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审问
‘白无常’阴冷的目光，在秦少游和苏听雨的身上扫来扫去。
他惨白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格外诡异。
“自从山君定下大租为童男童女的规定后，山中各村从来都是拿小孩交租，怎么今天古庙村这里，居然是交上了一对青少男女？此山中，还有是童子身的青少男女？”
‘白无常’的声音中带着浓浓怀疑。
不怪它会惊讶，自从山君定下童男童女为大租的规矩后，山中各村里，凡十二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男女，均在一夜之间定下婚约，齐齐告别了童子身。
现在这片山中，除了幼童，很难再找到一两个还是童子身的适龄人。
‘黑无常’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有别于‘白无常’，他的声音低沉飘忽，就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样。
“他们看着很面生，不像是古庙村的人。”
“确实不像。”
‘白无常’应道，他的脖子忽然伸长，吊着长长舌头的惨白脑袋，就这样伸到了秦少游和苏听雨的身前，在这个身上闻闻，在那个身上嗅嗅。
当他闻秦少游的时候，长舌一直在秦少游的身上扫来扫去，引得秦少游微微发抖。
‘白无常’没当回事，只以为这个俊秀的小白脸是被自己给吓到了，还调笑了一句：“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至少现在不会……”
它万万没有想到，秦少游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它，而是在强忍想要吃掉它的欲望。
在‘白无常’凑近了后，秦少游便在它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上头的味道。
这味道，让秦少游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很想把它干掉，然后烧水开席。
好在‘白无常’嗅完了两人后，很快便将脑袋收了回去，对‘黑无常’说：“他们身上的气味，还真的是童男童女。而且在他们手腕上，也都戴着象征大租的草环。”
秦少游听到‘白无常’的话，忍不住在心里面暗暗称奇。
是不是童男童女，闻味儿就能够闻出来？看来这个假扮白无常的大鬼，也是个老色批啊……
‘黑无常’颔首，用它那双只有瞳孔没有眼白，宛如黑洞一般的眼睛，审视着秦少游和苏听雨，并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充当古庙村的大租？老实回答，否则我会让你们生不死如！”
这对黑白大鬼倒是挺谨慎。
不过这个情况，也在秦少游的预料之中。
山君和它手下的鬼差一向狡猾，看到一贯是小孩的大租，忽然变成了青壮男女，怎会不起疑心。
只是秦少游没有想到，‘黑白无常’对于山中各村里都有些什么人，居然了如指掌。
它们与各村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秦少游装出被吓到了的模样，哆哆嗦嗦，磕磕巴巴，将之前讲给村民们的故事，又向‘黑白无常’讲了一遍。
“殉情？”
‘白无常’发出了一阵讥笑。
‘黑无常’则回过头，对着村祠外面的鬼差下令，让它们去将村长提来。
片刻后，一个皂衣鬼差飘进村祠，手中提着刚刚从被子里面揪出来，连衣服都没有穿的村长。
秦少游也是在这一刻方才看清，这个皂衣鬼差不仅没有五官，身体也是一团不断翻滚着的阴影，十分诡异。
鬼差将瑟瑟发抖的村长扔到了‘黑白无常’的脚下，然后拱手交令，飘出了村祠。
“不要吃我，我对你们还有用，不要吃我……”
村长紧闭着双眼，不停求饶，他手捂得也不是没穿裤子的下身，而是眼睛。
‘白无常’伸长了脖子，将脑袋凑到他面前，不解的问：“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村长回答道：“我懂规矩，看到你们的脸，肯定活不了……”
‘白无常’噗嗤一声笑了：“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规矩？”
村长死命的捂着眼睛，回答说：“后山村的李狗蛋，就是在收租日里看了鬼差，第二天就生病死了。”
‘白无常’冷笑：“他能不死吗？他看到的，是被他亲手送给山君吃掉的儿子！怨气入眼，直冲大脑，他能活到第二天才死，都是命大。”
村长哇哇大叫：“所以我更不能睁眼了！”
‘白无常’没有再劝，问起正事：“你们这次献给山君的童男童女，是怎么回事？”
村长不敢怠慢，急忙把秦少游和苏听雨的‘殉情’故事讲了一遍。
听完后，‘白无常’再度发出了讥嘲的笑声：
“居然真有主动求死之人。别人都是拼命求活，你们倒好，明明可以活下去却要求死。也罢，既然你们想死，那我们就发发善心成全了你们。多几斤肉，山君吃着也会更开心。”
‘黑无常’踢了踢村长，沉声道：“你们倒是运气好，找到了两个替死鬼……与他们一起来的商队，住在什么地方？”
村长顿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可是吓的够呛，以为自己是要被拘了魂，又不敢不回答‘黑无常’的问题，只能是哭啼着说：“我让他们住在了土地庙里。”
“土地庙？”
‘黑白无常’齐齐皱眉，神色略显古怪。
不过它们没有多言，回身招来一个没有脸的皂衣鬼差，吩咐道：
“你带几个鬼差去土地庙，多吸点商队的精气……进到了山君的地盘，不给山君缴纳点买路钱怎么行！再看看队伍里，有没有可口的人，带几个走。”
“是。”皂衣鬼差拱手领命。
它在飘出了村祠后，仰头发出几声渗人的鬼啸，很快便有几个鬼影飘了过来，与它汇合，一同飘向土地庙，去收‘买路钱’了。
‘黑白无常’则对秦少游和苏听雨咧嘴一笑，阴恻恻的说：“上轿跟我们走吧！”
它们的笑容，恐怖且阴森。
第六十二章 人骨轿子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了秦少游和苏听雨的身体。
这是有鬼在他们身边，架着他们往村祠外飘去。
秦少游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扑腾挣扎，但把挣扎的力量控制的很好，与普通人一般。
苏听雨本来是没有挣扎的，在听到了秦少游闹出的响动后，她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也跟着尖叫挣扎。
‘白无常’看到两人的反应，丝毫没有怀疑，还在讥笑：“你们不是一心求死吗？还挣扎什么？还是说你们后悔了？可惜呀，晚了。”
‘黑无常’则转过身，脚踏阴风，带着两人往村祠外飘去。
‘白无常’坠在后面压阵，以防出现意外。
而秦少游和苏听雨的身体，就这么被鬼架着，晃晃悠悠飘出村祠。
村祠很快就只剩下村长一个人了。
他光着屁股捂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犹自不停念叨：“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要拘我魂，不要吃我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出了村祠，左前方不远处，便是土地庙。
借着昏暗的月光，秦少游看到土地庙的大门被阴风给吹开了。
大殿里面的朱秀才等人，此刻正在装睡。
几个半透明的鬼差，挨个将嘴巴探到他们的嘴上，吸取精气。
这些吸人精气的鬼差，相比抬人骨轿子的，级别应该要高些。
它们能够看得见脸，而且有男有女。
被男鬼吸取精气的人，神情都很痛苦。
而那些被女鬼盯上的人，虽然也装出了一副难受的表情，但秦少游知道，他们多半是很享受的。
因为这几个女鬼的模样，看着都还不错。
秦少游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这几个女鬼今晚上说不定要被精气给撑死！
朱秀才他们可是早就想要鞭打女鬼了。
至于大殿角落处，那一个个被麻布盖着的铁笼，鬼差们并没有去查看。
因为苏见晴、苏听雨两姐妹，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被变成了狗的孩子，特地又施加了一道新的符箓，让鬼差不由自主就会忽略掉他们这些‘货物’。
庙里的土地神像，就这么看着阴鬼在它的庙里害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昏暗的月光，透过被阴风吹开的大殿门窗，落在了‘庙小神通大’几个字上……
满满的尽是讽刺。
“上轿啦——”
一声声怪异的欢呼，将秦少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人骨轿子上面的骷髅风铃在狂欢。
秦少游和苏听雨，被鬼架着放进到了人骨轿子里。
没等他们挣扎，立刻有一只只枯黄的手骨，从人骨轿子里面伸出，扣住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只能老实坐着，无法动弹。
“起轿！起轿！”
“回府！回府！”
人骨轿子上面的骷髅风铃，又一次齐齐呼喊了起来。
吸**气的鬼差，在这个时候返了回来，还真带上了三个守夜人。
无脸鬼差抬起了人骨轿子，与‘黑白无常’和其它的鬼差一起，脚踏阴风，一路飘行。
几息之后，便都不见了踪影。
村祠里。
村长在阴风停了，外面没有了动静后，悄悄将捂着眼睛的手，张开了一条细缝。
在确定鬼差离开，他才连滚带爬的跑出村祠，跑回了家，一头钻进被窝中，将脑袋和手脚都用被子盖严实了，似乎这样鬼就不会再盯上他。
很快，被子里面就弥漫出了一股尿臊味。
土地庙里。
朱秀才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黑白无常’和鬼差的离去。
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甚至都没有睁眼，而是继续装睡。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苏见晴半透明的身子，浮现在了土地神像前，朝着大殿里的众人说：“都起来吧，那几个监视我们的小鬼，已经搞定了。”
听到这话，守夜人们才纷纷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来‘黑白无常’和鬼差在走的时候，悄悄留下了几只阴鬼藏在村中监视他们。
苏见晴发现了这个情况，在提醒众人继续装睡后，悄悄溜出去找到了那几只负责盯梢的小鬼，施放咒法让它们坠入了幻境。
这个时候，小鬼们还在外面监控，但它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爬起来的守夜人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有三个人被鬼差掳走，不仅不着急，还很高兴。
随即他们分作两队。
一队留在这里，保护被变成了狗的孩童。
另外一队则拿出了藏起来的甲胄，开始披甲。
同时还讨论起了刚刚被吸了精气的事。
“被吸了精气，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嘛。”
“那是因为我们血气旺，要是换成普通人被吸这么一下，早就双腿发软浑身无力了。如果身体素质再差点儿，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更多人则是愤愤不平：
“妈的，吸我精气的是个男鬼，那厮还把舌头伸进到了我的嘴里，差点儿没恶心死我！”
“我也是，感觉被男鬼占尽了便宜，当时差点儿想要咬断它的舌头，跳起来撕碎了它！”
也有人故意炫耀：“哈哈，吸我精气的是一个女鬼，在它吸我的时候，我还偷偷瞄了眼，长的很不赖。”
还有人装出一副很吃亏的样子：“我也是被女鬼吸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他立刻遭到同伴无情揭穿：“感觉不好你还去跟女鬼纠缠了那么久？别以为天黑我就没有看见！”
“我那是在试它的底细……我……我是一心为公，付出很大的好吧！”
苏见晴在旁边听着守夜人们的打趣，脸都黑了。
这群镇妖司的武夫，还真是粗鄙不堪！
不过守夜人们打趣归打趣，披甲带刀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不慢。
他们很快穿戴完毕。
马和尚还特地背了几副盔甲与几把刀、几支袖箭，准备带去给秦少游用。
“大苏道长，我们好了，可以出发了。”朱秀才按着刀说。
“走！”
苏见晴没有废话，身形一飘便出了土地庙，通过与妹妹的灵魂联系，往苏听雨此刻所在的位置赶去。
在她的身后，穿盔戴甲的守夜人们没有骑马，步行跟随，但速度一点不慢。
另外一边。
秦少游和苏听雨被人骨轿子抬到了大山深处，抬进了一个漆黑幽深的洞窟里……
第六十三章 山君与土地神
洞窟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寒风，在呜呜呼啸，仿佛百鬼的哭嚎。
这古怪的寒风，不仅声音叫人头皮发麻，更寒冷彻骨。
当它吹到人的身上时，仿佛皮肉都要被吹开，骨头都要被吹散。
不过‘黑白无常’与鬼差，却是完全不受这古怪寒风的影响。
它们逆风而行，速度很快。
洞窟深不可知，阴鬼队伍在里面飘行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底。
而且岔路极多。
难怪之前守夜人与军队搜山，都没有找到山君和它手下妖鬼。
它们只需往这洞窟里面一钻，就算守夜人与军队能够找进来，不知道路线，也只能迷失在里面。
一旦迷路，别说是杀鬼除妖，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秦少游暗暗祈祷，希望苏见晴能够给力点，别在这里走错了路，他身上的武器，可没几件了。
又飘行了一段路程，阴鬼队伍忽然转了个弯。
前方豁然开朗。
却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内。
让秦少游惊讶的是，在这个巨大的溶洞里面，居然有光！
不是火光，也不是从山缝投射进来的月光，而是一种幽暗绿光。
装睡的秦少游虚着眼睛，悄悄的打量四周。
