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一颗去检验，反正不是违法的药。”顾七说得很直白。
这种药丸无论怎么检验，都找不到有害物质，最多能找到一些特殊的酸性物质，对人体没有任何坏处。
苏凌听得心里不舒服，可真要找人化验药丸又很麻烦，干脆不管了，盖上瓶盖往托盘里一扔，转头对刘佳说道：“小刘，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刘佳性格内向，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并不是真正的巡警，只有学员头衔，是警校派来的实习生，闻言点了点头，跑去换衣服了。
苏凌把顾七带到审讯室门口，问道：“你只是来配合调查的，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律师什么的也不用请了，进去坐着吧，我们一会就来。”
顾七走进审讯室，回头问道：“你不来？”
“我去填下表格，一会就来，你坐着就是了！”苏凌不耐烦的关上了铁门。
顾七走到审讯室中央，面对着那面大镜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坐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低声向跟进来的那只怨灵说道：“我是‘双链’顾七，祷师，请问你有什么心愿？”
…………
…………
见苏凌把门关上了，崔华茫然的问道：“你不是要找他做笔录？怎么不进去？”
苏凌笑着说道：“你看他那态度，现在去问，能问出什么来？先晾着，等他饿了渴了冷了，烟瘾犯了，咱们再进去，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不想说的，保证连他几岁尿床的事都交待出来。”
说着，他也不等崔华开口，走进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里，拿起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五度。
崔华跟进来，透过特殊的玻璃看着顾七，而顾七竟然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看了苏凌一眼，在苏凌放下遥控器之前就拉起了兜帽，仿佛能看穿镜子，知晓这边的一切情况。
“如果他真能看到，那哪一间才是真正的审讯室？”她没有来由的忽然想到。
“走，我们先去吃饭，就去食堂，巡警大队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苏凌已经知道崔华不愿和自己出去吃饭，于是搬出了食堂。
“我还不饿，不用了，等会做完笔录我就走。”崔华拒绝得很干脆。
苏凌眼中闪过了一丝怒火，这次拒绝，崔华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本想着食堂里人多，崔华至少会给个面子，虽说她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在警校里还是有不少追求者的，带去食堂至少能向同事炫耀炫耀，没想到她再次拒绝了。
“那就去办公室里坐一会吧，喝口茶。”苏凌说着走出了阴暗的观察室，在背对崔华的时候，他面色阴郁，咬了咬牙齿。
在这一瞬间，顾七又起头来看了镜子一眼。
…………
“你是说，凶手不是苏凌？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审讯室里的温度已经下降了不少，顾七戴着兜帽，抱着手，尽量让嘴唇保持不动，压低声音与身旁的怨灵交谈着。
白色的灯光让她的模样看起来可加恐怖，她的眼睛是黑色的，虽然看不到瞳孔，却透着一种哀伤的感觉，眼睛周围有很多发丝粗细的灰色线条延伸出去，因此看起来比较暗，嘴唇是深灰色的，头发不会再受空气流动的影响，就这么垂着，仿佛十分沉重。
“我跟随的是刘佳，她已经被杀死我的人盯上，不过……现在他又盯上了崔华。”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飘忽不定。
“那你跟着她们的意图是什么？保护？这不像是怨灵会做的事。”顾七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跟随复仇目标的怨灵。
“我找不到他，但是知道他的想法，今天他会跟着崔华回家……回……家……”生前最后的记忆忽然被触发，她忽然抬起双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大张开来，露出了近乎于黑色的口腔内部，没过多久，整个头部就剧烈摇动起来，频率之快，连五官都变得模糊一片。
感受到她释放出来的浓浓怨气，顾七的心跳速度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说道：“冷静下来，我会帮你报仇，先说一下，你想让他怎么死？”
她叫王梦婷，某百货公司化妆品专柜的营销员，在一个月前的某天夜里突然醒过来，发现一个黑影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成了怨灵，除了强烈复仇欲－望外，她还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心声，了解到他的真实想法，他盯上了刘佳，但是在苏凌与崔华相遇之后，又把目标转向了崔华。
原因很简单，刘佳穿着制服，已经明确了她的身份，只要来巡警大队就可以找到她，而崔华穿着便装，想知道她住在哪里，就必须一直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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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入室（中）
readx;傍晚七点，办公室里的气氛愈加沉闷，崔华端着纸杯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凌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手握鼠标，沉默不语，他原本很健谈，只是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聊天的兴趣已经被崔华踩到了地底。
她没有一次主动开口，对他提出来的问题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几个字，很明显是在敷衍，为了避免尴尬，苏凌只好装作是在办事。
又过了几分钟，崔华抬手看了看表，懒洋洋的揉着眼睛说道：“差不多了吧？他还是个学生，你带他回来做笔录倒是没问题，可是要是饿坏了、冻病了，传出去对你可没好处。”
苏凌原本就一肚子不爽，闻言一掼鼠标，厉声道：“老子办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改口道：“对，走吧，我倒忘了他还是学生，他看起来也确实不像，要是个犯罪嫌疑人，怎么也得冻上两个小时。”
这番补充苍白无力，也说晚了，崔华被目瞪口呆，手中的纸杯都捏扁了，喝剩的茶水几乎要溢出来。
苏凌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重重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
“啪”的一声巨响，铁门撞击在墙壁上，震耳欲聋，苏凌走进审讯室，微微一楞，发现室内的温度没有想象中那么低，此时也没想那么多，坐到顾七对面，翻开笔录本开始提问。
崔华惊魂未定，过了半分钟才走出办公室，来到审讯室门口，站了几秒，摇了摇头，走向旁边的观察室，苏凌在学校的名声不好，但平时还是很阳光的，至少在打资产时，不会让人生出厌恶的情绪，可是刚才那一刻，他脸上的狰狞表情印在了崔华心里。
观察室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因为比较暗，崔华进门后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定睛一看，她才发现站在里面的是穿着便服的刘佳。
刘佳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平时又爱穿些亮色系的衣服，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形象和警察二字很不搭调，她戴着耳机，看着面前的监视器，直到门被推开，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才摘下耳机回头看向崔华。
崔华关上门，走到刘佳身旁小声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刚才来调空调，发现那个人在自言自语，就一直在这里听。”刘佳腼腆的笑了笑，对着监视器看了一眼表，惊讶的说道：“呀，都这个点了！”
她的笑容甜美，声音很柔，再加上身材娇小，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这副模样在大街上巡逻倒是能提升警察形象，但是一般不进审讯室，受审人笑起来。
刘佳很清楚苏凌的行事作风，所以在换好衣服后，悄悄回到观察室，又把空调的温度调了回来，不经意间看到顾七的嘴唇在动。
“自言自语？他说什么了？”崔华也好奇起来，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顾七，先前被苏凌他们打断了，还打算改天再去四中拜访。
“听不清……”刘佳叹了口气：“好像重复了很多死字，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越听不清就越想听到，她站在观察室里听了半个多小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腿都站麻了。
“死？”崔华还不了解顾七，回忆了一下先前在大街上的对话，摇头道：“他是个……怪人，不过不是精神有问题那种，至少说话很有条理。”
二人的说话声很小，审讯室那边是听不到的，正聊着，苏凌忽然站起身来，把笔录本合上，说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把顾七叫来的目的是让崔华也跟来，这个目的达到了，但之后的发展远离了他的初衷，苏凌哪还什么心思弄笔录，只是装个样子而已。
“我先走了，拜拜。”苏佳见状，像只小老鼠似的溜出了观察室。
崔华也离开观察室，来到走廊里等着，她低着头，故意没去看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苏凌，二人错身而过，都没有看对方，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
顾七站在审讯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崔华，沉声说道：“走吧。”
崔华有些意外，顾七给他的印象得用“金属”来形容，不像冰那么冷，不会让人感觉到刺疼，但是有尖、有刃，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割开一个大口子。
这样的人居然会主动打招呼，实属难得。
在小窗口取回了自己的东西，顾七走出巡警大队，从两排警车之间往大门走去，再次主动开口：“注意安全，我走了。”
“你要回家了吗？”崔华追上去走在他身旁。
“不，我还有事。”顾七停下来，看了看后面，提醒道：“你的车。”
“啊！”崔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骑车来的，忙向车棚跑去，叫道：“你等……”
一回头，顾七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停车场里空空如野，天色很暗，场的照明灯已经亮起，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崔华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连忙取了车，骑出门外。
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多，却找不到顾七的影子，像是蒸发了一样，崔华没有意识到，有一双眼睛正远远的盯着自己。
她已经饿了，就是想不出来该吃些什么，骑着电动自行车在街上游了一阵，到超市买了些黄瓜、西红柿、胡萝卜之类可以现吃的果蔬和一大盒香草冰淇淋，往家里赶去。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崔华换了身衣服，洗好黄瓜，切了个西红柿用糖水泡着，打开电视，从包里拿出刚买到的dvd，盘脚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里，开始看电影。
