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审办徐乾学
抓捕徐乾学并不难,锦衣卫指挥使司在抓人方面是有成熟经验的。但毕竟这是个现任的内阁协办大学士,而且尚无明旨治罪,所以还是要讲点技巧。邹树人指示尚之瑛,为了不造成百姓的恐慌,选在申末酉初太阳落山,街上行人稀少的时候,带人先围住徐家,然后再动手。
抓捕过程非常顺利,徐乾学看到是朱和㞷亲自带队,乖乖地束手就擒。尚之瑛又命手下,将徐家前后各门都贴上封条,禁止一切人等出入,第二天自会有内务府护军前来抄查家产。
朱和㞷则带队,用一顶小轿将徐乾学送往锦衣卫诏狱关押。
诏狱位于西院的东北角,东面临着宣武门内大街,西面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司的衙门,由十五座三间联排的房子组成,也就是说,最多能同时关押四十五个人。这座诏狱是光复京城之后重建的,没有传说中吓人的地牢、刑具房之类,只是每间房子都非常窄小。屋前是一个小院,屋子本身只有一门一窗,都是向着小院开的。门偏左,进门是是个“客厅”,其实只有六尺见方,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桌上供着一座神龛,神龛里的神像,囚犯可以在佛祖、老君、关帝、耶稣之中选一个。“客厅”右边是“卧室”,与“客厅”一般大小,靠墙放着一张没有帷帐的小床,勉强能睡下一个成年男性,临窗还放着一张小书桌,上面有笔墨和砚台,但想要写字的话,要临时申请纸张。
诏狱里的一日三餐都按时供应,伙食按照百姓的标准,属于中上水平。家属可以递送衣物替换,但不能递送食物。囚犯若是有旧病需日常服药的,必需请太医重新看视之后开方,由诏狱的伙房煎熬送服,家属也不能递送。
总之,住在诏狱里是绝对不会舒服的,虽然不用受刑,但对于平日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来说,仍然是度日如年。而从这个时刻开始,徐乾学要在锦衣卫诏狱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军机处下决心抓捕徐乾学,是因为邹树人拿到了一些证据。之前派人暗中监视徐乾学,是想要清查他与王泽弘内外交通。不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徐乾学家虽然算不上门庭若市,但在内阁诸臣当中算是一等一的热闹。
据锦衣卫调查,经常出入徐府的人大致有三种,最多的是各种输送利益的,比如外省官员孝敬陋规的,以及花钱跑官的,徐乾学贪名在外,大家也懂得投其所好;第二种是各种官员、文士往来,多数就是江南乡党,也有一些在京赋闲之人,其中自然也包括王泽弘,这些人往往是通过赠送书籍文玩结交徐乾学,打听中枢政务,想收“春江水暖鸭先知”之利;第三种人只有一个,就是湖广总督明珠,他的长子纳兰性德是徐乾学的弟子,两家关系甚为亲近,而明珠身在湖广,最担心的就是中枢有人对他不利,尤其是索额图,所以刻意与徐乾学结交,以为奥援。
军机处的众人对徐乾学的态度非常一致,就是过去看在他舅舅顾炎武的份上,捏着鼻子用他,现在大好机会,正好一举拿下此人。
当然,要拿下徐乾学,手法还要优雅,不能让人觉得朝廷没有规矩。王鼎建议,先将徐乾学贪腐的证据交给都察院,由都察院出面弹劾徐乾学。然后根据内务府护军从徐乾学家抄查出来的文书通信,将他搞内外交通的证据,挑一部分影响力较小的出来,送内阁讨论,至于涉及明珠的部分,则只提纳兰性德为徐乾学刊印《通志堂经解》时有收取大额润笔。
朱和尭对王鼎的意思基本明白,但对为何专门提纳兰性德收取大额润笔之事却不甚理解。王鼎则解释说,徐乾学是阁臣,又以文名著称,“登高而呼,衡文者类无不从而附之”,他若是倒了,明珠自己肯定明白,与徐乾学勾结之事已被朝廷掌握,自然内心不安,他如今执掌湖广大权,难说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若是以“收取大额润笔”这样的小事予以惩戒,则等于明白告诉他,朝廷虽然掌握一切证据,但不打算对你下手,以一个较小的罪名敲打你一下就可以了,这样能安抚明珠的心。
王鼎的这个办法确实计算老道。都察院的弹章一出,大批官员纷纷跟进,越是平日与徐乾学有来往的,越是忙不迭地参弹徐乾学,希望脱去自己的干系。而内阁面对徐乾学内外交通的证据,都上疏自劾求免——当然,朱和尭一个都不批准,只是要求内阁认真讨论,拟定徐乾学的罪名和惩罚方式。
内阁之中,以索额图和许三礼对徐乾学的印象最差,都主张以巨额贪腐、内外交通的罪名,将他判个绞监候,然后由皇帝赦免之后流放宁古塔。陈永华、李之芳、夏国相、柯良、许缵曾等五人与徐乾学并无交情,意思意思请求将流放地点从宁古塔改为广西,唯独熊赐履与徐乾学有些来往,难免物伤其类,上疏请求再宽宥一些。
洪诚丘和姜承志都觉得,若是将徐乾学流放宁古塔或者广西,都有点过于打脸顾炎武,对团结那些江南文人学士不利,但因为大家都很讨厌此人,所以都想让徐乾学在诏狱里多“享受”一段时间,于是又让王鼎想办法。最后敲定的方案是:先由都察院向大理寺提交徐乾学贪腐的证据,单独审理贪腐的罪行,等这部分审结之后,再对内外交通的罪名提讼。这样一来,整个过程可能要长达半年,也就是说,徐乾学要在诏狱里“享受”半年时光。等全部罪名审结之后,估计热河那边已经开打了,到时候就可以用“战事紧迫、道路不通”为理由,将徐乾学“暂时”送往勤诚思过皇庄居住,至于“暂时”暂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人天天盯着,就让他在勤诚思过皇庄住上几年,等年满六十五岁之后,再用一纸赦书,将他送回昆山家中养老。
这个方案可以说面面俱到,王鼎还不忘再加一句,行文到南京军机处,请许纬辰安排人前去昆山,将徐乾学的老家也抄查一遍,徐家不但广有田产,还富藏书籍,可以尽量籍没入官。
过了几天,明珠自劾的上疏也送到了京城,上疏中同时还弹劾了自己的儿子性德。不过,性德虽然是康熙时代的进士,但因为向来身体多病,当前并未任官,只是在家休养,所以最后决定对明珠罚俸一季——这几乎就是对官员最轻微的惩罚,性德则“因病免问”。
徐乾学还有两个弟弟徐秉义和徐元文,都是科举进士出身,眼下在外省任官,听说哥哥出事,也上疏求免。军机处商议下来,觉得徐秉义名声也很差,贪名不下其兄,着即免职来京闲居,正好照顾他哥哥的家人。至于徐元文,因为官声尚好,而且把徐家三兄弟一锅端了似乎不太厚道,于是降旨安抚,命仍留原职。
整个案件中,因为行贿或者内外交通被处理的官员和非官员有二十几人,最重的被夺官,最轻的,比如王泽弘,因为已经不是官了,所以降旨申饬之后,遣回原籍居住。实际上,涉案者远远不止这个数,但出于朝局稳定考虑,洪诚丘将大部分人与徐乾学来往证据锁进了一个箱子里,以备将来利用。内阁方面,徐乾学的内阁协办大学士名额出缺,由原任户部尚书陈廷敬补进。
第十七章 岸里国伊达家的新人
新年很快过去,穿越者们的事业在平稳中推进。
在枢密院的调度下,北直隶一带卫所军两万多人,已经逐次向热河移动,目标是在四月份之前在热河行宫以北几十里的地方构筑防线。之所以选择将防线修得这么靠后,就是为了以热河行宫为诱饵,让噶尔丹来袭。为此,军机处已经放出风声,说皇帝陛下将于五六月间,在热河行宫与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部落首领会盟。虽然这么做有钩直饵咸之嫌,但目前噶尔丹兵锋正劲,绝不至于退缩。
出了正月,三等公爵马诺敏就带着数量可观的送亲队伍,护送金玄烨的大女儿南下成亲。整个冬天,两京的宗人府、忠勋府南来北往不断,为这场婚事忙碌不停。官僚系统就是这样,在清楚上意之前什么都懒得做,一旦清楚皇室和军机处重视这桩婚事,马上积极性爆表。
出发之前,金胤祉获准陪着姐姐前往功德林寺向父亲金玄烨辞行。两人都很长时间未见过父亲,少不得一场痛哭。但对于金玄烨来说,女儿嫁给大明远支王爷当继室,已经算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金胤礽也已满十六周岁,按例要去保定受训,不过因为大哥胤禔去了莫斯科,三弟胤祉还比较小,家中没有成年男性,因此上奏请求,推迟一年受训。朱和尭大笔一挥,也予以批准。
南京军机处的消息不断传来,小事自有内阁处理,大事倒是有两桩,第一是南京留守司的协办大臣范承谟因病休致,报请调山东巡抚慕天颜到南京接任,山东巡抚另外拣任。御前会议协商之后,以张鹏翮对罗刹谈判有功,接任山东巡抚。
第二是莫朝升龙城传来消息,在新年期间,大明驻军在平南将军刘德杰的指挥下,粉碎了一起宫廷政变。
自从莫朝在大明的帮助下,驱逐黎朝恢复江山之后,类似的叛乱或者政变年年都有,有时候一年还不止一次。究其原因,既有黎氏旧人反对莫氏皇帝的因素,更有大越士人百姓反对大明统治的内涵。军机处并不在意这些叛乱和政变,因为越是这样,越是能消耗大越人的反对势力,等到这些反对势力消耗殆尽,大明在红河三角洲地区的统治就会稳如泰山。
但这一次,事情闹得有点大,刘德杰在奏报中说,亲大明的莫朝参从——也就是丞相——阮登明在政变中被刺身亡。为此,刘德杰指挥明军和这几年扶植训练起来的莫朝新军对叛党展开了血腥屠杀,一个月时间里杀死了两万余人。
许纬辰在这封奏报里夹了南京军机处的建议,即立刻派钦差到升龙宣旨,第一是申饬莫朝国王莫敬光,治国无能以致反乱连年,勒令他立刻退位闲居,将王位传予王世侄莫敬晭;第二是宣布由阮登明的儿子阮登道继任参从。阮登道在京城住过三年时间,在翰林院修习,并且在内阁学习政务,是个比他父亲更坚决的亲明派,由他来执掌大越朝局,朝廷才能放心;第三,以大明军力消耗为名,要求莫朝赔偿军费一百五十万两。
这份建议的前两条理所当然,第三条似乎有些强人所难,莫朝户部的收支账本,每年都要上交大明一份,大明知道莫朝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二百多万两,根本赔不起这笔钱。不过经过王鼎翻译之后,朱和尭总算知道许纬辰的意思了:因为莫朝肯定赔不起,所以就只能接受大明的替代要求——割让海阳、清化、乂安等沿海地区予大明。大明掌握了莫朝的几个沿海重镇,就能完全掌握莫朝的对外贸易,这样一来,莫朝就会慢慢演变成一个彻底依附于大明的藩属国,而不再是一个独立的朝贡国,离大明彻底收复交趾故地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另外,由于刘德杰的兵力有所损失,蒋一正代表南京军机处参谋室,建议调遣台湾岸里国伊达军到升龙轮戍。岸里国第一任当主伊达宗胜三年前已经去世了,长子伊达宗兴继任当主,而伊达宗兴的长子千之助早已成年,并且拜领了父亲的“兴”字和姜承志的“志”字——姜承志能够流利讲日语,千之助跟着父亲在南京生活时最受姜承志照顾——改正式名为伊达兴志(こうじ)。又因为日本德川幕府根据条约,不断向岸里国流放浪人和失地百姓,岸里国的总人口已经从最初的一万多人增长到了近三万人,军事上的潜力也大大超过以往。这一次就由二十四岁的伊达兴志,率领三个营一千五百人的伊达军,赶赴升龙增援。
京城被服厂在三月初基本竣工,正好赶上惊蛰,一批从羽林苑初中毕业的女生,被分配到被服厂充当学徒。从苏州迁来的三百余名熟练机工连同家属都在被服厂的宿舍安置——这些机工的宿舍都是带一间柴房的独立小院,比八人间的女工宿舍强多了。机工们的工价被定为每年二十四两,虽然比在苏州时要少一些,但因为食堂提供午饭,所以开销之后相差不多。鲍婧还特意与法藏寺的住持商议,借用法藏寺的一间明堂作为学堂,供机工们的子女读书。
有了这样的待遇,机工们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准备开工生产。鲍婧为了提高机工们传授技艺的积极性,又宣布,只要能将女孩子们培养成为熟练机工,那么不但升这些机工为工头,增加薪水,满五年之后还能将这些机工编入内务府籍——内务府籍的性质是皇家奴仆,拥有内务府籍的人,不但身份可以世袭,而且每年一钱银子的丁税和一钱银子的代役银由皇帝代缴。
等到了四月份,朱和㞷完成了在京卫指挥使司的训练,回到枢密院向郑克臧报到。项绍宽和郑克臧信守诺言,将朱和㞷编入征北大将军行营,一同出征——虽然招讨大将军郑克臧实际上会随军行动并且亲自指挥战役,但名义上这次征伐由临时任命的征北大将军代国公何祐主持。
何祐在雅克萨会战大捷之后,被朝廷授予代国公的爵位,但总有人在朝中和军中制造空气,说雅克萨大捷虽然复地万里,但歼敌不过千余,何祐这个代国公含金量不足。项绍宽和郑克臧其实也知道,将何祐名列国公是为了制衡其余五人,何祐的野战之功确实不能与其余五位相提并论,所以这一次特意命何祐出任征北大将军,将这份重大功劳送予他,来平息各种非议。
一切准备就绪,皇帝朱慈炤按照枢密院的计划,启驾前往热河行宫,会见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部落首领。内阁倒是对这种“以皇帝为饵吸引噶尔丹”的冒险做法很不赞成,虽然朱慈炤并无实权,但万一皇帝被敌军所杀或者落入敌军之手,就会成为大明的奇耻大辱。而且,这种“奇耻大辱”在明朝历史上就有先例,明英宗朱祁镇就在土木堡大败中被蒙古太师也先擒获。
但枢密院这边秉承郑克臧的意志,显然也不会改变计划,何况郑克臧与皇帝一同出发,等于亲自在皇帝身边护卫,绝无闪失之理。更何况,明军总兵力接近十万,而噶尔丹的兵力不会超过三万,优势在我。
第十八章 乌兰布通诱敌战
时宪历四月二十,格里高利历5月28日,包括锦衣卫和护军在内的近万人,簇拥着皇帝和郑克臧从京城出发。沿途正常预计四十天,将会在五月底到达热河。而两个军镇的野战军,以及大批卫所军,都已经在何祐的指挥下,在热河附近集结完毕。岳亮和赵芈兰还在热河行宫以南不远的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战地医院,可同时容纳约两千伤员,里面待命的八百多护士,都是羽林苑这几年培养出来的。
裕贝勒福全被郑克臧委以重任——在安南征伐中的杰出表现,让郑克臧和军机处都对福全的忠诚和能力感到认可——他率领五千绿旗兵,前往乌兰布通阻击噶尔丹的大军,真实意图则是诱敌,将噶尔丹引到明军在热河布置的阵地前。京城的北外城一共住着不到八千户满洲和蒙古绿旗,五千绿旗兵意味着三分之二的绿旗家庭要派一个男丁参加这场战役。清朝开国名将佟图赖之子佟国纲、佟国维,重臣米思翰之子傅马齐、傅马武等人全部随军征战。