他很快发现，这片幽暗绿光，是来自溶洞里面生长着的一种苔藓。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否则秦少游都想要拍几张发光苔藓的照片，艾特一下藏狐老师，问问是什么品种……
除了发光苔藓，秦少游还在这个溶洞里面，看到了不少悬挂在石柱上的‘腊肉’。
仔细一看，全都是腌制的人肉！
有的是一截手、一条腿。
有的是一个脑袋，或者是半拉身体。
放眼望去，这就是一片尸山尸林，叫人毛骨悚然！
秦少游在这些人肉中，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它们全都是成年大人的肢体，没有一个是小孩子的。
秦少游暗暗猜测，这些多半是山外的人，在进入了这座山后，被山君收取的‘买路钱’。
只是，那些被抓来的童男童女呢？
他们是被山君直接吃了？
还是另做了它用？
很快，秦少游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在溶洞一处的地面上，胡乱扔着很多东西，都是那些被做成了‘腊肉’的人，留下来的遗物。
这里面有的是货物，有的是受害人生前所穿的衣物，还有一些别的随身物品。
秦少游在这堆遗物中，还看到了一些腰牌。
其中几块腰牌，还让他心里面暗暗的‘咦’了一声，生出了一个猜测……
鬼差抬着人骨轿子，跟在‘黑白无常’身后，飘行到了溶洞中央。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大石台。
石台上面铺着一层地毯。
通过【明目】天赋，秦少游看的很清楚，这地毯既不是羊毛编织，也不是棉麻制成，而是用的人发！
这么大的一张地毯，得用多少人的头发？
再看地毯中央，摆着一张由枯骨垒砌而成的案桌。
骨桌上面摆着用人头骨制成的盘子、酒杯，里面装满了食物，散发出阵阵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在骨桌旁边，是一张巨大的人骨椅。
此刻正有一个人半躺在人骨椅中，由几个俏丽的女鬼、女妖，将骨桌上的酒肉，不停地往他嘴里喂。
酒是人血酿造，肉是人心人肺。
人骨椅上面的骷髅头，还是“活”的，每当半躺在人骨椅上的山君，动动身子，它们就会发出痛苦的悲鸣。
再看四周，还悬挂有一具具的人骨。
来到这里的‘黑白无常’与鬼差，都会不由自主的望向这些人骨，秦少游暗暗猜测，这些骸骨恐怕正是鬼差们的尸骨。
“回来了？今天怎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半躺在人骨椅上的山君，眯着眼睛问。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黑白无常’和鬼差们，却是被吓的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白无常’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汇报：“回禀山君，古庙村今天来了一支商队借宿，其中有一对想要殉情的男女，自愿替下了村中准备的童男童女。我们为了核实两人的身份，多吸点商队众人的精气回来献给山君，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说到这里，‘白无常’扭头，朝着匍匐在身后的鬼差吩咐：“把那三个商队成员带上来！”
立刻有鬼差飘上，将它们顺道掳来的三个守夜人，扔到了人骨轿子旁边。
“商队？殉情男女？古庙村的运气倒是不错，不枉我当年对他们多有照顾。”
半躺在人骨椅上的山君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凌厉的目光在秦少游等人身上扫过。
秦少游装出害怕的样子，也在打量端坐在人骨椅上的山君。
在发光苔藓的映照下，山君全身发绿，仿佛一道绿光。
等到看清楚了山君的模样，秦少游不禁一愣。
这个山君，看着很是眼熟。
他是……土地神？！
秦少游想起了古庙村里供奉着的土地神像。
山君的模样，与庙里的土地神像，至少是有着六七分的相似。
只是山君要年轻些，须发都是黑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没有慈祥的感觉，只是让人觉得狰狞。
但……
为什么山君会是土地神的模样？
他与土地神是有什么关系？
秦少游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在古庙村，曾有村民讲过，他们的土地庙原本是很灵验的，可是后来闹了山君，就不再灵验了。
所以，是山君吃了古庙村供奉的土地神，变化成了他的模样？
还是……
这山君，本来就是那个土地神？
第六十四章 为什么妖鬼都喜欢挖心掏肺？
忽然，秦少游脸色微变。
却是想起了一件事：如果山君真的是土地神所变，那他们在土地庙里做的种种准备与计划，岂不是早早就被山君通过土地神像，给看的一清二楚了？
不过很快的，秦少游便否决了这个猜测。
之前在土地庙里，他并没有感觉到异常，苏听雨也没有嗅到妖鬼的气味。
所以庙里的土地神像，应该就是个泥胎，并非山君的分身。
而且看山君的反应，也不像是知道了他们计划的样子。
秦少游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继续观察山君，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
还真被他找到了！
在【明目】天赋的帮助下，秦少游发现，山君的状态并不好。
他受了伤，伤势还很重。
虽然他身上罩着宽大的袍子，但秦少游可以肯定，他的伤就在胸腹部位！
山君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有伤在身。
他抬手一指秦少游和苏听雨，向身旁的女鬼命令道：“把他们的心肺挖出来，给我炼药。”
紧接着他又咬牙切齿的说：“三个多月了，我的伤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越来越恶化，甚至是影响到了我的修为……黑白无常！”
山君忽然的喝令，吓的‘黑白无常’齐齐打了个激灵，急忙跪地。
“属下在，请山君吩咐。”
“从下个月起，山中各村加租。无论大租小租，均加三倍！我需要更多的童男童女与精气，来医治我的伤势。”
以前他掳童男童女与精气，是为了修炼，可现在却是为了保命。
所以，哪怕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逼死山中所有人，他也无所谓了。
“是！”
‘黑白无常’赶紧领命。
而秦少游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却是暗暗挑眉。
山君是在三个多月前受的伤？
这不是巧了么？
三个多月前，也是雒城镇妖司一百多号人全军覆没，这具身体的原主丢了性命的日子……
两件事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秦少游正想着，两个侍奉山君的女鬼，已经朝着他和苏听雨飘了过来。
女鬼手上的指甲，在这一刻变的又尖又利，仿佛一把把匕首。
秦少游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暗暗吐槽：这些妖鬼怎么老喜欢挖心掏肺？之前画中女鬼是这样，现在山君也是如此。
除了心肺，它们就不知道吃点儿别的？肝腰合炒、清烧肚条、爆炒蛋蛋……可都不比心肺的滋味差。
趁着女鬼还未到身前，秦少游偷偷瞥了眼苏听雨。
行动之前，他便与苏听雨约定好了，如果援军到达左右，苏听雨就会以手势提醒。
但此刻，苏听雨并没有做出约定的手势。
这说明援军还没有到。
于是在女鬼飘到身前，扬起尖利的指甲时，秦少游忽然大喊：“等等！”
两个女鬼的手都是一顿。
他却没有停顿，朝着人骨椅上的山君，飞快说道：“大王，我看你印堂发黑，定是心肺受了重创，又听你先前的言语，知道这伤势经久不愈，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自幼学习医术，不如让我给你看看，或许能有医治之法。”
两个女鬼听到了秦少游的话，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齐齐扭头望向山君，等待他的命令。
“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还通医术？”
山君眉头一挑，本想喝令女鬼继续挖心掏肺，因为他的伤，并非普通医者能治。
可话都到了嘴边，他却又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想要让对方试试。
反正试试又不会少块肉，万一这小子真能医治他的伤势呢？
毫无疑问，这是【巧舌】天赋又一次立了功。
“我是读书人，但也学过医术。正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医以活人为务，与儒道最切近……”
秦少游为了多拖延点时间，搜肠刮肚的想要引经据典。
可惜山君不识趣，断然打断：“好好说话，不然我吃了你！”
咱们俩，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秦少游在心里腹诽。
为了不引起山君的怀疑，他只能停止引经据典。
“学医是为了在考不上功名时，能有个一技之长，有口饭吃。”
山君嗤笑了一声，挥手让两个挖心掏肺的女鬼先退下，指着秦少游道：“那你就来给我瞧瞧。如果你真的能够治好我的伤，我可以饶你们两个一命。可若是治不好，就只能拿你们入药了。”
秦少游连连点头：“多谢大王，多谢大王，我一定竭尽全力。”
山君再度嗤笑：“你们不是要殉情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想死了？”
秦少游早已经找好了理由，故意叹了口气道：“之前以为死很容易，闭上眼咬紧牙，忍一忍痛就死了。可是真到了直面死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赴死的勇气……”
山君放声大笑，却是相信了秦少游的话。
群鬼也跟着笑。
但是这一回，它们的笑声中，带上了几分唏嘘。
“你上前来，看看我这伤，应该要怎么治。”
山君示意秦少游上到石台，站到他的面前。
然后‘哗啦’一下撕开了身上套着的带血袍子，露出了胸腹部位的伤势。
是一道刀剑伤。
伤口从左肩直接拉到了右下腹，口子开的很大，能够清楚看见胸腔里面跳动的心脏，以及肚子里面那一条条灰紫色、不停蠕动的肠子。
在伤口上面，不停有肉芽生出，然后又迅速的腐烂，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血腥、恶脓与霉臭的古怪气味。
秦少游一眼便看了出来，山君的伤势之所以一直好不了，就是因为这一刀或者一剑的力量，残留在了伤口中，让伤口血肉不停腐烂恶化。
如果阻止不了，这伤势还会扩散到全身，最终让山君变成一团烂肉。
“怎么样，治得好吗？”山君问，语气中竟是带着一丝期盼。
秦少游没说能不能治，反问他道：“大王，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第六十五章 大王月事如何？
“你问这个做什么？”
山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秦少游装作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到，哆嗦着回答：“问清楚受伤的原因，才能够对症分析、对症下药，所谓辨证施治……”
“停，不用再讲下去了，讲了我也听不懂。”
山君喝止了秦少游的长编大论。
但他眼中的怀疑却退去，这是相信了秦少游给出的理由。
他摸着不停愈合又不断腐烂的伤口，神情有些狰狞，又有些后怕。
“这伤是在三个月前，被一个牛鼻子臭道士发出的剑气斩伤的。当时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躲到了同伴身后，恐怕就得像那个同伴一样，当场被剑气劈成两半了！”
好家伙，真是拿同伴挡刀啊。
秦少游暗叹，同时又想：在三个月前，让雒城镇妖司遭受重创的行动中，并没有出现过道士……而且似乎也没有出现过山君。
所以这两件事情之间，其实并没有联系，只是在时间上面碰巧了？
秦少游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多问一句。
“大王，你受伤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还记得吗？”
山君再度起了疑心：“你看个病，怎么还要问生病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秦少游一脸认真的问：“大王，你可听说过天地感应、子午流注？”
山君愣了愣，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解释了。”
秦少游信口胡编，侃侃而谈：
“这是医学上的理论。简而言之，就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生的病受的伤，会具体对应到阴阳五行与脏腑等等上面，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同一种病在不同人身上，出现了病势轻重与症状的不同。我问大王受伤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为大王诊病治伤……”
在秦少游一番鼓唇弄舌之下，山君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众妖鬼一句：“有这说法吗？”
可惜众妖鬼都不通医术，纷纷摇头说不清楚。
它们不是此山中的精怪，就是农夫、猎户，或者是行脚的商贩，顶多是个认识几字的吏员，根本没有读过医书，又哪儿知道秦少游信口开河讲的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它们听秦少游讲的似乎很有道理，还有天地感应、子午流注这两个词，一听就感觉是很厉害、很高端的那种，所以应该不是在骗人吧。
唯有石台下的苏听雨，知道秦少游是在瞎讲，欺负妖鬼们没有读过书。
看着妖鬼们都信了秦少游的话，她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山君回忆的很认真：“我这伤是在三个月前……哦，要具体时间对吧，让我想想。是三月初三……对，就是三月初三的晚上，在太安镇东面的河边，被牛鼻子臭道士斩伤的！”