电影是丹尼斯－维伦纽瓦（denis－villeneuve）执导的新片《边境杀手》（sicario），近期大受好评，导演极具才华，影片情节紧凑，从一开场就弥漫着夺人呼吸的紧张气氛，并持续到了结尾。
…………
“咳……咳咳咳……”晚上十一点多，崔华猛的从浴缸里坐起来，大声的咳着。
大概是电影太过紧张，她躺在浴缸里就睡着了要不是滑进浴缸里被水呛醒，估计能一觉睡到午夜。
裹着浴巾走出来，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全球股市集体下跌的新闻，崔华换了个台，找到一部纪录片，抱着熊猫头靠枕看了一会，眼皮子又开始打架。
再次睁开眼睛时，时针的指针已经停留在了十一点五十，这一次她是被吵醒的，从卧室里传来了“当”的一声响，像是金铁相交时发出来的声音。
崔华皱着眉站起来，关上电视，放轻脚步走进卧室，打开灯，发现卧室的窗子半着，窗帘摇摆不定，一阵冷风吹进来，冻得她一哆嗦，裹紧了浴巾。
窗子应该早上忘了关，毕竟这里是五楼，外面安着防盗笼，她不认为有人能爬窗进来。
然而，她走到窗前还没来得及把窗子关起来，忽然看到防盗笼上面有一条铁栅被拉开了，留下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空隙，刚才的响声就是铁栅的焊点被扯脱时发出来的。
崔华的心脏猛的一抽，刚想回头，就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注意安全。”她忽然想到了顾七在分别时说的话。
…………
…………
安明国际机场此时依旧灯火辉煌，两架大型客机先后降落，乘客正络绎不绝的从通道走出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着纯白色的特攻服，长及膝盖，但又和一般的特攻服有很大区别，只有背后绣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马鹿野郎。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梳着个大背头，脸上有稀稀拉拉的胡渣，右手拎着个又小又扁的提箱，往那一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概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白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空姐，急忙赶过去。
“小姐，请问你喜欢粘液吗？”他走到空姐身前，站得笔直，说着一口流利但不太标准的中文，态度十分认真。
空姐一楞，骂了句“神经病”，便拖着箱子快步离开了。
白衣人不以为忤，回想着她嗔怒的表情，神情愉悦，转头又看到个漂亮的女乘客，连忙走过去重复了刚才那个问题。
这名女乘客倒是没有客气，根本不怕引起外交事件，白眼一翻，骂了声“臭流氓”，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白衣人动也不动，乐呵呵的让对方的手打在自己脸上，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很香很香！”
女乘客反而呆住了，她这一掌既没有扇出任何声音，手心传来的触感还真像是打在了一滩粘液上，仿佛不是扇耳光，而是伸手摸了一下白衣人的脸。
她一阵恶心，用力甩了甩手，却发现手上并没有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等回过神来，那个白衣人已经提着他的小箱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出口。
“请问，这座城市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比如有人学蜘蛛侠，用锁链在天上荡来荡去。”他坐进一辆出租车里，好奇的向司机问道。
第二十二章 入室（下）
readx;崔华看到卧室窗外的防盗笼上有一根铁栅被拉起来，留出了能容一人进出的空隙，心中一惊，刚要转头，就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这只手干燥而冰冷，微微带着一点铁锈的气味，她的嘴没办法张开，想要用手肘撞击背后的人，用脚往后踢或是踩对方的脚，但是手和脚都没办法动弹，仿佛被什么绑住了一样。
就在这时，客厅和卧室里的灯同时熄灭，整个公寓都陷入一片漆黑，卧室窗外的月光柔和而明亮，借着月光，崔华仍能看到旁边的榻，淡黄色的榻罩上有两个淡淡的影子，自己的和身后那人的，贴得很近。
耳朵里回响着巨大的心跳声，心脏跳得是如此有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刚开始的几秒钟，她的视线里甚至出现了很多白色班点。
除了内衣外，崔华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肩膀和四肢都露面外面，她想低头看看到底是什么绑着自己，但是做不到，那只冰冷的手十分有力，幸好没有堵住她的鼻孔。
“冷静。”耳旁传来的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小，有热气喷在耳朵里，痒得钻心。
崔华用力挣扎了几下，徒劳无用，反而让手脚被勒得很疼，她突然往后一仰，撞了个空，不过嘴唇离开了对方的掌握，遗憾的是在开口之前又被捂住了。
说话声又在身后响起：“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在这里，你已经被我控制住，那么是谁断了你家的电？”
崔华又挣了几下，猛然醒悟过来，她已经被控制住，那么灯光对身后这人反而是有利的，这电断得未免也太巧了点，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第三个人拉下了公寓的电闸，问题是第三个人又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来救自己的？
她停止了挣扎，深吸一口气，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
“很好，我现在放开你，如果你大叫，就会放过一个杀人凶手；如果你想说话，请尽量用最小的声音。”身后的人仍捂着她的嘴，却松开了绑住四肢的东西，似乎根本不担心她会反击。
抬手拉住几乎要掉下来的浴巾，崔华再一次点了点头。
捂着嘴的手也终于松开了，她彻底获得了自由，但没有反击也没有大叫，只是回头轻声问道：“你是顾七？”
她听出了顾七的声音。
“是。”顾七把窗子关起来，拉上窗帘，将月光挡在了窗外。
“你和你妹妹说会晚点回去，就是准备闯到我家里来？”崔华退了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不，我当时只是确定有事要做，并不知道做事的地点是你家。”顾七走到墙角，拉低兜帽，融入到黑暗之中。
“你刚才用什么绑着我？”崔华坐在床上，开始摸索自己睡觉时穿的t恤和短裤。
“我不想告诉你。”
“你是不是也像这样闯进了金辉小区的301室？”
“是。”
“然后呢？”
“你不需要知道。”
“你徒手拉开了防盗笼的铁栅？”
“不，我没有碰过。”
“那你手上怎么有铁锈味？”
“那是血的味道。”
“你手上有血？”崔华听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连忙抹了抹嘴。
“没有，是我昨晚受的伤，伤口还留有血的味道。”
“……”
找齐了睡衣，崔华在浴巾下穿上了短裤，又灵活的套上t恤，最后才把浴巾从t恤里拉出来，她消化着从顾七那里得来的答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是谁拉了我家的电闸？”
“呆会就知道了。”顾七靠着墙角，闭着眼睛，放出一条锁链，顺着天花板和墙壁的夹角一直延伸到玄关，锁链的第一环贴住门锁上，能让他感觉到最细微的震动。
“呆会是多久？”崔华坐在床上，抚了抚胸口，好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拉电闸只是试探，如果你还没睡，跳闸之后就会出去查看情况，出去之前可能要换衣服、找电筒，耽误一些时间，因此他会多等一会。”顾七说着走到榻前，拉开了榻罩。
崔华连忙从床上跳起来，贴墙站着，看着顾七把床罩卷成一卷塞到被子下面，布置了个有人在睡觉的假象，问道：“我要做些什么？”
“躲起来，想一想该怎么处理尸体。”顾七弄好了榻，又缩回黑暗里。
崔华摸黑躲进了卧室的衣柜，坐在自己的衣服上，六神无主。
她觉得很荒谬，自己明明是警察，却在和一个闯进自己家里来、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谈论着处理尸体，刑警可是最看重保护现场的。
如果这是希区柯克的电影，对面的住宅楼里会不会有人正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理智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场梦，但崔华还是咬了一下右手食指的指扣，很疼。
“来了。”顾七的声音响起，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
尚兴拿出万能－钥匙包，抽出垫条塞进锁眼里，又拿出抬钩插进去，熟练的拨弄着。
在一个朋友那见过一次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本身并不精巧，而是考验手指技巧的工具，自己弄来一套，整天在家里玩，从没想过还有真正发挥作用的那一天。
回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心跳加速，呼吸有些紊乱，虎口用力压迫咽喉环状软骨时的感觉，他至今记忆犹新，那种感觉之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每次回想都会怦然心动。
此行的目的不是再次体验那种感觉，但尚兴的心里还是有些期待，或许最终会进展到那一步，也可能不会，他没有制定任何计划，这个目标也是今天才找到的，毕竟，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就太无聊了。
万能－钥匙缓缓转动，几圈之后门锁彻底被打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尚兴轻轻推开门走进室内，掏出一个很小的手电筒按亮，电筒的光很暗，能让他看清房间的布置，又不会照醒熟睡的人。
客厅里有一股黄瓜的清香味，电筒的光照出了很多生活的痕迹，也照出了墙角那个黑发遮面、白衣晃眼的人影。
微弱的光柱一晃而过，离开墙壁角一秒种后，尚兴才意识到墙角有个人，急忙把光柱移回去，但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心跳的速度急剧加快，手不听使的颤抖着，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晃动不已，那个画面挥之不去，人影非常清晰，但是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到。
“一定是因为我太紧张，看错了。”他这样想着，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直到心跳平缓。
“看来得尽快结束今晚的行动。”尚兴觉得胸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转头看向了卧室。
他并没有看到刚才在墙角的那个人影此时就在自己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与自己四目相对，距离只有几厘米。
抬起手电照了一下卧室，他看到了榻上的被子隆起，兴奋的感觉立即压过了不安，立即往卧室走去，可是刚走了一步，手电筒就熄灭了，怎么摇都无法亮起。
离那个扎着马尾的女人只有几米之遥，此时怎么可能放弃？她虽然没有中午盯上的那个女警可爱，却是他喜欢的类型，尚兴把电筒装回口袋，凭着刚才的印象，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摸到了榻边。
厚厚的窗帘完全遮住了月光，他鼻息越来越重，微微颤抖的右手抚过被面，摸到了枕头边。
就在这时，“嚓”的一声，角落里有火光亮起，卧室的门猛的关起来，“嗒”的一声锁住，接着门把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衣柜前。
尚兴猛的抬起头看向火光，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接着火光熄灭，只剩下一个圆圆的红点。
“王梦婷托我向你问好，花了一个月，她终于找到了你。”顾七低沉的声音响起。
尚兴根本不知道王梦婷这个名字，他只是单纯的被顾七吓到，急忙起身贴着墙走到门旁，但是一转头，却发现墙角的人影此时正站在门后，身体和脸庞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歪着头看着他。