大军出发之后,京城又变回太子朱和尭理政的状态,政务由陈永华内阁处理,军务由负责留守的刘国轩和军机处的潘兴协办,洪诚丘、姜承志、王鼎等人终日陪着朱和尭,为重要事务作出裁决。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确保前线的供应,包括粮食和物资。
京师顺天府和北直隶一带的驻军,平时粮食就要靠南方供应,到了战争时期,更是需要南方加倍供应粮食。军机处给南京发了好几道行文,督促粮食北运。
南京军机处从来也不含糊,回函表示已经在湖广、江西两省展开军需捐纳,凡捐粮本色一百八十石或折色银一百两者,即给监生出身,这个价格比日常捐监便宜了二十两,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而且,本年是乡试年,捐监之人可以在秋天参加乡试。为了提高大家捐监的积极性,南京礼部宣布,本科乡试湖广、江西两省各增加举人名额十五个。
增加举人名额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在整个科举体系中,考举人是竞争最激烈的一环。截止到四月初,湖广、江西两省已有三千余人输粮捐监,总共获得粮食近六十万石,正通过漕运和海运源源不断地向京城运送。后续估计还能有二、三十万石粮食可以送到。
朱和尭当然会有些奇怪,觉得为什么不在更为富庶的南直隶和浙江开军需捐。洪诚丘只能告诉他,一个反常识的地方就是,由于人口密度高、生活水平高,南直隶和浙江的粮食存余其实比湖广和江西更少,有些年份商人甚至会从湖广省的江汉平原向南直隶的太湖平原贩运粮食牟利,一般人想不到这种情况。
另外,为了更好地解决南方水利建设、河槽养护、沿海海塘修建等问题,南京军机处提出一个综合解决方案:将工部都水司升格为水利署,设从三品水利侍郎管理,于长江、运河等干流途径州县,增设水利州判、县丞,专司其事。另在南京增设海事署衙门,以正三品海事侍郎总领其事,沿海各府、直隶州增设海事通判、州判,统管一切海塘修建、渔民、商船管理等等。
这套方案若是付诸实施,大概要增加近五百名水利县丞和二十多名海事通判。不过,稳妥起见,水利县丞先于运河沿线、环洞庭湖、环鄱阳湖地区试点加设,海事通判于广东、福建两省试点加设。若运作良好,再于别处推行。
洪诚丘自然知道许纬辰的意图,现在各种开捐纳,监生和举人的数量都有所增加,朝廷的官位有限,就会出现仕途淤塞的问题。增设县丞、通判这种低级官员岗位,既可以疏通一下仕途,又不会增加太多财政负担。更何况,水利和海事确实需要专人专管,原有的知县和县丞要管理一县的钱粮和刑名事务,很难有精力来处理水利和海事。
前线的军报一天天不断,到了五月底,皇帝一行非常准时地到达了热河行宫,并且和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部落首领会盟。蒙古各部都对噶尔丹的横行肆虐恨之入骨,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据蒙古部落首领们说,噶尔丹的驼队行动迅疾,而且手中的罗刹火铳射速奇快,各部都无力与之对抗的能力。
等到了六月中旬,哨探显示,噶尔丹的大军前锋已经离乌兰布通不远了。而福全带领的五千绿旗兵,也已经在乌兰布通布防完成。
历史上,清军就是在乌兰布通与噶尔丹决战,噶尔丹在战术上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歼灭上万清军,但在发现清军援军即将到达前撤离了战场。项绍宽和吕宪华都认为,类似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如果噶尔丹被明军的优势兵力所吓退,那么整个作战计划其实就失败了。
让福全带着绿旗兵去乌兰布通迎战噶尔丹兼诱敌深入,实际上是一个极具难度的工作,要想把噶尔丹的主力引到热河附近,就不能让他看出诱敌的意图。所以项绍宽事先为福全准备了三套作战方案,并且派遣了一组长期跟随自己的总参谋室参谋与福全同行,协助阵前指挥。
具体来说,就是在乌兰布通沿河一带布下阵势,抵挡准噶尔军队的进攻,同时派出一支分队绕行敌军的身后“偷袭”,但故意暴露意图,让噶尔丹击退,然后全军撤退。这样一来,噶尔丹就会认为明军是偷袭失败,所以仓惶逃窜。而撤退过程中,再派一支马队拦截一下准噶尔军,这样噶尔丹就会更加相信明军是真的败了。
军报从热河前线送往京城,使用六百里加急,只需要一天一夜就可以送到。而为了确保尽快对前线的情况作出反应,洪诚丘等人白天在文华殿陪着朱和尭处理政务,宫门落钥之后就到武英殿,和刘国轩、潘兴等人一起用晚膳,晚上就住在偏殿里,以备有什么紧急军务可以直接商议。
到了七月初五的晚上,众人刚用完晚膳,一份六百里的军报送了进来。拆开一看,内容是福全的绿旗兵于六月三十在乌兰布通与准噶尔军大战的战报。据里面所述,福全依计划在河边结木寨布防,噶尔丹到达之后也在不远处布下阵势,并且利用火炮向绿旗兵发起进攻。福全派出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从侧翼包抄敌军后路,并且“成功”被准噶尔军击退,奇袭队伤亡很大,一千人仅有六百余逃回,佟国纲当场战死,佟国维也身中两枪,被他的三儿子佟克多——原名隆科多,改汉姓佟之后改名佟克多,与大哥克书、二哥克新一致——拼命救回。
福全于是率军撤退,还故意丢弃了火炮十多门、火枪二百多支、辎重几十车,并且烧毁了木寨,以示慌乱。噶尔丹果然中计,发动大军追赶。福全又派遣绿旗蒙古参领阿南达率一千骑兵队以骑射的方式阻截噶尔丹,以付出了三十多骑伤亡的代价,成功迟滞了噶尔丹,并且吸引他继续追击。
吕宪华在这份战报里夹寄了一份热河指挥部的评估意见,认为噶尔丹的大军将会在十到十五天内到达热河战场——虽然理论上,噶尔丹的驼队从乌兰布通到热河只需要六到八天的时间,但经过激战的准噶尔军可能会要休整几天。
第十九章 热河战役
热河指挥所的判断刚刚好掐准了噶尔丹行动时间的下限。
郑克臧在热河行宫以北构筑了两道防线,之间相隔约三十里。后一道由近万名卫所兵组成,就在热河行宫以北数里之处,主要防止准噶尔军轻骑绕行偷袭。
前一道是决战的阵势,总兵力接近四万,横向排开好几里宽,由卫所兵和皇家野战军泰山镇、常山镇各一个步兵师组成,兼任师长的是两镇的副都督金汉臣和王藩锡。两个步兵师位于两翼,配有大量轻型火炮,可以防守,也可以向前进攻。中路的卫所兵,使用一种改进后的木质楯车结成阵势,这种楯车平时可以单独使用,人力或者畜力都可驱动,而防守时可以首尾连结,形成阵势。另外,二十多架热气球在阵地后方待命,一旦需要就可以升空协助作战。
噶尔丹的大军在七月十一的中午到达防线的前方。亲自到场督战的郑克臧可以从望远镜里看清噶尔丹骑在马上的样子。
准噶尔大军并没有急于进攻——实际上战争理论和技术发展到了这个时代,即便是草原民族也不再是猛冲猛打,尤其是得到了罗刹国大量军事援助的噶尔丹。
准噶尔大军在噶尔丹的指挥下,依托一座丘陵小山,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阵势。正如穿越者们在史料上读到过的那样,准噶尔大军“将万余骆驼缚蹄卧地,背负木箱,蒙以湿毡,环列为营,名为驼城”。而准噶尔士兵的主要武器,除了弓箭、火炮,还有大量罗刹火枪,无论射程还是射速都超过大明自己制造的火绳枪。
当然,大明也有自己的优势,不但兵力占优,而且拥有英制重炮和燧发枪,虽然数量受到海上贸易运力的限制,远远少于准噶尔大军的罗刹武器。
最重要的是,郑克臧的战略意图是牵制住噶尔丹,不让他跑掉,所以放任噶尔丹结成大营,这样对方一时之间不会撤退,皇家野战军泰山镇、常山镇各一个混成旅将承担包抄任务。混成旅由两镇都督吴淑和赵得胜亲自带队,前来会盟的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可以派人充当带路党,带着明军包抄后路。
七月十一剩下的时间,双方各无动静。准噶尔大军完成了结寨,明军按兵不动。入夜时分,双方各自开起篝火晚会。格里高利历8月的天气,不算很冷,士兵们兴高采烈,各自营寨里的欢歌笑语,对方都能听见。
七月十二清晨,准备完毕的明军开始发动进攻。一时间火炮齐鸣、人声鼎沸。
噶尔丹马上发现了明军与之前遇到的绿旗兵大不相同,不光是数量多火力猛,而且从明军阵地的背后,居然有巨大的绸布球挂着木质吊篮缓缓升起,朝着己方驼城的方向飞来。
这个意外显然打乱了噶尔丹的节奏,准噶尔士兵中的不少人看到热气球,惊恐地相互询问,一时间竟忘了射击。
但明军的攻势很快提醒了他们,打仗不能分神。
噶尔丹不清楚这些在天上飞的东西有什么用,但马上督促手下认真作战。准噶尔军很快火力全开,利用罗刹武器的射程和射速压制明军。
明军的中路指挥是何祐的爱将许捷。许捷自从在绍兴投诚明军以来,跟着何祐打了不少仗,不过出色的大仗几乎没有,最后靠着投诚早、表现得比较忠诚,混了一个三等男爵,算是摸到了世爵的门槛。这一次何祐想要打出自己的威风,自然严令许捷要全力以赴。
面对准格尔军的火力压制,许捷显然没有什么办法,只是要求士兵们依托楯车阵还击,同时指望天上的热气球能够改变战场的局势。
很快,十几架热气球飞到了驼城的上方,向下投掷燃烧瓶——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如果稍有不慎,燃烧瓶可能把热气球本身给点着了。好在热气球的操作员训练有素,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从很高的高度向下投掷燃烧瓶,准确性也不高,而且燃烧瓶本身的威力十分有限,基本上不会引发大火,即使点燃了树木或者某个士兵身上的衣服,也很快会被扑灭。
但无论如何,燃烧瓶攻击对准噶尔军的骚扰作用十分明显,准噶尔军的进攻节奏被打乱,明军趁机用火炮进行还击。气得噶尔丹亲自用罗刹火枪朝天上射击,企图击落一架热气球。当然,这只能是徒劳。
明军的火炮数量很多,虽然大部分威力有限,不过一旦击中某一匹骆驼,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骆驼无法幸存。但这个结果并无什么大效果,骆驼变成了死骆驼,依旧可以当作掩体。躲在后面的准噶尔军士兵照样射击不止。
就这样你来我往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双方各有一些伤亡,但各自的阵型都岿然不动。
郑克臧和项绍宽、吕宪华、何祐不停地商议,不断根据战场形势作出调整。接近中午时分,天气开始变得有些炎热,火炮的弹药也消耗了不少,为了加强攻势,郑克臧下令两翼的野战军步兵师向前推进。
这个命令感觉是理所当然,项绍宽、吕宪华和何祐都赞成这么做,但结果却有些违和。噶尔丹也同时作出了部署的改变,下令两翼的骑兵开始冲锋。
步兵师在阵地战的时候有些优势,不过一旦离开既设阵地,就需要格外小心,必须推着楯车慢慢前进。准噶尔骑兵不是重甲骑兵,并不冲击楯车,而是采用快速移动配合火枪和弓箭射击的方式,试图打乱明军的阵型。
左翼泰山镇一侧,金汉臣见势不好,下令快速收拢阵型,用楯车密集防守,并且用火炮和弓箭还击。右翼常山镇一侧,王藩锡却作出了一个贪功的决定——命令手下的骑兵队发起冲锋,试图将准噶尔骑兵缠住,然后步兵一拥而上展开肉搏。
王藩锡这个决定对两军以及他本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准噶尔的游牧骑兵打法,不愿意与明军骑兵近身肉搏,更不想被数量优势的明军步兵缠住。但明军骑兵的数量很少,一个步兵师只有六百骑兵,战术素养也不如身经百战的准噶尔骑兵,冲上去找对方肉搏,有些神风攻击的味道。
但战场的形势,有时候很难控制。
王藩锡是军阀世家,父亲王进功早年降清,与郑成功、郑经父子两代都交过手,而且颇有战绩。王藩锡投降郑军之后,郑经不计前嫌予以重用,打仗可以说勇敢,也可以说鲁莽。
从郑克臧的望远镜里看出去,王藩锡的手下很快与准噶尔骑兵混战起来,准噶尔骑兵很娴熟地分成几队,开始四面突围,明军的步兵则用楯车和藤牌阻挡,全力收拢保卫圈。比起火枪对射,战斗变得非常血腥。
很快,一支数百人的准噶尔骑兵队突出了重围,飞快地绕向明军阵地的背后,队形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向郑克臧所在的位置扑过来。
“少爷,你先避一避,我带人去阻挡!”林玉龙一直待在郑克臧身边不远处,紧张地关注着战局,等看到准噶尔骑兵队从背后绕行,不等郑克臧下令,自己马上招呼手下准备战斗。
“何子奋,你跟着林团长一起去!”项绍宽忽然朝着发愣的朱和㞷下令。
“是!”朱和㞷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跃上马背,跟着林玉龙迎了上去。
第二十章 郑克臧的噩耗
七月十四的凌晨,横竖睡不着的潘兴和洪诚丘坐在武英殿的东阁,各拥着一壶茶,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盛夏的天气,哪怕寅正时分天亮之前也不觉得冷,只是潘兴和洪诚丘都觉得有些无端的寒意。
七月十三没有军报送到,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从热河用六百里加急,把军报送到京城只需要一天一夜,所以军机处每天都会知道前一天的战况,但七月十三没有军报送到。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声音由远而近,从武英门方向传来,潘兴和洪诚丘都“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快拿过来!”潘兴见通讯兵一路跑来,早早伸出了手,等通讯兵到了面前,急急忙忙地帮着他将绑在身上的包袱解下,直接摊在地上,取出里面的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的封口用火漆烧了,潘兴一边用指甲抠,一边问道:“战况如何?”