每每提起伤了自己的道士，山君都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要生啖其肉的模样。
但秦少游敢肯定，那道士要真的又一次出现在了山君面前，山君别说报仇了，肯定是立马转身开跑，而且保管跑的比谁都快。
不过这一刻，秦少游顾不上偷笑山君。
他被山君报出的时间和地点给惊到了。
三月初三的晚上。
太安镇东面的河边。
雒城镇妖司正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折损了一百多号人的！
可是他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分明看的很清楚，在那次行动中，并没有出现过道士，也没有山君。
是原主的记忆出现了残缺？还是被更改了记忆？
又或者，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还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事情，以及山君等妖怪、道士等异人，又与那位想要‘借刀杀人’的神秘贵人，有没有关联？
秦少游感觉脑袋在瞬间被一个个的问题充满。
他想要继续追问，又忍了下来。
刚才追问受伤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已经让山君起了疑心，要不是有【巧舌】，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把山君给忽悠住，只怕此刻，他们已经不得不提前行动了。
“先不着急，等会抓活口审问。”秦少游在心中想着，并开始学着医生的模样，问起了山君的种种情况。
虽然他没有当过医生，可毕竟两世为人，看过不少医生，此刻学起医生问病时的话语，也是一套一套，颇为像样。
从山君伤口处的感觉，到他这段时间的饮食、二便乃至睡眠情况等等，秦少游都做了详细的询问。
他当然不是真的在了解伤情，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甚至还问山君：“受伤后，月事如何？有没有提前或者延后？每次的量是多是少？来的时候肚子痛不痛，有没有及时喝热水？”
惹得山君怒目相对：“本神君是公的，哪儿来的月事？怎么来月事？”
哪怕是在秦少游道歉后，他仍旧怒气不减，同时也有些不耐烦，摸着发痛的伤口，面色阴冷的说：“你到底懂不懂治这伤？能不能治？”
就在这个时候，石台下面的苏听雨发出了一阵干呕声，好似被这里浓烈的血腥臭味冲到，再也忍耐不住。
秦少游装作担心的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借着发光蘑菇的幽幽绿光，秦少游清楚看见了苏听雨悄悄比出的手势，知道苏见晴和朱秀才等援兵已经赶到。
可以动手了！
于是秦少游回过头，对山君说：“大王放心，我懂治、能治……只是我需要触诊大王你的伤口，才能制定出最合适的治疗计划。”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触诊山君腐烂伤口，而是想要趁着触诊的机会偷袭山君，来个擒贼先擒王。
山君点头同意了下来。
不过在秦少游要迈步走向他时，却又喝止：“等等。”
旋即侧头，对身旁的狐媚女妖下令：“去搜他的身，搜仔细点，任何地方都别放过。”
女妖当即来到了秦少游身前，对他上下其手，一边搜身，一边占他的便宜。
毕竟秦少游不仅是童男之身，还长得很帅，对于女妖来说，吸引力很强。
要不是山君还指着秦少游治伤，女妖都想要当场推倒秦少游，占点便宜过过干瘾，也是好的。
女妖甚至还坏笑着。
然后她的表情，变的很微妙：
女妖没有注意到秦少游的目光在这一刻已经变了，还坏笑着说：“我却不信，你掏给我看看……”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见秦少游真的伸手入裆。
这是来真的？说掏就掏？
现在的年轻人类，都是这么奔放的吗？
女妖顿时兴奋了起来。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秦少游从裤裆里面掏出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东西。
而是一个袖锤。
袖锤体积不大，便于携藏，但杀伤力不小，实乃偷袭杀人的必备之物。
春秋战国时期，信陵君的门客朱亥，就是用袖子里藏锤，砸死了大将军晋鄙，这才有了后面窃符救赵的故事。
所以秦少游把这玩意儿藏在裤裆里，一点儿也不违和。
此刻拿出袖锤，秦少游直接奔着女妖的脑袋，狠狠砸了上去！
血气翻涌之下，袖锤的杀伤力再上层楼，女妖瞬间头破血流，身子‘呼’的一下就斜飞了出去。
等到落地时，女妖已经没有了呼吸，无法再保持人形，显出了它的真身。
是一只体型硕大，被砸碎了脑袋的灰毛兔子。
操，早知道你是兔子就不打头了，麻辣兔头没有了……
秦少游暗道了一声可惜，却没有迟疑，径直扑向山君。
山君和众妖鬼则在这一刻回过了神，纷纷咒骂、呼喝着，要围上来杀了秦少游。
忽然一道符箓飞来，在溶洞中央爆炸，散发出的光芒将整个溶洞照耀的宛如白昼。
山君和众妖鬼只觉得眼前一花，俱被短暂致盲。
秦少游也被致盲了，但是他有经验，立刻往地上一滚，躲开了山君和两旁妖鬼的攻势。
而没等妖鬼们恢复视力，一片箭雨又袭来，当即便射翻、射伤了好几个妖鬼。
马和尚领着几个身材魁梧，披着重甲的人，率先冲阵杀了进来，远远就把手中的盾牌，扔向了秦少游：“大人接盾，左前方！”
第六十六章 肉翅虎与【缚鬼】天赋
秦少游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了马和尚的呼喊。
他急忙抬手伸向左前方，果然是抓到了马和尚扔来的盾牌。
但被致盲的山君也通过他敏锐的嗅觉锁定了秦少游，以迅雷之势飞扑袭来。
同样通过嗅觉洞察到了山君举动的苏听雨，急忙提醒：“小心身后！”
秦少游已然察觉到了身后有腥风袭来。
他猛地扭腰转身，持盾挡下了山君的偷袭。
“轰！”
精铁打造的盾牌，直接被山君的双爪拍的凹陷了下去，出现道道裂纹。
这面盾牌算是废了。
不过山君也没能讨到好。
秦少游在他击中盾牌的刹那，扬起手中的袖锤，带着滚滚血气，重重砸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视力还未恢复，看不清究竟是砸到了山君身上哪个部位，但秦少游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知道这一击的效果绝对不差。
这山君毕竟胸前受了伤，实力大减，连身体的硬度也不比往日。
而山君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反手抓住袖锤，用力一扯，欲夺这件武器，同时还张开了血盆一般的大嘴，要咬下秦少游的脑袋。
但秦少游没有跟他僵持，直接放手。
这个情况是山君没有预料到的。
他一时用力过猛，导致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斜后方倾倒，血盆大口没能咬中秦少游的脑袋，只是咬到了被他打废的盾牌，‘咔嚓’一口咬碎。
放弃了金瓜锤的秦少游，则猫着腰，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短刀，扑进山君的怀里，用力一捅，然后飞速抽身后退。
“啊——”
被捅了的山君又怒又痛，咆哮着势要杀了秦少游。
但马和尚领着几个冲阵的重甲士，业已冲了上来。
马和尚当真是凶猛无比，直接一头撞上了山君，竟是将山君撞的连连后退，旋即便陷入了重甲士的围攻中。
秦少游的视力已经有些恢复，见山君被马和尚带队围住，急忙高呼：“别把他打死了，抓活的，我还有话要审他！”
山君在听到了秦少游的命令后，越发愤恨。
但他被马和尚等人缠住，无法去杀了秦少游以泄恨，只能命令周围妖鬼：“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紧接着又愤怒咆哮：“外面放哨的鬼差呢？为什么没有示警？”
其实话出口他便明白了，放哨的鬼差没有示警，肯定是被摸进来的这些人，悄无声息的除掉了。
妖鬼们在山君的咆哮声中，扑向了秦少游。
‘黑白无常’尤其愤怒。
因为秦少游是它们带回来的，它们没能发现秦少游有问题，还被秦少游伤了山君，这可是大罪！
如果不能杀了秦少游为山君泄恨，它们的下场将无比凄惨。
所以‘黑白无常’冲的最猛，还高叫着为其它的妖鬼鼓劲：“他现在只有一把短刀，我们一定能够干掉他！上！都上！”
看到妖鬼汹涌袭来，秦少游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很兴奋。
妖鬼都聚在一起，就不用他四处奔走去抢人头了！
而且朱秀才、苏见晴等人也正冲过来，他并不是孤军奋战。
秦少游把短刀交到左手，右手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摸出了一把匕首，迎向妖鬼。
这么多的妖鬼，就算不能开出新食谱，也能收集到不少的恶鬼食材，用来制作油炸鬼。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开出一个‘我命油我不油天’的聪油饼来。
‘黑白无常’看着秦少游手中的匕首，满脑子全是问号：这小子到底是藏了多少武器在身上？都是藏在的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发现？
它们不仅没有发现秦少游身上藏着的武器，还没有发现另外一个致命的危险。
飘飞而来的苏见晴，手结法印，口中飞快的念诵咒语。
只见之前去土地庙里，吞取守夜人精气的那几个鬼差，忽然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他们的魂魄在这一刻变的不稳，鬼气更是大幅流失，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怪兽，正在侵噬着它们一般。
‘黑白无常’看到这一幕，白脸被吓的发黑，黑脸遭吓到惨白，齐齐失声惊呼：“噬魂咒？！”
这个咒术对于鬼物来说，堪比剧毒！
不仅会侵噬掉鬼物的魂魄，还会传染，让周围的妖鬼全部遭殃。
‘黑白无常’与鬼差们立刻陷入混乱，纷纷想要躲开中了噬魂咒的同伴，免得被传染上。
秦少游就没有这个担心了，他趁乱冲进鬼群，大杀特杀，疯抢人头。
苏听雨则是在一旁施符念咒。
她先是给秦少游施了一道护身符，帮他加强防御，然后便对着妖鬼，狂扔雷符、火符，爆出了道道雷光和烈焰，让本来就混乱的妖鬼，越发乱套。
朱秀才带着守夜人很快赶到。
他们不仅杀入战场协助秦少游和马和尚等人，还给三个被掳来的守夜人仍去了武器，让三人也加入战团。
一方是早有计划，一方是遭遇突袭。
战局很快便分出了优劣。
妖鬼们死伤惨重，被秦少游疯抢人头。
山君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了此战不可能获胜，便动了要逃跑的心思。
秦少游发现他的眼睛在乱瞄，急忙提醒：“他想逃！别放走了他！”
可就在秦少游出声的同一时间，山君体内妖气狂涌而出，生生逼退了几个逼近他的守夜人，旋即现出了他的真身——一头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
“还真是老虎……等等，怎么还有翅膀？！”
秦少游瞪大了眼睛。
却是看见在斑斓猛虎的背上，居然生出了一对翅膀！
不是鸟类带羽毛的翅膀，而是类似于蝙蝠的肉翅！
山君用力一扇肉翅，竟是飞了起来。
围着他的马和尚等人，没有料到他居然有翅膀还能飞，被他就这么逃出了包围圈。
“操！”
朱秀才爆了句粗口，挥手扔出数把飞刀，但都被山君用肉翅给扇了下来，没能伤到他，只剩急声下令：“放箭，把他射下来！”
带了弓箭的守夜人，急忙想要张弓搭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见晴倒是在第一时间飞向了山君。
但是她离山君本就有点远，而且擅长的又是咒术并非肉搏，想要追上山君拦下他，实在不易。
而如果让山君逃走，他们这次就算把别的妖鬼全部杀光，也是行动失败。
关键时刻，秦少游发出一声咆哮，体内血气疯狂涌动，化作一条条无形枷锁飞出，瞬间便缠住了山君，将猝不及防的它，直接从空中拽下，轰然砸断了溶洞里面的好几根钟乳石。
这些血气所化的无形枷锁，正是秦少游新获得的【缚鬼】天赋。
原来，就在傍晚时，在被朱秀才等人扒光了甲胄，收走了武器的秦少游，感觉实在无法安心，便去借用了村民家中的厨房做灵肴，想要来个临阵磨枪。
能够带来【缚鬼】天赋的油鬼饼，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
当时闻着味儿的苏听雨，还掩着鼻子跑来质问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炸屎。
因为烹炸笑脸罗汉魂魄的气味，实在很臭很上头，就像是把榴莲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一样。
还好油鬼饼的味道不错，不是屎味儿的……
但也幸亏油鬼饼制作的气味上头，把苏听雨给熏走了，不然她一定会好奇，秦少游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到了这么多妖鬼的烹饪方法。
这一刻，众人看不见秦少游血气所化的枷锁，所以不明白山君为什么会突然坠地，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时也不敢靠的太近。
只有秦少游，在山君落地后，便朝着他飞扑而去。
因为【缚鬼】天赋是持续消耗血气的，秦少游虽然血气旺盛，却也支撑不了太久。
第六十七章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尚，扔两把刀给我。”
奔向山君的秦少游，高声招呼道。
“大人接着。”
马和尚立刻从他背着的褡裢里面，拿出两把刀，抛给了秦少游。
秦少游将匕首和短刀插进腰带，抄手接住了马和尚扔来的两把刀，同时向守夜人们下令：“都别愣着，继续清理剩下的妖鬼，一个也不要放过！”
守夜人们齐声应是，纷纷向剩余妖鬼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有妖鬼想逃、想躲，可是有苏听雨和苏见晴在，不管它们怎么逃、怎么躲，都会被很快追上、找出，然后干掉。