她的脸仍有一半被头发遮着，但露出了另外一半，尚兴尖叫一声，急忙退后，脚一软摔在地上，缩进了墙角。
“你现在感受到的恐惧，和王梦婷临死前相比，还差得很远。”顾七吐着烟，充当着旁白的角色。
“我……我……”尚兴的声音嘶哑，呼吸急促，心率超过了一百三，他看到白色的人影向自己走了一步，想要爬床逃到另一边，却发现肩膀被什么东西按住了，站不起来。
“对……对不起！我一直在后悔，别别……别过来！”他惊慌失措的大叫着。
“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如果你真的在后悔，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顾七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放心，我不会动你，你不会受到任何外来伤害。”
尚兴缩在角落里，身体确实没受到任何伤害，但心脏却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王梦婷一步步的走向他，每走一步，他的心跳都会加快几分，等她走到面前，蹲下来时，他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体颤抖不已。
崔华把衣柜的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第二十三章 狸花猫
readx;王梦婷一步步走向尚兴，走得很慢，她不希望他太早出现心室颤动，那样就太便宜他了。
尚兴的心率随着王梦婷的靠近而不断提升着，脸色和她一样苍白，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一样，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剧烈的心跳声，等她在自己面前蹲下时，他的心跳已经超过了每分钟一百七十次。
身体有回避魂灵的本能，就算在看不到的情况下都会自然的避开，更别说是能看到了，尚兴难受之极，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咔、咔”的怪声。
王梦婷盯着尚兴的眼睛，抬起右手，缓缓伸向尚兴的胸口，她可以触碰到一些物体，但此时并没有使用这种能力，只是将手伸进了他的胸腔里。
尚兴抖得更厉害，左胸室连同左臂都刺痛起来，他的脖子僵直，翻起了白眼，嘴巴张到了极致，混合着鲜血的唾液从嘴角流出来，穿过她的手滴到了地上，咯血现象出现后，脸部也开始诡异的浮肿。
崔华把衣柜的门推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面张望，她看不到王梦婷，但是能听到尚兴发出来的那些怪声，就算她已经见过了许多尸体，那种声音仍让她害怕起来，她捂住耳朵，看到顾七烟头上的红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几分钟后，尚兴的身体猛的挣了两下，蹬了蹬脚，彻底死去，顾七的烟也抽到了尽头，红色的圆点随之熄灭。
王梦婷站起来，张了张嘴，仿佛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脸没有什么变化，眼睛也和先前一样漆黑，但是嘴角微微朝上，像是在微笑。
“谢谢你……”她对顾七一欠身，脸上的白光比先前黯淡了不少。
“举手之劳，报仇的是你自己，我只是让他看到了你而已，一路走好。”顾七走到王梦婷跟前，看着她缓缓消散，伸出锁链裹起地上的鬼面，缩回手里。
“你可以出来了，我去开电闸，卧室里有具尸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去客厅里等着。”他说着走出了卧室。
崔华应了一声，推开门走出衣柜，一脚踩在滚过来的门把上，跌坐在地，急忙站起来走到客厅里。
灯很快就亮了起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等适应了光线，顾七已经回来，关上了门。
崔华穿着睡衣和短裤，纤细的长腿露面外面，t恤是白色的，已经穿了很多年，很旧，又有些紧，里面还什么都没有穿，可要是故意用手遮着又有些奇怪，反而会引起顾七的注意，正尴尬着，顾七已经走回了卧室。
她低着看了看，发现胸前没异常，稍稍松了口气，用平缓的步子跟进卧室，没有出现太厉害的抖动。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尚兴的死状时，崔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尸体的嘴大张着，翻着白眼，手指扭曲蜷缩，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
“他罪有应得，就算你们能找到王梦婷的尸体，也不可能和他联系在一起，就像你不可能把他的死和我联系起来一样，没办法走司法途径，不如让死者亲手报仇，我想向你解释的就这么多。”顾七又拿出一支烟点上。
曾华知道顾七说的是实话，就算让法医来检查，尚兴的死因也只是心动过速导致的心脏衰竭，如果在他体内找不到任何毒素或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疾病，就不能轻易判定为他杀，就算立案，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不能走司法途径，于是你就成了审判者和执法者？”崔华眯起了眼睛。
顾七摇了摇头：“不，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也不觉得会被人为影响的正义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今天闯进你家，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并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仅此而已。”
“什么样的好处？”崔华忽然觉得，这顾七说话真是直白得有些可爱，连“从中得到一些好处”都说了出来，不过要是没这句话，他那些关于正义的言论就显得太矫情了。
“你不需要知道。”顾七指着尚兴的尸体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处理下这具尸体？”
崔华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不会。”
她只用“不会”二字来拒绝，倒是让顾七对她有了一些好感，如果这时她还要摆出警察的架子，他会立即带着尸体离开，不会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俯身抓起尚兴的尸体夹在腋下，顾七向崔华说道：“我走了，跟了他一个晚上，还没吃饭。”
“我做给你！”崔华脱口而出，她还有太多问题想要问顾七，不过想想空荡荡的冰箱，又没了底气，改口道：“唔，我还有……有一盒冰淇淋……”
“你的冰淇淋放在厨台上，已经成了饮料。”顾七说走向卧室的窗子。
“呀！我忘了。”崔华惊叫一声，她紧赶慢赶回到家，却忘了把冰淇淋放进冰箱里，眼看顾七打开窗子就要爬出去，她急忙问道：“杀死他的到底是什么？是……是鬼吗？”
顾七停下动作，回头说道：“是的，不过‘鬼’已经成了贬义字，把他们称为魂灵更准确一些。”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崔华想不明白：“你可以在他来之前把我打晕，那样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你能和鬼……魂灵说话，难道不是很重大的秘密吗？你就不怕秘密被我泄漏出去？”
顾七摇了摇头：“萧伯纳（gee－bernard－shaw）曾经说过，‘人人揣测的秘密是最不容易泄露的’，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猜想，就算其中一个人猜到了真相，可信度也和别人的一样，再说，这样的秘密你无处泄漏，就算写成小说，也只是幻想小说而已。”
说罢，他钻出窗户，先把尚兴的尸体从空隙塞出去，接着自己爬上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防盗笼找人修一下，如果下次我还要来，会走门。”
“哦！”崔华答应着，看了一眼刚才尚兴尸体所在的位置，地板上还有一些汗渍，倒是可以轻易擦干净，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怎么睡得着觉？
…………
在锁链的帮助下，顾七以很快的速度攀上楼顶，口袋里的白色药丸可以分解绝大多数生物的尸体，但是人类的不行，他必须想别的方法处理尸体。
“你干得挺不错。”刚爬上房顶，一架太阳能板的后面就传来了说话声，声音低沉，听着像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说话。
“是谁，出来。”顾七放下扛在肩上的尸体，从右手掌心伸出了锁链。
“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一只猫从太阳能板后面走出来，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趴在地上看着顾七。
它的头顶和背上是深浅不一的黄色条纹，有点像虎斑，下颌和四足为白色，脖子短而粗，鼻梁很直，体形健壮，双眼泛着绿光，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是华夏较为常见的狸花猫。
“魉？”顾七楞了一下，修炼成精的动物极为罕见，他从来没见到过，据说它们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和空气，都住在深山老林里，默默的修炼。
“不，我是祷师，你可以叫我苗仪。”狸花猫趴在那里，期待着顾七的惊讶神情。
“你好。”顾七点了点头，收回了锁链。
“嗯？你不觉得一只猫自称祷师很奇怪吗？”苗仪反而有些吃惊。
“都是动物，人类有祷师，猫为什么不能有？虽然我没听说过。”顾七说着俯身要去尸体。
“有意思。”苗仪站起来，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向顾七：“不过听起来像是在拍我的马屁，莫非你听说过我？”
“没听说过，而且你是猫，没有马屁。”顾七认真的说道。
苗仪张了张嘴，像是在笑，又道：“那我问你，你是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顾七想了想，回答道：“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硬要我选的话，我更愿意接近猫。”
“哈！果然是在拍我的……猫屁。”苗仪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顾七摇头：“我不认识你，也不会拍马屁猫屁。”
“那你说说为什么喜欢猫而不是狗。”苗仪看起来很兴奋，倒是符合猫的夜行天性。
顾七还是摇了摇头：“原因很简单，全世界每年有数千人被狗攻击致死，大多是小孩和老人，被猫攻击致死的人数为零；狗的攻击方式是嘶咬，伤口深，口腔里有大量细菌，猫攻击人的方式主要是抓挠，伤口浅，细菌数量比唾液少得多；猫在陌生人接近时会主动躲开或是示威，狗很少回避人，示威态度也不明朗，不会叫的反而更有攻击性，攻击突然而猛烈，所以我更愿意接近猫。”
苗仪打了个哈欠：“纯粹的理性分析，真没意思。”
“这些都是事实，不同的动物有着不同的天性，各有各的优点缺点，只是我习惯于关注缺点而已，和猫狗相比，人类才是最可怕的。”顾七点上了一支烟。
苗仪别过头去用后脚挠了挠下巴，说道：“好了，你回去吧，尸体我来帮你处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生魂’苗仪，原本也是人类，但是现在已经当不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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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只是想吃罐头
readx;推开家门，顾七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间方桌上放着的碗盘，分别是一大碗蛋炒饭，和一盘香煎鱼。
这里是他和徐佩蓉的家，房子不算大，四十多平米，格局也有些怪异，有一间客厅，两间同样大小的卧房，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就是没什么家具，因为从来没人到这里拜访。
这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顾七的肚子早已开始叫唤，他坐到桌旁，端起碗刚挑了一团饭放进嘴里，徐佩蓉的卧室门就被拉开了。
她揉着眼睛走出来，无精打彩的说道：“不行，热了才能吃。”
