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科洛马去世了
“尚之信和尚之孝虽然是兄弟,但两人不和众所周知。尚之孝忠于清廷,更受父亲尚可喜看重,甚至想把平南王爵位传给尚之孝,所以两年前尚之信发动兵变,控制了广州城,尚可喜忧愤而死。”孙广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后来,尚之孝在惠州与刘国轩作战,兵败身死,忠于他的部将只得接受尚之信为平南王的事实。这次叛乱的王国栋和尚之璋二人,王国栋或许原是尚之孝部下,尚之璋听名字应该是尚可喜的侄子,或许也站在尚之孝一边。两人叛乱未必是尚之信指使,反而可能是为了反对尚之信,投靠清朝。”
毛渊明听完恍然大悟,说道:“若是真的如此,那倒不算太严重,毕竟尚之信没有参与其中。”
“可到底事情是不是这样呢?”庄寒天问道。
“这个事情不用猜,反正尚崇谧和尚崇坦都在这里,找来问问便知。”常镇业说着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这两人过来。”
时间不长,常镇业带着尚崇谧和尚崇坦回到议事厅。尚崇坦是尚之孝的长子,父亲死后被伯父尚之信送来杭州为质,显得有些拘谨。一问之下,原来尚之璋是尚可喜异母哥哥尚可福的次子,平日里的确与尚之孝来往频密,与尚之信不和。而王国栋原是潮州总兵刘进忠部下,刘进忠降明之后,王国栋不愿跟随,便前往惠州投靠尚之孝,虽然算不上尚之孝的嫡系旧部,但忠于大清这一点确凿无疑。
“既然如此,尚之信并未参与此事的概率很大。”常镇业把二人请到隔壁房间用茶,回来之后如此说道。
“看来,我们这也算也算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过了。”毛渊明点头说道,“那接下去怎么办?”
“嗯,我看不如这样。让尚崇坦写一封信给尚之璋,劝尚之璋不要执迷不悟,立刻投降将功补过。另外,再以军机处名义给广州的尚之信下达命令,令他出兵助剿,对付王国栋和尚之璋。”许纬辰提了个方案,又继续解释道,“现在我们手中无兵可派,如果任由王国栋和尚之璋占据赣州,他们必定勾结简亲王喇布,向东进攻,整个江西南部就要得而复失了。”
“可是,如果下令尚之信出兵,那他肯定趁机扩展地盘……”
“军阀嘛,肯定会是这样的。我们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许纬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让他攻打王国栋和尚之璋也好,毕竟三藩之中,对清廷忠诚度最高的就是平南王,清廷也肯定一直在想办法重新拉拢尚之信。只要他和清军开打,以后就只能站在我们这边了。”
“嗯。不过,稳妥起见,我看还应该让尚崇谧也给他爹写一封信。”常镇业又建议道。
“写什么?”毛渊明问道。
“不用特意写什么,就说在杭州生活得很好,受到皇帝的恩宠和军机处的照顾。其它一律不必说。”
“镇业说得对。”许纬辰马上明白了常镇业的用意,“不必刻意对尚之信说什么,只要不露痕迹的让尚之信意识到,他的大儿子在我们这里,就行了。”
“好,那事不宜迟,马上让他们两个写信。”毛渊明总结道,“另外,这事暂时不告诉郑经和郑克臧,只告诉陈永华,他熟悉韶关那边的情形,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毛渊明既然这么说了,众人立即分工,许纬辰督促尚氏兄弟写信,常镇业找陈永华商议,庄寒天和邹树人负责加强杭州城的警戒。
三天过去,更好和更坏的消息都相继传来。好消息是九江方面打了一个打胜仗,明军水师歼灭了清军鄱阳湖水师几十条船,并且登陆上岸,在庐山以北设立大营,离九江府城不过十多里地。坏消息是,林应又派人送来消息,根据陆续逃到韶关的士兵讲述,刘国轩的大儿子刘德任也在兵变中被害。
刘国轩的三个儿子当中,刘德任是老大,今年二十八岁,跟着父亲转战多时,也算有些战场经验。这一次刘国轩把他留在赣州,想必也是意在栽培,让他获得独立带兵的经验和经历,没想到会出现这么离谱的意外。
“那……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刘国轩?”毛渊明思来想去,觉得有些犹豫。
“必须告诉。”庄寒天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不被人注意的军人特质似乎显现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单独主持总参工作的缘故吧。
许纬辰显然同意庄寒天的看法,附和道:“确实必须告诉刘国轩。这个时候,不存在隐瞒和安定军心的说法,反而是要用这个消息去刺激刘国轩打仗。”
“对!九江之战,势在必得,刘国轩要是发现我们隐瞒,事后必定大发雷霆。倒不如直接把消息告诉他,让他把怒气发泄到安亲王岳乐的头上去。”庄寒天又进一步解释道。
“好吧。那就按你的意见办。”毛渊明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郑经这几天身体时好时坏,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天。如果九江战事不能尽早结束,我担心……”
“也别担心,担心也没用。”庄寒天好像格外有信心,“要相信绍宽、宪华和刘国轩他们。”
“对了对了,我来说一个好消息吧。”姜承志见气氛有些低黯,便笑着说道。
“好消息?有多好?”许纬辰也笑着问道。
“啊……算是个还不错的好消息吧。前两天西班牙商人过来杭州,说去年吕宋的可可大丰收,所以今年运来的可可豆是往年的三倍之多。”
“哦?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啊。三倍的可可豆,意味着我们能做出三倍的巧克力呢。”毛渊明听姜承志这么说,顿时也来了兴趣。
“是啊,三倍的巧克力就是三倍的利润。”姜承志继续笑着说道,“现在英国和西班牙的商人,还有几个东南亚的商人,都急着要多买一些呢。”
“那就卖给他们呗。有钱肯定赚啊。”
“但不能都卖了,我们自己留下一部分,试试看在杭州和苏州的店里卖。”许纬辰说道,“过去几年,巧克力都是被外商哄抢一空的,今年既然多了些,不妨在苏州和杭州试试看卖。”
“怎么卖?开个专卖店?”
常镇业连忙摇头说道:“这不行。巧克力总量不多,没法全年销售,你开个专卖店,到时候巧克力卖光了还能干什么?不如在商家中招标,价高者得,包给他销售。”
“嗯,这个办法好,省时省力省心。”姜承志也表示赞成。
“对了,说起巧克力,老金他们在宁波搞味精的研究,有没有进展啊?”毛渊明忽然想起来金和光去宁波之前曾经说过,要在宁波沿海收购海带,想办法制取味精。
“不知道,过几天派人去问问。”常镇业摇摇头,“要是味精也能搞出来,那就是又一笔收入啊。”
“另外,还有个事情,跟你们说一下。”姜承志又说道。
“什么?”
“西班牙商人跟我说,科洛马已经去世了。”
“啊?他好像年纪并不大啊。”许纬辰着实吃了一惊,两年多前科洛马还神采奕奕地和自己签订了《明西杭州条约》,想不到这么快就死了。
“商人们说,他死的时候六十岁,刚刚接任菲律宾总督没几天,就突然因病去世了。”
“唔……这么说来是有些可惜了。科洛马虽然为人精明、工于心计,但毕竟和我们算是有些交情了。他这一死,后面的菲律宾总督不知道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呢。”
“也不用担心吧。”毛渊明轻轻摆了摆手,“大航海时代,千帆竞渡都是为了个’钱’字,只要我们和西班牙商人的生意还在,他们也不至于怎么样。”
第七十六章 谁帮助清军,我们照样屠城
郑经的身体依旧是时好时坏,马心如几次给郑经检查,觉得郑经心肺的情况已经不如之前了,血压还算稳定,似乎还不至于骤然去世,但看趋势,康复应该是不可能了。王府里本有几名大夫,是毛渊明在郑经到杭州之后专门聘请的,也轮流当值给郑经请脉。这几个人都悄悄向毛渊明表示,王爷恐怕是过不了年了。
大夫说“过不了年”自然是往好处说,到过年还有六个多月呢,毛渊明担心坏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干脆让许纬辰、鲍婧、林樱都搬到郑经寝殿西侧的厢房居住,以备不测。
许纬辰、鲍婧和林樱各有事务在身,白天还是要各忙各的。皇后娘娘已经临盆在即,虽然有陈夫人洪淑贞掌握宫中事务,但鲍婧始终要亲自在场,有任何的差池都不是开玩笑的。许纬辰更是不能懈怠,现在九江和赣州两处打仗,每天的军报和公文如雪片一般飞来,和常镇业两个人一起忙都忙不过来。学校里的事情虽然有苏沐汀、沈之莹等人帮忙,但学生数量众多,尤其是今年从各府育婴堂送来的新入学孩子,达到了空前的一千二百多人,光安排食宿都不轻松。
毛渊明便和马心如在郑经的书房里守着。郑克臧在郑经白天睡着的时候也会来书房,和毛渊明说说话。郑经每日的膳食都由陈三娘亲自下厨安排,准时送到寝宫来。然而,郑经吃东西已经不太规律,时多时少,有时到了吃饭时间又昏昏睡去。清醒的时候,郑经还能听郑克臧讲些前线的事情,又问问毛渊明朝廷里的情况,但清醒的时间似乎每天都在减少。
杭州夏天的天气不算太热,但很怕下雨,雨后空气潮湿闷热,让人很不舒服。六月初二的午后,一场大雨过后,毛渊明本来就有些心烦气躁,不巧黄和娘带着郑克塽又来看望郑经。自从上次掌掴朱和尭事件之后,黄和娘与穿越者们的关系变得越发疏远,甚至有些对立。本来毛渊明和郑克臧正陪着郑经说话,黄和娘进来之后,便吵着要别人都出去,自己和王爷有话要说。
毛渊明本来就不希望黄和娘打搅郑经休息,更何况黄和娘连郑克臧都要往外赶,忍不住想要出声争辩几句。郑经却轻轻摇了摇手,示意王守礼送二人出去。
王守礼陪着毛渊明和郑克臧走到门外,轻轻将门带上,又皱着眉头连连摆手,示意二人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和黄和娘起冲突。郑克臧点点头,说自己去厨房看看陈三娘,有没有茶点可以马上送过来。毛渊明也只得回书房坐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许纬辰从外面走了进来。
“咦,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啊?”毛渊明抬头看许纬辰时,发现许纬辰难得的满脸笑容。
“哈,好消息嘛,急着过来告诉郑经,不过王守礼守在门口,说暂时不能进去。”许纬辰一边说,一边拉过来椅子坐下。
“嗯,黄和娘母子又在里面说些什么,我也是被赶出来的。”
“哎,不说她们。”许纬辰摇摇头,“告诉你啊,绍宽那边又打了大胜仗。”
毛渊明一听打了打胜仗,兴致马上上来了,问道:“是么,怎么打的,战果如何?”
“绍宽信里说,岳乐之前在九江府已经充分准备,挖了好几道堑壕,筑了各式营墙、藩篱,准备和我军持久对战。刘国轩认为,清军工事坚固,难以强攻,不如四处分兵,袭扰清军粮道。吕宪华又说,清军看到我军四面出击,必然出城邀击,可以设伏歼灭清军。”
“然后呢?”