也有几个伶俐的守夜人，没有去对付妖鬼，而是朝着秦少游跑来，想要护卫他，给他打下手，当面挣表现。
可惜秦少游根本不领情，喝令道：“这里用不着你们，去别处清理妖鬼，或者打扫战场。”
这几个没能拍到马屁的人，只能悻悻离开。
当秦少游来到了山君身前时，山君正在拼命挣扎。
只是他本来就受了很重的伤，又被秦少游与马和尚等人让他伤上加伤，一身妖力耗损严重，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缚鬼】的压制。
看到秦少游来了，山君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阵阵低吼以作威胁。
然而这一幕，落在秦少游的眼里，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吓不住人。
他纵身跳到了山君的背上，挥刀将两只肉翅砍下。
“这下你总不能飞了吧。”秦少游冷声说道。
而他看到喷涌流出的鲜血，又有些不舍。
这可是虎妖的血，就这么流掉太可惜，即便神秘食谱里面没有开出相关的烹饪方法，将它拿来入酒或是做成血豆腐，都是对修炼很有助益的补药。
而且对肾也好！
于是他扭头，招呼朱秀才：“秀才，给我找几口锅……或者几只碗过来。”
“啊？”朱秀才愕然一愣。
这可是妖鬼的巢穴，哪儿来的锅碗？人骨案桌上面倒是有几个人头骨做的盘子和酒杯，但那显然不是秦少游要的。
好在秦少游很快抬手，指着溶洞里的一角。
“那边有被妖鬼杀害的人留下的遗物，里面有锅碗。”
朱秀才赶紧跑向秦少游指着的地方，果然是看到了很多遗物，在里面找到了锅碗水壶等物。
与此同时，秦少游也没有闲着，在斩下了山君的两只肉翅后，他反手就用手中这把刀，洞穿了山君的左爪，钉进到了溶洞地面的岩石中。
紧接着又如法炮制，用另外一把刀，与短刀、匕首，分别将山君另外一只爪子和两条腿，都给钉在了地上。
看着就像是要把山君制作成标本一样。
做完这些，秦少游才收起了【缚鬼】。
山君虽然感觉到捆绑着自己的无形枷锁消失，但也没有再挣扎。
不是他不想挣扎，而是他没有力气挣扎，也挣扎不动。
朱秀才在这个时候，将他找到的锅碗水壶拿了过来。
不用秦少游吩咐，便主动放在了山君的几处伤口下方，去接血。
镇妖司的众人，都是要吃妖肉喝妖血的。
这是他们提升实力的一种方式。
所以没人觉得秦少游拿器皿接虎妖的血，有什么可奇怪的，甚至还觉得就该如此。
这玩意儿可是能补肾的！岂能浪费？
不过这个事情，却是给秦少游提了个醒：以后除了武器，还得随身带些接血的容器……诶，要不要再带口锅？方便随时随地烹煮妖怪？
朱秀才放好锅碗水壶便走了。
他知道秦少游要审山君，多余的话不听，也不问。
秦少游从山君的背上跳下，来到他脑袋前方，蹲下后，直奔主题。
“三月初三的晚上，你为什么要去太安镇东面的河边？”
山君勉强抬起头，看着秦少游，双眼都要喷出火了。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喘着气问：“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能。”秦少游一脸真诚。
山君在这个时候，也唯有希望秦少游能够说话算话。
他喘着气，回答道：“我是被人召过去的。”
“什么人？”
“一个僧人。当我还是普通老虎的时候，在山中遇到了他，把他一口吞吃，结果第二天，他居然被我原封原样的拉了出来……
如此几次后，我不敢再吃他了，可他却说我有慧根，将我点化，让我长出肉翅并且开了灵窍。”
秦少游暗暗称奇，这个点化了山君的僧人，确实有些神异。
他被老虎吃了还能活着，还能原封不动被拉出……
难道他的法号叫金针菇？
“那僧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山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清楚他的模样。”
秦少游皱眉道：“不知道名字就罢了，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模样？”
山君道：“因为他每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模样，都不同。”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不是别人？”
“因为他给我的感觉，是别人给不了的。”
要不是山君讲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止不住的抖，秦少游都要怀疑他和那个神秘僧人之间，是不是有某种特殊关系了。
这句话，真的很容易叫人想歪。
“什么感觉？”
“让我恐惧的感觉，发自内心的恐惧。”
山君说到这里，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可见他对那个僧人，真的很惧怕。
而秦少游则对那个僧人越发好奇，可惜山君知晓的情况确实不多，他便继续问起了三月初三晚上的事情。
“那僧人叫你去太安镇东面的河边做什么？除了你，还有谁去了？”
“他让我去伏杀一伙人。除了我，还有很多来自其它地方的厉鬼和大妖，都是被他召来的，任务也一样。”
“你们要伏杀的是什么人？”秦少游问，感觉快要触及到此事的核心了。
可山君却说：“不知道，僧人没说，我们也不敢问。”
秦少游皱眉，见山君不似撒谎，才又问：“你们最终杀掉那伙人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山君说。
见秦少游神色不对，他慌忙解释：
“伏击战一开始，我就被对面的牛鼻子臭道士用剑气砍伤，哪儿还敢继续留在战场送死？当然是要赶紧逃命了。所以这一仗，后面打成了什么样，有没有杀光那伙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还真是干啥啥不行，逃命第一名啊。
秦少游无奈，想了想，又问：“那你事后，就没有问问一同参与伏杀的妖鬼？”
“我认识的几个妖鬼都死了。”山君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就是靠它们挡刀，才顺利逃掉的……”
“……”秦少游在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感叹道：“做你的朋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山君讪讪，不敢反驳。
顿了顿，秦少游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当天晚上，有一群镇妖司的守夜人，也在太安镇东面的河边？”
“知道。”
山君点了点头。
“我在逃命的时候有看见，那群守夜人离着我们伏击的地点，大概有十几里路的样子，被另外一伙妖鬼围着。当时我只想逃命，也不敢凑近了细看……”
第六十八章 红烧虎翅
秦少游仔细观察着山君的微表情。
“你认识围杀守夜人的妖鬼吗？跟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山君苦着一张脸道：“我都不敢靠近，又哪会知道围杀守夜人的妖鬼都有谁？”
秦少游看他不像撒谎，才又问：“召你们去的僧人，有没有提起过这群守夜人？”
“没有。”山君摇头，“他只是让我们伏杀路过的人，其它的一概没提。”
“连目标的特征也没提？”秦少游皱眉追问。
“没有。”
“那你们就不怕杀错了人，打草惊蛇？”
“错不了，现在敢走夜路的人没几个。即便错了也没关系，把人杀了后吃掉，再把现场血迹都给舔舐干净，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秦少游眉头一挑，又问：“你逃回来后，那个僧人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山君摇头，表情不知是庆幸还是伤心。
秦少游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山君都表现的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在整个问答的过程中，秦少游都在用【明目】观察着山君，以推测他的回答是真是假。
同时秦少游还运用了在镇妖司里学到的审讯技巧。
他会在审讯的过程中，忽然把前面问过的某个问题又提出来，看山君前后的回答，会不会有不同。
甚至还会冷不丁的诈山君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最终秦少游判断，山君大概率没有撒谎。
“让雒城镇妖司一百多号人全军覆没的事情，果然藏有隐情！”
秦少游眯着眼睛，在心里面想着。
通过山君的回答，他弄明白了一些情况，但又有了新的疑问：
比如那个神秘的僧人是谁？他要杀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杀等等。
再比如雒城镇妖司的守夜人出现在伏杀点附近，是巧合呢，还是被人为引过去的？
如果是被引过去的，那么引他们去的人，是想要让他们救援被伏杀的人呢，还是想要让他们也参与伏杀？
还有那个神秘贵人，在这起事件里面，又是充当的什么角色？是站在哪一边的？
秦少游梳理着线索，整理着疑问。
山君则在打量他。
见他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山君小心翼翼地说：“你提的问题，我全都回答了，你该履行承诺，放我走了吧？”
“别急，还有几个问题。”
秦少游收回思绪，看着山君笑了笑。
山君被他笑的有些毛骨悚然：“你还想要问什么？”
秦少游道：“我在古庙村的土地庙里，看到过他们供奉的土地神像……”
不等秦少游问完，山君便抢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没错，我就是那个土地。”
“我在开了灵识后，曾跑到那个土地庙里吞食香火。为了能够弄到更多的香火，我把自己变成了土地的模样，通过显灵满足村民的愿望，来让他们献上更多的香火。”
秦少游接着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反倒是收起了租，吃起了人？”
“因为我发现，忙前忙后得到的香火实在太少，就在僧人某次来找我时，向他抱怨。
他听了后，传了我一套吃人修炼的法子。
这人的精气，血肉魂魄，不仅比香火容易获取，还更美味，更能提升实力！
尤其是童男童女，那滋味、那效果，只要你吃过一次，绝对会想第二次、第三次……”
山君说到这里，不禁露出了回味的表情，全然没有注意到秦少游眼中闪过的杀机。
“行，我知道了。”秦少游点点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说着，他就将钉着山君四肢的刀和匕首等物，一一拔了出来。
“走吧，我送你上路。”
山君虽然四肢受伤，难以发力，但还是竭力爬了起来，就要往洞窟外面逃。
秦少游等他走了两步，忽然出刀，斩下了他的脑袋。
并及时把旁边的几只空碗空壶拿了过来，接住他脖子里飙出的鲜血。
山君的脑袋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落地后居然还有意识，控诉秦少游不讲信用：“你说了……放我走的……”
秦少游大步上前，踩住了山君的脑袋，一刀将其贯穿。
“我确实是放你走了啊，你都走出两步远了……但我只是答应放你走，并没有答应不杀你啊。”
山君死不瞑目。
但它的身体却在脑袋被长刀洞穿后，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在秦少游脑海里的神秘食谱中，开出了新的一页内容。
红烧虎翅，以虎翅一只斩八块，滚油浸泡，去油，加清酱一杯、酒半斤，煨熟便起，肉烂味美，食之可入如虎添翼状态，大益修炼效果，另可提升部分力量。
“食用后修炼，可进入如虎添翼的效果？”
秦少游看到食谱里的这句介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尽快提升实力。
这个可以提升修炼效果的红烧虎翅，来的正是时候。
山君死后，溶洞里面的战斗也宣告结束。
守夜人们开始打扫战场，收集妖肉妖血，以及其它的战利品。
苏听雨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径直来到了山君的尸体旁，对秦少游说：“这是一具很不错的材料。”
“确实很不错。”秦少游点点头，紧接着一脸防备的说：“这对翅膀不能给你，其它部位可以分你一些。”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秦少游已经知道，苏听雨喜欢拿妖鬼做实验。
而苏听雨也知道，秦少游喜欢吃妖以提升实力。
虽然镇妖司的守夜人都吃妖怪，但这个男人格外能吃。
于是两人都觉得对方很浪费，是不懂妖鬼的正确用法。
此刻听到秦少游的话，苏听雨忍不住皱眉。
她很想把山君的翅膀带回去做实验。
三条腿的老虎常见，长翅膀的老虎可没几头。
但她没有争执，毕竟杀掉山君，秦少游出力最大。
她退而求其次：“那我要山君的心脏，还有它的一块皮毛。”
“你要虎皮干嘛？做皮袄还是皮裤？”秦少游随口一问。
苏听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可是夏天，穿那玩意儿不得捂出痱子？这肉翅虎的皮毛在做成了护身符后，有辟鬼的效果，我想要研究一下其中的原理。”
“哦？”
秦少游听说用肉翅虎的皮毛，可以制成辟鬼的护身符，立刻来了兴趣。
“小苏道长，你会用肉翅虎的皮毛做护身符吗？能给我做几件吗？”
他倒不是想给自己用。
他现在巴不得天天有鬼来缠，好多得点食材食谱，哪会戴这样的东西在身上？
当然这个梦想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找上门来的鬼，须得是他能干赢的才好。
秦少游要护身符，主要是想送给父母还有几个姐姐，让他们能有点护身手段。
“当然可以。”苏听雨答应的很爽快：“但你得给我添两根虎骨。”
“没问题。”秦少游也很爽快，“你多给我做几件，我再给你一壶虎血。”
“成交！”
两人击掌，都对这笔交易很满意。
战场很快打扫完毕，众人扛着收罗到的战利品，离开洞窟。
在返回古庙村的路上，秦少游吩咐众人：“天一亮我们就走，不要对村民讲杀了山君的事。”
“这是为何？”
除了朱秀才，余人俱是一愣，都很不解。
第六十九章 逼人为鬼的世道