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梦话。
“不用，这样就好。”顾七左手拿起一块鱼啃着。
“鱼冷了好吃，饭不行。”徐佩蓉劈手夺过炒饭，转身走向小小的厨房，抱怨道：“回来得也太晚了，你去找那个男警察了？”
“没有，我去的是崔华家，事情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那个男警察不是凶手。”顾七继续啃鱼。
“哦——难怪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去女警家了，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徐佩蓉心不在焉的说道，调侃顾七是她最大的生活乐趣，就算没睡醒也能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东西？没看到，倒是见到只奇怪的猫。”顾七很快吃完一块香煎鱼，又拿起另一块。
“猫？怎么个奇怪法？只有三只脚吗？”徐佩蓉热好锅，把炒饭倒进去。
“它叫苗仪，原本是个祷师。”顾七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
…………
…………
“我的能力是可以让魂灵随意的离开躯体，附着在小动物身上，并控制它，‘小’的条件是从头部到尾尖不超过一米长，体重不超过十千克，体形越小能控制的时间越长。”崔华家的楼顶上，苗仪趴在尚兴的尸体旁缓缓说道。
顾七点了点头：“猫确实是最合适的，运动能力比其它任何同体积的小动物都强，能去的地方最多。”
苗仪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可惜寄魂于这只猫身上时，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被一把火烧成了灰，再也回不去，只能留在猫身上，能力也发生了变化，无法再从这只猫身上脱离，不过在接触尸体时，能有一部分魂灵渗透进尸体里，控制尸体行动。”
“这个能力很不错，你的祷师名也不用改，生魂。”顾七知道了苗仪能帮他处理尸体的原因。
苗仪摇了摇头：“我一次只能处理一具尸体，尸体也只是和逝者生前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个能力算是废了，不过猫本身就有很多优点，鼻子虽然没有狗灵敏，能分辨出来的气味没有狗多，但是猫比狗多一个嗅觉器官，能闻到更远处的味道，听觉比狗强，走路无声，总的来说，我是最优秀的追踪者和警戒员。”
“你想说明什么？”顾七开始好奇苗仪出现在这里的意图。
苗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哦，忘了说，我还能闻到魂灵的味道，也就是说……”
“魂灵……”顾七想了想，猛的看向苗仪：“你是说，半身魂灵？”
苗仪骄傲的点了点头，它的能力确实没太大用处了，但能闻到魂灵这个技能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你见过半身魂灵？”顾七又问，他就是因为担心半身魂灵会对徐佩蓉不利才进校的。
“昨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正好见到从四中爬出来那只，接着又看到你，之后就一直跟着，你杀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手软啊。”苗仪看了一眼尚兴的尸体。
“所以你想和我一起，调查那种半身魂灵？”顾七有些羡慕它的猫鼻子，如果能把半身魂灵消灭，他也就不用去学校呆着了。
“不，是你和我一起，别忘了只有我能找到它们，我才是主导，祷师的身份我没有忘记，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调查这件事，所以你要加入的话，就得给我好处，算是入伙费。”苗仪说出了它的真正目的。
“什么好处？”顾七猜到苗仪的真正目的，应该是想找个有战斗力的陪它，入伙费什么的只是顺便捞好处。
“我要吃wellness－core的鸡肉味罐头……”苗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没那么自信了。
“猫食？”顾七没能猜到这个答案。
苗仪点了点头：“我那个主人听不懂我说话，天色呆，笨得要死，睡觉还打呼……跑题了，猫没办法赚钱，只好让你帮我买了，放心，不贵，一罐就十多块。”
“我知道了，走吧。”顾七立即答应了。
“别急，看你昨天累成那个样子，想必还没休息够吧，我还得帮你处理尸体，今晚就不去了，明天晚上我去找你，你养足了精神，咱们再一起去，我总觉得那种魂灵来头不小。”苗仪说着走到尚兴的尸体脸上，没一会，尸体就慢慢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动作不协调，脑袋上还蹲着只猫，看起来有点可笑。
…………
…………
“怪可怜的，要不咱们养它吧。”徐佩蓉给顾七热好了饭，也坐在桌旁，托着下巴听完了怪猫的故事。
“应该不行，它埋怨主人时，语气不像是真的讨厌，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你再问它好了，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顾七边吃边说，已经消灭了大半碗炒饭。
“哦——”徐佩蓉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走到房间门口，忽然想起来顾七也要上学，顿时高兴起来：“呐，明早我叫你，我们一起去。”
“嗯。”他点点头，又挑起一团放塞进嘴里。
…………
“嘭！”柔软的枕头呼在脸上，顾七猛的坐起来，耳旁听到了徐佩蓉开心的笑声。
她把顾七的衣服扔在他身上，扛着枕头走出了卧室：“懒鬼，早饭都做好了还不起来，上学要迟到了。”
顾七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吃完了徐佩蓉做的荷包蛋盖面，二人一起走出了家门。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路上的街道将熄未熄，公交车站上站了不少人，顾七和徐佩蓉也加入到等车的大部队里，他们住的地方没有直达四中的公交线路，下车后还要往前走一个站，因此起得比较早。
车来了，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等下一班需要花十五分钟时间，无论是上班的人还是上学的人都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顾七和徐佩蓉走上公交车，很快就被人流推到了中间位置。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公交车缓缓离开站台，前行了两个站，车里忽然有人叫了徐佩蓉的名字。
顾七和徐佩蓉都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短发女生从人缝里挤过来，眼睛很大，炯炯有神，见到顾七，她楞了一下，大方的问道：“你就是徐大美女的哥哥吧？我叫钟婕，也是高二四班的。”
“你好。”顾七点了点头，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钟婕一吐舌头，挨到徐佩蓉身旁，小声的和她交谈起来，。
徐佩蓉的反应也很淡，不过比顾七要好得多，钟婕又是那种很活泼、不认生的女孩，和谁都聊得起来，哪怕都是自己在说话，二人的目光不时落在顾七身上，似乎正在谈论他。
又过了两个站，车上的拥挤情况仍没有得到改善，上下车的人不少，顾七被挤到了下车门前，徐佩蓉和钟婕在不知不觉间，被挤到了最后一排前面，离着顾七虽然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但中间隔了七八个人。
二人身旁站着两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提着锃亮的黑色公文包，他们对徐佩蓉和钟婕指指点点，小声的耳语着，吃吃的笑，交谈了几分钟后，其中一穿着深蓝色西服的人连使眼色，为另一个梳着中分，头发打蜡的人加油打气。
中分受到了极大鼓舞，深吸一口气，扶了扶领带结，挨近徐佩蓉说道：“小妹妹长得可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呐？在哪里上学？”
蓝西装在一旁笑得很开心，旁若无人的看着徐佩蓉，期待着她的回答。
徐佩蓉没有理这个人，拉着头顶的扶手，看着窗外的景色，倒是顾七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
中分猜到徐佩蓉会有这样的反应，借着公交车的晃动，假装失去平衡，挤到了徐佩蓉身前，没注意踩到了钟婕的脚，疼得钟婕“呀”的轻叫了一声。
“滚回你刚才站的位置。”徐佩蓉看了一眼钟婕的脚，转过头来盯着中分的眼睛，眉头微皱，声音低沉。
钟婕一楞，嘴巴就合不拢了，徐佩蓉在班里一直很沉默，似乎内向到了极点，同班一个多月，今天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完全没想到徐大美女竟有如此霸气的一面。
中分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会这么硬气，她漂亮的脸蛋离自己只有不到四十厘米的距离，他心头一痒，无视了她的警告，身子一晃，撅着嘴向徐佩蓉的脸凑了过去。
徐佩蓉没有躲，她右手把书包递向钟婕，左手五指并拢，半曲，用指节迎向了中分的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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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金刚美女”的打赏，好久不见，谢谢支持！
第二十五章 同桌
readx;徐佩蓉的指节重重的击在中分的喉节上，四十七路公交车上响起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中分捂着脖子，猛的往后一仰，把身后的人撞得失去了平衡，公交车上本来就拥挤，被撞开的人抱作一团，有人回过头来找元凶，有人扯着嗓子骂起来。
钟婕接过徐佩蓉的书包，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到徐佩蓉把右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像是要掏武器，但是手一直没拿出来。
咽喉被击中是很难受的，中分的眼睛都险些鼓出来了，站稳后，他咳了几声，抬手就向徐佩蓉打来，并骂道：“妈－的，敢跟老子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徐佩蓉的手这才从口袋里拔出来，握着拳头，一拳打过去，在中分打中自己之前，拳面击中了他的小臂。
中分的手停在空中，手掌不住颤抖，但就是不放下来，直到徐佩蓉的拳头离开了他的小臂，他才捂着手臂杀猪似的怪叫起来，可才叫了半声，就被一脚踢在跨间，“嘿”的嚎了一声跪在地上，又被徐佩蓉一膝盖顶在脸上。
钟婕被吓坏了，紧紧咬住嘴唇，她两只手都提着书包，没办法抬起来捂着自己的嘴。
徐佩蓉仍捏着拳头，但并不是空手，她的掌心里握着一个扁圆形的钥匙环，三把带齿的钥匙从她的指缝里伸出来，每一把都被鲜血染红了，中分的手臂上有三个深深的伤口，不大，出血量不多，但要愈合需要很长的时间。
蓝西装见同伴被打倒了，同样惊得目瞪口呆，他看向徐佩蓉，发现徐佩蓉正用冷漠的眼神与自己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带着他滚，否则我要报警了。”徐佩蓉指着地上的中分说道，她这么一说，周围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蓝西装身上。
蓝西装回过神来，脸色涨红，恶狠狠的说道：“你伤了人，还要报警？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恶人先告状！”
徐佩蓉冷哼一声：“周围那么多人我不伤，为什么偏偏要伤他？你们俩刚才在打什么主意，大家都看到了，要是觉得我伤人不对，那你来报警好了，看咱们谁先出来。”
蓝西装想了想，一句话没说，扶起地上的分头走到了公交车的下车门前，警察是会相信两个女高中生还是他们俩，这个问题无需多想，就算中分被撞歪鼻子，满脸是血，看起来凄惨无比，在场的人仍会偏向于女高中生。
中分被扶起来了，一手捂裆一手塞鼻，因为下身太痛苦，胳膊上的伤反而被忽略了，他不时回头看向徐佩蓉，眼神里既有害怕又有愤怒。
顾七就站在二人身旁，始终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公交车停靠在站台，蓝西装和中分灰溜溜的下车了，很快就融入到人群之中。
徐佩蓉擦干净钥匙上的血迹，向钟婕道了声谢，接过书包，一起走到顾七身旁，车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为她们让路，像是见到了瘟神。