“我……我军大胜,敌酋噶尔丹……向……向北逃窜。”通讯兵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为何昨日无军报送到?”
“昨日……昨日战况激烈,来不及……”
“行。”潘兴不等通讯兵说完,挥了挥手,“下去歇着吧。”
“是。”通讯兵转身下去。
潘兴朝着值夜的书佐说道:“回头给他一面功牌,记档。”
“是。”书佐答应道。
潘兴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取出了军报,在桌上铺开了,洪诚丘移过来一盏宫灯,两人凑近了看。
“我军与准噶尔军激战,由早九点至中午十二点,准噶尔军突破我军右翼防线,以骑兵数百偷袭我指挥所,被警卫团击退。我军右翼指挥官、常山镇副都督兼步兵师师长王藩锡阵亡。”
“靠!”洪诚丘读到这里,不由得吐出一句脏话。军报第一段就死了一个少将,那后面能打成怎样就有些恐怖了。
潘兴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读:“战至下午二时三十分左右,我军突破准噶尔军左翼,毙伤敌将多人。准噶尔军倚仗驼城负隅顽抗,我军发起总攻,都指挥使许捷、都指挥同知傅成阵亡。”
“靠!!”洪诚丘越发惊恐,“这两个都是从浙江起就跟着我们的人,怎么都折在这里了?”
“至下午四时左右,我军击毁准噶尔军驼城一侧,左翼指挥官、泰山镇副都督兼步兵师长金汉臣率军突入,斩杀数千。准噶尔军驼城瓦解,噶尔丹率军数千向西北逃窜。残余步骑近万向我军投降。”
“靠!!!”洪诚丘大喝了一声,“打个胜仗还打得这么艰苦!”
“是啊,还跑了几千敌人,真可惜。”潘兴又摇了摇头。
“咦,不对,这里还有。”洪诚丘忽然发现,军报里还夹着一封信,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寥寥数语,却看得洪诚丘瞳孔放大。
“咋啦?”潘兴发现洪诚丘表情有异,紧张地问道。
“信上说,我军伤亡数千人,有点多。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洪诚丘咽了一口唾沫,“最重要的是,郑克臧身中两箭,其中一箭射穿了肩胛骨,伤势很重。”
“啊?!那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信上说,很难讲,要我们抓紧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潘兴彻底紧张了起来。
“……”
洪诚丘默不作声,潘兴自然知道事情大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刘国轩过来商量?”
“嗯……”洪诚丘犹豫了一下,觉得下不了决心,“暂时先不去叫他吧,这事我也想不清楚,要不先叫老姜和鼎爷过来商量一下?”
“好。”潘兴也马上意识到,郑克臧重伤这件事,暂时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承志和王鼎这些天都住在武英殿的东侧廊房,所以叫他们起身就是了。洪诚丘让人赶紧去御膳茶房弄了些点心,四人围坐在一起,屏退了书佐和值夜太监,一边吃一边商议。
姜承志对战况如此惨烈也是非常意外,只是一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办法的重任,自然又落到了王鼎的身上。
王鼎一边吃,一边听洪诚丘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已经显得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最重要的,第一是保密。等会儿刘国轩来了,肯定要看军报,不能不让他看,但这封密信暂时先由潘兴贴身藏好,不要泄露了。第二,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姜承志还不太理解王鼎的意思。
“对,最坏的打算。”王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好像掌握着中枢大权,随时可以呼风唤雨,皇帝、太子、内阁众官员,乃至于刘国轩、曾养性这些军队实力派,都要按我们的要求行事,都是基于同一个原因。”
“郑克臧的授权。”洪诚丘马上明白了。
“嗯。军机处无品无级,只是以招讨大将军的名义下达政令军令。如果郑克臧不幸去世……”
其余三人都被王鼎的这个假设说得一激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姜承志问道:“那郑克臧若是不幸去世,让他的儿子郑安明继任招讨大将军,行不行?”
“行是行,但没用。”王鼎连连摇头,“大明不是日本,招讨大将军不是幕府将军,并不是制度上被整个官僚集团接受的摄政职位。郑克臧能授权我们做那么多事,根本在于他是那个带领郑军再兴大明的人。他若是不幸去世,儿子郑安明才九岁,怎么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也对。那现在怎么办?”
王鼎又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建议,作最坏的打算,期望最好的结果。先写一封密信,急送南京,交给老许。把所有的事情跟老许说清楚,让他早作准备。最重要的是,把在南京的郑氏宗族和一些东宁旧勋贵集中起来,告诉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把他们团结起来,支持军机处。”
“这……这好办吗?”潘兴觉得王鼎的这个想法过于理想化了,毕竟那么多人不是想团结就能团结的,如果郑克臧死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心生异志。
“当然不好办。我只是提这个想法,具体要老许来办。他要怎么办,我只能假设他有办法。”
“好吧。”潘兴无奈地表示同意,“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等着前线的进一步报告。绍宽他们不在军报里说,专门写密信,就说明郑克臧伤势不轻,具体是就地调养,还是送回来京城休养,还要等他们通知。”王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这里就要外松内紧,表面上按照报捷处理,用邸报明示百官,实际上要调动军队,把整个京城的防务接管起来,以防万一。”
洪诚丘听完王鼎的建议,挠着头想了想,说道:“那不如这样,先从羽林苑再调一批护士,连同纱布、药品一起送往前线,希望有帮助。京城防务,京卫指挥使冯圣是迅哥儿的亲信,让他加强城门防守,锦衣卫指挥使尚之瑛还算信得过,让他加强城内的巡逻。三支西洋卫队,全部进入皇城当值,至少要能保护太子和我们的安全。”
“光这样还不行。”王鼎扫视了三人一眼,“你们觉得,如果郑克臧遭遇不幸,谁最有可能搞事?”
“肯定是几个军头,主要就是曾养性、马宝二人。”
“不错,那么趁他们还没得到消息,抓紧把他们疏散到外地去,免得生事。”
“怎么疏散?疏散去哪里?”
“这样好了。湖广总督明珠前几天上奏,说湖广整军基本完成,请朝廷派员视察。我们就派马宝和一位王爷去视察验收,马宝应该不会起疑心。”王鼎说道,“至于曾养性,这个人精得很,赶不走的。我们要是赶他,他肯定要起疑心,更不会愿意走。”
“那怎么办?任由他去?”
“那也不行。”王鼎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就以军情紧急,需要随时商议为名,让他也住到武英殿里来,这他总不好推脱。然后在让锦衣卫侍卫处不动声色地调遣几个侍卫,包括他的孙子曾桦在内,去南京办一趟简单的例差,然后通知老许,把曾桦留在南京。曾养性就这么一个孙子,只要把曾桦掌握在手里,就不怕他乱来。”
第二十一章 令人忧心的凯旋归来
四人商议已罢,各自分头行动。潘兴留在武英殿,与刘国轩等人商议支援前线的事务。姜承志和王鼎回文华殿,等着朱和尭前来理政。
洪诚丘把王鼎的建议记在心里,先到羽林苑找鲍婧,商议选调护士的事。
鲍婧查阅了一下记录,京城几乎所有的现役女护士都已调往热河前线,目前能调动的只有高中护理科二百四十人的高三学生,她们的学业已经基本完成,正好也要安排实习,可以调往前线。另外,内廷还有一些学习过护理的小太监,可以一并送去。至于纱布绷带之类,需要到被服厂的仓库去看看,大约是有一些的。
洪诚丘于是将事情拜托给鲍婧,约定后天一早准备就绪。然后又前往锦衣卫衙门找邹树人。
邹树人听说要加强京城警卫,抱着茶壶想了想,说京卫指挥使司和锦衣卫的部署不能随便改,改动不但麻烦,而且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洪诚丘于是便问邹树人有什么好主意。
邹树人说,京西香山大营里,屯驻了一个卫戍旅,总共辖有六个营,其中两个营是由羽林苑毕业生组成的,最为忠诚。如果把这两个营调到京中,那安全保卫就基本无忧了。
洪诚丘觉得很奇怪,问如果调动卫戍旅进京,岂不是更引起注意。
邹树人便说,京卫和锦衣卫的兵力暂时够用,自己只要去一趟西山营,让卫戍旅那两个营作好准备,然后某一天突然发一到调令,让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进城接管防务就行了。
既然邹树人说行,那么自然就行。
洪诚丘于是转了一圈,回到文华殿。
姜承志和王鼎已经把前往武昌的人选确定好了,由舒城王朱慈熺作为钦差,和马宝一起前往武汉。旨意已经交内阁草拟。
马宝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欣然领命上路。湖广整军工作历时数年,主要的任务是同时解决征伐吴世璠产生的冗余兵力问题和大西南地区的防务问题,所以要在湖广省内选址设立卫所,并且安置士兵和中下级军官,此事成功之后,经验就可推广到四川、云南和广西三省。马宝作为枢密同知,在刘国轩不能离开京城的前提下,是前去视察最合适的人选。
同时,由尚之瑛从锦衣卫侍卫处挑选了六十名侍卫,保卫朱慈熺和马宝的安全,其中当然包括三等侍卫曾桦在内。为了能让整件事看起来自然,姜承志和王鼎调拨了一批劳军物资装船,又给了马宝一道太子谕,等到了南京之时,可以再从南京拨领白银五万两用于劳军。这样一来,就好解释为什么要到南京绕一下。
朱慈熺和马宝出发之后,后续的军报很快传来,热河战役的最终结果也差不多清晰了。明军的包抄部队在噶尔丹率残部向北逃窜时,成功将其堵截在了乌兰布通附近,并且在激战之后,消灭了剩余的大部分准噶尔军。噶尔丹手下的几名心腹战将带着一百多骑兵,拼死掩护噶尔丹杀出重围。
虽然最后还是让噶尔丹本人跑了,但此次战役的战果与历史上的乌兰布通之战相比,已经大为改善。历史上的乌兰布通之战,准噶尔军的主力顺利撤退,几年后就恢复了战力,并且和清朝之间爆发了更大规模的昭莫多之战。
而本次热河战役结束之后,根据战场计点的情况,准噶尔军三万人,大约有一万两千在战役的第一天战死,八千多人向明军投降,有三千多人在后续的截击战中阵亡,近四千人投降,另有约两千人不知所踪,可能在撤退途中死亡或者走失。
明军方面,损失也不小。两个野战军各有超过两千人的伤亡,许捷指挥的北直隶卫所兵伤亡六千多,截击部队两个混成旅和察哈尔蒙古军、八旗满洲军各有少许伤亡。
虽然打出了一比三的交换比,算是一场比较完美的胜仗,但是伤员一下子就把战地医院给塞满了。洪诚丘未雨绸缪派出的支援队,算是勉强能满足前线的需要。
当然,军机处最关心的,还是郑克臧的安危。