“因为这个。”
朱秀才从怀里摸出了几块腰牌。
旁边一位孙姓的小旗，好奇的接过腰牌，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问：“这是税吏的腰牌，你从哪儿弄来的？”
“就在山君的洞窟里。”朱秀才回答说，“这些是被山君吃掉的税吏，留下的遗物。”
孙小旗身后的一个力士，快走几步追上来，探头看了眼税吏腰牌，恍然大悟。
“山君吃了进山收税的税吏？难怪在第二次剿妖的时候，会派军队过来，原来不是为了保护山中村民，而是为了杀掉妖鬼后，好继续在山中各村收税。”
旁边另外一个力士，疑惑的说：“这么说来，山君还在保护山中的村民了？”
朱秀才冷笑道：“吃童男童女，**气，算什么保护？不过是妖怪的领地意识罢了。”
马和尚念了声佛号，顺着朱秀才的话讲：“山君自诩为此山之主，把村民视作他豢养的牲口，自然是只许自己吃，不肯让别人染指。
不过他吃掉税吏，也确实让村民得了好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把杀了山君的消息告诉村民，他们很可能不会感谢我们，还要咒骂我们。”
众人沉默不语，却是都认可了马和尚的话。
有山君在，村民们可以躲过各种苛捐杂税。
虽然山君会吞他们的精气，吃他们的孩子。
可精气这种东西，固然耗损了要影响健康，甚至危及性命，但毕竟是无形之物，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在大部分村民的眼里，并没有钱粮来的重要。
尤其是粮……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相比活活饿死来说，哪怕被吸干精气导致暴毙，都是一种舒服的死法了。
至于山君要吃人……就更不是问题了。
在这个世道里，鬻儿卖女、弃婴溺婴的事情，并不少见。
对于山中村民来说，用本来就养不起的婴孩，去换一个不用缴纳苛捐杂税的机会，虽然会不舍、会伤心、会自责，却不会拒绝。
苏听雨想明白了其中原委，有些愤愤不平：“这些村民也太绝情了！”
队伍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力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不能怪这些村民无情，只能说这个世道太操蛋，活生生的把人逼成了鬼。”
众人齐齐叹息。
苏听雨也叹了口气，紧接着皱眉问：“那以后，税吏是不是会再来？”
“这就要看村民们怎么做了。”
朱秀才说：“如果我是这里的村民，就会让山君的传说一直传下去，还要传的更加厉害，吓唬住外面的人，让他们不敢进山收税。”
“可你们回到镇妖司，不得汇报此事吗？”苏见晴忽然插嘴问。
秦少游开口道：“我们当然要汇报，但我们汇报的，是在护送孩童去玉皇观的路上遭遇了一支妖鬼，将其尽杀之。”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扫了队伍里的守夜人们一眼。
守夜人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小旗这是要使春秋笔法，不提山君的名号与杀妖的地点，只说路上撞见妖鬼将其斩杀。
如此，功劳不会少，又可以暗助村民们一把。
反正有妖鬼的尸身首级在，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在撒谎冒功。
对此，队伍里的守夜人们都没有异议。
甚至还有几个机灵会来事的人，还立刻指天画地的发誓，绝对不会吐露此事的详情，甚至带动了其他人，纷纷跟着立誓。
就连孙小旗也是如此。
他们这样做，不仅因为秦少游是薛百户的小舅子，更因为他一回到镇妖司就立下了好几个大功，还让张侍郎欠了好大恩情，后面肯定是要升官的。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点小事情得罪秦少游。
朱秀才更是将税吏的腰牌，扔到了山涧里。
别的力士见状，也找出了几件可能会暴露山君身份的战利品，或扔掉或毁去。
守夜人们都以为秦少游是看山中村民可怜，想要帮他们一把。
实际上，秦少游确实是有帮村民们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不想他们杀了山君的消息传出去，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与麻烦。
无论是神秘僧人还是贵人，都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
等实力提升上去，再一一报仇不迟。
这个考虑，秦少游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回到了古庙村的土地庙。
这里没有异常，留守的人看到他们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秦少游让人将战利品用麻布盖好藏妥，又重申了一遍不要告诉村民杀了山君的事，以及回去后不要提此山与山君的名字，只说是在路上遇到一伙妖鬼，将其杀之。
留守的守夜人们，也认为秦少游是想要帮助山中村民，纷纷答应了下来。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件小事，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还能讨好秦少游，何乐而不为呢。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天色刚亮，庙里的守夜人们便察觉到了有脚步声靠近。
脚步声很轻，却瞒不过他们。
秦少游和苏听雨当即躲了起来，朱秀才则去开庙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人，正弯着腰，翘着屁股，想要扒门缝往庙里看。
“早啊村长，你这是在做什么？”朱秀才看着村长的屁股问。
来的正是古庙村的村长。
只不过一夜不见，他头上的白发与脸上的皱纹都多了许多，身体也更加虚弱。
这是被吸走了太多的精气，身体即将崩溃的征兆。
就他这个状态，如果山君不死，并真的加三倍租，恐怕在下一个收租日里，就会因为精气被吸干，直接暴毙。
到时候他的魂魄，也会被山君奴役，成为其手下的一员鬼差，反过来害村中的百姓。
偷看被发现，让村长有些尴尬，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来看看你们怎么样。”
“托你的福，我们没事，就是觉得身体有点发虚。”
“这是精气被夺的正常现象，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朱秀才暗暗摇头，如果真是休息两天便可恢复，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打发走了村长，众人收拾行装，准备赶路。
秦少游和苏听雨藏在马车上，用麻布盖住，免得被村民们瞧见。
毕竟他们应该在昨天晚上，就被妖鬼给‘吃’了。
一同被放上马车，用麻布盖住的，还有杀了山君缴获到的战利品。
值钱的东西，守夜人们在昨天晚上已经分掉，此刻这些战利品，都是妖肉妖血之类，需要用它们来证明功绩。
当然，在核定了功绩后，这些妖肉妖血会作为奖赏的一部分，发还给他们。
收拾妥当后，车队在村民们的目送下，离开了古庙村。
没人提山君的事情。
后面的路，就走的比较顺利了，虽然有遇见几队土匪流寇想要劫车队，但这些人还没有靠近，就被马和尚带队给冲杀了。
在全副武装还穿了甲的守夜人面前，没有甲的土匪流寇，根本是不堪一击。
对这些人，马和尚他们没有留情，都是直接干掉。
不管这些土匪流寇，在之前有多可怜，他们成为匪寇后，都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心狠手辣，杀人吃人之类的事情，干的不比妖鬼少。
转眼到了下午。
车队抵达了雒城东面的凤羽山。
玉皇观就在这里。
第七十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玉皇观的山门，是一栋三重翘角，四面飞檐的灵官楼。
来都来了，秦少游当然要给这里供奉着的王灵官，敬上三炷香。
只是看着这位身披金甲，手持金鞭的道教护法尊神，秦少游多少有点儿被侮辱了的感觉。
因为王灵官左手结出的灵官印，与某种骂人的手势很像。
就在秦少游想要细看两者区别的时候，朱秀才拿着一份文书，快步走进灵官楼，向他汇报：
“大人，车上所有孩童均已搬进观内，与道长们做了交接，这是玉皇观出具的执结。”
秦少游接过执结，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主要是核对孩童的数量。
在确定人数没有错后，他把执结交回给了朱秀才，吩咐道：“你收好了，等回到镇妖司，就把它交给书办。”
“是。”朱秀才应道，接过执结文书，小心翼翼的用油纸裹了，放入随身背着的褡裢里。
随着孩童交接完毕，镇妖司众人的护送任务便结束了，他们也该告辞离开。
看到他们要走，苏见晴和苏听雨都有些不舍。
秦少游同样是舍不得她们。
苏听雨的鼻子，在寻妖辨鬼上面那叫一个厉害，符法也很强。
而苏见晴的鬼修之身，无论是用来偷袭还是施咒阴人，都是一把好手！
有这两个人在，妖鬼藏的再深也能及时发现，还可以丰富战术打法。
现在要与她们分别，没有了强力工具人可用，秦少游是真的很不舍。
为了以后还能有工具人用，他盛情相邀：“两位苏道长，你们要是在玉皇观里过的不开心，就来雒城镇妖司找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苏听雨和苏见晴还未答话，一声冷哼忽然从灵官楼的楼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大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冷着一张脸，喝斥秦少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上门来挖我玉皇观的弟子！”
苏听雨和苏见晴看到此人，急忙持礼问候，口称崔师兄。
而秦少游因为挖墙脚被逮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正想要解释，可还没开口，崔师兄却话锋一转，冷脸变笑脸，问他道：“去你们镇妖司的话，有薪俸吗？开多少钱一个月？”
“啊？”
秦少游被崔师兄忽变的态度，搞的有些错愕。
崔师兄没管这些，一边下楼，一边推销起了自己：“我这两个师妹，肯定是不能跟你们去镇妖司的，但是我可以，薪俸给多少都无所谓，不给也没关系，只要能带我出玉皇观就行。”
秦少游越发诧异：还有人愿意做免费的工具人？这里面莫不是有诈？
朱秀才也在这个时候，凑到他的耳边，小声提醒：“大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得想好了再答应。”
“对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旁边一个力士，深有感触的说：“就像我，以前喜欢村里的姑娘叫小芳，托人去说媒被拒绝，本来都死心了，可是后面有一天晚上，小芳忽然一个人跑来找我，说是喜欢我，要跟我做夫妻，还上来就要脱我的衣服，动作比逮猫巷子里的姑娘还要娴熟……”
“你那是遇到妖鬼了吧？”朱秀才扭头看着他，语气里满是羡慕的酸味。
那力士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迟疑，当场就把她给干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的？它还真是一只鬼。”
秦少游看了他一眼，暗暗点头：不愧是我镇妖司的精英，不会为妖鬼所惑！
朱秀才却八卦的问了句：“说说，是什么感觉？”
力士回忆了一下：“有点凉。”
秦少游懵了：操，你到底是把那个女鬼怎么了？！
崔师兄在这个时候，走到了秦少游的跟前，见他目瞪口呆不说话，便催促道：“发什么呆呀，赶紧带我出观吧。我的本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他越积极，秦少游反而越不敢答应，扭头问苏听雨和苏见晴：“你们这个崔师兄，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告诉他。”崔师兄急忙想要阻止。
可惜苏见晴根本不听他的，立刻揭了他的老底：“崔师兄上次下山犯了错，被我师父逮回来后，下了禁足咒。除非是师父解了诅咒，或者有人带他出观，否则他只能在观内待着，一旦跨出山门，就会引动诅咒，无比痛苦。”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个崔师兄如此急迫的想要有人带他出去，甚至不惜当免费的工具人。
秦少游恍然大悟。
崔师兄瞪着苏见晴，一脸的不开心。
秦少游有些动心，但是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谨慎的问了句：“如果我把崔师兄带出玉皇观，会怎么样？”
崔师兄急忙换上笑脸：“不会怎么样的，只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话还没讲完，就再次被苏见晴揭了老底。
“我师父下的诅咒会转嫁到你的身上，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扛得住诅咒，大可把他带出去。”
崔师兄又不开心了：“哎呀，我的好师妹，你怎么能够胳膊肘往外拐呢？”
紧接着，他再次换上笑脸对秦少游说：“其实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这变脸的速度，让秦少游实在很怀疑，他是不是去进修过川剧变脸。
秦少游根本不信崔师兄的话，不等他把话讲完，便直接拱手道：“告辞，再见！”
在与苏见晴、苏听雨道别后，秦少游带着守夜人，赶着空马车走了，完全不理崔师兄在后面的叫嚷。
崔师兄想要追，可是在追到灵官楼的门槛后面，便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不敢跨出门槛，只能依门，挥手高呼：“别走呀，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我的本事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可他喊的越大声，秦少游等人走的越快。