“这一次怎么样？有没有进步了？”徐佩蓉向顾七问道。
顾七微微摇头：“还是不够狠，钥匙刺进他手臂里，就应该顺势拉一下，加大伤口，加剧疼痛，就算不能把他疼晕，至少也要让他的注意力被伤口吸引，顾不上全力反击。”
钟婕乍舌不下，心想这到底是对什么样的兄妹？难道平时的日常对话都是说这类东西？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放学后看到的那一幕，顾七可是被两群人夹着走进电光巷的，后面的事虽然没看到，但是从顾七的情况来看，结果一点也不难猜。
和钟婕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公交车到站后，三人下车往学校方向走去，路上有很多学生，一看到顾七就纷纷议论起来，谁都不知道电光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学校里也是一样，顾七的回头率极高，和身后的徐佩蓉不相上下，二人的关系也算是重大的话题，走在一起，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粘在了他们身上。
顾七仍是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默默行走的造型，虽然三人组中的曾雨换成了相对不太起眼的钟婕，但气场依旧强大，前方的同学都会移向旁边，让出道来，仿佛顾七是个欺行霸市的少东家。
钟婕很紧张，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打量，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两只脚像是陷在了泥潭里，重得几乎迈不了步，又不好意思找个借口独自跑开，硬着头皮跟着走，直到进入教学楼才松了口气。
走进教室，顾七又看到了曾雨甜美的微笑，对她点了点头，回到座位，拿出曾雨借给他的高二教科书翻看，昨天上课的主要目的是睡觉，补精神，白天休息加上夜晚的深度睡眠，他现在已有信心与半身魂灵一战。
文科主要靠记忆，学习起来并不算困难，但理科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指引的话，很多东西是无法理解的，顾七没有忘记，昨天丁馨跟他说过，有问题就问旁边这个叫夏荣的女同学，但二人连一句话都还没说过。
夏荣和昨天没有太大区别，头发乱乱的，马尾歪歪的，衣服皱皱的，左手手背上画着些奇怪的符号，符号之间填满了各种括号和计算符号，组成了一个六边形。
她一直看着窗外，从来不和任何同学说话，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翻开数学书没几分钟，顾七就被立体几何的余弦值问题难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拿着数学书凑近夏荣，指着题目问道：“请问……能不能教我一下？”
夏荣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题目，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片递给顾七，又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以很快的速度在上面写起来。
顾七看到她在笔记本上写的是解题的详细步骤，详细到了连四则运算的过程都写了出来，看来一时半会写不完，就拿起了她递来的纸片。
纸片上有几行字：
1、我是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2、我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无法从你的表情、动作和语言来理解你的情绪；
3、我只有语言天赋，没有沟通天赋，和我交谈时请尽量使用简洁明了的语句；
4、我很固执，行为模式刻板化，任何环境变化都会让我焦躁不安；
5、我很聪明，几乎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但提问时请参考第三点；
6、我有一些怪癖，但不会对你造成困扰，请不要纠正我，原因请参考第四点。
如果你觉得受不了我，请无视我就行，谢谢配合。
仔细读完这些字，顾七翻过纸片看了看后面，见什么也没写，就把纸片交还给夏荣，问道：“阿斯伯格综合症（aspergers′syndrome）？”
夏荣停下笔，有些惊讶的问道：“你知道这种病？”
顾七点了点头：“听过，第一次见，你的智商是多少？”
“一百七十四。”夏荣说着，继续埋着写字。
“那为什么还在读高中？”顾七不解的问道，他记得那部美剧里sheldon的智商是一百八十七，十二岁就上大学了，夏荣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应该和班里的同学差不多大。
“想攻读博士学位得去上大学，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大学生活，先来高中试一试。”夏荣说着停下笔，把笔记本放到顾七面前。
满满满了一页，将一道并不复杂的立体几何余弦值问题剖析得淋漓尽致，甚至写了不少小学、中学就能学到的基础知识，仿佛数学老师用了整节课来讲解一道例题，看过之后就再也不会忘记。
“谢谢。”顾七对照着数学书看会了这道题，把笔记本还给了夏荣，又问：“你手背上的那些符号代表什么？”
对于祷师来说，符号、图腾都是需要关注的东西，一些和人类一同生存的“魑”类存世甚至会在自家门口，画上代表他们那个族群的符号。
“是用来代替数学公式的符号，全部写出来的话手上写不下，这样写比较短。”夏荣看着手背，想了想，又在第二行后面添了一个符号。
这一天平安无事，顾七向夏荣请教了很多问题，夏荣在下课时直接口头帮他解答，上课时则直接写在笔记本上，几乎写了半本笔记本，她确实聪明，无论是什么问题，看一眼就能立即给出答案，而且所有答案都很浅显易懂，到下午的时候，她大概知道了顾七的学习水平，注解少了很多，但对顾七没有任何影响。
顾七一直呆在教室里，只有中午和徐佩蓉、曾雨去吃饭的时候才离开了一会，一天时间，他学到的东西比其他同学一星期学到的还多。
没出教室，曝光率减少了很多，但因为高进和陈成城都没来上学，很多同学一肚子问题没地方去问，关于顾七的讨论反而更加热烈了。
下午放学后，顾七和徐佩蓉回到家、做好饭，还没吃完，就有一只猫跳到了厨房外面的窗台上，毛色是深浅不一的黄，自己推开窗户，灵巧的从锅碗之间穿过，跳到地上。
第二十六章 公墓
readx;“我说，你作为一个祷师，不至于这么节省吧？”苗仪从窗户跳进了顾七和徐佩蓉的家，翻了翻厨房的垃圾筒，又扒开冰箱看了看，一脸失望的走进客厅。
“呀！喵！”徐佩蓉放下碗筷，开心的扑过去把苗仪抱在怀里，挠了挠它的额头。
“请称呼我的全名，另外，虽然已经成了只猫，但曾经也是个人，我也有做为人的尊……”苗仪的话还没说完，徐佩蓉已经挠到了它的下巴，它立即瞄起眼睛伸直了脖子，一脸享受。
“垃圾筒里应该还有些鱼骨头。”顾七淡淡的说道。
苗仪大怒：“混蛋！知道我要来找你，居然不准备一些新鲜的黑鲷、白鲑，居然让我吃鱼骨头？万一鱼刺卡到，或是吃坏了我高贵的身体怎么办？谁负得起这个责！”
“这里是内陆，吃不起海鲜。”顾七夹起一条腌黄瓜送进嘴里。
他是不在乎食物味道的人，厨艺是因为徐佩蓉更为挑剔的味蕾才逐渐变好的，可她只对味道感兴趣，对食材没有任何要求，一直觉得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好吃的食物才算真本事，反而会尽量要求顾七买便宜的东西。
作为祷师这样的生活确实过于清淡了。
“我的罐头买了没？网购很方便的。”苗仪不再抱有吃海鲜的想法，认真的问道。
“鸡肉罐头是吧？包在我身上。”徐佩蓉已经把苗仪放到地上，挠得它四仰八叉。
“诶？你能听到我说话？”苗仪张大了嘴看着徐佩蓉。
“当然啦，可惜我没有能力，否则也是个祷师呢。”徐佩蓉的表情有些失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嘛，这个不用着急，可能是还没找到觉醒方法，也可能是年纪问题，我认识一个祷师，七十二岁才有了能力。”苗仪试图安慰徐佩蓉，也可能是希望她继续给自己挠痒。
“七十二岁？那我岂不是变成个老太婆了？”徐佩蓉幽怨的叹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失言，苗仪一骨碌爬起来，向顾七问道：“呃……出发？”
“这么急？出什么事了？”顾七把碗里的饭吃干净，摸出了一支烟。
“如果我没弄错，半身魂灵的巢穴应该是在西边，离这里十到十二公里的地方，它们午夜的时候出现在学校，如果是爬到学校的，那么九点以前就得离开巢穴，它们离开后我就没办法找到了，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一定能在八点前到达那里。”苗仪分析道。
“你能闻到十公里外的气味？”顾七有些惊讶。
“如果是真正的气味，那当然不行，气味会受风的影响，两公里外的鱼腥味我就基本闻不到了，但是魂灵不一样，魂灵的特殊气味不受风力影响，十公里不成问题。”苗仪说得十分肯定。
顾七点了点头：“西边，十到十二公里……应该是宝象公墓。”
苗仪也点点头：“和我想的一样，走吧，别想把我甩了，宝象公墓那么大，具体的位置还是得我来找。”
“半身魂灵？那是什么？”徐佩蓉好奇的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就是去调查的。”顾七说着站起身来，兜着苗仪的肚子把它放到了自己肩上。
“哦，小心一点。”徐佩蓉坐回桌前，继续吃她的晚餐。
…………
顾七走下楼，来到院子里，苗仪蹲在他肩上，不停的甩动尾巴保持平衡，显然还有些不适应。
“你家这么寒酸，坐车是不用指望了吧？打车去？天都快全黑了，司机怕是不敢跑公墓。”苗仪嘟喃道，顾七和徐佩蓉能听到它说话，对于普通人来说，它的话就只是猫叫声。
“我没钱打车，不过我有车。”顾七说着走进了单车棚，来到一辆已经停产很多年，最老式的永久牌28寸自行车前。
这辆自行车看起来已经很旧，不过保养得不错，轮圈还是亮银色的，座椅也是原装货，没有一丝裂纹。
“不是吧？你从博物馆里偷来的？”苗仪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缝，这车的年纪估计比顾七大好几轮。
“结实耐用，不怕赌车、不怕没电。”顾七开了锁，把车推出来，问道：“你坐后面？”
“别，我还是坐你肩上好了，爪子勾不住车架子。”苗仪拼命摇头。
顾七骑上自行车往西边驶去，沿途遇到了不少红灯，花了三十分钟才骑到宝象山脚下。
宝象公墓全称“安明市宝象艺术陵园”，占地面积九百多亩，开业至今还不到二十年时间，地势是呈倒“品”字并在一起的三个山头，正在使用中的是第一个山头，第二个山头刚开发不久，还有数年才能建成。
宝象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头，仅能容三车并行，清明节已经过去了十天，就算有人上山扫墓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因此整条路上只有顾七的自行车在行驶着。
山风带着凉意，吹得苗仪闭起了眼睛，山路很阴森，祷师自然不会害怕这种气氛，但自行车驶上山路后，他们就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能听到的只有树叶摩擦时的“沙沙”声。
公墓的正门装饰华丽，前面有一大片停车场，大门紧关，旁边开着一扇小门供人出入，后面有门房，里面亮着灯，但是没有人。
顾七不打算从正门进去，他拐到了通往侧门的小路上，这是一条逆时针方向行驶的环型道，连接着前后左右四个门，一般情况下是禁止车辆通告的。
骑到正门与侧门之间，顾七停下车子，将自行车藏在路旁的小树林里，把苗仪放在地上，说道：“好了，开始找吧。”
“嗯，魂灵的气味很浓，需要花点时间。”苗仪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刻，它忽然咧开嘴，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顾七的心脏猛的一跳，想到了“陷阱”二字，连忙向四周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皱着眉问：“你笑什么？”
“笑？”苗仪收起诡异的笑容，一脸茫然的想了想，怒道：“笑个屁！你这个不懂猫的家伙，我的第二个嗅觉器官在口腔上颚，叫雅克布森器官（jacobson’s－an），使用这个器官时我会张开嘴、皱起鼻子，脸上出现特殊的表情，称为‘性嗅反射’，也叫‘费洛蒙反应’，那不是笑好不好！我的表情算是好的了，有的猫一出现性嗅反射就会满脸呆相、肢体僵硬，狮子、老虎甚至会像累坏的狗一样把舌头伸出来，你要是信不过我，干嘛要跟我来？”
“我没有怀疑你的理由，所以跟你来了，你的性嗅反射看起来像是在笑，所以我才会怀疑，抱歉，你继续。”顾七退后几米，靠在墓园的围墙上点起了烟。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没有平日明亮，围墙对面的树木变成了一个个高大的黑影，借着风势晃动不已，张牙舞爪的像是要走过来，苗仪的双瞳亮着绿色的光芒，直视的话会让人感觉到有些刺眼。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苗仪西北方向，沉声说道：“在那边，距离还很远。”