“然后事情很夸张。清军的一支运粮队从南昌过来,本来刘国轩准备偷袭这支运粮队的,谁知道有一支几百人的义军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居然很大胆地袭击运粮队抢粮食,结果被赶来的清军迅速消灭。”许纬辰兴致勃勃地说道,“刘国轩本没想到会有义军横插一杠,等见到了清军抢回粮食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发动袭击,烧毁全部粮车,一举歼灭数百清军,其中有一百多骑兵。”
“啊,能打满洲铁骑,那是很了不得了。”
“是啊。接下来,岳乐因为粮草被劫,愤怒之下主动出击,与定南将军希尔根分兵攻打我军大营,展开连番激战。结果,希尔根中炮受伤,清军败退,回到九江城中固守。”
“希尔根?这个人我知道。”毛渊明虽然不像孙广越、朱丹赤那样熟知各种历史人物,但毕竟是文史论坛的常客,对于较为有名的人还是有所了解的,“我记得这人是皇太极的侍卫出身,年轻时参与过对李自成、张献忠和姜瓖的战争,颇有战功。不过这人已经很老了吧?”
“是,所以绍宽猜测他中炮之后,应该不久于人世了。”
“好啊,阵毙希尔根,这下子岳乐应该胆寒了吧。”毛渊明本来被黄和娘弄得心情烦躁,现在情绪好转了很多。
许纬辰又继续说道:“绍宽还说,瑚图所带的满洲兵,这一次也上阵出战。”
“哦?这些满洲兵没有临阵倒戈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倒是有点意外啊。”毛渊明说着,习惯性地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我刚才和镇业也讨论了这个问题。其实我们可能对’满洲人’的认知过于主观了。任何人群的向心力都有一定的限度,人不会无限忠于某个群体。这些满洲兵虽然是满洲人,但若是为了活命和个人的前途,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为大明效力。”
“是哦。”毛渊明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那么多汉人为清廷效力,我们也从来不觉得奇怪,那么满洲兵愿意为大明打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嗯。以后随着我们的战争优势不断扩大,愿意投降的满洲兵肯定也会越来越多的。现在瑚图率领的满洲兵只有二百多人,以后也可以扩充到几千人,甚至单独编成一个师。”许纬辰说着,似乎是非常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军报上说,你在池州和安庆连续下令屠城,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打仗很艰苦啊。”许纬辰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我们看战报轻轻松松,实际上打的人非常痛苦。不光是作战,行军、侦查、运粮,都是苦差事。”
“这个道理我懂。”毛渊明听许纬辰这么说,多少有些惭愧,穿越者当中,自己是基本没上过战场的那个,因此也不敢多说。
“古代百姓,没有家国意识。只要是为了活命,或者为了赏赐,根本不在乎为谁效力。”许纬辰继续说,也继续摇头,“池州百姓是我迄今为止见到最最顽固为清军效力的,不屠一屠,对不起战死的士兵们。更何况,百姓就是会站在更凶残的人一边,当年李定国攻打肇庆,清军守将让城内百姓献出老婆孩子充当军粮,百姓居然不但不敢反抗,还拼死帮助清军守城,给李定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嗯,这事我也听孙胖子说过。”毛渊明又点了点头。
“所以,我就是要屠这个城,让天下百姓知道,帮助清军是没有用的。我大明军队是仁爱之师,但仁爱不及助纣为虐、怙恶不悛之人。谁要是帮助清军顽抗,我们照样屠城。”许纬辰说着,用手握成拳头轻轻敲了敲桌面,虽然声音不大,却看得出很用力。
毛渊明理解许纬辰心中的愤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听见王守礼的声音喊道:“娘娘慢走,世子慢走。”
“咦,黄和娘出来了。那我们赶紧去看看郑经吧。”
第七十七章 少夫人有喜了
郑经依旧躺在躺椅上,精神倒是显得比之前好些了,脸色甚至有些红润。
“王爷,您没事吧?”毛渊明蹲在了郑经身边,轻轻地问道。
“我没事……”郑经从脸上挤出来一些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和娘说是来探病的。其实我也知道……她就是关心我身后的事情罢了……”
“王爷您别多想,保重身体要紧。”
“不用安慰我……我也知道时日无多了……”郑经脸上依然笑着,轻轻摆了摆手,“你们不必担心和娘……她一介女流,兴不起风浪来……”
毛渊明心知郑经所言非虚,但毕竟是别人夫妻间的事,自己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你们还是要善待她母子二人,还有克壆和他娘……我知道她们,都不会和克臧争的……”
“我们明白,一定让她们安享富贵,荣宠终身。”
“对了,克臧呢?”郑经不见郑克臧,似乎有些疑虑。
“哦,刚才克臧说去厨房帮三娘准备茶点。不过,怎么去了这么久?”毛渊明想了想,发现郑克臧至少去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门口,跟王守礼耳语了几句。王守礼立马显得神色慌张,摆手示意小太监在门口等着,又转身跑进屋里,急急忙忙说道:“不好啦,少夫人昏倒了。”
少夫人当然是指陈三娘,整个王府第三代唯一一个已经成亲的就是郑克臧了。
“少夫人昏倒了”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太低,根本无法分辨出原因和程度,连时间、地点都没有。许纬辰和毛渊明对看了一眼,马上说道:“你在这里陪着王爷,我去看看。”
“好,快去。”
说着,许纬辰转身直到门外,问小太监。小太监说,少夫人本来在厨房准备点心,少爷进来后,夫妻俩还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的,少夫人忽然就站立不稳,昏厥过去了,好在少爷在场,和另一个小太监将夫人架回世子府休息。
许纬辰听完,心里也不知是否严重,于是一路小跑直奔世子府。到了世子府正厅门外,却见郑克臧与马心如喜气洋洋,说笑着走了出来。许纬辰十分意外,连忙问道:“少夫人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好事呗。”马心如笑嘻嘻地说道。
“好事?莫非是……”
“嗯,三娘有喜了!”
“啊?!”许纬辰听到马心如这么说,自是喜出望外,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为什么会晕厥啊?”
“嗨。前几天三娘的信期未至,就来找过我,我给她验了,果然是有喜了。因为克臧一直在王爷身边服侍,三娘怕影响克臧,让我先别说。”
“嗯嗯,可我问的是三娘为什么会晕厥啊。”
“你能不能听我先说完?”马心如把眼一瞪,本来黝黑的脸更显得严肃。
许纬辰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好好,那我不说话,听你说。”
“这些天三娘忙进忙出,要照顾府里的事情,间或还要去皇后那里服侍,女学堂那里林樱减了她的课,可她还是坚持三天去一次。忙起来,吃饭又不规律,所以有些低血糖。今天就是低血糖发作,才晕过去的。刚才回到寝室之后,三娘已经醒过来了,我让人赶紧煮红糖水给她喝,现在应该没事了。”
“……”
“你干什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三娘有喜真是太好了。”许纬辰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说完,所以在等你。”
“哼!”马心如又狠狠地瞪了许纬辰一眼。
“许大叔,你们聊吧,我这就去禀告父亲。”郑克臧的开心写在了脸上,明显有憋不住的迹象。
“嗯嗯,你快去,王爷正等得着急呢。”
郑克臧连蹦带跳地走了。许纬辰便又问马心如:“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马心如有点惊讶。
“我是担心,你是在哄郑克臧高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没有啦,神经别那么紧张。”马心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许纬辰说道,“你怎么这么敏感呢。”
“我?敏感?”
许纬辰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显得很多虑,或许是因为在前线的日子,神经总不能放松下来。
“怎么?又有什么心事?”马心如见许纬辰又开始前思后想,笑着问道。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王府是有前线的战报要告诉王爷,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好好照顾三娘吧,我先走了。”许纬辰说着,转身往郑经的寝宫跑去。
马心如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这么紧张做什么……”
陈三娘怀孕的消息立刻在王府里传开了,很快连皇宫里都知道了。皇后自己已经进入了临产期,还非常认真地嘱咐鲍婧要安排好陈三娘的孕产事宜,又派了恭嫔卢氏代表自己前往王府看望。
鲍婧自然不敢怠慢,又组织实习宫女到世子府照顾陈三娘。今年进入实习期的女生比去年又多了一些,因此选择也就更丰富,一些体型不佳、手脚笨拙的女孩子都没有取得实习的机会,直接被送去巧克力工厂干活。
许纬辰看到鲍婧的这些安排,又想起学堂的事情,便趁着晚饭的时候问鲍婧和林樱。林樱便说起,今年开始请了李因、冯娴等人教授女学生,效果明显比之前那些秀才好。这几位才女不但学问更好,也更善于讲解,而且没有男女大防,可以手把手教习书画,上一届甄选出来的十几个女生,在进修班学得很好,很有进步。
鲍婧又说起那十三个小太监,身体都已经康复,开始跟着王孝义接受训练。许纬辰便叮嘱鲍婧,除了学习宫中服侍后妃的技巧,还要让小太监们继续学习会算、跟着大太监出宫采办。鲍婧只是笑而不语。
马心如又说起,郑经听说三娘怀孕之后,心情大好,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转,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鲍婧便问,是不是这种就是民间常说的“冲喜”。许纬辰自然嗤之以“不科学,讲迷信”,毛渊明则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
又过了几日,府里的气氛好了很多,郑经虽然没有康复,但也没有继续恶化,每天能吃几碗粥,也能有三、四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和郑克臧说说话,甚至能听许纬辰报告一下前线的战况。
九江的战局继续胶着。虽然希尔根战死,岳乐出城作战的计划完全落空,但九江城防坚固,岳乐又颇擅用兵,而且手下的兵是以经验丰富的满洲老兵为多,因此强攻进展很慢。另外,项绍宽在军报中说,有消息从长江上游的岳州传来,图海所领的大军,正在与吴军马宝所部展开激战。
收到这份军报,军机处众人都觉得喜忧参半,好事情是马宝的吴军牵制住了图海的大军,使之无法顺流而下支援岳乐,坏处是如果马宝战败,那么吴军的防线固然要崩溃,明军的九江的合围也不得不放弃。
不过,心里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指望刘国轩们能尽快解决战斗。
同时,南线的军报也不断送过来。洪磊已经抵达韶关赴任,尚之信在收到儿子尚崇谧的信之后,也果然出兵进剿王国栋和尚之璋。战事看上去比较轻松,王国栋和尚之璋之前能够兵变成功,得益于许耀性格粗犷疏于防范,其实二人部下的兵不过一千多,其中不少还是广东籍士兵,不愿随二人投清,虽然有简亲王喇布派来的三千人马支援,但尚之信大军达到之时,手下的士兵就跑了不少。
尚之信倒也颇得用兵之道,到达赣州之后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联络韩大任出兵,夹击清军。
第七十八章 嘲笑空军马鹿需要理由吗?