项绍宽送来的第二封密信里,报告说郑克臧伤势已经稳定,和皇帝一起,由他本人护送,正在从热河行宫回京城的路上,大约会在二十天之后到达京城。吕宪华、李书同、王建国等人暂时留在热河行宫,与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部族王公商议喀尔喀蒙古地区的善后问题。
听说郑克臧伤势稳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目前知道郑克臧伤情的人不多,除了穿越者,刘国轩是唯一一个。潘兴于是和刘国轩商议,再派一队人前去和项绍宽会合,以策万全。
南京军机处的响应倒是很快,半个月之后,洪诚丘就收到了许纬辰的回信,信里说,已经按照最坏的可能性,制定了一个应急计划,以为郑克塽的儿子郑安世庆祝周岁生日为名,将郑氏宗族和东宁勋贵聚集在南京,以备不测。另外,许纬辰在信中建议,如果有可能,尽快让皇帝南巡,只要把皇帝掌握在手中,主动权就不会旁落。
王鼎对许纬辰的这个想法深以为然,建议洪诚丘和姜承志早作准备。二人于是又以检视漕运为名,要求河槽总督靳辅尽快提交运河沿线情况的报告,准备让皇帝沿运河南下。
终于,到了八月初六,皇帝和郑克臧的庞大队伍到达了京城。
郑克臧的情况比项绍宽在密信里描述的要糟糕。或许是项绍宽已经预想了郑克臧重伤有可能造成京城局势不稳,所以在密信里淡化了郑克臧的伤情。
在洪诚丘看来,郑克臧极为虚弱,只能躺在二十四人抬的大轿里。
这种大轿虽然没有前明首辅张居正的三十二人抬超级豪华大轿那么夸张,但也已经相当豪华和实用了。轿子有一丈二尺见方,轿中分割成内外两间,就像一个上面封口的“凹”字形,内间是卧室,外间两翼分别放着茶炉茶具和恭桶洁具。郑克臧躺在内间卧室里,项绍宽又从战地医院的护士里挑选了三名身材尤其娇小的,三班倒轮流在轿子里伺候郑克臧,不当班的两人便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休息。
队伍进城之后,夹道欢迎的百姓山呼万岁,在他们眼里大明王师又打了打胜仗,凯旋归来。洪诚丘看得出项绍宽脸上苦涩的笑容,知道事情并不轻松。
皇帝自有王孝义伺候着回宫。项绍宽和洪诚丘护送着郑克臧到南宫招讨大将军府休息。一路上项绍宽告诉洪诚丘,当时噶尔丹的骑兵快速向郑克臧冲来,林玉龙带着警卫团用藤牌和楯车硬顶了一波进攻,总算没让准噶尔骑兵杀到郑克臧身边,代价是林玉龙本人中了一箭,手下也战死了几十人。但即便如此,准噶尔骑兵的弓箭向着郑克臧密集射击,居然有一支射中了肩胛,可能伤到了肺。所以郑克臧的外伤虽然已经痊愈了,但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咳嗽不止,痰里面带着血。
听项绍宽如此说,洪诚丘大体明白了,郑克臧肯定有内出血和感染,这两样以现在的医疗条件都无法治疗,只能安静调养,希望吉人天相。
第二十二章 危机下的团结
郑克臧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军机处召开秘密会议,商讨事情的前景。与会者除了穿越者,就只有刘国轩和陈永华。
陈永华已经在头天晚上去招讨大将军府看望过郑克臧,女婿的虚弱状态,让陈永华感到非常揪心。现在不光是穿越者们要找陈永华商量,陈永华也迫切希望穿越者们拿出一个方案来,万一宝贝女婿不在了,陈氏的家族权势和地位都会一落千丈。
会议的基调是王鼎和许纬辰一致认可的原则——尽量宠络陈永华和刘国轩,以确保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始终站在自己一边。当然,这两个人还是小有区别的,陈永华因为郑经的缘故,知道穿越者们的来历,但刘国轩不知道,所以陈永华可能比刘国轩更天然倾向于和穿越者们合作。
会议一开始,大家就先达成了一个一致:无论如何都希望郑克臧能够康复,但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
刘国轩非常诚恳地表态,如果郑克臧有不测,自己绝对拥护郑安明继任招讨大将军。对于这一点,其他所有人都不会反对,但陈永华和姜承志都提出,郑安明年纪尚小,如果出任招讨大将军,那么文官们必然要出来闹事,认为明明皇帝和太子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需要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来“总摄一切军政事务”,武勋功臣们也会因此推波助澜,要求归政皇帝。但若是归政皇帝,那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赞成。
于是,王鼎综合自己和许纬辰的想法,提出了一个整体的计划:以南巡为名,让皇帝到南京去住一段时间,因为皇帝本人曾长期生活在南方,皇后和嫔妃更都是苏南和浙江人,时常会想念江南水乡的景色风情,所以让他们南巡,他们肯定欣然接受。同时,再以探视兄长病情的名义,让郑克塽和郑克壆赶来京城,如果郑克臧真的不幸去世,那么就拥立郑克塽为招讨大将军。郑克塽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别人就不好以年幼为名,反对他出任招讨大将军。
这个方案看起来非常合理,但刘国轩和陈永华的积极性都不高。刘国轩一介武将,只服郑克臧这样的充满军事天赋的帅才,对年轻而且没有任何战场经验的郑克塽看不上眼。陈永华本来就不喜欢郑克塽,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冯锡范的女婿。
王鼎自然知道二人的心思,便进一步提出几条建议,争取二人的支持。
首先是对陈永华的子侄们作出最新的安排:现任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总经理的陈梦炜升任南京工部侍郎,并且大明近海运输总公司总经理的继任人选由他指定。陈梦球在广西当了三年学政,原地转任布政使,又已经过了三年,即行降旨转升河南巡抚。陈永华的三子陈梦衡现已二十五岁,国子监肄业不到一年,正在南京户部历事,期满之后放苏南大县县丞,这也是吏治改革之后监生能得到的最好的职位。至于在山西巡抚任上已经五年的侄子陈绳武,因为政绩乏善可陈,贸然升官必遭人非议,不如平调进京,改任枢密佥事,枢密佥事是枢密使的佐贰官,事体清闲,不像封疆大吏那样辛苦,但品级一样,可以在京城多享受一下生活,过几年资历届满,再转任兵部尚书,就可以免去诸多口舌。
而刘国轩这边,王鼎给出的方案是:次子刘德仁接替阵亡的王藩锡出任常山镇副都督,晋升少将。三子刘德杰叙镇守升龙和多次平叛功劳,于原一等公爵位上加给三等男爵俸禄,该爵日后可以指给任意子孙。刘国昌自湖广水利道再升一级,出任洞庭湖水利防汛总司副河总。刘国轩兄弟好几个,除了刘国昌外,都在南京内务府任职,可以行文到南京军机处,安排两个外放地方官的差事。
两人对此自然是满意,循例推托了一番,便欣然受之。
不过,陈永华对郑克塽依然不放心,觉得这个孩子自幼失于管教,早些年就曾多次在南京街头殴打路人,现在就算年纪渐长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出任招讨大将军似乎还是不妥。若是此人大权在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永华的担心不无道理,王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姜承志于是提出,离郑安明成年也只不过七年时间了,让郑克塽暂时出任招讨大将军也没那么恐怖,毕竟这个孩子看到军机处的几位大叔还是颇为忌惮的。而且,郑经的三子郑克壆也已经十七岁了,如果三年之后,郑克壆行了冠礼,让他来接任招讨大将军的职位,那么郑克塽其实也就当三年多而已。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刘国轩和陈永华都觉得可行,洪诚丘和王鼎虽然觉得这样还是有点冒险,但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于是,一群人计议停当,各自付诸实施。
陈永华以内阁名义,上奏皇帝,以大战过后,北境不宁为理由,请他到南京暂住。这个理由虽然有些荒诞——热河战役时,朱慈炤人就在热河行宫,离战场不足百里——不过朱慈炤也不管,反正定下了躺平的策略,去就去了。
而且,朱慈炤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去南京。说来话长,光复京城之后不久,按制就要处理崇祯朝帝后名分和陵寝事宜。此事本来并不复杂,朱慈炤是崇祯帝朱由检的儿子,崇祯帝前后只有一任周皇后,于甲申国难之时与皇帝一同殉难。朱慈炤的生母是皇贵妃田氏,于甲申之前两年病逝,葬于昌平天寿山。按照前明旧例,田皇贵妃应追赠为皇后。
崇祯帝在位十七年,国事日蹇,因此从未为自己修建陵园。甲申之后,李自成打开田皇贵妃之墓,将崇祯帝与张皇后一同葬入,并且在旁边陪葬了太监王承恩。大明复兴之后,自然应该重新选址,为崇祯帝后兴建陵寝,如今新址已经选定,工程也已在进行中。
此事本该到此为止,但有大明特色的事情就来了。崇祯年间,外界对田妃父女就毁谤不断,文人笔记中就多有“田妃父宏遇陕西人,久住在京,曾为千总官,其妻吴氏,妓也。田妃亦非其女”之类的毁谤之语。朱慈炤身登大位之后,按理说文士们应该消停一些,但偏偏不能,又出现了“帝每日召田贵妃,妃例御凤舆,由小太监异之而来,是日异者改为宫婢。上问故,曰:小太监多恣肆无状。叩其实,曰:坤宁宫太监狎宫婢,故远之耳。上色动而搜其处,获得狎具,盖宫婢各有太监为腻侣,所谓’对儿’又名’对食’。上骤怒,立遣诸小太监,中宫因怼恨成疾,呕血。有老宫人曰:田妃宫中,独无对几乎,亦可搜之。已而果然,上疑始释”这样绘声绘色传言——其实太监宫女对食在后宫很常见,田皇贵妃用宫女换太监抬轿并不涉及到此,不过是寻常调动,结果还是被人拿来编排。
另外,几年前朝廷曾下旨寻访周皇后之父嘉定伯周奎的后人,以及田皇贵妃之父田弘遇的后人。周奎有一孙周德润,清时居于京城,很快被找到。但田弘遇的几个弟弟和儿子都在甲申之变中罹难,并无后人,朱慈炤对此事也十分在意。
因此,朱慈炤一直在督促许纬辰寻找田氏后人,以及查找那些传言的源头。最近据说有些眉目了,所以想去南京和许纬辰面谈。
第二十三章 大战后的善后
皇帝南巡,走的是运河水路,由潘兴和那粹陪同,预计一个月可以到达南京。
郑克臧的病情时好时坏,不容乐观,就一直在南宫将养。岳亮领着太医来看过几次,开了些药,虽然吃着比不吃强不到哪里去,好歹是个心理安慰。
南京方面寄来急件,告诉洪诚丘和姜承志,已经按照要求,安排郑克郑克塽和郑克壆上路进京,并且建议按照郑克臧去世的情况来预先准备仪注。
不过,眼下还不能只围着郑克臧转,刚刚打完了热河战役,需要为这场大战善后,事情多得是。
这次战役虽然大获全胜,但美中不足之处是仍然被噶尔丹逃走了。不过,噶尔丹这次近乎全军覆没,不但短时间内无法卷土重来,而且他本人在准噶尔汗国的统治也会受到威胁,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已经与他翻脸,很可能趁着这次的机会对噶尔丹下手。当然,噶尔丹本人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会带着残部留在喀尔喀蒙古西部的科布多,并不回到伊犁,这样可以通过继续征服周围的弱小部落充实实力,并且躲避策妄阿拉布坦的锋芒。
关于今后的对策,项绍宽在从热河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到了京城之后,又反复和王鼎、姜承志等人商讨,最后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方案:与噶尔丹和解!