顾七也往西北方看了一眼，不过视线被围墙挡住了，他想了想，说道：“那应该是在二号山头。”
“走吧，你还要做什么准备？”苗仪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顾七想了想，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按着手背与小臂的交界处，把那里的疤按成了两截，昨晚他的手臂被半身魂灵抓伤，伤口从手肘延伸到手背，经过了手腕这个重要的关节，结痂之后伤疤变得很硬，影响活动，像这样按断就没问题了。
苗仪看到顾七手腕处的纱布又有鲜血溢出来，眯了眯眼睛，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不过还是调侃了一句：“你有自虐倾向吧？”
顾七没有理会它，戴起兜帽，又把它放到了肩上，往第二座山头快步走去，花了十多分钟，他来到了两座山头的交界处。
这里原本有较深的沟渠，被填平了大半，用土堆出了几条临时的过道，上面有不少实心轮胎和履带压过的痕迹，二号山头现在是个巨大的工地，据说这里被规划成观光陵园，还要设纪念公园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工期还很长。
山头的树木已经被砍伐干净，光秃秃的，施工工地靠近山头中心，被蓝色的彩钢瓦围着，工地旁有一片满是小土堆的区域，土堆很像是坟头。
“绝对就在这座山头，但是具体位置没办法闻出来。”苗仪的声音放得很轻，只有顾七才能听到。
“只能找了，半身魂灵平时用手肘撑地爬行，快速行进时用手撑地跳着走，这里的地面比较软，无论哪种方式都会留下肘印，靠你了。”顾七说着走上了二号山头。
土地是深棕色的，仅凭月光，他根本看不出任何肘印，但是猫不一样，除了瞳孔可以很大程度的扩张外，猫眼中用来感光的“视杆细胞”数量在哺乳动物中排名第一，黑暗中视物的本领非同小可。
第二十七章 乌鸦（上）
readx;苗仪一直在盯着地面，它是找寻半身魂灵的主力，而顾七是战斗主力，二者各有所长，算是个不错的组合，就是默契程度还有待考验。
工地没有施工，可能是因为工人去吃饭还没回来，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特殊，天黑以后就没人逗留了。
“宝象山上一只魂灵都没有。”四处走了一会，顾七忽然说道。
魂灵是死后就立即出现的，并不是埋葬后才从坟堆里钻出来，墓地一直给人恐怖的感觉，事实上和别的地方没有太大区别，特别是火化之后，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完全没有尸变的可能。
然而大多数魂灵都喜欢人烟稀少的地方，荒郊野外、公园、建筑中或废弃的楼房里最为常见，宝象山地处偏僻，又不是旅游胜地，正常情况下夜里是会出现不少魂灵的。
但是上山之后，顾七连一只魂灵都没有见到，就算是市中心最热闹的夜市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更奇怪的是就算附近的魂灵都被半身魂灵捉走了，也会有新的魂灵游荡到这个地方，可站在山头往下看去，连一个白点都看不到。
“你觉得它们抓魂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苗仪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顾七详细说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除了喂凶灵，我想不出来别的用途，问题是喂出凶灵来有什么用，凶灵绝对没有意识，不可能听命于人，而且恶灵一旦变成凶灵，实力会有很大提升，半身魂灵不是对手，喂出来反而被杀死，这比与虎谋皮还要愚蠢，昨晚和半身魂灵交谈过，以它们的智商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顾七仔细的分析过，仍是一头雾水。
“说不定半身魂灵只是跑腿的，负责抓魂灵，由更厉害的人物负责控制凶灵，但目的还是弄不清楚，会不会是用来做试验？听说一千年前，欧洲有很多骑士团的都参与过捕捉凶灵的行动，八次十字军东征，有七次带回去大量凶灵，就是为了做试验，想找到把凶灵还原成怨灵的方法，最后只找到了一些比较鸡肋的除灵方法。”苗仪没有找到任何肘印。
“也不能说鸡肋，那些建筑确实是可以杀死凶灵的，也就是说普通人要是碰到凶灵，也能把凶灵引进去杀死，大大减小了祷师的压力，所以才能被记载在伏尼契手稿上，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有半身魂灵负责捉魂灵，更厉害的人负责控制凶灵，那我们很可能惹上了一个很强大的神秘组织，目前我们连半身魂灵是什么都还没弄懂。”顾七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被彩钢瓦围住的工地。
“你也闻到了？”苗仪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就是有很多小土堆的区域，像是个乱葬岗。
“闻到什么？我没有你那个什么器官。”顾七转头看着它。
苗仪摇了摇头：“是真正的气味，像是……烧过的纸，又比纸臭一些。”
顾七深深吸了口气，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他摇头道：“我闻不到，哪个方向？你指路。”
苗仪好奇的问道：“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顾七皱着眉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奇怪的东西在工地里。”
“那就有问题了，我闻到的味道是土堆那个方向飘过来的，去哪边你自己决定。”苗仪对着工地的方向吸了吸鼻子。
工地那边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它绝对相信顾七的直觉，祷师必须和很多“看不见”的存世打交道，常常会面对危险，直觉往往比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还要重要。
“先去你说的那边好了，毕竟是墓地，说不定真有人在那里烧过东西，而且没有围墙，遇到危险也更方便逃跑，工地的围墙再矮，终究也是道障碍，先确定外围没危险再进去比较好。”顾七转头看向了土堆群。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也用不着这么理智的去分析吧？你的直觉很敏锐，不如跟着感觉走，别想太多，因为别人可能猜出你的想法，但是永远不可能猜到你的感觉。”苗仪认真的说道。
“我记住了，多谢指教，所以……我还是打算先去土堆这边，我现在对工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顾七说着抬手揉了揉右眼。
“直觉加上理智的分析，得出的结果永远不会让你后悔，走吧，先在工地周围转一圈，排除危险再进去。”苗仪对顾七的态度非常满意。
顾七又揉了揉左眼，朝土堆走去。
…………
两百来米的距离，提高警惕小心行走的话，大概一两分钟就能走到，由于苗仪的眼神很好，顾七并没有放慢速度，大胆的走过去。
但是刚才出去十多步，肩上的苗仪突然喝问道：“你要去哪里？”
顾七一惊，停下脚步，抬起双手揉了揉双眼，往前看去。
正前方百余米远的地方是那道彩钢瓦隔离墙，黑夜里看不出蓝色，但轮廓很清晰。
顾七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迈步的时候是正对土堆的，但是现在去往右转了五十度，面对工地，他在走行的过程中没有闭眼，而且祷师看得到魂灵，不可能出现鬼打墙的情况，而且只走了几米远就能偏差这么多，绝对是最极端的情况。
“怎么回事？”顾七看着苗仪认真的问道。
苗仪盯着顾七的眼睛看了一会，说道：“眼睛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刚才走路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微风吹过，带来了凉爽的风，仿佛带走了顾七的记忆，他努力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没有感觉，我往土堆走，听到你叫我，停下来已经面对工地了。”
“再走一次。”苗仪不会轻视这个问题。
顾七深吸了一口气，又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对准土堆，再次迈步。
这一次，他只走出去两步，苗仪就从顾七肩膀上跳了下来，叫道：“停！别走了。”
顾七停住，擦了擦额头的汗，仅仅走了两步就转向了工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干扰。
“现在怎么办？进还是退？”苗仪蹲在地上，用明亮的绿色瞳孔看着工地。
“当然是进，还没有弄清对方是什么东西，怎么能退？”顾七的声音比先前冰冷得多。
“那走吧，既然不让你去土堆，那咱们就去工地，把那个捣乱的家伙拎出来，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苗仪说着站起来，等着顾七抱。
“不，我自己去。”顾七摇摇头，点了支烟。
“什么意思？”苗仪抬头看着顾七。
“对方这么希望我去工地，肯定已经布置妥当，去了要么有极大危险，要么会落入陷阱，如果我死了，拜托你把我的尸体带回去给我妹妹；如果我被抓了，你就自己逃走，等白天工地开工后想办法救我，没有人会在意一只猫，而且你一定能找到我。”顾七说着向工地走去。
苗仪犹豫了一会，朝顾七的背影说道：“你小心点，对方应该不止一个人，如果情况不妙，可别硬撑。”
顾七停下来，回头说道：“你也别自己去土堆那边调查，不要做任何冒险的事，如果你被抓了，我可没本事找到你。”
点了点头，苗仪看着顾七走到了彩钢瓦围墙前，先是扒着墙头观察了一会，大概是没有看到什么危险，就翻墙到了工地里面。
苗仪仍能闻到那股特殊的气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哪里闻过，但又有些不一样，很难形容出来。
它静静的趴在原地，神情紧张的面向工地，围墙对它的体形来说太高，看不到里面，只好专注的听着、闻着，试图找到一些新的信息。
没过多久，从土堆方向传来的气味更浓了一些，苗仪转头看着那边，但一只耳朵仍对向了工地，在感受到气味越来越浓的时候，耳中听到工地里传来了“咻”的一声轻响。
它甩了甩头，似乎是想把鼻腔里的特殊气味甩出来，但是无法做到，工地里的响声消失没多久，又出现了节奏很快的“叮咚”声。
苗仪知道，有动静并不是坏事，既然顾七已经猜道工地里会有危险，他就一定会做好防护措施，有响动表明他正在战斗，如果声响彻底消失了，那才是值得担心的事。
气味更浓了，刺鼻、呛喉，眼睛也开始流泪，苗仪起身往后退了一段路，气味仍然不变，仿佛整个山头，乃至整个安明市都被这股怪味覆盖了。
工地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它闻到了血腥味，应该是顾七的，但是味道很淡，说明出血量不大，接着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工地里也传出来“咚”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个石头巨人重重踏在地上。
短暂的寂静过后，工地里爆发出更多、更响的声音，仿佛真有一大群人正在施工一样。
苗仪开始担心，动静太大同样不是好事，可还没等它靠近查看情况，就有一辆混凝土搅拌车突然冲破彩钢瓦围墙，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碾来。
第二十八章 乌鸦（中）
readx;顾七扒在冰冷的围墙上，往工地里看去，夜色正浓，他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停着十多辆各式各样的工程车、一些临时搭建的工篷、堆得很高的沙石堆，以及码得很整齐的塑料排水管道，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里可以藏身的地方太多，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顾七翻进工地里，尽管挑宽阔、视野良好的区域前进。
黑色的锁链已经从掌心放出来，握在手里，拖着，地上的碎石和土块被链梢赶得到处乱滚，刚走出去十多米，他就听到了“咻”的一声尖啸，接着右脚的小腿肚钻心的疼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小腿糟到了攻击，顾七的反应很快，手中的锁链往后一圈，扯住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一看，发现链子卷住的是一根很细的钢丝，正在往回缩，往钢丝回缩的方向看去，那里放着两个很大的“工”型固线盘，但是固线盘附近并没有人，钢丝回缩的力量也不大，大概相当于一个十岁的孩子。