比起安亲王岳乐,年纪轻轻的简亲王喇布在用兵方面就显得非常不老道。
刘国轩还在赣州的时候,喇布忌惮刘国轩的主力,因此固守吉安不动如山,倒也是明智之举。王国栋和尚之璋兵变之后,派人联络喇布,喇布以为是可乘之机,派遣署江宁副都统莽依图带兵三千快速前往赣州接应,自己与江宁将军额楚带领主力随后前来。
从洪磊和林应发送过来的军报来看,清军规模可观,总计约有万余人,其志不仅在支援王、尚二人,更有占领赣州,向南扣打韶关之意。
当然,这个行为在庄寒天看来,非常不明智,因为图海正在和吴军决战,岳乐正困守九江,此时的喇布离开吉安驻地向南进攻,局部来说是利用王、尚兵变的机会扭转战局,但放在全局来看,是轻举妄动的败招。
“呦?’空军马鹿’居然还有全局意识。哈哈哈哈……”邹树人带头,大家都开始嘲笑庄寒天。
“切,你们知道什么。打仗重在选择时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居首。”庄寒天没有理会大家的笑声,一脸不屑地说道。
“嗯,其实你讲的有道理,我们只是嘲笑你一下而已。”许纬辰笑着说道,“我们嘲笑你’空军马鹿’和你说了什么没关系。”
“滚,你们这群禽兽。”庄寒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正经的。不管喇布这下是不是乱来,但我们是派不出一兵一卒了,只能看尚之信有没有克敌致胜的才能了。”许纬辰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道,“只是,尚之信败了,固然是赣南要完蛋,广东也要完,但尚之信要是胜了,势必声威大增,实力也会增长,又有了割据的资本了。”
“但这是管不过来的。你想要别人替你打胜仗,就暂时不要想这么多。”常镇业摇头说道,“运输大队长常凯申为什么手握八百万大军都能葬送江山?很主要的一点就是体系里面相互掣肘太多,总想着不让别的山头打胜仗,结果一败涂地。”
“说的是。”毛渊明也表示赞成,“尚之信既然归顺了朝廷,就是大明的人了,总要支持他打胜仗的。更何况,他的儿子还在我们这里呢,他眼下还不至于乱来。”
“现在局势的关键,就是九江,如同当年辽沈战役的关键是锦州一样。”庄寒天似乎将门的基因有些发作,居然侃侃而谈起来,“101吃掉锦州,整个东北战局就铁板钉钉了。我军一旦攻克九江,清军的南昌朝不保夕,喇布无论是退保吉安还是继续向南进攻,都无法继续撑住局面。湖北那边,就算图海击败马宝,也只能稳定武昌一带的局势,根本不敢轻易向东。”
“行吧。那就等绍宽的消息。”
项绍宽的军报每天都会有一份,但也仅仅是每天有一份,让人等得望眼欲穿。终于,一份军报里说,明军于六月十二日攻破九江府城外最后一处壁垒,清军退守城中,几次组织突围都没有成功,“双方损失惨重”。
“怎么个’双方损失惨重’?”许纬辰听到常镇业这句话,眉头直打结。
“你看,这里还有一份阵亡名单,是营总以上级别的,郑国选、褚楚白、马起龙、林芳孙、夏季旺……”常镇业指着一长串名字,叹息着说道。
“是么……”许纬辰看了一眼名单,幽幽地说道,“郑国选是郑军旧将,在刘国轩手下。褚楚白是大岚山的义军,马起龙原本是清军游击,都是三年前投降我们的,编在浙兵镇里。林芳孙、夏季旺是马九玉的手下。看来,真的是伤亡惨重,每支部队都有伤亡,说明大家还是奋勇争先的。对了,兵力伤亡如何?”
“兵力方面,绍宽没说,估计点算还需要时间吧。”
许纬辰想了想,又摇头叹息说道:“我们一开始在东宁的时候,试图建立政战官制度,就是想解决军队管理粗线条的毛病,但现在看来,进步有限,政战官本身素质良莠不齐,业务水平也不是很高,统计还是要花很多时间。”
“呵呵,要在十七世纪建立现代制度,谈何容易?从人到物质都是缺的。”常镇业笑着宽慰许纬辰。
“是啊,所以我才对那些孤儿那么用心,这才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啊。”
常镇业见许纬辰提起孤儿,眉头一皱,说道:“老许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跟鲍婧说,我们的老化速度非常慢,我觉得好像是真的,不过又觉得没什么道理。你想出原因了吗?”
“没有啊,百思不得其解。”许纬辰摇了摇头,“咦,鲍婧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有天晚上……你懂的,我夸她永远十八岁,结果她就说起你那个观点。”
“……”
“你这是什么表情?”常镇业说着,笑了起来,“大家不都这样嘛。”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各凭自愿。我只是觉得,说好了不说出去的事情,最好还是能保守秘密。我们穿越时间长了,警惕性下降,难免口风不紧。不重要的事情也就罢了,万一是重要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呃……这点事情没那么严重吧?”常镇业见许纬辰严肃异常,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事情可大可小。我就问一句,假如有人要和我们为难,知道了这件事,就说我们是妖孽,然后鼓动老百姓来杀我们,怎么办?”
“这……”常镇业没想过这事情可能会这么严重,但是听起来似乎又很有道理,不禁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别想这么多了。总之,这事情尽量不要跟人说起。我下回碰到鲍婧也再跟她说一次。”许纬辰轻轻拍了拍常镇业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下次,什么下次,今天晚上你不就能碰到她?”常镇业讪笑着说道。
然而,吃晚饭的时候,鲍婧还真就没有出现。直到八点多钟,才有一个实习宫女跑来禀告,说皇后似乎是要生了,鲍婧决定晚上留在永宁宫里,不回来了。
“咦,你们猜猜看,皇后这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林樱听到这个消息,来了兴致。
“不是儿子就是女儿呗。”毛渊明笑着答道。
“你这话不是和没说一样。”林樱白了毛渊明一眼,又自顾自说道,“皇后前两胎生的都是儿子,这次应该是个女儿了吧。”
许纬辰说道:“我听孙胖子说过,历史上的朱慈炤有一妻一妾,先后生有六男三女,从年龄推算,前三个儿子应该是胡氏所生,后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是妾室所生。”
“是吗?这是怎么推算的?”林樱觉得很好奇。
“孙胖子说,朱慈炤被清政府抓住的时候,已经七十一岁了,但他第四个儿子朱和?(此字并非壬,念作“挺”,即廷的中间部分)才十九岁,三个女儿也都没有出阁,当时胡氏年事已高,因此判定这六个子女应该不是胡氏所生,而是较为年轻的小妾所生。”
“哦。那照这样推算,这次生的应该还是个儿子吧。”
“嗯……不能这么说。因为历史进程已经被我们改变了,所以皇后到底生男生女,没有一定吧。”
“那万一真的是个男的呢?”林樱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道。
许纬辰一脸严肃,连连摆手:“万一真的是个男的就糟了。”
“啊?什么意思?”林樱被这个回答弄糊涂了。
“朱慈炤的六个儿子,五个都有名字,只有老三没有留下名字,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樱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古人早夭的儿子不序齿不起名,所以朱慈炤的第三子应该是早夭了。”
“是啊,所以万一真的是个男的,还真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就会夭折。”
“呃……那还是希望是个女儿吧。比起儿子,我还更喜欢女儿呢。”林樱说着,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第七十九章 九江大捷
然而,皇后生下的,果然是个男孩。这让林樱多少有些忐忑,虽然林樱也觉得,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了,那么这个孩子的命运应该也已经改变了。
皇后再生皇子,朱慈炤相当的高兴,设宴庆贺。席间又悄悄地问毛渊明,这三皇子该叫什么名字。毛渊明无可奈何,只得说“皇帝亲自赐名才好”。朱慈炤自然是十分狐疑,因为前两个皇子的名字军机处都毫无道理地事先知道。
好事接踵而来。洪磊继续送来赣州战场的消息,尚之信和韩大任的联军在赣州城西北与清军决战,初时清军占优,韩大任的防线被清军突破了两道。不过,尚之信派遣最得力的弟弟尚之瑛率军冲击清军,居然非常凑巧地用火枪击伤了贪功冒进的江宁将军额楚。清军主将受伤,瞬时大乱,副都统莽依图收拾败兵试图撤退,结果简亲王喇布见形势不好,居然丢弃部众率领亲兵首先逃跑。清军因此大乱,纷纷溃散。莽依图见大势已去,向尚之信投降。尚之璋和王国栋走投无路,也只得再次向尚之信投降,但立刻被尚之信斩首,显然,尚之信对这两个人的痛恨之心,甚至超过了穿越者们。
军报上说,尚之信自称杀敌五万,俘获三千,获枪支器械无算,并且给尚之瑛和总兵时应运请功。
夸大军功是旧式军队的常规操作了,穿越者们在东宁进行改编的时候就特别注意这一点,要求各级军官如实报告战果,并且对真实的战果予以重赏,而虚报则要受到严厉处分。虽然实际操作当中没有那么严格,但基本上还算得到了贯彻。
因为事先了解到的情报是清军不过一万五、六千人,而尚之信和韩大任的联军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人左右,所以“杀敌五万”这样夸大其词,实在是令人咋舌。但在这个时代,这似乎又是常态。现代学者曾经统计过,如果按照清军将领奏折里报告的杀敌数量,那么仅清军在浙江和福建战场消灭的耿精忠军队就高达五十万以上,但耿精忠全部军队的数量其实不过是六万人。
因此,对于尚之信这个行为,军机处的众人虽然都很不屑,但也不能予以拆穿,只能以皇帝的名义降旨褒奖,并且分别给予尚之瑛和时应运轻车都尉、骑都尉的世职奖励。另外,皇帝还再次召见尚崇谧,当面嘉奖,并且赐给袍帽、如意。
而且不出所料,尚之信果然上书要求“暂领赣州”,理由是大战刚过,需要安定赣州人心。虽然这是意图明显的扩大藩领的举措,但常镇业和许纬辰都觉得确实是必要之举,无法反驳。毛渊明也只得再次拟诏,允许尚之信自行任命赣州地方官员。
不过,赣州不是眼下的战略重点,重点还是九江。从项绍宽每天的军报当中,大家知道明军已经围打九江城超过十天,英制重炮和热气球都上阵助攻。但岳乐实在是沙场老将,在这样极端不利的形势下,居然不但守住了城池,还几次尝试突围,虽然并未成功,却也给明军带来不小的麻烦,朱议浙的部下总兵施建宇就在岳乐的一次突围行动中中箭身亡。
形势的转折却出人意料,明军的一架热气球在飞越城墙侦察时突然失控,坠毁在九江城里。热气球上本来就有明火,制作热气球的绸布又是易燃之物,瞬间引燃了数栋民居,继而引发大火。木结构为主的房屋本来就消防困难,更兼岳乐在城内实施戒严,大火起时,竟然没有百姓敢于出门救火。火势很快吞噬了数十间房屋,清军再想救火已经没有可能。
吕宪华在城外看到城内火光冲天,马上下令再次向城头发起总攻。清军内外交困,指挥系统陷入混乱。很快,明军牟大寅所部攻上城头,打开迎春门,放入明军主力。两军冒着大火又进行了激烈的巷战,清军虽然负隅顽抗,但到底大势已去,尤其在瑚图立起了满文的招降幡之后,数百满洲兵纷纷跑到幡下,向瑚图投降。
岳乐带着部分亲随人马,试图从南熏门突围而出,却被火势所阻不得而出,最后只得退往知府衙门顽抗。
吕宪华也顾不得岳乐,一面命人继续清剿城内残余清军,一面马上组织百姓灭火。没有现代化消防设备的时代,火势一旦蔓延,实际上并无办法阻止,只能在火势尚未延及之处辟出隔离带,让大火无法继续蔓延。饶是如此,忙到几乎天黑,火势才基本熄灭。城内一片哭喊声,陆希星指挥伙兵在城外搭建难民营,让城内被火百姓到城外暂住。岳乐之前为了固守,在城里囤了一些粮食,所幸没有被大火吞噬,总算可以用于周济城内百姓。
岳乐在总督衙门里硬撑了两天,第三天大早,瑚图到门口劝降,岳乐走投无路,但身为安亲王和定远大将军,投降的给人印象太坏,于是决意率人向外突围,拼个鱼死网破。吕宪华料定岳乐会如此夸张,命人一路放行,让岳乐一行十几人冲到南熏门外,却只见城外依然是明军的大营,无路可逃。瑚图再次亲自到岳乐面前劝降,终于令岳乐无奈下马。
拿到这份岳乐投降的军报,常镇业和许纬辰高兴得差点要蹦起来,相互击掌庆贺。许纬辰兴致勃勃地一路小跑,直到王府寝殿来看郑经,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郑经又比之前清瘦了不少。虽然病情还算稳定,但饮食减少带来的营养不良是显而易见的,两眼凹陷了下去,脸色也非常灰暗。听许纬辰说了九江大捷的事,郑经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伸手握住许纬辰的手。
许纬辰能明显感到郑经的手已经瘦得骨节凸出,而且非常无力,只是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手上,连忙蹲了下去,用双手握住,轻轻拍了拍郑经的手背,细声细气地说道:“王爷这下可以放心了,我们胜券在握了。”
郑经努力点了点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们答应王爷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毛渊明蹲在许纬辰旁边,非常坚决地说道。
郑经说话已经非常困难了,又勉强笑了笑,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要给……克臧……”
“一定。我这就去办。”许纬辰马上明白了郑经的意思,站起身来向外就走。
毛渊明见状,也马上跟了出来,低声问道:“老许,郑经什么意思啊?”