目前来说,噶尔丹元气大伤,不但对大明再无威胁,对蒙古各部的压力也小了许多,反而是策妄阿拉布坦如旭日东升,慢慢在准噶尔本土站稳脚跟,并且成为了各部首领,实际上已经取代了噶尔丹,成为大明在西域的头号对手。按照真实历史的脉络,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他和他的儿子噶尔丹策零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先后与清大将军王胤禵、大将军年羹尧、傅尔丹、岳钟琪等人交手,甚至打出了让雍正帝吐血的和通泊大捷——站在清军的角度是大败,京城之内八旗家家挂孝。
也就是说,经过了这一次的热河战役,噶尔丹其实已经从大明的对手,降级成了能够影响大明西域安全局势的第三方,和噶尔丹和解其实是目前的最优解。
项绍宽又召开枢密院会议,听取众人的意见。刘国轩和曾养性这两个武夫不会考虑太多战场以外的事,不过都觉得,因为郑克臧伤情不明,倒不如暂时按兵不动,讲和也不是不行。
倒是裕贝勒金福全递给了项绍宽一张纸条,让项绍宽大吃了一惊。纸上用非常漂亮的行楷,写了一百多字的建议,大意就是与噶尔丹和解,联手防备策妄阿拉布坦。
项绍宽连忙问这是谁写的。金福全回答说,这是自己去看望弟弟一家时,给孩子们讲前线的情势,金胤礽听完之后就写了这段话,请求自己带给项绍宽。
项绍宽对金胤礽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见解大感惊讶,说如此后生可畏,有空一定要见一见。
何祐见项绍宽说到后生可畏,便说这次战役,榆林王朱和㞷迎击准噶尔骑兵有功,应该为“何子奋”叙功。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说朱和㞷第一次登上战场,居然跟着林玉龙打出了一个局部胜利,看来也确实有些天份。项绍宽也十分满意朱和㞷的表现,至少说明自己把他带在身边算是个正确的决定。至于叙功,可以交由枢密院按例办理。
不过,说到为热河战役善后,多少还是有些心情沉重。无论是项绍宽还是何祐,都觉得两个集团军训练有素,加上兵力优势,应该打出一场大胜,可惜明军伤亡也达到了万人以上,其中战死的达到三成。阵亡将士的家属都要抚恤,有功之人还要叙功授奖。按照军机处拟定的章程,凡在定永十年勋臣封爵之后再立功勋者,可以在原有基础上对世爵、世职进行升等,原无世爵、世职之人,只要军衔达到大校以上,也可以获得授予,至于原本职务低微的,甚至是士兵,只要立功得牌,都可以晋升军阶。
让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一次在热河搭建的战地医院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万多伤亡的明军当中,有八千多人负伤轻重不等,在送医院看护之后,大部分很快康复。战地医院只有六十名大夫,主要处理刀剑外伤,康复率高除了严格执行消毒规定,伤口感染较少之外,一千多名羽林苑医护专业毕业的女护士功劳很大。很多时候士兵在负伤之后,需要更多的情绪安抚,以鼓舞他们的生存欲望,尽管护士们并不参与治疗,但对士兵们的照顾确实起到了作用。护士的酬功方案由项绍宽和鲍婧商定,给每位护士赏银十两记档,将来嫁人的时候一并支取。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补充伤亡部队的兵员和将领。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出现激烈博弈卡位的情况。这一次两个野战军的不可逆减员——包括战死和残疾——都是千人的规模,不算太严重,正常轮戍两年之后就会补充满员。但北直隶地区的卫所军损失就大了,总计两万人的部队,减员大约三千人,需要从其它地方征调,尤其是部分指挥使、指挥同知以及分队长的缺额,让曾养性和何祐大吵了起来——何祐认为这部分职位应该由自己来组织补充,而曾养性则借着转业安置衡山镇部分大龄军官的名义,要求获得这些缺额,而衡山镇是以曾养性、马九玉的旧部为主,曾养性此举显然是要让自己的手下更多地渗透到京师周边的卫所。
项绍宽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曾养性的用意,不过衡山镇目前部署在云南,地处边陲,将士思乡也是难免,若是允许将一部分大龄军官和士兵转来京师周边,也能让这些人感恩,起到收拢人心的效果。因此当场决定,由枢密院遣使到云南,协调组织挑选两千人来京,补充卫所缺额。剩余一千个缺额就由何祐安排。这么做虽然曾养性和何祐两人都有些不满,但又都能接受。
最后一个问题是俘获的准噶尔军,总数有一万三千那么多,有些是蒙古人,还有一些是西域其它族人,目前都被囚在热河大营。何祐的意思是放了这些人,任他们自生自灭,因为这些人不太可能忠于大明,而且数量太多,不但消耗粮食,还存在暴动的隐患。尚之节也持差不多的观点,觉得目前粮食调拨已经有些困难,何必再养着这些人,不杀掉已经算对得起他们了。
项绍宽自然又是不同意,觉得这么做不符合大明皇军仁义之师的行为准则,而且目前要与噶尔丹议和,想要让他来掣肘策妄阿拉布坦,就必须让他恢复一部分势力。
裕贝勒金福全于是进言,俘虏中的蒙古人,可以挑选一部分来京师,充实绿旗蒙古兵的实力,剩余的部分就分给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人,作为他们之前被噶尔丹攻击所受损失的补偿。挑选的标准也很简单,满人本来就有一个成熟的办法:凡已经出痘的,可以来京城,尚未出痘的就不要。
这个办法让项绍宽大为赞赏,金福全于是继续提出,对这次战役当中阵亡的绿旗将领、士兵进行抚恤,并且对有功之人给予奖励。项绍宽表示同意,让金福全提报一份完整的名单上来,并且宣布,由于绿旗满洲人战损不少,决定从关外八旗每一旗挑选一百户作战有功之人,抬入绿旗,既补充绿旗的人数,也算是对关外八旗的奖励。
第二十四章 郑氏兄弟进京
接下去的问题就是如何找到噶尔丹并且和他议和。
金福全对此也有些经验,认为如今已是秋天,牧草开始枯黄、河水也开始枯竭,噶尔丹不会乱跑,肯定会撤回科布多。金福全顺势推荐傅马齐、傅马武兄弟二人以及阿南达之子阿喇纳,作为朝廷使者,出使科布多,与噶尔丹见面,请他到张家口会盟。
项绍宽对金福全的这个建议也是照单全收,并且下令准备二十辆大车,装载粮食、布匹、棉衣、药物、陶瓷器皿等非常实用的东西,作为取信于噶尔丹的礼物。
傅马齐、傅马武兄弟在乌兰布通之战中表现中规中矩,阿喇纳跟着父亲阿南达一起阻击噶尔丹,也相当英勇。但因为这次狙击战无甚斩获,所以都不能叙功,只是受赏了一些银两。这次福全推荐三人出使科布多,有成全三人之意。项绍宽当然知道,也乐观其成。
事情商议完了,便各自散去,所有人按照计划开始忙碌。
郑克臧的病情依然反复,虽然略有起色,也只能在南宫里散散步,不敢随便外出。姜承志抽出时间,陪着年幼的郑安明在皇宫各处转悠,熟悉环境,也顺便拜见一下太子。
朱和尭很喜欢这个孩子,请他吃了点心,又问他家里的事情。郑安明也如实说,家里还有姐姐和弟弟,姐姐郑如儿已经十一岁了,弟弟郑安德刚满三岁。
朱和尭又问近来读书的情况,郑安明也一一回答,说自己尤其喜欢跟洋先生学算术天文。朱和尭十分高兴,鼓励他多花些心思,又送了郑安明一件地球仪,让他早些回家去。
等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为了营造安详的气氛,洪诚丘和姜承志决定如去年一样,前往清华园赏月。虽然皇帝皇后不在京城,郑克臧也无法前往,但该去的其他人都要去。今年为了显示朝廷恩典,又特谕金胤礽一家——当然不包括金玄烨——以及在乌兰布通立功的佟国维、佟克多父子也一同前往。乌兰布通之战,佟国纲阵亡,佟国维受伤,佟克多拼死救出父亲,并且抢回了伯父的尸体,立了功劳,被授予了骑都尉的世职。别看这是世职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但在整体败仗的情况下获得,已经是很大的荣誉,而且在绿旗满洲人当中,得到过这个职位的人并不多。
南京军机处也有信来,说郑克塽、郑克壆两家在庆祝了郑安世周岁之后,于中秋节后的第三天上路,乘坐海船进京,半个月内就会达到。
实际上,两兄弟的座船正好遇上顺风,九天之后就到达了天津港,然后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从天津赶到了京城,趁着天黑落钥前赶来南宫探望。
郑克塽和郑克壆其实有挺长时间没有见过郑克臧了,因为郑克臧一直在京城筹划北方的战事,这几年都没有回南京。郑克壆比几年前长高了很多,陈三娘和项绍宽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
两兄弟问起郑克臧的病情,陈三娘告诉他们,情况算是稳定,但也没有好转,人可以起坐吃饭,但睡得不安稳,有气无力,时常咳嗽,痰里带血。
郑经去世的时候,郑克壆还小,基本上就是跟着这个大哥长起来的,听陈三娘这么说,不禁伤心落泪。郑克塽骄纵成性,目中无人,往日又时常会被大哥训斥,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在项绍宽定力十足,面不改色,不与他计较。
两兄弟在陈三娘的陪同下,进到里屋,看望了一会儿郑克臧,说了几句问安的话。郑克臧耐不了太久,两兄弟于是又退出来坐下。
陈三娘自去忙碌,郑克塽便问项绍宽,大哥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怎么办。
项绍宽不打算和他说实话,只说郑克臧养病期间,希望两兄弟在京帮手,京城一切如旧,不必担心。
说罢,就让人安排兄弟二人前去哕鸾宫暂住,并且嘱咐哕鸾宫的首领太监,好生伺候,但尽量不要让着两兄弟乱跑。
南京军机处很快又有信来,说皇帝一行如期到达南京,在紫禁城安顿。南京紫禁城这几年又有所修缮,除了三大殿实在没钱也没木料进行重修之外,后宫的东半部分也基本复原。皇帝这几年又选纳了好几位妃嫔,还生下了几位公主,好在现在有足够的地方居住。
到了九月底,局势大体平静,京城已经完全从热河战役的紧张空气中摆脱出来,朱慈熺和马宝也上奏说,湖广验收和劳军的事情基本办妥,准备择日启程返京。唯一不好的消息是,镇西将军、荆国公陈世凯已经过了六十大寿,多年征战留下一身伤病,如今一遇阴冷风湿便周身疼痛,难以继续带兵,请求回京养老。项绍宽于是让枢密院下达行文,让陈世凯随朱慈熺和马宝返京,镇西将军印暂时交由副将牟大寅管理。
关于陈世凯的继任人选,自然又少不得一番争夺,这次是刘国轩和曾养性都想安插自己的人手,项绍宽固然不想曾养性得逞,也不想刘国轩的势力再扩大,但又不想过于得罪二人,于是提出一个一连串的调整计划:现任招讨大将军警备团团长林玉龙,叙热河战役护驾和歼敌之功,升任野战军泰山镇副都督兼步兵师师长,原任副都督兼步兵师师长金汉臣也叙功升任都督,原任都督吴淑调任衡山镇都督,加一级记档,原任衡山镇都督白显忠出任镇西将军。同时,以湖广整军顺利完成为由,将镇西将军再度移镇云南昆明,牟大寅在完成交接之后回京聆训候命。这样一来,曾养性如愿拿到了镇西将军的位置,但权势从整个大西南收缩为云南一处,刘国轩的亲信吴淑掺进了衡山镇,而泰山镇的正副都督都是亲近穿越者的人,基本上算是被穿越者们彻底掌握。
曾养性和刘国轩各有各的满意之处,自然同意这个方案。林玉龙反而闹情绪,不想离开少爷郑克臧。项绍宽便劝他说,少爷身负重伤,一两年里不会再出兵打仗了,与其留在京城赋闲,倒不如去野战军锻炼锻炼,过几年等少爷身体好了,再跟着少爷出兵打仗。林玉龙的一个巨大优点就是好糊弄,而且又特别敬重少爷的师父项绍宽,被三言两语哄了去赴任。
郑克臧的身体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略有些起色了。陈三娘便提出,京城要入冬了,天气寒冷,不利于康复,不如抓紧时间南下,回南京或者杭州调养。
项绍宽和洪诚丘等人见郑克臧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也觉得陈三娘所说有理,便决定送郑克臧全家以及两个弟弟南下。
郑克臧当然要听老婆的话,不过对塞北的战事还是有些顾虑。项绍宽便劝他,如今噶尔丹难成气候,罗刹国那边也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不妨先去南方休养,等身体养好了,北方有事的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既然陈三娘和项绍宽都劝自己南下,郑克臧也就听从安排,登船上路——当然,为了郑克臧的健康着想,不会再坐海船,而是坐画舫沿运河南下。正好,南京军机处有信送到,请唐云沛、谢成武二人南下南京,有事商议。唐云沛、谢成武二人正好与郑克臧同行,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为了照顾郑克臧的身体状况,南下的队伍每天只行一站,大约五十里左右,花了四十多天才到达南京,离开冬至祭祀大典,只有六天时间了。
第二十五章 五座王府
船队到达南京之日,许纬辰早已带着南京的重要官员们在仪凤门码头迎候。
郑克臧一路上都在画舫内休养,并无太多舟船劳顿,所以显得精神尚好,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下画舫。
许纬辰连忙迎上去,问了问郑克臧一路上是否安好,然后叫过来三十二抬的大轿,让郑克臧和陈三娘登轿——这三十二抬的大轿是南京军机处专为这次郑克臧南来赶造出来的,轿身比二十四人抬的大轿更加宽大,里面卧室、茶灶、厕所俱全。南京城规模本来就比北京城还大,这几年军机处主持城内道路拓宽修整,比原来更加宽阔气派,行走三十二抬的大轿,竟然也毫不局促。