顾七摸了摸小腿肚，发现裤子被钢丝划开了，小腿也被划了个很大的口子，摸到了不少鲜血，这样的小伤不影响行动，他更在意的是这条钢丝为什么会动，是不是和半身魂灵有关。
钢丝缩不回去，于是固线盘就被拉了过来，速度很慢，滚到顾七面前后停下，再无异样。
在全身皮肤表面生出链环，顾七做好防御准备，放开钢丝，绕着固线盘走了一圈，没有找到电源和传动装备，如果钢丝是有人用能力控制的，那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控制钢铁，那顾七的处境就不太妙了，工地里最不缺的就是钢铁。
正这么想着，攻击又到。
这一次是石块，无数鸡蛋大小的石块从石堆里弹起来，砸向顾七，石头的速度不算快，飞行无声，第一颗就打中了顾七的后脑勺。
他戴着兜帽，脑袋被砸得很疼，但最多鼓起个包来，没有实质性伤害，回过身抬起右手，他将掌心对朝前方，原本如手腕般粗细的锁链分裂成无数条，每一条都和手指差不多，织成了一张旋转的网。
雨点般的石块“叮叮咚咚”打在链网上，靠外的弹飞，靠内的落在地上，这些石头的准头不行，根本没瞄着要害，就算不挡估计也不会受太重的伤，就像先前的钢丝一样，如果击中的不是小腿而是咽喉，那他现在一定正为求生而挣扎着。
石雨落了一阵就停止了，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而他的心里却变得很不平静。
钢丝和石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质，顾七虽然也有两种锁链，但锁链的本质完全一样，他的师父就曾经猜测过，白链应该才是顾七的真正能力体现，因为白链的硬度和材质都和黑链一模一样，一样能用来战斗，却多了一个能力，所以白链才是锁链的最终形态，黑链是未完成体，要怎么让身体其它部分的锁链也变成白色还不清楚，或许和吸收的鬼面数量有关，也可能是需要突变或二次觉醒，总之，“双链”还有很高的成长性，到时候白链说不定也会发生变化。
没人能同时控制两种物质，顾七的猜测是有人躲起来远程控制钢丝和石块，至少有两个人，他要做的就是找出来，把他们杀了。
然而不等他走到工地中心，第三组攻击又来了，这次是铺天盖地的沙子，如浪花般卷来，虽然没有杀伤力，但锁链也没办法挡住，顾七只好抬起手来挡住眼睛。
“莫非有三个人？”他这样想道，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所有祷师的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把控制钢铁、石头和沙子的三名祷师凑在一起，还刚好凑到能让他们三人都发挥特长的工地里，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等他想透彻，一股强烈的不安升上心头，顾七猛的往前扑出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吊钩悄声无息的从头顶荡了过去，只要再晚一秒，他就会被打得脑浆迸裂，或是被吊钩钩着后脑勺甩出去。
危机感还没消失，不等吊钩荡回来，顾七已经往侧边滚了出去，一个挖掘机的铲斗“噌”一声插进土里，险些将他斩成两截，刚抬起头，侧边已经有一辆八轮翻斗车开到近处，离他仅有三米之遥。
一切都是在无声中进行的，无论是吊车、挖掘机还是翻斗车都没有发动，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操纵着这些车辆，侧滚无效，顾七只能调整体位，想躲在轮子之间，让翻斗车从自己身上开过去。
然而他的想法已经被看透了。
翻斗车开过来，车头刚越过顾七的身体，八个巨大的车轮就突然往两边射出去，翻斗车的车体轰然落下，底盘擦着地面滑出去六七米，保险杠把土地推得平坦无比。
如果顾七还趴在车底，不是被压成了肉饼，就是被搓成了肉酱。
顾七仍趴着，不过是趴在车兜里，他并不知道翻斗车的轮胎会飞出去，但意识到呆在车底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对自己是很不利的，所以在翻斗车开过来的时候就伸出右手，用锁链挂住车尾的拖车钩，全力回收锁链。
车下落时仍在前行，而顾七被锁链拉着往车后方滑去，在千均一发之际，他钻出了车底，松开右手黑链的同时放出左手白链搭在车兜活动挡板上，翻身跃起，摔进了车兜。
之所以要进车兜，他是想躲起来慢慢搜索制造这场混乱的人，但是计划不通，他看不到对方，对方却对他的行动了若指掌，大量的石头、沙子倾泄而下，巨大的吊钩在车兜上方荡来荡去，铲斗则像是一只巨手，不停的往车兜里打、砸，钢丝又动了起来，一圈圈缠绕车兜，像是在做茧。
顾七差点被活埋，数百公斤的沙子石头落下来，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用尽全身力气钻出沙石堆，他避过铲斗，在吊钩荡过去之后，抓住空档翻身爬出车兜，摔在地上。
所有车都动起来了，工地像是一锅菜，正被猛烈的翻炒着，能动的东西全动起来了，最危险的就是那些大型机械，工程车辆横冲直撞，像是在玩碰碰车，可没有一辆车的引擎点燃，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顾七躲得有点狼狈，他也闻到了苗仪说的那种气味，忽然想到了什么，返身又冲到掉了轮子的翻斗车前，打破驾驶室门上的玻璃，钻进车里。
又一声巨响，吊钩击中了翻斗车的挡风玻璃，挡风玻璃打得粉碎，车顶也被砸成了“凹”型，但顾七没有出来，他伏在座位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挖掘机的铲斗也来了，只一下就把车顶挖断，砸进了驾驶室里，铲斗最前面的那排尖齿眼看就要刺进顾七的背里。
顾七终于找到了他在翻找的东西，那是一个电灯泡大小的麻布兜，藏在驾驶室的椅子下面，正散发着那种气味，他伸手拿起布兜，又被烫得连忙扔掉，往椅子前面的空隙里一钻，避过铲斗，从已经歪向一边的车门钻出来，朝着工地外面狂奔。
现在可以确定敌人不在工地里，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刚冲出去十多米，一辆混凝土搅拌车突然从右边撞过来。
顾七已经心里有数，他这次没有躲，而是迎着搅拌车冲过去，伸出锁链一撑地，高高跳起，蹲在车顶，又把锁链伸进驾驶室，控制住了刹车和方向盘。
搅拌车猛的一拐，冲向工地围墙，刹车上传来了不小的力道，但是被锁链拉住，没有被压下去。
混凝土搅拌车撞开彩钢瓦围墙，冲出了工地，朝着苗仪压去。
苗仪吓得“嗷”一声怪叫，浑身炸毛，尾巴比平时粗了两倍有余，瞳孔缩得比头发丝还细，嘴巴大张，露出了满口尖牙。
顾七放出锁链，卷住它的腰，把他拉到怀里，放在肩上，沉声说道：“是乌鸦。”
苗仪一听，立即就明白了顾七的意思。
顾七所说的乌鸦（raven）并不是指鸟类，也不是祷师名，而是特指巫师中的一个族群。
说起巫师，大多人想到的是游戏、巫术，以及绑在火刑柱上的女人，烧死女巫这件事被称为宗教迫害，但教庭并不是突发奇想烧人玩，而且要让教庭大动干戈，只凭一本《女巫之锤》不可能做到的，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那群作恶多端，把死亡和瘟疫带到很多地方，能让整个村落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的邪恶巫师。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乌鸦都被视为不祥之物，在《圣经》里，乌鸦是罪恶的象征，因此邪恶的巫师被称为“乌鸦”，他们聪明而强大，很少会被抓住，持续了三百年的“女巫审判”行动处死了十万人，其中的乌鸦还不到一千，他们变得更加低调谨慎，存在至今。
顾七从他师父那里知道了乌鸦的一些情况，巫师刚开始只是祷师的仆从，没有能力，他们自成团体，苦心研究获得能力的方法，经过了很多年的摸索，终于掌握了巫术，这才有了真正的巫师。
第二十九章 乌鸦（下）
readx;顾七站在车顶上，苗仪趴在他肩上，混凝土搅拌车靠着惯性继续往前冲，要是不管不顾，就会冲出山头，坠落山崖。
“转转转转转转……”
“快转！转！转！转！”
“到边了！刹车！刹车！！”
“死啦！完啦！我还没吃够鸡肉罐头啊！”
苗仪的叫声不绝于耳，从一开始的大叫到最后的惨叫，不到十秒钟时间就出现了五次声调变换，猫语的复杂性其实并不比狐狸语差多少。
惊吓过度，它的指甲抠进了顾七的衣服里，刺到了肩膀的皮肤，顾七歪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能转我早就转了，能刹我早就刹了。”
藏在暗处的乌鸦反应很快，在搅拌车冲出围墙后，就立即改变了战术，固定住方向盘，加快车速，让刹车失灵，顾七失去了对车的控制，只能用锁链拉起苗仪，冷静的思索着对策。
苗仪听到他的话，楞了一下，又嗷嗷乱叫起来：“那就跳车！快跳车！”
“如果现在跳车，之后怎么办？”顾七说着把链子探进了驾驶室。
苗仪很想说句“之后就能活着”，但已经来不及了，车头撞在山崖边的土堆上，猛的翘起来，飞出了山头。
“嗷——”它眼泪都急出来了，不再管顾七，飞身往后一跳，希望能扒住山崖的边缘。
可惜一条链子从后面伸过来，又缠住了它的腰，把它拉回原位。
“听说猫有九条命，你摔下去最多摔没了一条，怕什么。”顾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支烟叼在嘴上。
“放开我！不要拉我垫背，我就一条命……”苗仪被绑在顾七肩上，闭着眼睛四脚乱舞，像是在游泳。
舞了一阵，它意识到自己没有在下落，微微睁开右眼瞄了一下，终于确定自己还能继续吃鸡肉罐头。
顾七蹲在山巅上，背朝下，右手伸直，拉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正在努力的点烟。
“闹够了？”他嘴里的烟头朝上，火苗也朝上，点得十分困难。
“够……够了，你是存心想看我出丑吧？为什么不事先说明一下？”苗仪觉得脸很烫，它第一次知道猫也会脸红。
“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顾七深深吸了口烟，继续说道：“工地里没人，只是纯粹的陷阱，乌鸦应该就在土堆那里，如果在山顶上跳车，我还是会中他的招，没办法走到土堆那里，倒不如让他以为我们都死了，等他放松警惕之后我就发动突袭，巫术再厉害也不能像能力那样随心而动，只要够快，就能把他杀死。”
“嗯，你怎么知道他是乌鸦？”苗仪对乌鸦的了解远不如顾七。
顾七用左手从身后拉起条锁链来，链梢卷着一个麻布袋，那是他在搅拌车坠崖前的最后一刻从驾驶室摸出来的。
“巫术不是能力，必须借助某些媒介才能施展，这种袋子就是乌鸦最常用的媒介，里面装的一些烹煮、晾晒过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奇怪的味道，在使用巫术的时候袋子会变热，巫术越强袋子就越热，气味越浓，你一开始闻到的气味是土堆那边传来的，就是因为工地里的还没使用，在我走进去之后才开始发热。”他抽着烟解释道。
苗仪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问题是你刚才一上山头就被发现了，他离着老远就能影响你，你现在再上去，他还是会发现你，你还是走不过去吧？”
顾七点了点头：“我想了两个方案，等抽完这支烟就上去试试，总有一个能行的。”
苗仪放下心来，肚子担在顾七肩膀上，四只脚和尾巴自然的垂着，絮絮叨叨的埋怨顾七吓得它减寿数年，猫本来就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寿命，经过这么一吓，至少没了三个月。
顾七静静吊了十分钟，转头问道：“准备好了没？”
“等等等等，先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免得我又得满脚的汗。”苗仪紧张的抓着顾七的衣服。
“第一计划是速度，施展巫术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能在巫术施展出来之前跑到土堆，我就可以站在原地用锁链攻击；第二计划是你来带路，巫术是针对人的，对猫不起作用，你带着锁链走过去，不要战斗，想办法把锁链固定到某个地方，我拉着锁链就可以过去了，不会出现方向错误。”顾七说出了他在搅拌车顶上想出来的计划。
“好主意，第一个计划我们能一起行动，你战斗，我指方向，更稳妥一些；实在不行再用第二计划，毕竟……我不太靠得住。”苗仪说得很谦虚，换言之就是不太愿意单独去，因为会挂。
“抓紧。”顾七开始收锁链，身体被拉向山头，先是走，然后在山崖上奔跑起来。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时，他用力一蹬山壁，高高跃起，飞身跳上山头，但并没有落地，而是从背心伸出六条很长的锁链，撑着地交替前踏，身体悬空往前快速移动，每一条锁链都有七八米长，一步能跨出去很远，前进速度比那辆混凝土搅拌车要快得多。
“啊啊啊——章鱼博士啊！”苗仪又被吓到了，被迎面的风吹得眯起了双眼，指甲又插进了顾七的衣服。
“我觉得更像蜘蛛，用脚的话我连你都跑不过，用这个方法跑是最快的，只是会比较费力。”顾七的声音比先前小了很多。