“郑经的意思就是,这次大捷要记在郑克臧名下,这样才有利于树立郑克臧的威望。郑克臧的威望高了,他死之后,别人才不敢觊觎郑克臧的地位。”
“啊,说得也是,那就马上拟一份旨意,全军通令嘉奖郑克臧,以及前线有功将士。”
“不止。”许纬辰摇了摇头,“我们请皇帝下旨,杭州全城张灯结彩三天,庆祝九江大捷,要搞得大,搞得所有人都知道。”
毛渊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唔,对对对,既然是为了树立郑克臧的威望,那就有多高调就多高调,整个杭州城都发动起来。”
第八十章 郑经的最后时刻
杭州城里大约有十万人口,全城张灯结彩,自然是格外热闹,整个城市如同过年般的喜庆。
皇帝朱慈炤按照毛渊明的意思下诏,叙功晋升郑克臧为冠军侯,通令全军嘉奖,参战各将领待奏报齐全之后再行封赏,阵亡将士亦待名单核实之后再行抚恤。
郑克臧回来杭州时是秘密的,所以一直在王府里伺候郑经,从不出府,现在终于可以公开活动,便大张旗鼓地到永宁宫谢恩。
朱慈炤心情大好,既因为九江大捷,也因为皇三子的降生,因此对郑克臧嘘寒问暖,特意问了夫人陈氏怀孕之后状况如何,要不要加派人手照顾,郑克臧也一一对答。谈话间说起郑经的健康状况,之前因为害怕影响局势,郑经的病情是保密的,现在皇帝问起,郑克臧才实话实说。朱慈炤听说郑经病重,惊讶不已,马上又问郑克臧是否能去王府探望郑经。
郑克臧听皇帝说要驾临王府,立刻起身谢恩。朱慈炤于是请毛渊明安排,定在两天后的七月十三到王府探视。
从永宁宫告辞出来,众人回到王府,向郑经报告了面圣的情形,郑经对郑克臧进爵一事非常高兴,叮嘱郑克臧要好好为朝廷效力。
次日清晨,许纬辰还没来得及离开王府,郑经已经派人来请。到了寝殿,发现郑经精神忽然变得相当矍铄,在王守礼的服侍下,早已换好了衣服,正坐着等。郑经见毛渊明和许纬辰来了,便提出想去岳王庙祭拜——拜一拜岳王爷,也拜一拜自己的父亲郑成功。
毛渊明十分惊讶,劝了郑经一句“保重身体,来日方长”,只是郑经坚持要去,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通知郑克臧一同前往。
郑经仍然乘坐金和光制作的四轮车,郑克臧、毛渊明和许纬辰步行陪同,出了城门,不到三刻钟便到了岳王庙。
岳王庙修葺一新,与三年前的破败景象不可同日而语。住持通瑜和尚事前并不知道郑经要来,听到传报之后慌忙让小和尚打开正门迎接。
郑经下了四轮车,换乘肩舆,进了庙门,直到大殿前,便坚持要下了肩舆步行。王守礼固然不敢违拗,毛渊明和郑克臧也无从相劝,只得一左一右搀着郑经蹒跚着走进大殿。
大殿经过改造,岳飞和郑成功的塑像在正面并列而坐,东庑是万礼和甘辉,西庑是岳云和张宪。王守礼急急忙忙指挥着小和尚摆设蒲团,让郑经跪下祭拜。
郑经接过通瑜点好的香,持在手里,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句,又把香交给郑克臧,命他插到香案上,然后一同跪下,朝着岳飞和郑成功的塑像磕了三个头。
等磕完了头,郑经转过脸,朝着许纬辰说道:“许先生,你那首歌,能不能再唱一次?”
许纬辰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好”,便清了清嗓子,清唱起来: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血淹没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大殿里除了郑经父子、毛渊明、王守礼以及通瑜等几个和尚,并无其他人,因此空旷的大殿里,歌声不断地回荡,虽然只是一个人清唱,却又很有气势。
一曲唱罢,郑经笑了笑,示意王守礼搀自己起来,朝着郑克臧说道:“你爷爷是一位大英雄,你要学你爷爷,不要学你爹。”
“父亲……”郑克臧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郑经,眼泪却夺眶而出。
“王爷,咱们回去吧?”王守礼担心郑经身体不支,连忙劝道。
“好,回去,回家……”郑经在王守礼和郑克臧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大殿,坐上肩舆。
毛渊明对今天郑经的举动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担心,暗暗问许纬辰:“老许,郑经这样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许纬辰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毛渊明的问题,只是轻轻说道:“别多想,神有最佳安排。”
回到了王府,郑经喝了一碗粥,还就了些小菜,吃完之后便由王守礼服侍睡午觉。到了下午申正时分,郑经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继而大口地吐痰,很快又开始吐血。
王守礼大惊失色,连忙到隔壁书房找毛渊明和许纬辰,又差遣小太监去请郑克臧。
毛渊明心急火燎地赶到郑经身边,只见郑经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嘴角不停地淌血。许纬辰见此情形,又轻声告诉王守礼,赶紧派人去请陈永华。
小太监不断地用手巾给郑经擦拭血迹,血终于暂时止住。郑经这才紧紧拉住毛渊明的手,问道:“毛先生……你们说穿越者一定能……能重振大明……是真的吗?”
“是,千真万确。王爷您得相信我们。”毛渊明看着郑经的样子,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我信……我信……”郑经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要答应我……一切为了……克臧……克臧……”
毛渊明还没来得及回答,背后响起了郑克臧的声音:“父亲!父亲!”
随着声音,郑克臧扑到了郑经的床边。
“我要走啦……要去见你爷爷啦……”郑经虽然有气无力,说着话时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容。
“不要不要!”郑克臧一把抓住郑经的手,登时哭了出来。
“傻孩子……人总是要走的……”郑经说得很慢,却很清晰,“你要忠于大明……学你爷爷……做大英雄……要多听你师父……和两位先生的话……记得么……”
“记得,我记得。”郑克臧擦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说道,“可我还是不要你走。”
郑经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却用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似乎在找谁。
“王爷,我已经派人去请陈相了,他马上就能到。”许纬辰猜郑经是在找陈永华,连忙说道。
“是啊……我是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他……”郑经的话显示许纬辰的猜测是对的。
“王爷,马大夫来了。”门口的王守礼一边说,一边把马心如让到郑经身边。
“马大夫……不劳你……费心了……”郑经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这就要走了……太妃喜欢你……你多去……去看看她……”
“王爷,我记得了。”马心如看郑经的样子,心知已是药石无灵,也就不再为郑经检查,只是答应了郑经的要求。
“对了……毛先生……”郑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王爷您说。”毛渊明见郑经叫自己,连忙把脸凑了过去。
“和娘……和克塽……是有些骄纵……不过……她们本性不坏的……我走之后……也要善待……她们母子……咳咳咳……”郑经努力把一句话说完,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口血喷了出来,毛渊明和郑克臧脸上都溅到了少许。
“王爷!”
“父亲!”
“王爷!”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陈永华终于赶到了。陈永华在进门的时候拌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跌到了郑经床前。
“复甫……你来啦……好……克臧是……你的女婿……你要辅佐他……靠你了……”郑经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陈永华交待后事。
“王爷,复甫敢不肝脑涂地……”陈永华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好……好嘛……人都齐了……话都说了……我……无憾了……”郑经用尽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伸手指着郑克臧,大咳了起来,连着吐了好几口血,一口气接不上,整个身体瘫在了床上。
“父亲!父亲!”郑克臧拼命摇晃着郑经的身体。
“王爷!王爷!”陈永华跪在床边,也大声地呼喊。
许纬辰忽然想起了什么,箭步窜到门外,朝着门外一个英国卫兵喊道:“GotogetHerry,quick!”