郑克臧不在南京期间,军机处又对吴王府进行了扩建和修缮。吴王府原是清朝设立的江宁织造衙门,分东西两府,西府是个江南水乡风格的大花园,东府是七进四路的大宅。军机处考虑到王府的整体美观,以及将来郑氏人丁兴旺的实际居住需要,向东再拆迁了十丈地皮的民居,在原东府的东侧再建了一路建筑。同时调整了原有建筑功能和通道结构,使得整个吴王府里长史司、仪卫司、奉承司以及前殿后庭的格局得到完善。
三十二抬的大轿到吴王府门前落下,陈枫和马心如早已在门口等候,将郑克臧迎入府中,到寝宫休息。郑如儿和郑安明年纪较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小院,由太监和姑姑们陪着独立居住,郑安德随母亲陈三娘住在王妃寝宫。这几年郑克臧还纳了两位侧妃,也有各自的独立住处。一切的一切都胜过在京城一起挤在南宫里。
许纬辰和陈枫、马心如交待了几句,吴王府上下的生活都要陈枫加以协调,马心如则暂时放下其它事情,专心照顾郑克臧的康复事宜。随后,陪着唐云沛和谢成武回到紫禁城武英殿。
唐云沛和谢成武一直都不清楚,许纬辰要自己来南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坐下便开口询问。许纬辰自然也就开门见山告诉二人,这一次请他们来,是有几件大工程想要和他们商议。
第一是南京五位太祖宗室的王爷府邸。自从南京光复以来,鲁王和奉新王、巴东王、乐安王、宜春王等五位太祖宗室一直住在由清代满人官邸改成的王府里。这些官邸面积狭小不说,格局形制也不合规矩——不是不符合前明的王府规矩,而是连军机处自己订的新明王府的规矩都不合。眼下五位王爷家的人丁还不算多,将来开枝散叶繁衍生息,那就更住不下了。
这一次皇帝莅临南京,听说此事之后,就提出五位太祖宗室虽然宗支已远,但毕竟是天潢贵胄,不应该如此寒酸,尤其是这一次朱中杤和延恩侯郡君的婚礼,场地就显得十分逼仄,不够豪华气派。
而且,皇帝这次来了之后,再次确认南京紫禁城三大殿以及部分其它建筑毋庸重修——比如将来就算有太后,也未必会来南京居住,所以慈宁宫建筑群就无需复建。因此,这些年搜集的木料石材倒是可以好好地建几座王府。
所以,许纬辰想要唐云沛和谢成武主持设计鲁王府以及其它四座王府。王府的位置已经选好了——不在南京内城之中,而是在朝阳门外,天地坛和孝陵卫之间。具体的位置可以去实地考察之后确定。
而设计的原则,南京军机处已经有了一致的意见:鲁王府要按照前明藩王府的格局,再扩大兴建。原因也很简单,鲁王父子是南明诸王当中唯一长期与郑氏一起坚持抗清的,朱弘桓的王妃还是郑成功的小女儿,而且从朱弘桓开始,鲁王将世袭担任孝陵奉祀官,应该予以优待。
在前明的藩王府中,最大的是河南开封的周王府,南北长约690米,东西宽约570米,总面积超过北京紫禁城的一半。但南京军机处的意见,新建的鲁王府要比周王府更大,南北长达到760米,东西宽达到640米,总面积等于北京紫禁城的三分之二。
唐云沛和谢成武对这个计划十分惊讶,觉得如此工程浩大,起码也要好几年时间才能建成。许纬辰于是笑着说,鲁王府目前人口不多,并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建齐府内所有建筑。南京军机处的计划是,请唐云沛和谢成武花上两个多月的时间实地考察,定好建筑的计划,年后开始施工,一年之内完成王府地面平整和府墙建造,然后再花一年时间建造王府寝宫、东西四所、以及典膳所、太监使女住所等等,鲁王一家便可入住。其余建筑如承运殿、存心殿、世子府等可以暂缓兴建。
唐云沛总算有点领会了许纬辰的精神,便又问其余四家王府如何处理。
许纬辰说,军机处也有决议,四家王府分列鲁王府左右两侧,乐安王和宜春王在西,奉新王和巴东王在东。王府规制可以推比京城的康亲王府,按照五进五路外带一个花园设计。
唐云沛和谢成武听完,相互看了看,都笑了起来,觉得这件事工程浩大,恐怕要在南京待上一段时间了。谢成武于是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工程。
许纬辰说道,因为去年宁靖王朱术桂去世了,按照之前的约定,辽王世子朱尊潜袭封辽王,并且就藩凤阳府,同样需要兴建王府。不过,就不劳烦二人亲自跑一趟,已经派遣南京工部的官员前往凤阳,测绘凤阳中都的尺寸和现存建筑,并且画成了图形。
说着,许纬辰命人取来图纸,在桌上展开。继续解说道,朱元璋洪武年间,曾打算修建凤阳中都皇城,城垣都已建成,但尚未开始建设皇城内的建筑,就因为资金短缺作罢,部分材料用于修建龙兴寺、中都留守司等建筑。凤阳中都皇城在前明由留守司、守备太监等人管理,主要就是囚禁宗室罪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建庶人朱文圭。至清代康熙初年,清廷将凤阳县治迁入皇城内,百姓也随之迁入,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大明复兴之后,南京军机处如同南京应天府例,宣布凤阳皇城内土地和建筑收归朝廷所有,渐次清理皇城中的百姓,目前宫城中已无民居,但建筑没有急于拆毁,皇城中则尚有几千户百姓居住,可以日后再慢慢清理。
而唐云沛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宫城原有格局,设计一所辽王府。辽王府规模不宜过大,以免逾制。建造原则和鲁王府一样,先建居住功能区,然后再建其它建筑。
最后还有一件事,就是南京军机处估计还要存在一段时间,总挤在民宅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也有需要新建一座府邸。选址也已经确定了,就和北京一样,位于皇城的西南角。由于南京皇城里没有太液池,可用的土地面积比北京大了许多,所以将西安门以南,西上南门以西全部的地面都用于建设府邸。只要唐云沛愿意,就可以发挥想象力,作一个复杂而精巧的设计。
许纬辰还特意嘱咐唐云沛,设计的时候,可以把类似北京内紫竹院的尼庵、道院等都设计在内,让穿越者们足不出府就可以享受生活。
“看来,我们是越来越腐败了。”唐云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 变卖皇庄
唐云沛和谢成武接受了新的任务,便开始在朝阳门外勘察地形。
孝陵卫和天地坛之间的本是一马平川,以农田为主,也有几个小型的村民聚落,甚至有一些商户。虽然位于内城之外,但仍在外廓之内,所以不必考虑防务,也就无需加筑城垣。
两人勘察了几天,大致也就心中有数,回来在武英殿画图设计。
趁着两人设计王府的空闲,许纬辰也邀请二人参加南京军机处的会议,商量一些政务。根据送来的奏报,升龙的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得到了伊达兴志增援的刘德杰,再次全面掌控了大越国的军事系统,越军原有的军队因为受到各种政变的牵连,被分批解散遣返,新训练的越军新军两个步兵师,操典完全和大明一致,连口令也改用汉语官话。已故越军名将丁文左之孙丁聪之前曾到定海受训一年,又在南京担任侍卫一年,现在已经成为了大越新军的两名师长之一。为了加快对大越军队的同化,刘德杰还提出,每年送一营越军到广州轮训,这样几年之后,越军主力就会有一半是有大明轮训经历的人。
另外,大越原国王莫敬光已经按照大明的要求退位,王世侄莫敬晭即位。有意思的是,莫敬光上表请求来南京居住——对于这个颠沛流离半生,又当了几年傀儡国王的人来说,在南京的富裕生活可能反而是他人生最好的记忆,既然不用当国王了,来南京享清福或许比留在腥风血雨的升龙更好。海阳、清化、乂安等三座沿海城市都已经割让给了大明,不过为了不激起当地百姓的反抗意志,大明只派遣了宣抚使到当地就任宣示存在,当地知府仍由大越人出任,而且免去当地百姓三年的税收,以安抚人心。
谢成武最关心的是徐乾学家的处置情况,结果是“大快人心”——南京留守司仍由郑智带队,抄查了徐乾学在昆山的老家,获得书籍上万册。虽然财物不算多,但徐家是当地大户,在苏松二府占有三万多顷土地,留守司将其中位于无锡县的一万顷收归内务府,并且强令徐氏家族分家。许纬辰对这种做法的解释是,如果对徐家的打击过于残酷,可能会引发士大夫们物伤其类的情绪,所以只罚没一部分土地,而剩下的部分强令分给徐氏家族中的小宗,以免他们逃税——官宦家族最常用的避税方法就是将族人土地寄名在官员名下。
顺便的,常镇业还给二人解释了兴建各处王府费用的来源——就是靠各地的皇庄。自从东宁起事以来,明军所到之处,都会将清廷皇庄、满人圈占庄园以及一部分清朝官员土地收缴为皇庄,北方主要集中在顺天府和北直隶,南方除了南京周边、浙江、福建之外,还将云南吴氏君臣所占土地也一并缴为皇庄,整个南方的皇庄大约有十几万顷之多。皇庄多了,分布也散乱,管理比较麻烦,容易被官员上下其手贪污,而且与民争利,所以打算慢慢出售清理这些皇庄。除了有罕有土特产出产的皇庄之外,将各地皇庄分作五十份,每年出售一份,也就是大约两千五百顷,分五十年售完。各地土地价格不一,平均来说大约是四两银子一亩,这样一年就会有十万两左右的售地收入。有了这笔稳定的收入,建王府这种事就不缺银子了,至于五十年后,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郑克臧在南京住下之后,康复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要快了一些,这个好消息令所有人都感到愉快。郑克臧自己提出,年后要亲自送两个弟弟到杭州就藩。郑克塽的潮王府和郑克壆的延平王府都在杭州内城之中,与他们作伴的还有林升的定海公府。朝廷曾有明旨,勋贵除特许之外,一律须在两京居住,而郑克塽、郑克壆和林升就是特许的三个例子。
临近新年,京城枢密院和内阁有联名的行文送到,说是与噶尔丹媾和的事情有了进展。
傅马齐、傅马武和阿喇纳三人带领的使团,中秋节过后从京城出发,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于十月中旬到达科布多,见到了噶尔丹。
噶尔丹的境况当然是一塌糊涂,在热河战役中损失了近三万大军和几乎所有的装备,随同逃回科布多的手下不到一千人。加上留在科布多的老弱和妇孺,总共只剩下不到四万的人口,其中能战之兵不足三千,而且武器装备匮乏,就算想欺负一下周边的弱小部落也不行。
见到傅马齐、傅马武和阿喇纳三人时,噶尔丹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假装笑容满面地听三人讲述媾和条件。
傅马齐向噶尔丹指出,大明愿意不计前嫌,和噶尔丹媾和,随身带来的二十大车物资和马匹、骆驼全部赠予噶尔丹,而且只要噶尔丹同意前往张家口会盟,大明愿意送回大约六千名投降大明的西域骑士,并且将缴获的罗刹火枪火炮连同弹药也交还一部分给噶尔丹。
处于极端恶劣形势下的噶尔丹,显然难以拒绝这个要求,于是同意在新年过后抵达张家口,与大明会盟。
南京军机处的众人都认为,这是收复漠北土地的大好机会。如今罗刹国在色楞金斯克的兵力并不多,控制漠北主要就是靠噶尔丹这个代理人,如果能够同噶尔丹成功媾和,那么色楞金斯克不到两千的罗刹驻军应该不是明军的对手,明军应该抓紧时间挥师北上,拔除这个罗刹国在捕鱼儿海边的据点。
于是,众人决定让潘兴和那粹立刻北上,赶在与噶尔丹会盟之前到达京城,将这个意思告诉项绍宽,以便抓紧部署。潘兴和那粹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元宵节之前赶到了京城。
前往张家口和谈会盟的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元宵节一过就出发。谈判大臣选择的是内阁大臣柯良,洪诚丘和王鼎一同前往。阿喇纳之前被留在了噶尔丹那里,当作联络官。傅马齐和傅马武两兄弟则在回到京城之后再次随同大队一起前往。
潘兴向枢密院转达了南京军机处的意见,大家都觉得理应如此,最为兴奋的自然是马宝,主张派出驻扎在榆林野战军嵩山镇的混成旅,千里奔袭色楞金斯克。野战军嵩山镇主要以马宝的军队班底改编而成,这次热河战役没份参加,自然想要另立一功。
唯独项绍宽对此并不热情,在散会之后将潘兴拉到自己的办公室,说自己并不赞成这个方案。
潘兴觉得很奇怪,夺取色楞金斯克,重夺捕鱼儿海的控制权是一向以来的战略计划,过去十年的努力可以说都是为了这一步,为什么又不动手呢。
项绍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现在出兵,有两个不利之处。第一是罗刹国到目前为止都是支持噶尔丹的,即使噶尔丹大败,但作为驻在色楞金斯克的远东事务大臣戈洛温伯爵,与噶尔丹的关系依然不错,只要他不改变看法,罗刹国就不会转而支持策妄阿拉布坦。现在若是攻下色楞金斯克,一时虽然得利,但罗刹国必定完全转向策妄阿拉布坦,对今后征服西域十分不利。第二嘛,近几年连续用兵,民力疲敝,尤其是在北方作战,动不动千里运粮,导致民生十分艰苦。突袭虽然容易得手,倒不如逐次推进,可以减轻一些百姓的负担。”
第二十七章 噶尔丹的和亲动议
“那……怎么个逐次推进?”潘兴问道。
“利用好这一次与噶尔丹媾和的机会。”项绍宽很有把握地说道,“噶尔丹经过热河之败,元气大伤,对喀尔喀蒙古的控制力大大下降,而且,我们肯定要推动他回西域,从策妄阿拉布坦手里夺回准噶尔的控制权,他也不会眷恋科布多的土地。所以,喀尔喀蒙古的土地终究要回到蒙古各部手里。我们可以趁机让蒙古各部向北迁徙,分占喀尔喀各处,而漠南蒙古就逐渐内化,设官建省,成为汉地,就算是当地的蒙古百姓,也要让他们学习汉人百姓的生活方式。”
“哦哦,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潘兴又问道,“那怎么继续收复捕鱼儿海的领土呢?”