要撑住身体，锁链就不能太细，因此奔跑时要用到大量锁链，虽然比人间链狱要好一些，可是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控制锁链，只要有一个链环出问题他就得摔得鼻青脸肿，短时间冲刺还可以，长距离奔跑的话精神承受不住。
然而速度虽快，他刚才被搅拌车带出去太远，回来的路程太长，只跑到一半，顾七的眼睛又开始发痒了。
察觉到这一点，他立即收回锁链，落地后又往土堆所在的位置滑出去一截，自然，又把苗仪吓得鬼叫起来。
“不行？”它跳到地上，看着顾七。
“不行，你上，固定好锁链后轻拍两下，我就过来；遇到危险时无论是咬也好抓也好，或是做出剧烈的动作，我都会立即把你拉回来。”顾七左手揉眼，右手放出锁链缠住苗仪的腰腹部，像是给苗仪穿了件链甲。
苗仪这次没有犹豫，立即朝土堆跑去，商量战术的时候怎么胡闹都行，可一旦确定了战术，在战斗时是绝不容许迟疑的，否则就是害人害己，作为一名资深祷师，它深知这一点。
猫是行动无声的动物，狸花猫的肌肉发达、体格匀称、四肢长度适中，苗仪这一跑倒是跑出了几分霸气，很快就来到了土堆区域前。
它回头看了一眼，见顾七已经收着锁链往这边走来，他收得很慢、很谨慎，以免影响到苗仪的行动。
苗仪有些紧张，双瞳绿光更盛，走上了第一个土堆。
土堆比它高，站在上面才能看得到周围，它慢慢前进，每走上一个土堆都会停一会，观察一番才继续走，花了五分钟时间才走过了十多个土堆。
顾七走得更慢，他在苗仪行动时放锁链，停下来后才收锁链前进，五分钟时间移动了十多米，和先前用锁链奔行时相比，慢得像是蜗牛。
…………
苗仪踏上了第十七个土堆，依旧没有感觉到异常，但是刚要移动，它就感觉到脚底传来了震动。
震动很轻微，但脚底的肉垫十分敏感，一直绷紧的神经仿佛被震断了，苗仪猛的原地跳将起来，快若闪电，避过了从土里伸出来的那只苍白、枯瘦的手。
那只手应该是想要抓它的脚，只有手掌部分伸了出来，一把抓空，立即又伸出来一截，再次抓向苗仪的后脚。
猫的反应比人要快得多，但是在空中无法借力再跳，苗仪吓得脸都变形了，猛的抡了一圈尾巴，扯得脊椎骨隐隐发疼，身子转了小半圈，拼命把四只脚歪向左侧，再一次躲过了伸来的手指。
苗仪已经达到了跳跃的顶点，即将下落，它活命的希望就在顾七手上，可是收回锁链是需要时间的。
一个人直挺挺的从土堆里坐起来，闭着眼睛，尘土不断的从他的发间、采上滑落，这是个老者，看起来应该是个西方人，留着一头白色的波浪长发，脸色灰白，额头上画着一只眼睛，满脸皱纹、眼袋干瘪，嘴唇颜色很深，不出来是紫是蓝，像是个年华已逝的摇滚明星。
直到他猛的睁开眼睛，与苗仪对视。
他的眼白已经十分混浊，呈灰色，瞳孔上也蒙着一层膜似的东西，但是这层膜没能掩盖住他眼瞳中的血红色，乍一睁眼，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染红了，在他起身后，那股怪味就变得很浓，显然，老人就是顾七和苗仪在找的乌鸦。
苗仪歪着头，张着嘴，斜着眼睛，盯着乌鸦的眼睛，移不开视线。
“哈！”乌鸦朝苗仪露出了邪恶的微笑，朝苗仪哈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朝它的抓去。
锁链终于崩直，苗仪被扯得向后飞出去，沿途留下了数滴从嘴角滑出来的口水。
第三十章 危机并没有结束
readx;第三十章 危机并没有结束顾七把苗仪拉回来，捧在手里，问道：“见到了？”
“见到了，是只……老乌鸦。”苗仪脱离了危险，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没受伤？”顾七又问。
苗仪摇了摇头：“差一丁点，你再晚半秒我就死了。”
“很老吗？”顾七脑中忽然浮现出第三个计划。
“至少七十了吧，怎么？”苗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七转头看向土堆，掂了掂手里的苗仪，再问：“老就好，你冷静下来了？”
“呃……到底什么事？你要有新计划，要提前告诉我啊！”苗仪开始挣扎。
“计划就是……”顾七摆出了扔手雷的姿势：“抓他的眼睛。”
说完，他把苗仪掷了出去。
“妖——”苗仪惨叫着，划出了一个较为平直的抛物线，又落回到土堆群中。
巫术对猫是不起作用的，乌鸦长期接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有毒性，因此身体都很差，再加上是个老人，行动必定迟缓，要对付一只老乌鸦，苗仪反而比顾七更合适。
当然，顾七不会把苗仪往那里一扔就放任不管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锁链。
苗仪叫得虽惨，却明白顾七的心思，它轻落地，朝着仍坐在土堆里的乌鸦奔去，表情严肃，霸气外露，眼中的绿芒驱散了周围的血气。
乌鸦惊讶的看着苗仪，嘴角仍挂着邪恶的微笑，伸手向苗仪抓去。
他的手掌变大了很多，可以轻易将苗仪攥在掌心，但是动作确实像顾七说的那样，慢了半拍。
苗仪灵活的从指间跳了过去，伸出爪子狠狠的抓在乌鸦手背上，却像是抓中了汽车轮胎一样，尖锐的爪子没有划开皮肤，连印子都没能抓出来。
“果然要抓眼睛。”苗仪没有停留，朝着乌鸦的脸跑去，却被乌鸦挥臂一扫，推到了一旁。
它滚了一圈，爬起来兜了个小圈子，从侧面冲向乌鸦。
乌鸦这时突然惨叫了一声，倒把苗仪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乌鸦的右手手腕后折，无名指与小指更是折得碰到了小臂，毫无疑问，那两根手指已经折断了了，而且手腕一时半会也没法再抬起来。
造成这个伤害的是顾七，他把苗仪扔出去时并没有松开锁链，虽然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但锁链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碰到什么都能立即感觉到，苗仪带着锁链从指缝间穿过的，锁链碰到指头立即就荡出圈子来缠绕，绕完后指绕手肘，然后松开苗仪，荡出更大的圈子，将乌鸦和身旁的一切都圈在里面，骤然收紧。
乌鸦的胸口和腹部被两条锁链缠住，皮肤坚硬，勒不进去，但是顾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猛的一拉，把乌鸦从土堆里拔了出来，跌到另一个土堆上，同时一边收链子一边往土堆冲去，苗仪体重很轻，他一收就能把它拉回来，乌鸦就不一样了，拉得动就拉出来，拉不动也可以把他拉过去。
顾七跑得快，锁链收得更快，为了避免乌鸦又使出什么诡异的巫术，他再次从背心伸出锁链，提着他助跑了几大步，然后弯曲、伸直，把缩起身体的顾七推到了空中。
乌鸦还有左手可以活动，他用力拉起勒在胸口的锁链送到嘴边，张大嘴露出了金色的牙齿，猛的一口咬上去，竟把锁链咬出了不少裂痕，跟着再一扯，把锁链扯断了。
锁链一断，缠在腹部那一截也松开来，乌鸦一喜，刚要把嘴里的锁链吐出来，顾七已经到了。
他从天而降，快要落地时猛的将身体舒展开来，低着头弯着腰，面无表情的踩在乌鸦的脸上。
乌鸦发现顾七时，已经能看到他鞋底的纹路了，根本来不及躲，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脑袋折向后方，并被踩进了土堆里。
顾七站在土堆上，低着看着自己脚下，抬起右手对着乌鸦的胸口，掌心射出了数十条锁链，全部钉进乌鸦的身体，噼里啪啦拆解着骨头，把脊椎骨彻底解体后，这才切断锁链，从土堆上走下来。
他不想沾到乌鸦的血，就干脆就把锁链舍弃了，尽管沾在锁链上的血迹并不会进入他的身体系统，但心理方面还是有些承受不了，他不知道乌鸦的血液里有些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
“够狠！一点余地都不留，问题是你把他拆了，我怎么搬尸体？没骨头站不起来啊。”苗仪走到顾七脚边，看着被踩坏的土和被踩坏的尸体。
“扔回土堆里埋了就行，工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就算没尸体，这里明天也一定会引起混乱。”顾七心有余悸，虽然只是小腿受伤，但刚才在工地的经历真是凶险之极，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此时围墙里已经是个大垃圾场，工程车几乎全撞坏了，沙石满地，光是清理这片废墟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华夏会出现乌鸦呢？东西方巫术完全不同，就连巫师都不来，更别说乌鸦了，他搞出那些半身魂灵干什么？”苗仪肚子有点饿了，趴在地上等着顾七抱它。
“问题是……”顾七说了三个字，突然停住，猛的往后看去。
苗仪吓了一下，连忙回头。
身后十多米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半身魂灵，比顾七前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小了好几号，像是一群小孩，不过仍有着光头、相貌英俊、身体焦黑这三个特质。
危机并没有结束。
“问题有答案了，那些半身魂灵根本不是乌鸦弄出来的，和祷师一样，巫师死后，施展的巫术会全部失效，半身魂灵没事，说明不是巫术的产物，这只乌鸦应该只是守卫，为了对付误入这里的人。”顾七抱起苗仪放在肩上，跑出了这片区域。
“和乌鸦打得开心，倒是忘了正事，咱们来了这么久，一个谜题都没解开。”苗仪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不，等消灭了这些半身魂灵，应该就能找到答案。”顾七见一些土堆凹陷下去，更多的小号半身魂灵从里面爬出来。
“数量这么多……你有什么好方法没？”苗仪看得更清楚，半身魂灵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五十多只。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全部都是傀儡，只要把大脑杀死，它们就只剩下动物的本能，而且体形这么小，还不是完成体，战斗力应该也比较弱，你看着点，有大只的告诉我方向。”顾七看到所有半身魂灵都涌向了乌鸦的尸体，争抢、撕扯，大口吞噬。
它们应该是被血腥味吸引出来的。
尸体很快就被哺噬干净，只剩下发黄的骸骨，小号半身魂灵纷纷转身看向顾七，向他爬过来。
顾七放出很长的锁链，迎着走过去，
链梢开始甩动，幅度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走到近处时一挥手，锁链贴地甩出去，抽飞了五六只半身魂灵。
它们舞动着双手，扭曲着身体，从五官冒出黑烟，在落地之前更是全身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在夜空之中。
苗仪蹲在顾七肩上凝神观察着，它已经看出来这些小号半身魂灵就像顾七说的那样，各自以本能作战，实力不强，以顾七的实力来说，在累倒之前连伤都不会受。
山头的场地够大，顾七一边退一边挥舞锁链杀敌，转眼间就让小号半身魂灵的数量减半，照这个节奏，只要再过五分钟，顾七就能让山头再度恢复平静。
遗憾的是，小号半身魂灵突然退兵了，它们就像海浪一样，涌到岸边，拍在顾七这块礁石上，激起无数黑色的浪花，又缓缓退回大海。
“它们到底是什么？魂灵不可能有‘欲’，更不可能吃东西，但它们明显被尸体吸引了，还吃了，可前晚明明看到被你打伤的那只穿过了玻璃，有形体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不行，我脑子有点乱，到底是怎么回事？”苗仪趁着顾七休息时，问出了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想出来一个解释，那就是它们的身体可以根据需要，在虚与实之间转换，集‘魑’与‘魅’的优点于一身，而且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它们还有成长性，如果这种存世的最终成长形态是人类，平衡就会被打破，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剧变。”顾七没有追击敌人，免得又中陷阱。
“看来以后要多注意……来了！”苗仪看到刚才还一盘散沙的小号半身魂灵，居然排起了队，整齐的向这边爬来。
“‘大脑’出现了，尽快找到，很可能是在高处，观察、控制着全局。”顾七的锁链前端又开始甩动，像是采取了防御姿态的毒蛇之首，又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之尾。
苗仪立即环顾四周，山头上的树已经被移到了别处，光秃秃的，高出地面的地方只有几处，距离较远，黑夜里又很难看清那几处地方，它只能通过大致的轮廓来判断那里有没有趴着半身魂灵。
锁链打乱了小号半身魂灵的队形，它们不再盲目的冲向顾七，而是开始和锁链较劲，无论锁链扫向哪里，那里的半身魂灵都会伸手去抓锁链，吊在锁链上的半身魂灵越来越多，锁链的移动越来越滞涩，黑烟的数量越来越少。
锁链停住了，再也动不了半分，就在这时，苗仪突然大叫一声：“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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