第八十一章 董太妃也去了
金发碧眼的卫兵队长亨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刚到寝殿门口,便被许纬辰一把抓住:“马上派你的人包围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亨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到寝殿里哭声一片,大致也猜到了怎么回事,于是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抓紧部署。
许纬辰转身又回到屋里,与毛渊明、陈永华商议道:“如今王爷薨逝,正是多事之秋。虽然杭州远离战场,但人口繁多鱼龙混杂,万一有人聚众闹事,难免酿出祸来。”
陈永华满脸哀痛,却还是振奋精神,认真地说道:“老夫也有这样的担心。许先生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这样,由毛会长在这里陪着克臧,主持府中的局面,陈相和我现在就去总督衙门。陈相招呼礼部的人为王爷准备丧礼,我和军机处的其他人调兵控制城门,全城戒严宵禁三日,以备不测。”
“好,如此才稳妥。”陈永华表示同意。
许纬辰又转身对王守礼说道:“王总管,王爷薨逝事出突然,府中的事情要靠王总管费心。别的事情都不要紧,只有一件要紧事:王爷去世前说的话,万万不能传出去。”
王守礼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朝着屋里的几个太监说道:“你们都听着,今天的事,旁人问起,你们一概都只说不知道,若有半个字传出去,我扒了你们的皮。”
许纬辰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又和毛渊明交待了几句,便与陈永华一起行动。
杭州城刚刚经过三天庆祝,结果骤然宣布戒严,百姓都茫然不知所措。永宁宫里的皇帝朱慈炤接到奏报,更是大惊失色,本来还打算第二天去王府探望郑经的,岂料郑经就这么薨逝了。而且毛渊明不在身边,更不知道能与谁商议,反反复复问鲍婧。可鲍婧也说不出太多细节,只能安慰皇帝稍安勿躁,静候正式的奏报。
许纬辰和陈永华在总督衙门里忙得不可开交。陈永华召集了六部官员,商讨丧仪的规格和分工。自郑成功去世之后,十六年来并没有办理过王爷级别的丧礼,无论是东宁旧官还是大明遗民旧臣都没有经验,最后还是去请朱术桂来指点方略。
许纬辰和庄寒天、邹树人商议之后,决定由庄寒天上城头坐镇,在各城门之间来回巡视,控制杭州各城门的警戒,邹树人出城掌控城外的军营和军校。三天之内,禁止任意出入,对必须进出城门之人严加盘查。
第二天,王府正式发丧,皇帝下旨“辍朝”,并且亲自到王府致祭。百官按照要求,服丧三日,并且轮流到王府祭奠。
礼仪性的事情由南京礼部侍郎郑斌主持,孝子郑克臧,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在灵前守孝,黄和娘、林氏、赖氏等妃嫔也都是一身素服在灵堂内守着。陈三娘因为身怀有孕,按习俗不能留在府中,被送回陈永华家养胎。
陈永华自己却无暇回家看看,政务不能稍微松懈,郑经的丧事也不能置之不理,只能是总督衙门和王府之间来回奔波。
许纬辰好不容易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找齐了陈永华和毛渊明商议大事——郑经去世,军机处“办理一切军政事务”的程序合法性断了,要马上下旨重新树立。
当初朱慈炤登基的时候,诏书说得明白,郑经是“以招讨大将军名义,总摄一切军政事务”,因此现在第一要务是让皇帝下旨册封郑克臧为招讨大将军,继续“总摄一切军政事务”,然后再由郑克臧下谕令,着军机处继续“办理一切军政事务”。
郑经生前身兼潮王和延平郡王两个王爵,册立的潮王世子是郑克塽,延平郡王世子是郑克壆,但这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都还没到封爵的年龄,因此还需要一份诏书,宣布二人暂时仍维持世子名义,等成年之后再行册封。
另外,九江前线要发送加急密件,把郑经去世的事情告诉项绍宽、吕宪华和刘国轩,请他们三位尽快报告军队下一步的计划。耿精忠和尚之信那里,就用普通的军机处行文告知,让他们晚几天知道,有个时间差,正好免得他们滋生事端。另外,再派一个使臣前往衡州,向吴三桂通报郑经的死讯。
几份文件都由陈永华当场起草,三人看过一致同意之后,交军机处政令室的书办誊抄,最后由毛渊明加盖“军机要务”印。许纬辰思来想去,觉得还有些不妥,便手写了一张条子,夹在给项绍宽的密件里,内容是让他们以刘国轩的名义上一份奏折,表示对郑克臧出任招讨大将军的拥护。虽然这并非必要的程序,但有这样一份奏折,可以表达军队的态度,杭州的官员中难免有认为郑克臧年幼不堪重任的人,有了军队的表态,这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所有文书处理完,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看饭菜都凉了,刚想开始吃,却只见王守礼神情疲惫地走进屋里,轻轻掩上了门。
“王总管,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毛渊明觉得王守礼这个动作有些奇怪。
“是啊。”王守礼一脸沮丧地说道,“我刚才去太妃那里,谁知到太妃昨天听说王爷驾薨,今天早上就悬梁自尽了。”
“啊?!”三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毛渊明急忙问道:“那张总管怎么说的?”
“唉,张忠见太妃走了,也跟着太妃走了。”王守礼越发垂头丧气。
“什么什么,你说清楚些。”毛渊明也越发着急。
“我刚才去太妃那里,都已经哭成一片了,听小太监说,太妃昨天收到的消息,今天大早换了礼服,说要去见国姓爷了,就悬梁自尽了。”
“那张忠呢?”
“张忠给小太监留了话,说国姓爷和太妃都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也吊死了。”
“这……”陈永华明显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定了定神之后说道,“那你怎么处置的?”
“我哪敢擅自处置啊,这不是回来,请陈相爷拿个主意。”
陈永华点了点头,说道:“嗯,那我先去太妃住处看看。”
“陈相,我陪你去。”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陪着陈永华一起向外走。
“王总管,这张忠为何要自尽啊?”毛渊明问道。
“毛先生,张忠和我一般年纪,都是小时候遭逢战乱,乞讨为生,后来咬咬牙净了身进宫。南京失守之后,我们随唐王南下福建,遇到国姓爷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王府当差。我和他一起进宫,如同兄弟一般,一同伺候国姓爷。后来国姓爷驾薨了,张忠就专门伺候太妃,我负责伺候王爷。”
“哦,原来如此。”毛渊明第一次听王守礼说二人的过往,不由得频频点头。
王守礼显然悲痛异常,继续说道:“我们当太监的,无儿无女。我本打算,将来老了,就和这老小子一起买间屋子,结伴而居。不成想这老小子竟然自己走在了前面。”
“看来张忠对太妃还真是赤胆忠心,竟然跟着去了。”毛渊明不胜唏嘘,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我们除了忠心事主,没有第二件事情。”王守礼说着说着,有些悲戚,“毛先生,如今王爷走了,我也不想再留在王府里了,不如让我去给王爷守墓吧。”
毛渊明见王守礼说得真切,料想他是出于真心,便也不慰留,说道:“王总管,王爷的灵柩会暂时安放在岳王庙,你若是愿意,可以去那里居住,那里有几个小和尚,正好帮你手照看王爷的灵柩。只是,你走之后,王府的总管太监由谁来出任呢?”
“若要我说,何七不错,这小子机灵能办事,性子也稳重,比那些混小子们牢靠。”
第八十二章 战略调整(上)
郑经和董太妃接连去世,给王府上下带来了莫大的哀痛。陈永华拍板决定,董太妃暂时也在岳王庙停灵,待光复南京之后再说。
并且,时局并不允许大家沉浸在哀痛之中。毛渊明授意皇帝下旨,诏封郑克臧为招讨大将军,并且请他以军国大事为重,不必守孝三年,按天子之例守孝二十七天即可。
九江方面很快传来了回音,项绍宽、吕宪华和刘国轩三人议定,吕宪华先率领大部分水师和一个师的新军顺长江而下,到芜湖与冯圣会合,准备下一步攻略江宁。其余军队暂时在九江休整,一个月之后,由项绍宽留守九江,刘国轩南下进攻南昌府。
刘国轩一次上了两份奏疏,其中一份正如穿越者们所要求的,向皇帝表示对招讨大将军郑克臧的拥戴,另一份则是关于他的大儿子刘德任。
刘德任年纪轻轻为国捐躯,军机处本打算下诏嘉勉,但刘国轩却认为,虽然儿子死得很惨,尸首都没有寻回,但并非疆场立功阵亡,只是兵变的受害者而已,只能和当场死亡的数百军人一样,接受常例的抚恤,不应另行嘉勉。
庄寒天认为,刘国轩这份奏疏多少有些出于真心,但也是因为考虑到了对将士一视同仁,是安抚军心的方法。因此,嘉勉可以不必,但也不能真的完全以普通士兵的待遇处理。几人商议之后认为,刘德任曾受封骑都尉世职,但因为没有儿子,这个爵位便无人继承,如今将这个爵位虚置,等将来刘德仁或者刘德杰生下儿子过继给刘德任,再行承袭。结果刘国轩再度上书,说不必再等将来,请求朝廷将骑都尉世职授予刘国昌的儿子刘德俨。
看到刘国轩这个请求,众人也颇感欣慰。按照制度,刘德任的世职荫自刘国轩,不应由刘国轩子孙以外的人承袭,哪怕是刘国昌的儿子。刘国轩这个请求大有法外求恩之意,也就说明这个人其实是可以用名利爵位控制的。当然,对于刘国轩的请求自然是照准。
洪磊也再次传来消息,尚之信和韩大任的联军乘胜追击,直逼吉安。简亲王喇布不敢再战,直接弃城逃往南昌,整个赣南彻底光复。
形势一片大好,毛渊明却担忧起一件事:历史上的吴三桂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应该死了,但现在不知道他会不会死。
在毛渊明看来,吴三桂死不死,实际上牵涉到这样一个问题:吴三桂若是死了,“元恶”就死了,康熙在对待吴周的问题上,就有了很大的回旋余地。三藩之乱是康熙强硬撤藩导致的,清朝王公和大臣们主张招抚吴三桂的大有人在,但因为吴三桂被康熙自己定性为“元恶”,因此没有和谈的余地,即便明军席卷江南半壁,康熙仍然只能设法和郑经谈判议和,却不能和吴三桂议和。但吴三桂若是死了,吴世璠即位,那么虽然吴周还是那个吴周,康熙却有了拉下脸招抚或者议和的可能,然后就会集中精力来进攻大明。
毛渊明把自己的这个担心向常镇业和许纬辰说了说,两人都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即便如此,吴世璠也未必就接受康熙的招抚,大概率待价而沽,看大清和大明谁的出价更高。而且,现在和历史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吴三桂始终没有称帝,这就使得吴世璠将来可以顺理成章地向大明称臣。
不过,再怎么猜测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实际证实一下。说起来,派往衡州通报郑经死讯的使者已经去了一个月,至今还未回来。
反倒是九江方面送来的情报先到了杭州:在九江之战后不久,岳州战役也结束了,图海的大军渡过长江,击败了马宝所部,占领岳州。但很快,图海派出去追击马宝的张勇,却被赶来的吴军大将胡国柱所击败。图海因此暂时不能前进,屯驻岳州,而吴军得以喘息,退保长沙。
按照这个情报来看,清军短期内不会顺江而下进攻九江,刘国轩可以放心大胆地攻取南昌府。毛渊明希望下令尚之信从吉安出兵配合刘国轩,但庄寒天却认为,尚之信旨在扩大自己的地盘,这种给人打配合的事情,他是不会愿意做的。毛渊明表示不信这个邪,坚持给尚之信下达了命令,结果果真如庄寒天所料,尚之信宣称“吉安新附,人心未定”,拒绝了出兵的要求。
不过,虽然尚之信不愿出兵,但攻打南昌府却并不费力。从吉安败回南昌的简亲王喇布,失去了安亲王岳乐和江宁将军额楚,实际上已经无力再战,但作为亲王,若再放弃南昌逃跑,肯定要被康熙问罪,全家都要死,倒不如在南昌殉国,还能为全家争取一个减免罪行,所以现在只是在南昌城中与总督董卫国相对无语,坐等覆灭。
当然,在刘国轩的眼中,喇布和董卫国想跑也是没地方可以跑的。江西大部分地区已经在明军的掌控之中,唯一还在清军手上的是宜春、萍乡一带,但即便从萍乡向西,也是通向吴三桂控制的衡州,死路一条。因此,刘国轩只是缓缓进军,先轻松招降南昌外围的靖安、奉新等县,然后在南昌西南屯兵。与此同时,贵溪的金汉臣所部连同李之芳的江西巡抚公署一起向西进发,准备在攻陷南昌之后接手省府政务。
吕宪华到达芜湖之后,安顿了部队,便再次前来杭州商议军事计划。按照项绍宽的建议,应该抓紧时间水陆并进合围江宁,趁冬季枯水期来临之前,拔掉江宁周边剩下的清军据点,即使不能攻陷江宁,也要让江宁成为一座孤城。
“而且,根据哨探的情报,清军可能也已经意识到江宁孤城难守,开始在江北修筑营垒。”吕宪华拿笔在地图上划了划,大致说明了一下清军修筑营垒的位置。
“呵呵,江北大营啊,这是后世清军对付洪秀全的办法,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就用上了?”孙广越看着地图,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是现在想出来的吧。”吕宪华用手指了指地图,“扬州和镇江隔江相望,这一带江心洲面积又大,是从江北岸突袭南岸的最佳地段。清军原本在江北岸就有驻军,现在不过是扩大规模,增加驻军,既能随时支援江宁城,又可以在形势实在难以支撑的时候,收纳江宁的败兵。”
“那管什么用?”庄寒天最近在军事问题上判断对了几次,显得志得意满,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可以先攻克江北大营,再围殴江宁城。”
“可以是可以,但是没必要。”许纬辰摇了摇头说道。
庄寒天一愣:“为什么?”