无奈的崔师兄，只能回过头，哀怨的看着苏见晴：“师妹，亏我一直很疼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坑我呢？”
苏见晴哼道：“我只是不想你坑了我朋友。”
苏听雨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看着两姐妹的反应，崔师兄喟然长叹，又不敢跟她们两人发火，唯有跺脚叹息：“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呸！”苏见晴和苏听雨都红了脸，齐齐啐他。
崔师兄倒也不生气，扭头看着张侍郎家的仆人张温良，热情洋溢的问：“你能带我下山不？”
另外一边，下山的队伍里。
结束了护送任务的守夜人们，在放松下来后，便有人半开玩笑的问秦少游，什么时候能够兑现请他们去逮猫巷子跳砂舞的承诺。
还有人建议：“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赞同，就连朱秀才等手下，也是满脸期盼。
“今天？”
秦少游抬头看了眼天色。
虽然他也很想去批判一下这个世界的糟粕……咳咳，不对，是想要让辛苦的弟兄们放松一下，但又有些迟疑。
“天色不早，等我们回到雒城，就该是傍晚了……时间上面来不及吧？”
雒城是有宵禁的，二更一到就会敲响暮鼓，禁制出行。
虽说他们是镇妖司的人，在宵禁时间出行也没有关系，但逮猫巷子在那个时间点还开着吗？据他所知，逮猫巷子可是不留宿的。
见他担心时间不够用，立刻有力士介绍：“不碍事的大人，逮猫巷子要到一更三点才歇业，时间足够了。”
秦少游看了眼身边的守夜人，见他们都是一副期盼的神情，便答应了下来。
“行，我们今天就去逮猫巷子，帮助一下那些可怜的姑娘。不过我们得先回一趟镇妖司，在交卸了任务，安顿好老魏和老姚后，才能过去。”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不仅没有异议，还都很高兴，连带着下山回城的速度，都比正常的要快出不少。
第七十一章 逮猫巷子
回到雒城镇妖司，天色果然已近傍晚。
秦少游让朱秀才去交卸护送任务，存档执结。
自己则和马和尚等手下，将魏、姚两位力士的尸体，搬入敛房安顿。
只等明天一早，就送他们俩回家。
敛房里面，光线阴暗，温度阴冷。
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魏、姚两人的尸体，秦少游再次感到了伤感。
从雒城镇妖司出发的时候，这两人还神气活现，短短数日后归来，却只能盖着麻布躺在敛房里了。
秦少游点了六根香两对蜡，在敬过了魏、姚两位力士后，把它们插到了敛房的香炉里，口中念念有词：“一路走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只管托梦告诉我们。”
马和尚站在他的身边，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往生咒。
几个跟着进来帮忙的力士，倒是看惯了生死。
他们对着魏、姚两人的尸体，双手合十拜了拜，便转身跟秦少游半开玩笑地说：
“大人，如果以后我们死了，你别点什么香蜡，我们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你就放点儿酒肉在我们的柩前便可，让我们在黄泉路上，能有酒喝有肉吃。”
“对对，再烧点纸人，胸大屁股翘的那种，路上也能有个伴……”
秦少游白了这几个力士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要再给你们烧点肾宝？你们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非要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插旗，把自己插成戏台上的老将军吗？”
几个力士挨了训也不生气，只是嬉笑。
秦少游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交到了其中一个力士的手里，吩咐道：“你去买点儿酒肉回来，让老魏和老姚在下面能有口吃的。”
“好的大人，我这就去。”力士点头应道，转身出了敛房，去买酒肉。
秦少游也出了敛房，去找到负责调查阮香香和画中鬼的同僚，向他们打听起了调查进展。
结果让秦少游很失望。
阮香香那边，盯梢了这么几日，一直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举动。
而画中鬼的案子，更是毫无进展。
相关的负责人都在诉苦：“我们也想要快点儿取的进展，可是薛大人为了清剿方亭县的黑莲教，抽调走了大量人手，我们实在无人可用，连维持城内的夜间巡防，都有些捉襟见肘……”
薛青山带人去绵远县，用的是清剿方亭县黑莲教的借口，这些留守人员尚不清楚真相。
秦少游没有办法，只有等送了老魏、老姚回家后，自己想办法调查。
还有就是等薛青山回来后，多催催他。
刚忙完这些事，秦少游又去了镇妖司衙门的后院内宅，看望姐姐。
他三姐薛秦氏，作为百户家眷，就住在这里。
秦少游来的时候，薛秦氏正在训儿子。
“姐，这我姐夫刚不在家，你就训他儿子啊？等他回来，还不得收拾你？”秦少游打趣道。
薛秦氏哼了一声：“等他回来，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小舅，救我。”虎头虎脑的薛小宝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秦少游劝道：“姐，给我个面子，先缓缓。”
紧接着又好奇地问：“这小子是犯什么错了？让你这么上火的训他？”
薛秦氏道：“他们老师今天教了《三字经》，让他们回来后背诵，可他背着背着，非说书里讲错了。”
秦少游愕然：“讲错了？哪句错了？”
“苟不教，性乃迁那句。”薛小宝得意洋洋，“狗不叫怎么会是性乃迁呢？分明是熟人到！看到熟人了，狗自然不会叫。舅，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秦少游点点头，拿起一只鸡毛掸子交到薛秦氏手里：“姐，口头教训费嗓子，来，拿这个抽他。”
在后院内宅陪着姐姐打了会儿外甥，秦少游才回到前院。
刚进差房，就看到朱秀才过来找他。
“大人，您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朱秀才来到他身前，小声询问。
秦少游点头道：“基本处理完了，你呢，任务交卸了吗？执结存档了吗？没出什么岔子吧。”
“都办妥了，没出岔子。”朱秀才回答说。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道：“大人，孙小旗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呢，您看什么时候出发合适，我去告知他们一声。”
“就现在吧，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了。”
秦少游说罢，便跟着朱秀才一起走出差房，到了镇妖司的演武场。
一同护送孩童回来的守夜人们，都已经交接完毕，准备妥当，正在这里等着。
见秦少游过来，气氛立刻变的热烈。
秦少游知道他们在期盼什么，没有废话，立刻招呼众人出发。
不过孙小旗却叫住了他：“秦大人，你就这么去吗？”
秦少游愕然一愣：“怎么了，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太不妥了。”
孙小旗指了指他身上。
“你盔甲还没脱呢，总不能是穿着盔甲去跳砂舞吧？跳砂舞，讲究的就是一个面贴面身黏身，在扭动摩擦中探寻乐趣，你要是穿着盔甲去，还怎么身黏身，怎么体会摩擦的乐趣？”
秦少游低头看了眼，果然还披甲在身。
也是这几日穿盔戴甲习惯了，哪怕回到了雒城，却依旧忘记脱。
只是现在脱甲，会不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为了去逮猫巷子跳砂舞，才专门脱盔卸甲？
那自己岂不是成老色批了？
朱秀才看出了秦少游的迟疑，开口道：“大人，按照镇妖司的规矩，在城内没有任务时，是不能着甲的，您还是快点儿脱了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秀才回来事。
秦少游用欣赏的眼光看了朱秀才一眼，借驴下坡道：“还好秀才你提醒及时，不然我就犯错了，来几个人，帮我脱甲。”
朱秀才立刻上前，与几个力士一起，帮着秦少游脱下盔甲，交去武库。
一身轻松的秦少游活动了下身子，笑着招呼众人：“行了，出发吧。”
可孙小旗又指了指他腰间：“秦大人，这刀……也没必要带吧？”
这一次，秦少游没有摘刀，用手拍了拍刀鞘，笑着说：“刀还是得带着，以防万一嘛。再说了，带刀也不会妨碍跳砂舞嘛。”
孙小旗等人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逛个逮猫巷子还带刀……知道的，晓得你是去逮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找事呢。
与孙小旗等人不同，朱秀才等手下，却是习惯了秦少游的作风，甚至他们也都带了刀在身上。
孙小旗等人瞧见这一幕，纷纷在心中暗道：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啊。
不过今天毕竟是秦少游请客，他是金主大老板，孙小旗等人也不好多劝。
一群人很快出了镇妖司，往逮猫巷子去。
让秦少游惊讶的是，马和尚居然也在人群里。
一问才知道，他是被朱秀才给生拽来的。
“我想诵经打坐，秀才非把我拉上，说这是第一次集体活动，我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马和尚愁眉苦脸。
朱秀才打趣道：“诵经打坐有什么意思？你今天要是能劝得几个从良，那才叫功德。”
马和尚若有所思。
很快，队伍到了逮猫巷子。
这条巷子并不宽，左右大约能过一辆马车，路面是石砖铺成，巷子两侧都是青砖墙的院子，有大有小。
每个院子门口，都挂着一对红灯笼，在夜色下，显得暧昧又神秘。
红灯笼下，还站着有俊俏的小厮在招揽生意。
每当看到有人经过，小厮就会热情的迎上来。
这个说店里来了新茶，欢迎品尝。
那个讲店里来了西域舞姬，水蛇腰扭的跟真蛇一样。
还有说优惠活动，同行五人，一人免单的。
而那一个个院子里，也时不时有音乐声传出，或婉转或激情，勾的人心慌。
秦少游走在逮猫巷子里，好奇的打量两边院落，可惜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朱秀才凑到他耳边，嘿嘿笑着介绍：“大人别急，前面这几家很一般，我们去后面的天涯砂舞院，那里才是盘正条顺节目好。”
这帮人都是来惯了的，哪家好哪家坏，俱是门清，径直带着秦少游，去了他们常去的一家店。
小厮迎了上来，看到秦少游等人腰间佩着的刀，不由的一愣，下意识的就要喊护院。
但是在听了孙小旗的解释后，小厮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满脸堆笑的把人往院子里迎。
可就在跨过门槛的一刻，秦少游忽然面色微变。
“这里有血腥味！是人血的味道！”
第七十二章 暴毙
“人血的气味？！”
听到秦少游的话，不仅天涯院的小厮愣住了，守夜人们也是齐齐一惊。
在这个时候，就看出几组人的区别了。
孙小旗他们以为秦少游在开玩笑，还在打趣：“秦大人，这个地方有人血气味很正常啦，你看院子里那些戴着红牌的舞姬，她们就是带血工作的，你要点了她们，只能跳素舞。”
朱秀才和马和尚等秦少游的手下，则在第一时间扶刀散开。
有人看住了天涯砂舞院四周，许进不许出。
有人则控制住了小厮，审问他：“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小厮一脸懵逼，尤其是看着秦少游他们摸刀，更是又惊又急，都要哭了，忙道：“我们这里可是正经生意，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断不会搞错。”秦少游道。
这几天里，他借着神奇的灵肴以及自身锻炼，不仅强化了血气筋骨，还提升了五官感识。
尤其是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朱秀才也在这个时候，仔细辨认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沉着脸道：“确实有一股不同于月事的新鲜血腥味，被酒水、胭脂的气味冲淡了，所以不明显。”
秦少游颔首，有朱秀才的话，他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这种地方出现人血的气味，让他不禁想起了春宫图里的画中鬼。
既然画中鬼背后的主使，能让鬼藏在春宫图里害人，夺取阳气精血。
那是不是也能让鬼藏在这逮猫巷子里，揽客下手呢？
秦少游当即做出安排：“留几个人看着大门和院墙，不要放人离开，其他人跟我进去看看。”
进到天涯砂舞院，秦少游扫了眼里面的情况。
这座院子的规模不算小，四周挂着有灯笼，但光线并不亮，似乎是要故意营造出一种昏暗朦胧的感觉。
在院子的中央位置，是一个舞池。
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相拥慢舞，表情或享受或陶醉。
舞池的右边，是一队乐师在鼓瑟吹笙，为舞池中的人助兴。
而在舞池的前方，有一个人工湖，再前面则是数排坐席。
前来跳舞的客人，都会在小厮的安排下，得到一个自己的座位。
在跳累了后，他们可以回到座位休息，还有酒水小吃供应。
而在舞池左侧这片区域，则是舞姬们休息的地方。
若是有人看上了某个舞姬，便可以来这里拉上她去舞池里砂一曲，或者径直去到舞池的帷幔后面的花房，做深入交流。
放眼望去，院子里面似乎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这个时候，几个身材魁梧的护院，也盯上了秦少游等人。
他们见秦少游等人佩着刀沉着脸，又看见迎客的小厮满脸惊慌，眼角带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以为这是来了挑事的人。
几个护院当即过来，拦住了秦少游等人。
可还未等他们报上名号，撂出狠话，就听见舞池帷幔后面的花房中，传来了一声尖叫：