“等漠南完全内化了,喀尔喀蒙古的人口也繁衍生息,我们就一步步向北殖民,挤走罗刹国的势力。”项绍宽继续解释道,“如今尼布楚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等捕鱼儿海再到手,整个鲜卑利亚属于谁,都可以争一争。”
“靠!”潘兴吓了一跳,“你的胃口这么大啊。”
“很大吗?就算实现了,也还没达到大元的规模吧。”
“……好吧。”潘兴觉得项绍宽的逻辑无懈可击,只能同意。
既然项绍宽不同意,潘兴也不再坚持,出兵色楞金斯克的动议就搁置了下来。
议和的使团按期出发,预计半个月之后就能与噶尔丹会面。之前俘获的西域士兵,总共有六千多人,其中有大约三百五十人不愿再回噶尔丹身边,被单独编成一个佐领,安排在北城居住。剩余约六千人,给还俘获的战马和部分武器,由蒙古绿旗的军官率领,带上十五天的口粮,从热河直接向张家口行军,与噶尔丹会合。
谈判过程非常顺利,噶尔丹完全没有想到大明真的兑现了所有的承诺,交还了六千军队,还再次赠送了一批日用物品和粮食。噶尔丹因此感激异常,提出要到京城觐见大明皇帝。
洪诚丘告诉噶尔丹,大明皇帝不在京城,所以暂时不必前去。如果噶尔丹真心想要觐见大明皇帝,可以在夺回准噶尔之后正式带着使团进京朝贡。
噶尔丹显然有些遗憾,但也觉得确实要以夺回准噶尔为首要任务。不过,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和亲。
噶尔丹共有二子二女,其中长子长女是正妻阿努所生,次子次女为侧室所生。长子叫作塞卜腾巴尔珠尔,今年十五岁。噶尔丹希望为这个儿子迎娶一位大明公主,两家结成联姻,以增强信任,共同对付策妄阿拉布坦。
这个要求不但让洪诚丘挠头,王鼎也感到为难。一方面大明刚刚复兴,皇帝膝下虽有好几个女儿,但都还未成年,年纪最大的朱紫薇只有十四岁。让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出塞和亲,好像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另一方面,噶尔丹现在元气大伤,和策妄阿拉布坦对敌胜负难料,而且很可能处于劣势,如果把公主嫁给塞卜腾巴尔珠尔,岂不是把这位公主往火坑里送。
但噶尔丹是一代枭雄,若是不答应他,也不保证他会不会翻脸。就算不翻脸,来个阳奉阴违,继续勾结罗刹国窥视漠南,对于大明来说,这次外交努力就失败了。
两人与柯良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提出一个反建议,来试探一下噶尔丹的诚意和底线——接受噶尔丹和亲的要求,同意为塞卜腾巴尔珠尔选配一位公主,但条件是噶尔丹派遣重臣和塞卜腾巴尔珠尔一起前往京城,正式向皇帝提亲。并且,由于公主年幼,需在京城再住上两年方可成亲,成亲之后也必须继续住在京城,直到公主年满二十才能出塞回到准噶尔汗国。
这次轮到噶尔丹犯难了。与大明和亲的好处不必多说,大明方面的要求也合情合理,但要把儿子送去京城好几年,心里自然是大为不安。
不过,噶尔丹的妻子阿努似乎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不但劝噶尔丹送儿子进京,而且还提出将女儿钟齐海也送往京城,要求选配大明勋贵之家结亲。
皮球又踢回到大明一侧,不过这次王鼎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对噶尔丹的这个女儿可以直接手下。这个姑娘在穿越者们的眼里年纪尚小——虽然在噶尔丹自己眼里已经是大姑娘了——今年刚满十七岁,可以在京城生活,学习汉语,过两年再说。
这样一来,协议就非常愉快地达成了。噶尔丹在与柯良宰牲为盟之后,带着大明交还的军队和赠送的物资,启程返回科布多。噶尔丹的亲信诺颜格隆带着塞卜腾巴尔珠尔和钟齐海,跟随大明的使团返回京城。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洪诚丘还是觉得有些挠头。毕竟朱紫薇是朱慈炤的女儿,就算是一般人家,你也不能越过父亲将女儿许给他人,何况是皇家公主,若此事不能让朱慈炤开心接受,恐怕又要闹出纠纷来。
所以,这件事仍然有些棘手,估计一个人还不一定能搞定。军机处一通商量,决定由姜承志和王鼎前往南京,将整个谈判过程告诉皇帝朱慈炤,同时说服他接受这桩婚事。姜承志与皇帝关系最好,而王鼎最为能言善辩,这两个人的组合再搞不定,那就没人能搞定了。
项绍宽和枢密院则开始着手调整北边的布防。早年间军机处与察哈尔亲王布尔尼曾有协议,一旦拿下尼布楚地区,就册封他为尼布楚汗。但雅克萨战役结束之后,布尔尼也顺利占领了尼布楚地区,双方却都没有动作。军机处是觉得噶尔丹威胁很大,和罗刹国的关系也还没有梳理完成,形势尚不明朗,暂时还不能做出改变,布尔尼则是不舍得离开察哈尔故地,所以也没有催促军机处。现在噶尔丹的威胁彻底解除了,罗刹国方面与大明的关系也有所改善,此事似乎应该及早办理。
项绍宽和洪诚丘考虑了布尔尼的实际情况——此人已经三十七岁了,有好几个妻妾,却没有一儿半女,很可能是不能生育,所以他的弟弟罗卜藏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决定正式册封布尔尼为尼布楚汗,来京赐第居住,罗卜藏为台吉,移驻尼布楚,察哈尔部众大部分随罗卜藏迁移,少部分在热河以北地区牧屯,名义上是布尔尼的部众,实际上由枢密院和布尔尼共同指定的都统管理。原义州附近的察哈尔领地划归义州,成为枢密院关外辖地的一部分。
按理说,这样的安排正常人是不会接受的,但恰好布尔尼不正常——没有子嗣。对于布尔尼来说,如果汗位不能传给儿子,那么在京城享受余生就是更好的选择。而罗卜藏获得台吉之位后,也不想在哥哥身边受到限制,虽然尼布楚远在漠北,但地域广袤水草丰美,而且还有罗刹国的旧城可以屯驻,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各部领袖,都重新接受朝廷册封,或者重回漠北,收回噶尔丹侵占的土地,或者接受朝廷内化的要求,与屯垦兵团混居,农牧合作。
另外,野战军常山镇的驻防区域再度向东迁移,到达沈阳府城附近,在沈阳以北和以东几百里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半月形的防区。毕竟,威胁不仅仅来自漠北,也可能来自东面的八旗。
第二十八章 田氏后人
姜承志和王鼎一路南下,不赶时间但也不慢,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时宪历三月底。
要和皇帝讲联姻的事,确实有点难于启齿。王鼎想了一路,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套路一下皇帝。
套路的办法也不复杂,就是先告诉皇帝与噶尔丹达成了协议,要让大公主朱紫薇和塞卜腾巴尔珠尔成亲,并且远赴科布多。不出意外,皇帝勃然大怒,声称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明从无和亲天子,更不要说把女儿嫁到几千里之外的漠北。
王鼎等皇帝的脾气发完了,才继续跟皇帝说,此事已经与噶尔丹谈妥,若是反悔,恐怕后患无穷。皇帝自然是毫不妥协,说宁可与噶尔丹再战一场,也不愿和亲。
既然皇帝死硬到底,那么就给皇帝送上一个最绝的方案:塞卜腾巴尔珠尔人已经在京城了,不如就此将他扣作人质,来胁迫噶尔丹。
皇帝朱慈炤倒也不是愿意这么决绝的人,王鼎的这个方案显然有损大明的信义。尽管朱慈炤不太在乎噶尔丹怎么看自己,但其它藩属国甚至敌对势力的看法不得不兼顾,大明背信弃义的名声似乎不值得背负。
看着皇帝从决绝变得犹豫,王鼎便再送上一计:之前和噶尔丹已经谈妥,两年之内并不安排朱紫薇和塞卜腾巴尔珠尔成亲,如今可以以皇帝在南京为由,暂时不接受塞卜腾巴尔珠尔提亲,就让他们姐弟二人以学习汉语为名,在京城闲住,同时开始给钟齐海安排亲事,造成一个逐次安排的假象,令他们姐弟二人尤其是陪同他们的噶尔丹亲信诺颜格隆不起疑心。至于两年之后,就可以看形势再决定了。
皇帝对王鼎的这个计划感到非常满意——显然已经忽略了使团没有事先奏明就同意和亲的事——觉得可以照此办理,又询问应该为钟齐海安排什么样的亲事。
关于这一点,王鼎和姜承志早就在路上商量好了,由姜承志提出来:钟齐海的亲事虽然不如塞卜腾巴尔珠尔重要,却反而更有操作的余地,因为选择对象并不一定要是皇子,甚至年纪也不必相当——比如延恩侯家的郡君就嫁给了三十多岁的朱中杤,娘家也没什么怨言。至于具体的对象,可以在舒城王朱慈熺家和泸溪王朱慈爌家找一找,这两家都是益王家旁支的宗室,与皇室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姜承志这个想法,与皇帝不谋而合,而且皇帝自己对这几门亲戚很是熟悉,知道朱慈熺有个庶孙,也就是他次子朱和垣的儿子朱怡钟,今年也是十七岁,就给钟齐海说合一下,岂不是正好。
于是,一场风波就被掩盖了过去,姜承志和王鼎又陪着皇帝喝茶吃点心聊天。朱慈炤说起,自到了南京之后,寻访田皇后娘家后人的事情也有了结果——田皇后之父田弘遇原是陕西人,早年移居扬州江都县,甲申之时,田弘遇已在江都县家中病逝,两个弟弟田弘祚和田弘谟在京城锦衣卫任职,都死于闯军之手。田弘遇只有一子田敦吉,是田皇后的异母弟弟,甲申之后清军南下,侵夺田家庄产宅院,田敦吉不知去向。如今经过多番寻找,终于在扬州乡间找到一户人家,是当年田家一名姓丁的庄客,带着田敦吉避难乡间,又将女儿配给他为妻。可惜的是,田敦吉夫妇都已经于十三年前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今年二十九岁,早年间,嫁与同村的秀才丁俊,如今也有了一双儿女。
朱慈炤十分感慨,说感谢上苍让田敦吉免于战火杀戮,如同自己一样“苟全性命于乱世”,终于熬到了日月重明的一天,得以寿终天年。但也有可惜之处,就是田敦吉没有子嗣,田家就此绝后。
姜承志便问如何安顿丁俊和田氏夫妇一家。朱慈炤说,已经请许纬辰办理,追赠田弘遇二等承恩公,追赠田敦吉承恩公衔二等伯爵,就在丁村旁另起一个墓园,设田弘遇三兄弟的衣冠冢,连同田敦吉夫妇墓,派太监守墓,礼部四时祭祀。丁庄客早已年迈去世,并无子女,赠锦衣卫指挥佥事,重修坟墓。至于丁俊夫妇,授田氏郡君身份,接来南京,拨给房屋居住,给丁俊军机处书佐职位,就在许纬辰身边听用。
姜承志觉得,整件事情听上去算是个不太圆满的大团圆结局,便安慰皇帝说,田皇后泉下有知,也会备感安慰了。朱慈炤却摇头叹息,说坊间编排田皇后的段子不少,甚至有书籍之中载有这些段子。许纬辰已经抄查过几次书局,也抓了不少人,但是似乎是屡禁不止。
王鼎心知这是江南文士们的传统技能了,想要彻底解决,非得有雍正搞吕留良案的那种狠劲才行,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于是岔开话题,问了问近来的生活如何。朱慈炤便十分兴奋地说,后宫妃子又有怀孕,中秋节之前就会有新的皇子或者公主诞生。
姜承志和王鼎恭喜了朱慈炤一番,然后起身告辞,转来武英殿看望许纬辰。
许纬辰照旧和常镇业等人在忙碌政务,见到姜承志和王鼎自然十分开心,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和二人坐而闲谈。
二人先说了解决联姻的事情十分顺利,又问起郑克臧的近况。许纬辰告诉二人,郑克臧如今闭门谢客,在家静养,自己前去看过两次,觉得郑克臧精神不错,只是气色还是有些苍白,喘息和咳嗽比过去少些,但还是有,估计短时间内不能恢复视事,遑论打仗。
姜承志听完,觉得非常遗憾,若是在现代社会,这样的情况只要动个手术,清理一下腔内的淤血和坏死组织,在配合抗生素治疗,很快就会痊愈。但在这个缺少医药的时代,只能听天由命。
说完了郑克臧,二人又顺口说起了皇帝的妃子怀孕的事,许纬辰听完一皱眉,似乎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王鼎为人最为机敏,见许纬辰表情有异,连忙问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许纬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皇帝的妃子怀孕,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有点担忧。”
“是太子膝下无子的事?”王鼎马上明白了许纬辰的意思。
“是啊。太子无子,就是国本未定,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太子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还没儿子可不是好事。”
“那会不会是太子本身不行?”姜承志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太子朱和尭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王鼎没有指出姜承志的口误,而是朝着许纬辰试探着说道:“那要不,再给太子选几个秀女送去?”
“秀女每年都送,眼下太子除了有名位的妃嫔,无名位的选侍都有七八位呢。”许纬辰摇着头说道,“但能不能生儿子,也不靠数量吧。”
“呃……”姜承志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半天说道,“那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总不见得去信偏方吧。”
许纬辰笑了笑,忽然朝着常镇业说道:“镇业,你过来一下,我们到隔壁商量些正事。”
常镇业于是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跟着许纬辰一起来到隔壁暖阁,带上了门。
许纬辰等大家坐下,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什么事?老许你尽管说。”姜承志见许纬辰一副严肃的样子,心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在想,能不能劝皇帝禅位。”
第二十九章 劝皇帝禅位
“劝皇帝禅位?!”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大吃了一惊,若不是怕门外的人听见,只怕是要大叫起来。
“是啊,别那么惊讶嘛。”许纬辰笑了笑说道,“皇帝已经五十八岁了,虚岁五十九,按照古人的习惯,祝寿是贺九不贺十,明年三月就是皇帝的六十大寿了。”
“这我们知道,只是过了六十大寿就要禅位吗?好像没这个先例啊。就算是乾隆禅位,那也是在位六十年,寿高八十五岁之时呢。”连常镇业也没明白许纬辰到底要做什么。
“请皇帝禅位,有几个好处。”许纬辰开始为三人解释,“皇帝的后宫宽敞,可以多纳妃嫔,毓庆宫小了点,妃嫔一多就显得拥挤,不利于繁衍子嗣。不过,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呢,是我希望给大明设定一个传统,即皇帝年过六十就禅位,让年轻的太子登基为帝,这样可以让皇帝始终处于年富力强的状态。”
“皇帝年富力强有固然是好,可什么用呢?”姜承志十分不解,“皇帝现在只负责祭祀之类的仪式性工作,并不需要宵衣旰食,只要不是老得走不动路就行了。”
“我明白了。”王鼎的反应还是快过另外二人,忽然理解了许纬辰的意图,“现在这个体制,实际上是靠我们这些人在维持,如果我们不在了,不知道大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能先树立一个传统,让大家适应和习惯了,以后就可以有章可循。”
听王鼎这么一解释,常镇业好像也有点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虽然看上去没有衰老,但说不定哪天也会死,所以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为我们死之后的大明打下基础?”