“我觉得,这是一个战略判断的问题。”许纬辰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地说道,“大家想一想,如果我们连续攻克江北大营和江宁城,清军在东南一带就无法立足了。”
“那不是挺好吗?”庄寒天显然没有理解许纬辰的意思。
“好什么?如果你是康熙,你接下去会怎么做?”
“集中力量退保徐州一带。”虽然庄寒天从总体上还没有明白,但作为将门之后,这个具体问题还是答对了。
“是啊,清军向北退却,我们就要到北方的平原上去和八旗铁骑决战,你觉得有必要吗?”
第八十三章 战略调整(下)
“这倒是没必要。”庄寒天摇了摇头,“打仗要扬长避短,不能以短击长。”
“是啊。清军在江南屡战屡败,但也没有到了下决心放弃的地步。他们修江北大营,意图就是在江宁失守的情况下,在扬州一带大量驻军,与我军隔江对峙。”许纬辰继续说道,“但站在我军的角度,我们应该欢迎清军这种打法,我们需要吸引大量清军南下,然后在江南’主场’消灭这些清军,而不是跑去北方打’客场’。”
“说的对。”吕宪华马上表示赞成,“清军如果继续增兵南下,那就相当于我军不断抽干清军的兵力,直到北方防守空虚,被我们一鼓作气攻略。”
“那万一康熙下决心放弃江南直接撤走呢?”毛渊明觉得结论还不是很稳妥。
“我们换个说法吧,假如有人在知乎上提问:康熙和常凯申谁更厉害,你们觉得答案会是什么?”常镇业忽然插话道。
“什么意思?”毛渊明更加不解。
“解放战争时期,常凯申有两次关于战略撤退的重大决策,一次是决定是否放弃东北,将实力尚完整的第九兵团廖耀湘部撤入关内,另一次是是否强迫傅作义集团南下。两次都犹豫不决,最后都未能成行。究其原因,就是患得患失,不敢下决心担责任,怕背上弃城弃土的骂名,又有侥幸心理,寄希望于想象中的扭转战局。”
毛渊明想了想,继续问道:“这个我懂,不过和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关系?”
“站在康熙的角度,他眼下面临的局面,和常凯申在1948年的状态差不多。”常镇业继续侃侃而谈,“总体上看,清朝还占据着60%的国土面积和一半的人口,但战局已经被逆转。正常思路,康熙应该收缩战线,把剩余兵力集中到关中——洛阳——徐州一线,转入战略防御。但偏偏武昌和江宁两大南方重镇还在手中,不能轻言放弃。”
“是啊,三藩之乱是康熙轻率撤藩惹出来的祸,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低头服软,否则就有被八旗贵族废黜的可能。”许纬辰也赞成常镇业的看法,并且补充道,“从纯军事角度讲,康熙就应该按镇业说的那样做,但他做不到。他会寄希望于图海在岳州获胜之后继续进军,一举扭转战局。至于我们这边,康熙虽然预感到江宁要丢了,但是仍然有侥幸心理,觉得可以守住扬州和江北大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可能和1948年的常凯申很像,但他的才略,又未必在常凯申之上。”
“明白了,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毛渊明终于清楚了大家的意图。
“就按绍宽说的,抓紧进军,拔除江宁周围清军的据点,先把江宁孤立起来。”吕宪华答道,“江宁是江南最大的城市,城中八旗人口也是除了京师以外最多的,康熙很难下决心放弃江宁,就像常凯申很难下决心放弃北平一样,因此必然增兵支援。”
“说到增兵,清军能动员的兵力还有多少?”毛渊明又问道。
“这个不确切知道,但是可以算一算。”许纬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本子,打开来看了看,又说道,“满清在南方的满城一共五个,现在杭州、福州和广州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江宁和荆州还在满人手中。满城中八旗兵员额一般是四千,江宁规模大一些,算六千吧。我们假设杭州、福州和广州的八旗兵损失殆尽,江宁和荆州八旗在战斗中已经减员一半,那么清廷一共损失了一万八千八旗兵。当然,还有跟着杰书和岳乐从北方增援江南的八旗兵,我估计已经被我们和吴三桂消灭的得有上万人。”
“那清军八旗一共有多少兵力?”
“胖子,你说。”许纬辰显然并不清楚答案,把球抛给了孙广越。
“我哪里知道。”孙广越令人意外地摇了摇头,“我记得的数据,顺治年间的八旗总兵力约十五万,但这个十五万是指八旗全部在籍的男丁,也就是十六到六十之间的男性,真正可以上阵打仗的大约是一半,也就是七、八万人。现在是康熙十七年了,数量上应该会略有增长吧。”
“嗯,七、八万人这个数字比较合理,那我们就当它现在有十万八旗兵好了,现在损失了至少两万八,其余的要在整个中原和东北地区驻防,还有跟从信郡王鄂札对战布尔尼的,假设是两万人,以及在图海手上的,假设是三万人,我估计康熙手上能机动的八旗兵不会超过一万人了。”许纬辰接着孙广越的思路算道。
“这么少?”毛渊明显然有些意外。
“少吗?不少了。童谣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常镇业说着,瞅了毛渊明一眼。
“去你的,别搞笑。”毛渊明说着,却也笑了起来。
吕宪华一脸严肃,没有跟着笑,淡淡地说道:“清军八旗兵越打越少是毫无疑问的。满清入关时,八旗总人口也只不过二十多万,到现在就算有所增长,也就三十来万吧,迟早会被全部消灭光。当然啦,清朝肯定会大量扩充绿营军的规模,来充实江北大营的防务。我估计,如果按照康熙的计划,扬州和江北大营的总兵力应该要达到五万之多。”
“打仗不光是打兵力,更要打精锐,打后勤。绿营兵的战斗力、士气和忠诚度都不能和八旗兵比,尤其是仓促招募起来的。1949年渡江战役前,常凯申仓促编练了上百万的新军,但是根本无力阻挡解放军的强大攻势。精锐在三大战役中打光了,资金储备在三年多时间里打光了,就无法扭再转局势了。”许纬辰也认真地分析道,“今时今日,八旗中比较能打的,岳乐所部已经全军覆没,杰书所部大半被歼,只有图海手上还有一些有战斗力的部队。至于钱粮,天下税赋出于江南,现在不但苏南浙北都已光复,连比较富裕的江西、湖广大部分地区也已经不属于清朝,康熙手中能用于战争的钱也不会太多了。”
“这么说来,康熙肯定会急于决战,比如快速向江北大营增兵,催促图海进军等等。”庄寒天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
许纬辰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吴三桂那边,应该会利用图海急于求战的心理,来解决图海吧。”
“对了,说到吴三桂,这人到底死不死啊?你们不是都说历史上吴三桂是今年死的吗?按阳历算,现在都已经九月份了。”庄寒天又问道。
“这个真没把握。”常镇业摇了摇头,“不过,历史上的吴三桂是病死的,虽然生病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战局不利急火攻心,但他本人的身体状态确实也出了问题,就算战事顺遂,也不能保证不生病。”
“所以,比较合理的预判是,吴三桂未必马上就死,但应该也活不长了。”毛渊明总结了一下常镇业的话。
“对。”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见大家意见一致,毛渊明便十分自信地说道:“那我们就得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吴三桂马上死,就派人去劝吴世璠削去那个’朱三太子’的名号,向大明朝廷归顺。若是吴三桂暂时不死,就坐等他和图海决战,我们可以坐收渔利。”
“那我就开始准备了,争取半个月之后就出兵。”吕宪华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坚定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吴三桂的算计
这一次出兵和往常不同,主要的兵力已经集中在了芜湖,从杭州出发的只是郑克臧、穿越者们和一些许纬辰挑选出来的官员,外加武利带领的宪兵——宪兵原本是斗葛人卫队,现在编制已经扩充到了一个加强营,不但有三百五十斗葛人,还有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各一百五十,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两国在东南亚招募的当地人,真正的欧洲人大约只有三成。
毛渊明站在杭州城北武林门的城楼上,看着一行人远去,心情说不上来是欣喜还是焦虑。按照大家分析的结论,这次攻打江宁胜算不小,但总体局势依旧不明朗,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前景如何。回到家里,吃了晚饭便早早睡了。
然而仅仅是第二天,好消息就来了:方光琛作为吴三桂的使者,前来吊唁郑经,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许缵曾。
毛渊明连忙到城南凤山门码头迎接,陪着方光琛到王府行了礼,又到总督衙门坐下叙话。
方光琛开门见山,说这次前来,除了吊唁郑经,还要代表吴三桂向皇帝上表,宣誓效忠大明皇帝。让许缵曾同行,是吴三桂为了显示自己绝无私心。
毛渊明觉得吴三桂这个动作的跨度有点大,太过出人意料,便试探性地问道:“那你们之前立的那个’朱三太子’怎么办?”
“毛先生说的哪个’朱三太子’?”方光琛面不改色地答道,显然是有备而来,“我家周王起兵之时,确实在檄文里说到过甲申之时,有太监将宫中抱出的皇子托付给周王,但那是说,周王确实受了托孤之重,降清只是韬光养晦虚与委蛇,只求早日平定闯贼而已。至于那位皇子,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家周王起兵之时,也未曾拥立过什么人。”
“哦?”毛渊明见方光琛一套话编得挺周全,稍微想了想,又问道,“那既然没有拥立大明皇子,又怎么自封周王?”
“嗯嗯,毛先生责备得是。我家周王命我前来之时,也和我说明,此行是要向大明天子上表请罪。”方光琛依然不动声色,“当初起兵之时,周王担心没有名分无以号召天下仁人志士。毛先生你看,国姓爷父子是大明延平郡王,人人都知道是忠志之士,可我家王爷起兵之后,总不能还叫平西王吧?自封周王虽然逾制,但事急从权,为了驱逐清虏的大业,我家王爷也是不得不如此。”
毛渊明皱着眉头看了看方光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答话。
方光琛却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毛渊明,说道:“我家周王一心为了大明再兴的大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但总有些人,说我家周王的是非,所以周王才遣我来杭州朝见天子,剖白心迹。这一份是我家周王进献给大明天子的礼物。”
毛渊明接过纸来一看,是一份礼单,上面写的全是金银器皿、玉器、锦缎之类,还有“劳军”的一万两黄金。说少固然是不少,但说多也不多。
方光琛没等毛渊明答话,又掏出来一张纸,递了过来。
“这是又什么?”毛渊明问道。
“哈哈哈哈。这是我家周王送给军机处毛先生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方光琛满脸堆笑着说道。
毛渊明仔细一看,这份礼单上写着“白银五千两,黄金一千两”。
“这……不太好吧?”毛渊明斜着眼看了看方光琛,伸手把礼单递了回去。
“哎,毛先生万万不可见外。”方光琛连忙用手又把礼单推了回来,“我家周王听说如今军机处主持大明军政事务,毛先生日夜操劳,呕心沥血,我家王爷敬重得很。这一点小礼物,算是我家王爷的一点心意。毛先生若是不收,莫不是嫌礼物轻了?”