“死人了啊——”
叫的人显然是被吓坏了，声音高亢的都压过了乐师们演奏的乐曲。
果然出事了！
秦少游与朱秀才、马和尚等人，立刻朝着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护院们下意识的要阻挡。
朱秀才直接拿出腰牌，冷声喝道：“镇妖司办事，不想死就滚开！”
护院们立刻呼啦啦的让开。
这些护院或许有胆气跟府衙的差役、捕快们对峙一下，但绝对不敢跟镇妖司的人炸刺，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不止没有胆气对抗，他们还主动带路：“大人，这里走。”
同时还殷勤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孙小旗等人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妈的，还真是出事了！老子跳个砂舞都要被迫加班，简直晦气！”
骂街归骂街，他们的业务能力还是有的。
孙小旗当即安排人手，或是协助控制大门不放人离开，或是去控制因为死人而陷入混乱的人群。
又问小厮和护院：“你们这里有没有偏门、后门？”
得到答复后，又立刻派了人，让小厮和护院带着去守住偏门与后门，不放一个人离开。
做完这些，他们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带刀？
如果像秦少游、朱秀才等人一样，带了武器在身边，此刻遇到突然情况，也能应对的更加从容，更加有底气。
“以后得向秦小旗学习，要做到刀不离身才行，以备不时之需。”
孙小旗等人暗叹，又立刻派了人回镇妖司拿装备。
这个时候，秦少游与朱秀才等人，已经来到了舞池帷幔后面的花房中。
这里是一个大厅，用竹帘隔出了很多个小房间，方便办事。
此刻不少人都跑了出来，正围在其中一个小房间周围。
秦少游他们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只看这个小房间里，有一个没穿裤子的人，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血是从他五官流出来的，眼耳口鼻俱在流血，看着就吓人，不仅是染红了他的整张脸和上半身，还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迹。
朱秀才俯下身，探了下这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手腕和胸口，抬头道：“大人，死了。”
“是他死了，不是大人死了，话要讲清楚。”秦少游纠正了一句，看向围观人群，问道：“有谁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吗？”
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见。
毕竟他们那个时候，都在小房间里办事，只能听见旁边房间里的撞击声，却看不见具体内容。
唯有几个排队等房间的人，看了个依稀大概，七嘴八舌的回答：
“他跟一个舞姬在房里办事，忽然低吼了一声，然后舞姬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他则倒在了地上。”
“对对，我也看到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这人倒下后，我就过来看他是怎么了，结果就看到他五官流血，吓得我脚都软了。”
“他这是马上风的一种！我以前看到过有人马上风，就是这种死状，五官出血，整张脸紫的跟茄子一样，相当可怕。”
马上风？
秦少游眉头微皱，问这几个目击者：“之前跟他在一起的舞姬呢？跑哪去了？”
几个目击者纷纷摇头：
“不知道。”
“没注意。”
“被吓到躲起来了吧？换我我也躲起来。”
秦少游又问这些人，有没有看清那个舞姬的模样。
“我看见了。”还真有几个人举手。
秦少游招呼朱秀才：“你带他们去认人，把那个舞姬找出来，看看她有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镇妖司的仵作来了。
在对死者做了检查后，他排除了其它死因，确定为马上风。
这仵作还认出了死者的身份。
“这不是刑房的书吏燕六吗？老跟我吹嘘自己有多龙精虎猛，没想到马上风死了，这身体也不行呀。”
“刑房书吏燕六？你确定没有认错？”
提到刑房，秦少游就想到了乌家堡和绵远县的两起案子。
这两起案子，如果在府衙里面有关系帮忙遮掩，那么肯定是绕不开刑房的。
所以这个燕六，真的只是死于马上风的意外吗？
还是说他与某个案子有关联，知道太多，被人给灭了口？
仵作道：“怎么可能认错，这孙子欠了我半吊钱没还，化成灰了我也认得！哎，现在他死了，我那半吊钱找谁要去？”
见仵作唉声叹气很伤心，秦少游没办法，只得安慰了他几句。
但是很快的，仵作又高兴了起来：“燕六死了，他老婆就成寡妇了，我要是把他老婆娶过来，不仅能收回他欠我的半吊钱，还有得赚。”
操，人才啊。
秦少游惊了。
很快，朱秀才等人在目击者的帮助下，把舞姬找了出来。
舞姬惊魂未定，经过一番盘问，她承认了燕六死的时候，确实是跟她在一起。
但她否认自己有对燕六动手，都是燕六在对她动手。
而且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只是一次性的单纯的交易关系。
秦少游对这个舞姬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发现她除了有些惊魂未定外，并没有其它不对劲的地方。
朱秀才与几个擅长审讯的力士，在审问过了舞姬后，也向秦少游汇报：“大人，她不像是撒谎。”
舞姬没有撒谎，仵作也没有查出别的死因。
那么燕六的死，真的是与妖鬼无关，也不是凶杀谋杀，就单纯只是一场意外？
但秦少游总感觉有蹊跷。
因为一切，都太巧合了……
第七十三章 童子尿
见秦少游陷入沉吟，朱秀才若有所思。
他来到了秦少游身侧，支开了旁边的人后，小声询问：“大人可是在怀疑燕六的人，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甚至是妖鬼在作祟？”
秦少游道：“谈不上怀疑，就是觉得燕六死的有些蹊跷。他的身份，还有死亡的时间，都太巧了。”
“确实很蹊跷。”朱秀才点头赞同。
沉吟了片刻后，他说：“那我们来做个假设，看能不能理出些线索。”
“什么假设？”
“假设燕六的死，是谋杀而非意外。那么杀他的人会是谁？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秦少游顺着朱秀才提出的假设，进行分析：
“燕六是府衙刑房的书吏，雒城境内所有的刑事案牍都归刑房管，如果不是私人恩怨，那就是他掌握了一些秘密，遭人灭口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朱秀才点头认可。
紧接着补充道：“如果真是灭口，那么在这个时间点上被灭口，要么是与乌家堡的案子有关，要么就是牵扯到了绵远县的案子。这两者都与刑房有关联！”
秦少游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两个案子，确实存在官匪勾结的情况，不止是乡县一级，府城里面肯定也有保护伞。”
“如果真是与这两起案子有关，那么行凶灭口的人，消息就十分灵通了。薛大人出征，只说是去方亭县剿灭黑莲教余孽，并没有提过绵远县。现在镇妖司留守的人里，知道绵远县和乌家堡案子的，都没有几个，还全是薛大人上任后带来的亲信。”
“确实，级别低、能耐小的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收到消息。”
朱秀才忽然扭头，瞥了眼不远处的孙小旗等人。
“是绵远县、乌家堡传来的风声呢，还是与我们一起回来的这些人，嘴巴不牢有问题？”
秦少游看了眼孙小旗等人，摇了摇头。
“薛大人能派他们与我们一同护送孩童，就说明他们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不太可能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多半还是绵远县和乌家堡走漏了风声。尤其是绵远县，虽然守住了城门，许进不许出，可真要传递消息出来，还是有机会做到。”
朱秀才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可。
远处的孙小旗等人，察觉到了朱秀才和秦少游的目光，便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秦少游顺着他的话问：“燕六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
孙小旗还真有查过，当即回答：“不是，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那几个朋友怎么说？”
“他们说燕六这两天喜气洋洋，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今天散衙后主动找到他们，约他们过来放松，还给他们买了单。”
“是燕六约他们到的这里，不是他们领燕六来的？”
“是。”
秦少游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辛苦你们继续去问问这里认识燕六的人，看能不能问出他最近开心的原因。”
孙小旗和秦少游属于同级，所以秦少游很客气。
“秦大人客气了。”孙小旗拱了拱手，带着人继续去问口供。
等他们走远，朱秀才道：“大人，我们继续？”
秦少游点点头道：“燕六这两天很开心，看来是真有人收到了风声，拿好处稳住他，然后行凶灭口！”
朱秀才认同这一判断，又道：“可杀他的人，是怎么把他的死，伪装成了马上风呢？仵作在燕六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别的伤痕，也没有发现他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秦少游有了个猜测：“如果他们不是要把燕六的死伪装成马上风，只是想要伪装成意外呢？据我所知，马上风又叫大泄身，是在极度的兴奋与刺激下，让心脑骤然发病所致。人要想办到这一点很难，但是鬼可以！”
“没想到大人您对马上风还有了解？”
朱秀才啧啧称奇，心说一个童子身的人，了解这个做什么？难道又是未雨绸缪？
接着他道：“您是怀疑，有鬼趁着燕六与舞姬办事之际，让他进入到了极度兴奋刺激的状态，导致心脑不堪负荷，血管爆裂后爽死了？”
朱秀才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以前他总想做亡灵骑士、草莽英雄之类的人物。
可是看看燕六的惨死下场，他忽然认识到，这样的人物，不是谁都能做的。
唏嘘之后，朱秀才继续道：“如果真的是鬼害人，那它肯定还留在这里。从燕六的死亡时间，以及众人描述的情况来看，鬼刚把人害死我们就到了。它要是逃跑，鬼气会有波动，我们不可能没有感觉，所以还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秦少游点头认可，他也是这么想的。
镇妖司守夜人的感知，虽然比不上苏听雨的鼻子，但也不是毫无用处。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如果真的是鬼害死了燕六，它会藏在哪儿？
朱秀才看了眼花房四周：“一般来说，鬼藏身的地方，在室内的话，无非是画、镜子、伞以及瓶罐等物……我建议针对这些东西，挨个查一遍。”
“怎么查？”秦少游问。
在这些方面，他确实不如朱秀才有经验。
“这就要靠大人您了。”朱秀才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靠我？”秦少游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要我怎么做？”
“其实也简单，您往鬼可能藏身的地方或者物件上面尿泡尿。如果真的有鬼藏在那里，立刻就会有异象产生。”
“我的尿还有这效果？”
秦少游惊了，要不是朱秀才一脸认真，他都要以为对方是跟自己开玩笑。
朱秀才笑道：“必须有这样的效果，您那可是童子尿！”
他顿了顿又说：“也就是今晚出了意外，不然您那尿估计也没用了。”
秦少游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在想另外一件事：“童子尿既然能够测鬼，当初收缴的那批春宫书，你怎么没给我说可以用童子尿浇它们？”
“那不一样。”朱秀才解释说：“春宫书里的是画中鬼，那鬼本身就是住在画里的，只要不冒头，拿再多的童子尿浇也不会有反应。”
原来如此。
秦少游最终还是没有用自己的尿。
一方面是这个花房里，鬼能藏身的物件和地方实在太多，他没有那么多尿。
另外一方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人盯着，哪儿尿的出来？
不过秦少游也有办法，他派出几个力士，在逮猫巷子里，找来了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都是这里舞姬的孩子。
秦少游摸出了几枚铜板，指着从天涯院里搜来，摆了好几排的书画、镜子、伞等物，吩咐这帮熊孩子。
“看到这些画啊、伞啊的了吗？你们要做的，就是往上面撒尿，别都撒在一件上面，要雨露均沾，一泡尿多撒几件。谁撒的多，这些铜板就是谁的。”
熊孩子们一听，都乐了。
他们还以为被镇妖司的人叫来有什么事呢，居然是让他们比赛撒尿。
这可是他们天天玩的游戏。
只不过以前玩的，都是比谁尿的远、尿的高，谁的尿更能和泥。
今天却是让他们尿这些书画器物，这可是他们平时想尿不敢尿的。
而且尿赢了的人，还能有铜钱得。
熊孩子们很兴奋，但又有些畏怯，瞥了眼旁边的天涯院老鸨。
有镇妖司的人在旁边，老鸨哪敢阻拦？
更何况，她比谁都想要查出燕六的真正死因。
要是能够证明燕六死于谋杀，她天涯院的生意虽然会受影响，但波动不大。
可若是燕六真死于马上风，消息传出去，周围几家砂舞院厅再跟着一炒，那她天涯院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关门歇业了。
所以，这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老鸨，立刻叉腰道：“看我做什么？让你们尿就赶紧尿，谁尿的多，老娘也有赏！”