“没错。”许纬辰见两人都理解了自己的意图,开心地笑了起来,“大明皇帝始终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若是我们不在了,现在这个类似幕府又不是幕府的招讨大将军摄政体制,应该是很难维持的,所以要尽快给皇室立规矩,越早越好。”
“嗐,你就喜欢想这些长远的事。”姜承志也笑着摇起了头。
“长远的事还真的应该想一想。”常镇业倒是觉得许纬辰并非多虑,“要说我们全死了,那倒也算了。就怕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死了,剩下的人控制不了局面了,被野心家给弄死了,那就惨了。”
“没错。”王鼎也支持这个想法,“我们趁着我们能掌握权力,能立好执行的规矩越多,古人对我们越服从,将来越省力。你们看,这一次郑克臧病情严重,我们就手忙脚乱的,归根到底还是准备不足。”
许纬辰点了点头,说道:“对,这就是我的打算。选择一天昭告天下,说皇帝在六十大寿之后,要退居寿宫,颐养天年。一来看看各方反应,二来,有些准备工作要提前做起来了。”
“哦,这个我知道。就像乾隆退位之前那样,要重修仁寿宫,等皇帝禅位了之后住进去。”姜承志理解了许纬辰的意思,自然也就想到了需要做什么。
“是这个意思,不过呢,以仁寿宫破败的程度,要想住进去,起码要修上两年,而且还要花不少银子。”常镇业本是银行出身,又一直管着大明的财政,对钱的重视和敏感程度,自然超过其他人,“乾隆在仁寿宫的基址上修宁寿宫,前后历时四年,花费数百万两。我们就算将就些,一百五十万两肯定是要花的。虽然现在并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但我总觉得钱不应该花在这种地方。”
“你说得对。”许纬辰又点了点头,“修仁寿宫那是路径依赖,脑子被成例限制住了。其实皇帝有地方住,暂时不必重修仁寿宫。”
“哦?可以住哪里?”姜承志问道。
“慈宁宫啊。”许纬辰答道,“你想一想,若是皇帝现在死了,皇后成了太后,就要和那群妃嫔们一起移居慈宁宫,现在无非是多住一个皇帝。再者,皇帝现在闲云野鹤得厉害,他在京城的时候,一年有半年时间住在清华园,回紫禁城还是因为要主持冬至大典,接受新年朝贺。要是他禅位之后,不需要负担这些工作了,他说不定会全年住在清华园不动地方。”
王鼎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补充说道:“而且,这次我见到皇帝,觉得他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气色好了许多,也开心多了。说不定他还更喜欢住在南京,离杭州和余姚县又近,哪天高兴回去杭州玩玩,又去余姚县故居看看,岂不比在京城百无聊赖强。”
“嗯嗯,这么看来,担心皇帝禅位之后住在哪里,纯属多虑了。”常镇业听说能省钱,自然是高兴得很。
姜承志想了想,又问道:“那慈宁宫要不要修葺一下啊?总得让太上皇有个风光体面的住处。而且,现在住在慈宁宫的那些清朝妃嫔住去哪里?”
“这个好办。”王鼎自然有主意,“那些妃嫔在慈宁宫也住了不少日子了,按道理来说,前朝的妃嫔根本不应该住在本朝的皇宫里,早该搬出去了。我们让孝庄太后布木布泰住到老死,简直就是仁至义尽。现在康熙的嫡母阿拉坦琪琪格可以送去延恩侯府,她的儿媳妇和孙子们有义务照顾她,大不了再赏他们家侯爵双俸,到阿拉坦琪琪格去世为止。其余的妃嫔,人数好像也不多了,全都送往内紫竹院居住就行了。至于慈宁宫本身嘛,因为清朝的时候一直有人住,所以是认真维护的,现在只要把这些人轰走之后,再粉刷装饰一下就行了。”
“行啊,那就按此办理呗。”姜承志笑着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跟皇帝说?”
“嗯,尽量赶早吧,顺便把六十大寿的诏书也发了,要求各地官员和士绅进贡贺寿。”许纬辰马上答道,“尽管皇帝要禅位,但皇家威仪必须维持。皇帝六十大寿其实是非常罕见的事,历史上活到六十岁的皇帝,算上刘豫这种不被普遍承认的,再加上刘禅、孟知祥这种没能把皇帝当到头的,也就那么四十几位,其中庆祝过六十大寿的可能一半也不到。”
“有道理。皇帝六十大寿很难遇上,前明只发生过太祖、成祖和世宗三次,不借机狠狠搜刮士绅们一笔,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常镇业马上想到这是一个敛财的机会。
“也不用这样吧。”姜承志觉得常镇业的说法好像有些太现实了,“敛财不是我们的目的吧。”
“嘿嘿。”王鼎在旁边笑了起来,“敛财不是我们的目的,可到时候人家把钱送上门,我们想要不收都不行。”
“为啥?”
“皇帝六十大寿,一百年里未必能遇上一次,士绅们肯定挖空心思进献寿礼,以求倖进。诏书一旦发出,送礼的人踏破门槛才是常态。你要是不收,岂不是堵塞了别人上进之路,别人不但不会高兴,反而还会怨恨你。”
“这样啊……”姜承志想了想,说道,“好吧,那就被迫敛财吧。”
许纬辰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光收礼不办事,好像也说不过去,就开个恩捐。凡是送礼过万两的,举人直接放同知,秀才直接放知县,普通人也可以到六部任从事。礼金在万两以下千两以上的,给监生身份,赏给虚职袍帽,要是想当官也可以到吏部报到候选。”
“咦,那不又要多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了?”
“贪官不是问题,捐班出身的人当中,也有能干的。就算真的是贪腐之人,自有按察使司的官员会参弹的。况且,整个大明官员两万多人,里面有多少贪腐之人,不去真的查,根本也不知道,日子不也一样过。”
“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姜承志又问道,“那咱们谁去跟皇帝说啊。”
许纬辰拿手指比划了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呗。”
第三十章 陈世凯病逝
许纬辰和姜承志酝酿了好几天,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终于正式到西宫去找皇帝说禅位的事情。两人预算了七、八种皇帝可能的反应,并且每一种都做好了预案,准备用尽最大的努力请皇帝接受现实。
但皇帝的反应却完全在这些预案之外——欣然接受。
比起把女儿嫁到塞外草原,朱慈炤似乎对禅位并无多少反感。虽然从道理上是解释得通的,因为朱慈炤这个皇帝手无尺寸之权,处理政务不过是过目用玺而已,而且自册立太子以来,已经连过目用玺都由儿子代劳了,生活水平又在军机处的照顾下颇为舒适,当不当这个皇帝,其实并无大区别,甚至不当皇帝之后,或许可以更自由自在一点。
但毕竟皇位是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东西,能轻易抛下的人,真的不多。朱慈炤的淡然处之,倒是令许纬辰和姜承志都心生敬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慈炤答应了二人所请,便问起那几个穿越者们自己研究过的问题,比如之后在京城住哪里,平时还需要负责什么礼仪活动之类,但偏偏没有问“为什么要禅位”。或许在朱慈炤的心目中,本已流落民间的自己,能登上皇位已经是额外的运气,也无需思考为什么会失去了。
姜承志显然大喜过望,详细地为朱慈炤讲解了禅位之后的生活安排,并且暗示朱慈炤可以更多地生活在南京。
朱慈炤对这一点也非常认同。虽然生在京城,但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人生大部分时间是在江南水乡度过的,若是能在江南颐养天年,好过在天寒地冻的京城终日蜗居室内围着炭盆。
既然看法一致,许纬辰马上宣来留守司的制诰学士,开始草诏。今天当值的制诰学士是一位叫作李斯义的山东人,定永八年壬戌科的进士,曾考选庶吉士,翰林院散馆之后转任中书舍人,发南京留守司听用,现在已经是制诰学士了。
李斯义听说是如此重大的事件,持笔的手都有些抖,不过还是忠实地按照许纬辰的口述,起草了两份诏书。一份是宣布皇帝六十大寿庆典事宜的诏命,另一份就是皇帝准备在六十大寿庆典之后禅位的上谕。
两份诏书拟好之后,由南京留守司三位辅政大臣商议,附上一个讨论意见之后送呈京城内阁,再由内阁讨论之后重拟,发还南京公布——看上去这个过程有些奇怪,但当皇帝和内阁不在一处时,也只能这么来回传递。
事情敲定了之后,姜承志和王鼎又去探望了一次郑克臧。郑克臧气色大大好过之前,陪姜承志坐了一会儿,说起弟弟郑克塽和郑克壆马上就要回杭州了,自己也打算陪他们过去,等秋天参加完郑克壆的婚礼再回来。
姜承志之前倒是从未听郑克臧说起过郑克壆的婚事,便问聘的是谁家的小姐。陈三娘在旁边笑着说道,郑家三公子如今是炙手可热,好几家有姑娘的勋贵都想和郑家结亲,最后在代国公何祐的幼女和定海公林升的女儿之间,郑克臧拍板选择了后者。
姜承志连连点头,称赞这门亲事十分恰当,到时候也要去上门道贺,蹭一杯喜酒。于是又闲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回来的路上,姜承志便问王鼎,既然想要和郑克壆结亲的人那么多,郑克臧为什么单单选了林升家。王鼎思索了片刻,觉得郑氏的两位兄长已经与陈永华、冯锡范结亲,那么老三找个军功勋贵联姻也完全合理,再加上郑聪与鲁王郡主、郑智与洪磊联姻,郑家的联姻网络就能完整覆盖大明的宗室、文官和勋臣。
姜承志又问,既然是要和军功勋贵联姻,那何祐家不是更好吗。王鼎又解释说,如果选择何祐家的姑娘,那么只剩下刘国轩家没有和郑家联姻了,难保刘国轩没想法。林升原本的身份比刘国轩、何祐都低,现在爵位也低了一级,而且又是海军,别人不至于攀比。
经过王鼎这么一番解释,姜承志心里总算明白了许多。
郑克壆的婚事定在了秋天,姜承志担心自己到时候要回京城,于是告诉许纬辰,请他届时安排代表出席。
许纬辰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拿出一份京城军机处行文,告诉二人,荆国公陈世凯回到京城之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姜承志大吃了一惊,印象中陈世凯只不过六十出头,怎么会这么快去世。许纬辰也是摇头叹息,说古人得了慢性疾病不知道如何治疗,自然寿命不长,更何况陈世凯戎马一生,多次负伤,生活又不规律,能活到六十二岁其实已属不易了。
姜承志又问荆国公身后事。许纬辰说,按照朝廷制度,首封的国公逝世,要追赠郡王,并且由宗室大臣到场致祭,京城那边自会安排,不过皇帝人在南京,当然也要遣使赐祭。陈世凯是湖广监利人——这个地方虽小,在后世却十分有名,穿越者们都有所耳闻:检测长江洪水情况的“城陵矶”就与监利县城隔江相望——但并不归葬监利,而是葬入京西皇家功勋墓园。皇家功勋墓园规格在南京浩园之上,位于京西八宝山南麓,前明所建的护国寺西侧,分为思园、景园、浩园三部分,分别安葬勋贵、高级文武官员和低级军官以及士兵中的烈士。
至于荆国公的继任人选,因为陈世凯只有一个儿子,叫作陈天培,所以忠勋府请旨以陈天培继任荆国公。
姜承志之前在京城,对几家国公的家事也有所耳闻。陈世凯一生戎马,功勋卓著,无奈家中人丁不旺,只有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因此也没有与人联姻,在勋臣中显得尤其孤独。又因为长期在南方任职,对住在京城的儿子疏于管教,所以陈天培也成了个小霸王,好几次惹事闹到军机处,都被项绍宽授意尚之节强压了下去。如今这位小爷要当荆国公了,怕是将来能闹的事情更大。
许纬辰也听项绍宽说起过陈天培的情况,所以早有了一个方案:让这人在家守孝。从制度上说,文武官员守孝的要求不一样,文官若是丁忧,必须在家守孝二十七个月,除非身居要职而且正在处理重要事件才会被允许夺情,而武将守孝只需要六个月,而且可以在职戴孝,实际上就是无所谓。但若是皇帝特旨,那就另当别论了。许纬辰打算,让皇帝下一道特旨,以陈世凯功高、又无其他子女为由,严令陈天培在家守孝足二十七个月,并且临时派遣大太监到府服侍,名为伺候陈天培的起居生活,实际上也负责监视,反正这几年不要让他出去惹事就行了。等守孝期满,或许他的心性能有所改善。
这个办法显然不错,姜承志觉得十分可行。许纬辰于是说,会安排威远侯郑明以皇帝钦差身份赴京,希望二人陪郑明一起北上。
姜承志和王鼎劝皇帝和亲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本来也该回京,只是想在南京多玩几天,现在既然有了事情,当然要即刻启程回京。
一行人路上乘坐海船,不到半个月便回到了京城。郑明先去荆国公府宣旨,姜承志和王鼎自回军机处。
等到了军机处,才知道漠北又发生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