“呵呵,哪里哪里。”毛渊明一时吃不透吴三桂的用意,便对方光琛说道,“面见皇上,递送表章之事,毛某自然会替阁下尽快安排。今天还是请方大人如上次那样,在迎宾馆休息吧。”
方光琛见毛渊明有送客之意,也不好再坐下去,起身告辞。
方光琛走了,毛渊明连忙找常镇业、孙广越商议,吴三桂派方光琛前来送礼,还要上表谢罪,到底是什么居心。
常镇业转着眼珠想了半天,悠悠地说道:“可能说明,吴三桂已经病了。”
“哦?”毛渊明对这句话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吴三桂病逝是合情合理的,但不明白的地方是,为什么常镇业能推断出这个结论呢。
“吴三桂的脾气秉性是不会变的,这人就是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但如果他病了,一切就都有合理的解释了。”常镇业见毛渊明不甚明白,便开始解释,“吴三桂为什么不能接受康熙的安排,削藩回辽东老家,安安稳稳地过富贵王爷的生活?”
“这不是论坛上讨论过千百遍的问题吗?”孙广越有些不屑地看着常镇业,说道,“就算吴三桂自己愿意削藩,他手下那么多人,在云贵一带侵占了那么多田产,这些都是无法带去辽东的呀。这些官员和将军们,要是跟着吴三桂回辽东,那就得守着几百两银子一年的俸禄,过嘴里淡出鸟来的生活,他们哪里会愿意。所以吴三桂不是想反,是不得不反。”
毛渊明听完孙广越的阐述,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常镇业。
常镇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你们想,如果吴三桂自认命不久矣,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嗯……”毛渊明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了,答道,“我知道了。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和长孙吴世霖都被康熙杀了,吴三桂身边只剩下年幼的次孙吴世璠。吴三桂若是死了,吴世璠就是幼主当国,而吴三桂手下那帮骄兵悍将,除了郭壮图是吴世璠的岳父之外,其余胡国柱、夏国相、马宝等人,都不是善茬,连亲侄子吴应期都有造反的心思。吴三桂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死后这帮人会对吴世璠不利。”
“是啊。所以,若吴三桂以自己将死作为思考的出发点,他能为吴世璠谋取的最好结果是什么?”
“以现在的大局而言,虽然是清、明、吴三足鼎立,但清廷势力仍然庞大,大明气势蒸蒸日上,只有他吴周马上要变成幼主当国、不战自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大明皇帝称臣,让吴世璠接受大明朝廷的保护,再不济也能当个富贵王爷。”毛渊明总算是把思路给捋清楚了。
“对,不愧是大官人。”常镇业赞了一句毛渊明,又继续分析道,“而且,就吴三桂现在的手下那些人而言,只要吴三桂不称帝,他们也无法更进一步了。但如果吴三桂向大明皇帝称臣,接受朝廷册封,那么那些人就变成向大明皇帝效力,也就有了加官进爵的空间,自然不会再去打吴世璠的主意。”
“不过……”毛渊明听到这里,反而有些犹豫了,“军阀,真的愿意放弃自己的权力吗?”
常镇业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人愿意放弃手里的权力。胡国柱那些人,最优的选择是拥立吴三桂称帝,但现在吴三桂自己不愿意,而且一旦称帝就要与明清两家为敌,是为不智。若非如此,那最优的选择就是向大明称臣,只要讨价还价得宜,每个人都能保住现有的势力,说不定还有所得。”
“嗯,有道理。”毛渊明听了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忽然有侍卫进来报告,说许缵曾求见。
“许詹事来了?快请。”
很快,许缵曾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偏厅,忙不迭地说道:“毛先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吴三桂病重了!”
第八十五章 朱慈炤的怒气
毛渊明替方光琛安排了面见皇帝的事宜。等到皇帝召见方光琛之时,毛渊明才看到了吴三桂的奏疏,内容自然还是粉饰自己的历史行径,夸张自己的历史贡献,轻描淡写地承认自立周王的错误,并且虚情假意地表示要向大明定永皇帝效忠。
对于吴三桂,后世史学界早有定论,这个引多尔衮入关、一路为清廷效忠屠杀中原人民、最后杀死永历皇帝的货色,自然是怎么洗也洗不白的。不过,眼下的局势迫使大明必须要接受吴三桂的输诚,暂时还不能对吴三桂有任何动作。按照毛渊明的想法,朱慈炤应该热情欢迎方光琛,接受吴三桂的奏疏,正式册封吴三桂为周王,主要将领和文臣都给予相应的封赏。
没想到,朱慈炤却皱起了眉头,显得对方光琛颇为不耐烦,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方光琛,让他回迎宾馆等候消息。
毛渊明吃惊不小,等方光琛一走,便问朱慈炤是何缘故。
朱慈炤也毫不掩饰,表示吴三桂实属可恨,当初李自成逼近京师,崇祯皇帝诏命吴三桂进京勤王,这人就逡巡不进,以至于有甲申之祸。事后又开关延入多尔衮八旗铁骑,从此中原河山惨遭蹂躏。到最后,此人还逼死永历,无父无君到了极点。现在仅凭一份奏疏,三言两语就想重新得到大明皇帝的认可,简直岂有此理。
毛渊明显然没有料到朱慈炤的态度如此坚决,当下也不想和朱慈炤发生争执,于是宽慰了朱慈炤几句,便又去总督衙门找常镇业等人商议。
常镇业听完了毛渊明的转述,连连用手拍自己的脑袋,说之前没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是一个大失误。对于穿越者来说,吴三桂是个路人,一个掌握了大量军队有实力的路人,可以采取任何措施结援、合作。但对于皇帝朱慈炤来说,吴三桂是世间一切国仇家恨的总和,世上什么人都能放过,唯独此人不能放过。
“皇帝有此心情很合理,就算去问那些大臣,他们大多也会支持皇帝的看法。”毛渊明也觉得之前的想法太主观了,连连摇头表示后悔,“只是,现在又不能直接得罪吴三桂,否则这人狗急跳墙倒向清廷就不好了。”
“是啊,史书有载,吴三桂多次通过吐蕃高僧向康熙请求裂土议和,只是康熙一直不同意而已。”孙广越赞同道,“如果吴三桂一死,康熙有台阶下了,那马上就可以和吴世璠议和。”
“那怎么办?强迫朱慈炤接受吴三桂?”庄寒天大大咧咧地问道。
“也不行。不但朱慈炤和那些明朝遗民大臣们不会同意,影响也确实太坏。”毛渊明马上否定了庄寒天的看法。
“要不这样吧。反正吴三桂病重将死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许缵曾的证实,我们不如就等,等到他死之后再请皇帝册封吴世璠。吴世璠虽然是吴三桂的孙子,但毕竟他本人没有血债,反对声就不会那么激烈。”
常镇业这段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毛渊明又问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现在要怎么处理?不能光拖着,对方光琛得有个说法。”
“现在嘛,就说周王向朝廷效忠,朝廷自然是非常欢迎,并且要封赏周王手下文武官员。请吴三桂具册上奏,朝廷一并处理。虽然吴三桂的官员名册应该是本来就有的,但是方光琛一来一回,再加上需要重新誊纂一份正式文本,我估计两个月的时间还是要的。两个月里,吴三桂或许就要死了,或者至少病重不起,而大明这边,说不定已经克复南京了。”
“也只好先这样吧。”毛渊明知道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先按照常镇业的建议来做。
方光琛显得极为配合,听毛渊明说完朝廷的意见,马上表示这次前来为郑经吊丧已经完成了,愿意立即回衡州奏明吴三桂,准备官员名册接受朝廷册封。毛渊明也不挽留,直接给他安排原船返回。
方光琛走后,毛渊明就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吕宪华在进兵合围江宁,刘国轩在围打南昌,清军和吴军在长沙一带再次展开激战,吴三桂到底生死如何。在没有网络的时代,等待实在是一种煎熬。
最先传来消息的是刘国轩。在围困南昌府城二十天之后,刘国轩对城中的清军发起了总攻,守军外无援军内无粮草,于城中爆发兵变,士兵打开城门迎刘国轩大军入内,简亲王喇布见大势已去,悬梁自尽,结束了二十五年的短暂人生。江西总督董卫国率众试图突围不遂,退入总督衙门之后纵火自焚。
城破之后,李之芳即以大明江西巡抚的身份入城办理政务,并且与刘国轩联名上书,请求朝廷派遣官员到南昌,充任地方官。李之芳在奏报里详细说到,南昌一战之后,周边郡县多半投降,但也有部分官员弃任而逃,如今秋收在即,需要人手在各县催征粮饷,以资军用。
常镇业接报之后,也不敢耽搁,立刻批准当年李之芳几个比较看重的手下,如王梁、梁允植等,都送去南昌,任由李之芳差遣。唯独南昌知府一职,是省府要职,调了衢州知府陈廷章前往赴任。陈廷章是东宁旧臣,郑军定海登陆后攻占的第一个县是定海县,当时就安排了陈廷章出任县令,后来又升任衢州知府,也算是个精干能吏,最重要的是,对郑氏忠诚。
接下去,江宁前线的军报渐渐多了起来,吕宪华水陆并进,直逼江宁城下,又分出冯圣的一支人马,向常州进军。作为配合,岛津久理从苏州发起进攻,两军会师之后,于九月十九攻陷常州府城武进县。
吕宪华的主力选择绕过江宁城,合围镇江府城丹徒县。镇江府是大清京口将军驻地,但京口将军王之鼎早已率军转移到江北大营,城中守备十分潦草。吕宪华命令水师从江面上拦住清军渡江救援——其实王之鼎本身也没有救援镇江府城的意思——然后以陆军围住镇江城,并且派人劝降。知府刘鼎毫无战意,立刻开城投降。镇江府光复之后,整个江南省位于长江以南的部分,就剩下江宁一座孤城。
“江宁已是孤城难守,但为什么清军不选择在镇江一带与我军决战?”毛渊明看着手里的战报问道。
“因为打不过。”庄寒天乐呵呵地说道,“你别觉得杰书瞎指挥,其实这个时候把兵力转移到江北是正确的做法。在长江以南,我军的机动性和战斗力都在清军之上,现在兵力也占优了,清军没必要为了一城一池与我们血战。”
“那江宁城怎么守?我军战舰把江面一封锁,他们岂不是要饿死在城里?”
“杰书在江宁三年了,难道会没有储备粮食吗?洪诚丘的来信里不是写了,杰书在常州一带大肆掠夺粮食,肯定是为了坚守。”
“行吧。”毛渊明对庄寒天的解释勉勉强强满意,又问道,“那吕宪华合围江宁,江北清军会前来增援吗?”
“暂时应该不会。”庄寒天摇着头说道,“清军现在的意图,应该就是坚守江宁,等我军师老兵疲,再从江北出兵夹击。而且,清军多半会对江北大营增兵。”
“这就是说,我军利在速战速决?”
“没错,但是能打多快,还要看吕宪华他们的本事了。”
“以快打慢,不是美军的强项吗?”