熊孩子们欢呼着掏出了雀儿开尿。
一股骚臭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秦少游与朱秀才等守夜人，寸步不离的守在熊孩子们身边，防止真有异象出现，会伤到他们。
可是当最后一幅画卷被尿湿，却依旧没有异象出现。
所以这鬼是藏在了哪儿？
还是根本没有鬼？
第七十四章 血鬼
秦少游审视着淋了尿的书画器物，还真是没有发现异常。
尿最多的孩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笑着伸手讨要赏钱。
秦少游没有食言，把答应的铜钱扔给了他。
这孩子接过钱，昂首挺胸，一脸得意：“不是我吹，我的尿从来都是最多的也是最劲的，迎风尿三丈，说的就是我。”
其他孩子都不服气。
有人说自己今天水喝少了，所以状态不好。
也有讲自己先前尿了一泡尿，否则不会输。
还有一个不服输的孩子，当场就要脱裤子：“来来来，我们再比一次！我今天尿不多，但是我窜稀，我拉的保管比你尿的多！”
朱秀才没有给他再比的机会，轻踹了他一脚，骂道：“要窜稀滚远点，别在这里恶心人。”
随即又扭头，对秦少游说：“大人，这些书画器物被淋了童子尿还没有反应，不会真是我们多虑了，并没有妖鬼害人，燕六就是死于意外吧？”
秦少游并不这么想。
他看着之前与燕六在一起的舞姬，低声道：“我们确实搞错了一件事，那鬼也许不是藏在室内，舞姬在燕六死的时候曾经跑出去过，那鬼有可能跟着她一起溜出了花房，藏在院子里的某处。”
朱秀才转身，扫了眼外面的院子，若有所思：“如果那鬼真的是溜到了院子里，可供藏身的地方就多了。”
秦少游打量着院子，问他：“你觉得，那鬼最可能藏身的地方是哪里？”
朱秀才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舞池前的人工湖。
秦少游也盯着这里。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个人工湖就像是一面大镜子。
马和尚顺着两人的目光，也看向了人工湖，忍不住皱眉：“湖里这么多水，要尿多少童子尿，才能起反应？要不把刚才窜稀的小孩叫来试试？”
朱秀才看着他，满脸无奈：“和尚你开什么玩笑？把那小孩叫来又能如何？他再怎么窜稀，还能窜满一湖？”
“我能。”小孩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给多少赏钱？”
“滚蛋。”朱秀才骂道，回过头，压低了声音说：“不过提到屎，另外一个法子或许可行。”
“什么法子？”秦少游问，马和尚也是一脸好奇。
朱秀才对着两人低语了几句。
秦少游听了后，觉得可行，便道：“那就试试，你去弄这些东西来。”
“好。”朱秀才点头答应，转身去找老鸨私聊。
老鸨自然没有异议，非常配合，立刻安排仆役，弄来了朱秀才要的东西。
几担粪水，以及这几天来月事的舞姬们，新鲜脱下还热乎着的月事带。
随着朱秀才的一声令下，粪水被倒进了湖里，月事带也被扔了进去。
本来雅致的人工湖，顿时秽臭难闻，臭味充满了整个院子，熏的人纷纷捂鼻，干呕不止。
秦少游忍着臭味，紧盯着湖面。
派人回镇妖司取来了武器的孙小旗等人，也守在人工湖的四周，握紧了手中武器。
可湖里还没出现反应，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忽然从舞池帷幕后面的花房中传出。
是那个风韵犹存的老鸨在尖叫。
她被吓坏了，一个劲的发抖，脸上打的粉唰唰往下掉。
“你瞎叫什么？”朱秀才喝问道。
老鸨指着燕六的尸体，颤声道：“他他他……他刚才动了一下！”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早已没有了呼吸与心跳的燕六，忽然直腰坐了起来。
“妈呀，诈尸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的舞姬、仆役还有客人，全都被吓的哇哇大叫。
他们或是拔腿往远处逃，或是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几个聪明的舞姬，直接往旁边守夜人的怀里钻，想着让守夜人保护自己。
受惊过度的老鸨，看到舞姬们的做法，立刻有样学样，扑向马和尚。
她看马和尚体格最为魁梧，觉得很有安全感。
可她还未扑进马和尚怀里，就被一把推开。
“让开，别挡道！”
马和尚推开了老鸨后，大步来到燕六身前。
“阿弥陀佛，施主躺下吧。”
他扬起砂锅一般大的巴掌，一耳光打在了燕六身上。
刚刚才坐起来的燕六尸体，立刻被扇的又躺了下去。
“施主你躺好了，和尚我来超度你。”
马和尚一手摁着燕六尸体，一手合十，真的就开始念诵经文。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燕六尸体的异变给吸引了过去之时，被粪水和月事带污染了的人工湖中，忽然荡起了一圈涟漪。
一线红雾悄无声息的爬着月光升起，在出了水面后，立刻要往院子外面飞。
没人察觉到这一幕，除了秦少游。
他一直盯着人工湖，即便燕六尸体出现异变，也没有挪开过目光。
因为他知道，燕六绝对不会尸变，否则他早该在燕六身上发现异常。
可在粪水和月事带倒入湖里后，他却看到了湖中有异样。
只是这异样藏的很深。
但他有【明目】，能观察入微。
此刻红雾出水欲逃，秦少游当即发出一声暴喝：“哪里走！”
长刀果断出鞘，滚滚血气瞬间覆盖在了刀身上，宛如给它披上了一层烈焰。
秦少游挥手扔刀，长刀如蛟龙出渊，带着猎猎破空声，砍出中红雾。
“噗——”
长刀直接穿透红雾，发出闷响，血气如烈焰，烧灼红雾。
红雾被这一刀砍的不停变幻，发出了声声嘶吼，刺耳钻脑，摄人心魄。
早有准备的秦少游没受影响，挥手又是几把带着滚烫血气的飞刀扔出，封住了红雾的逃跑路线，并再度重创了它。
红雾惨叫着从半空坠落，但控制住了身体，没有落入已经变成了粪池的湖里，而是落在了湖中央的假山上。
秦少游松了口气。
这道红雾，肯定就是害死了燕六的恶鬼。
如果这一波攻势不能将它留下，秦少游就得动用【缚鬼】天赋了。
落在假山上的红雾，在变幻中显出了身形。
是一个鬼婴。
但又与秦少游之前见过的鬼婴不同。
它全身腥红，身体仿佛是由滚滚的血液构成，但身上又有几处地方，生着类似恶疮之类的东西，在不住的冒出秽臭脓液。
这几处地方，正是它藏在湖泊中，被月事带污染腐蚀所致。
鬼婴看着模样，像是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但五官与神情却是格外的阴鸷，额头上面还有一道仿佛用刻刀雕刻出来的符箓，在不停地滴血。
看见这道刀刻般的符箓，朱秀才失声叫道：“血鬼！这是血鬼！”
一旁的孙小旗等人，兴奋地说：“养血鬼可是死罪！即便是皇亲国戚，敢养血鬼也得杀头！秦大人，我们这一次又撞到大功劳了！”
养血鬼极为歹毒，是用秘术将不见天日的胎儿，在母亲腹中化成血水，强拘其魂魄炼养而成。
往往杀害数十活胎，才能炼养出一只血鬼。
所以血鬼的怨气极深，行事诡异歹毒。
秦少游本以为杀燕六灭口的人，只是请妖鬼办事，没想到他居然是行了养血鬼之术。
这下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得倒台了！
秦少游倒是很冷静：“想要功劳，得先擒住这只血鬼，揪出它背后的人才行！”
孙小旗也反应了过来，急忙高呼：“放箭！”
张弓搭箭的守夜人们闻言，立刻射出一片箭雨。
只是每支箭杆后面，都带着一根细线。
是浸了朱砂的墨斗线。
箭雨带着墨斗线，仿佛织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但血鬼却在这一刻，忽然消失。
第七十五章 捆鬼
朱砂是感太阳之气而生，有辟邪定煞之效，道教中人多拿它们画符制器。
而墨斗线从《礼记》起，便被历代儒家喻为规矩法度。
儒家那张嘴，本身就有言出法随之力，何况天天说日日讲，还著书立说。
久而久之，墨斗线便真的拥有了神异之力，能够约束鬼魅邪祟。
镇妖司作为专门对付妖鬼的特殊部门，自然是不缺这两样东西的。
早在秦少游和朱秀才怀疑燕六的死与妖鬼邪祟有关时，他们就派了人返回镇妖司，取来了相应的装备。
为的就是在这一刻能够派上用场。
血鬼并不是真的消失，守夜人能够感觉到它还在天涯砂舞院里，只是隐形潜藏，企图逃出去。
但它没能成功，一头撞上了织成的朱砂墨斗网中，顿时被逼的现了形。
守夜人们拉着朱砂墨斗网往下压。
下方则是秽臭难闻的屎尿汤。
血鬼俨然是陷入了绝境。
守夜人们扔掉弓箭，抓着墨斗线，想要将血鬼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工湖中央，血鬼之前落脚的那座假山，却忽然炸裂。
无数的烟尘碎石，纷飞翻涌，射向四周。
其中不少碎石，都轰在了浸有朱砂的墨斗线上，或是将这些墨斗线撞开，或是将它们隔断。
笼罩了人工湖的朱砂墨斗网上，立刻出现了好几道破口。
血鬼趁机从其中一个破口钻出。
随即，它就奔着院子里的舞姬，飞扑过去。
也不知道它是想要附身舞姬，还是想要吞噬她们的血肉为己用。
好在这里安排的有守夜人，他们立刻持盾握刀，迎向血鬼，将它拦了下来。
几个守夜人与血鬼战做一团。
左右的守夜人见状，纷纷赶了过来，想要合围拿下血鬼。
秦少游见状，不由的皱眉。
这血鬼，怎么感觉忽然弱了许多？
就在这一刻，天涯院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一只院子里的猫炸了猫毛，在尖叫，不知是在害怕什么。
秦少游通过【明目】，看到了猫前方的空气中，似乎有一抹血影闪过。
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果断开启【缚鬼】。
他体内的血气狂涌而出，化作一条条无形枷锁，在炸毛尖叫的猫身前，缠住了真正的血鬼。
另外一边的血鬼，在这个时候变作了污血散落。
是鬼遁之术！
真正的血鬼，发现自己被无形力量缠住，眼中闪现出狰狞之色，身上的鬼血仿佛沸腾了一般，翻滚涌动，竟是要将秦少游的血气枷锁冲开。
血鬼果然邪门，明明没有肉翅虎的实力强，仗着煞气怨念，竟能抵挡住血气枷锁。
秦少游爆了句粗口，全力催动血气，又加了几道无形枷锁，生生压制住了血鬼的挣扎，并将它往身边硬拽。
但这也加快了秦少游的血气消耗，要不了几息，他就会支撑不住【缚鬼】的消耗。
好在附近的守夜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已经拿着墨斗线、锁鬼链等物，扑向了血鬼。
可没等秦少游松口气，血鬼忽然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宛如新生婴儿般的啼哭。
这啼哭声带着古怪力量，让天涯院里不少人都受到了影响。
扑向血鬼的守夜人，忽然止住了身形，表情呆滞而茫然，身体里面似乎有两股力量在交锋，让他们时而前进时而后退。
院子里的舞姬、宾客与仆役们，则是遭到了血鬼的蛊惑控制。
他们纷纷望向秦少游，表情狰狞而古怪，偏偏眼中没有神，齐齐用一种半哭半笑的诡异腔调，或呢喃、或嘶吼：“不要伤我的孩子，呜呜……不要伤我的孩子。”
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秦少游。
要阻止他捆缚血鬼，甚至还有人张牙舞爪，要撕碎了他，生啖了他。
秦少游在这些日子里，吃了不少能够提升精神抗性的妖鬼灵肴，所以没有遭到血鬼的蛊惑控制，但也感觉到脑袋阵阵刺痛，就像是有人拿针在扎一样。
而除了他，便只有孙小旗、马和尚等寥寥几人，没有被血鬼的蛊惑控制。
看着涌来的众人，秦少游本想动用【醒神金针】，但是又怕他们承受不住副作用。
尤其是那些宾客，好几个走路脚都是虚浮的，说明腰子早已经被掏空，真要用上【醒神金针】，指不定他们就要步燕六的后尘，跟着燕六在黄泉路上，继续做同道中人。
好在马和尚还是清醒的。
秦少游急忙高呼：“和尚，别管燕六了，赶紧过来帮我喝醒这些人！”
“来了。”
马和尚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当即扔下了在他拳头下乖乖听经的燕六，大步冲到了秦少游身侧。
那些被蛊惑控制的舞姬、宾客、仆役乃至守夜人，也都在这一刻，涌到了秦少游的近前。
他们狰狞的表情与呆滞的目光，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反差，叫人毛骨悚然。
马和尚双手结出法印，深吸一口气，做怒目金刚状，光头绽放出了一圈光晕时，紧接着他口喷血气，暴声大喝：“醒来！”
这一声如晨钟暮鼓，乃是佛门神通里的当头棒喝。
涌来的众人，都被马和尚震耳欲聋的一声吼，震的头疼。
但也因此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们停下了动作，神情茫然且不安，似乎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秦少游没有理会他们，强忍着血气快速消耗带来的不适，高呼：“秀才，赶紧给我把血鬼捆起来！”
朱秀才刚才也受到了影响，但是没有被控制，依旧在奔着血鬼去，只是速度大大减慢。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此刻离着血鬼最近的人。
在被马和尚当头棒喝吼醒后，朱秀才紧接着便听到了秦少游的命令，二话不说，加速扑向血鬼。
他的左手拿着一根锁鬼链，右手是墨斗。
这两件东西，都是之前扑向血鬼时，从其他守夜人那儿顺来的。
朱秀才冲至血鬼跟前，先是将锁鬼链套在了血鬼的头上，紧接着拉出墨斗线，往血鬼身上就是一通缠。
血鬼发出愤怒尖叫，想要挣扎，可在【缚鬼】枷锁和锁鬼链的压制下，根本挣扎不动。
而它身上，被墨斗线缠住的地方，更是鬼血沸腾，不断发出‘滋滋’声响与焦愁气味，就像是遭到了烙刑一般。
血鬼的凶性也在这个过程中，遭到削弱与压制。
朱秀才双手翻飞，很快就将血鬼五花大绑。
为了防止不测，他把墨斗里面备着的墨斗线全部用完方才作罢。
然后就抓着墨斗线和锁鬼链，拖着血鬼走向秦少游。
沿途的舞姬、宾客和仆役纷纷躲闪，一副避犹不及的模样。
偏偏他们又有些好奇，在躲开后，还忍不住要探头观看。
秦少游吐出浊气，终止了【缚鬼】天赋。
他先是吩咐孙小旗：“孙大人，麻烦你带人去查查这些猫是从哪儿来的，有没有人驱使。”
然后便探头去看被捆来的血鬼。
这一看，却是让他面露错愕。
随即看向朱秀才，表情古怪。
而守在他身旁的马和尚，也是一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