常镇业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吴三桂死了
因为有闰三月的缘故,到了时宪历十月中旬,其实已经是格里高利历12月了,即使杭州的天气也已经凉意十足。毛渊明穿着云姨夫妇为大家准备的新袍子,手里捧着茶杯,在永宁宫的办公室里,略显得有些无聊。江西战场的战事已经结束,江宁城方面,吕宪华也只是围城,并没有发起总攻的打算,来往的文书军报多是报告地方治安、催讨粮饷、奏报军功一类。毛渊明不耐烦这些琐事,都交给常镇业等人打理,自己专心和鲍婧一起陪皇帝夫妇处理一些礼仪性的事情。
十月十九,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接近巳正时分,常镇业带着人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到永宁宫办公室。
毛渊明一看,和常镇业一起来的,正是等了很久的方光琛。
方光琛一见到毛渊明便嚎啕大哭起来,感觉死了亲爹也不过如此。
毛渊明看方光琛衣服外面披着一件沾满泥水的白袍,心里也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便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等着方光琛自己稍微消停一点,再请他坐下。
“我家王爷去世了……”方光琛一边说,一边继续抽泣。
“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一个月前,九月十八那天。”
“哦……”毛渊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来来来,方大人先喝口茶,慢慢说。周王是什么病?如何就去世了?”
“我也不太清楚,大夫们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方光琛一边说,一边摇头,“王爷从年初开始就觉得有些不适,经常气闷胸胀,咳嗽却无痰。我上一次来杭州之前,王爷已经卧床不起了,等我回去之后见到王爷,只过了两天,就……”
“原来如此。”毛渊明想了想,又问道,“那方大人你算是见到了你家王爷的最后一面,你家王爷有什么遗言么?”
“我家王爷说了,恳请朝廷务必接纳世孙,周王府文武百官、三军将士,都愿意为朝廷效力。”方光琛一边说,一边命随从递上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的是王爷临终上奏朝廷的奏疏,还有一份就是毛先生上次说的官员名册,请毛先生检视。”
毛渊明接过盒子,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放在了桌上,又对方光琛说到:“方大人,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没有好好歇息,还是请现在迎宾馆内休息。明日一早,我会去请方大人,一起面见皇上。”
“啊,如此甚好。有劳毛先生了。”方光琛说着,起身告辞。
毛渊明和常镇业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名册,又商量了一下,觉得兹事体大,便草草吃了午饭,直奔总督衙门,请陈永华等六部官员一同会商。
吴三桂的奏疏内容和上次大同小异,还是自我表扬为主,只是因为人之将死,有些哀求朝廷接受吴世璠的语句。无论是陈永华等东宁旧臣,还是林时对等遗民,都对吴三桂嗤之以鼻。但陈永华毕竟老成持重,认为还是应该接纳吴世璠,以安吴军众将士之心。
林时对便提出,虽然陈永华所说在理,但毕竟自立周王是吴三桂自己也承认的错误,自然不能再让吴世璠当周王,应该另赐王号,以示恩自上出,朝廷权威在握。
毛渊明和陈永华都同意林时对这个说法,于是众人便商讨应该给吴世璠什么王号。有人说,吴家自辽东而来,可以改封辽王,不过毛渊明马上反对,说朱术桂肯定不同意,而且吴三桂起兵就是因为不想回辽东,封他辽王未必能让吴世璠满意。
又有人说,既然吴三桂自云南起兵,那就封吴世璠为滇王好了。这个建议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毛渊明也觉得并无不可。姜承志却说,如今既然要接纳吴氏集团,应该在这类问题上大气一些,不必抠抠索索。
姜承志的话引起了陈永华的兴趣,便问道:“按照姜先生的意思,应该封他个什么王?”
“楚王。”
姜承志一言既出,四座一阵哗然。有人要出声反对,却被陈永华摆手制止。陈永华略一思考,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姜先生为何有此建议?”
“自古王号,以秦晋齐楚为大。吴三桂既然已经占了三湘之地,封他为楚王自然是有理据的。”姜承志解释道,“吴世璠和手下的文武官员,想必也是猜测朝廷会封吴世璠为滇王、黔王一类,到时候知道被封为楚王,岂不是喜出望外。既然给吴世璠封爵是为了笼络吴军上下之心,那就不如一步到位,让他们感沐皇恩浩荡。”
“嗯,姜先生言之有理,与老夫不谋而合。”陈永华其实之前已经猜到姜承志的意思了,但经姜承志的口说一遍,更能让在场的人都理解。
林时对和葛世振似乎都对姜承志这个建议不太满意,各自动了动嘴唇,但见陈永华赞成,终究忍住没有再说什么。
陈永华又与众人商议,既然定了给吴世璠封楚王,那么吴三桂和吴世璠的父亲吴应熊、哥哥吴世霖都要有谥号。大家都觉得,吴三桂这种人,给谥太高过于抬举,给谥太低又恐怕吴世璠不满,最后确定吴三桂为楚武王,吴应熊为楚愍王,吴世霖为恭哀世子。
毛渊明展开官员名册,铺开在桌上,又说道:“吴三桂手下的文武官员,也要有个安排。”
“这个好办。凡是吴军所占地方署任的地方官,朝廷一概承认就是了。”陈永华略微看了一眼名单,“倒是吴三桂王府那几个重臣如何安置,诸位有何见解。”
所谓“吴三桂王府那几个重臣”,指的是郭壮图、夏国相、方光琛这几个文臣,和吴国贵、胡国柱、马宝、张国柱、王屏藩等几个大将。众人一番商议,认为郭壮图和方光琛的职位吴三桂已有安排,郭壮图为云贵总督,方光琛为长沙巡抚,都予以承认,王屏藩独自掌兵四川,理应封为四川总督,吴国贵、胡国柱、马宝、张国柱目前都在洞庭湖一带,各掌重兵,分别授征北、征西、平北、定远将军号,并且一律给一等侯爵位。
唯独夏国相是吴三桂最看重的大臣,隐然已是宰相,有点“李广难封”的味道,最后还是毛渊明建议,先下诏让夏国相代表吴世璠到杭州朝觐大明天子谢恩,之后如何封赏再作商议。
众人将名单看了几遍,却未见吴三桂侄子吴应期的名字,都有些好奇。吴应期也算是吴三桂家族之中最有军事天赋的人,在之前攻取岳州的战役中大显神威。倒是吴应期的儿子吴世琮在名单上。不过,既然名单上没有,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商议已定,毛渊明便请陈永华起草诏书。虽然方光琛人在杭州,但诏书断然不能让方光琛带回衡州,而是要派遣一位大臣到衡州宣旨。这个人选显然不做第二人想,一定要许缵曾再跑一趟。许缵曾自己也觉得责无旁贷,表示随时可以出发。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众人散会。毛渊明担心朱慈炤仍然意气难平,不愿当着方光琛的面下诏——虽然军机处处理一切军政事务,可以绕过朱慈炤直接下旨,但场面上的事情最好能做得漂亮,不要让方光琛这个外人看出不和谐的东西来——于是又回到永宁宫,和鲍婧一起去见皇帝夫妇,喝茶聊天,趁着聊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皇帝说了一番,请皇帝务必要礼遇方光琛。
朱慈炤固然是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顺着毛渊明的意思。好在吴三桂已经死了,总算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其他事情,想想也就想开了。
第八十七章 广西还有清军
第二天一早,毛渊明便在永宁宫门口等候方光琛。一问之下才知道,之所以名册上没有吴应期,是因为图海攻岳州之战,吴应期奋勇当先,身负重伤,战后不久,吴应期就重伤身亡了。
毛渊明唏嘘感慨了一番,又叮嘱方光琛见了皇帝要谨慎应对。虽然之前已经给朱慈炤做了工作,但若是方光琛言语不当激怒了朱慈炤,那就不妙了。
好在方光琛也是宦海浮沉的老练之人,果然对皇帝恭恭敬敬,每一句话都适可而止,既表达了吴三桂起兵之功和吴世璠效忠之诚,又避免过度吹捧吴三桂,不至于令皇帝发怒。
一番对答之后,毛渊明把陈永华拟就的诏书给皇帝过目。朱慈炤看了之后,虽然并不乐意,但也不算太反感,只说了一句“毛先生看着办”。
毛渊明如释重负,请朱慈炤回后宫休息,自己与方光琛到办公室茶叙。闲聊之中,又从方光琛的口中得知,清军虽然连遭败绩,却在广西仍有势力,巡抚傅弘烈尚且占据梧州府一带,与吴世琮所部的吴军对峙,不过近期没有什么战事。
送走了方光琛,毛渊明也不敢耽搁,连忙赶回总督衙门,让书办拟写正式的军机处行文,任命许缵曾为钦差大臣,三天后与方光琛一同启程,前往衡州册封吴世璠等人。
许缵曾出发后的第二天,项绍宽又有军报送来,里面说探知湖广局势继续恶化。一个月前,胡国柱和马宝眼见战局不利,弃守长沙退保衡州,图海遂派遣赵良栋进据长沙。对此,项绍宽的看法是:吴军在岳州之战当中的损失可能比他们通报的大,而且大很多,而胡国柱击退赵良栋,很可能只是一次小规模遭遇战,赵良栋的损失有限。因此吴军现在只能收拢残余的兵力固守衡州,如果衡州有失,吴军在湖广就无法立足了。
军机处的众人看了这份军报,都觉得吴世璠面对的局势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虽然与真实历史上吴三桂一死吴军兵败如山倒相比,还不至于那么惨,但图海大军的战斗力似乎相当强劲,在南方也能击败吴军的精兵悍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吴世璠在衡州的安全,并且重新布置战局。为此,军机处与陈永华一起连开了两天的会,最后决定,指示刘国轩所部向西进驻与衡州接壤的袁州府萍乡县,密切关注战局。本来庄寒天的意思是让刘国轩直接进驻衡州,与吴军一同驻防,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行动过于激进,会使吴世璠误会明军是来鸠占鹊巢的,从而生出反意来,毛渊明和陈永华都不同意这么做。
其次,还要解决广西的清军。广西的情势说来话长,连陈永华其实也不太清楚,还要毛渊明和孙广越给他解释。崇祯年间,尚可喜、耿仲明和孔有德三人俱在山东登莱巡抚孙元化手下担任参将,后来因为军饷问题,闹出吴桥兵变,三人叛降清朝,都被封王,号称“三顺王”。清军入关南下之后,将三人封藩于南方,耿氏为靖南王,藩守福建,尚氏为平南王,藩守广东,孔有德为定南王,藩守广西。永历六年,大明西宁王李定国自湖南挥师南下,席卷广西,孔有德一败再败,最后于桂林宅中举火自焚。
孔有德死后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孔四贞逃往京城,被孝庄皇太后收为养女,封和硕郡主。孔四贞成年以后,与孔有德部将孙龙之子孙延龄成婚,不久被康熙派往广西统领孔有德旧部。孙延龄为广西将军,在吴三桂起兵之时响应,之后又因故与吴军部将马雄冲突。吴三桂得知此事,派遣吴世琮率军赴桂林,假意调解孙延龄与马雄的矛盾,突然将孙延龄袭杀,将孔四贞送至昆明软禁。
眼下的情形,军机处决定马上派人向尚之信传旨,命他出兵粤西,进而攻击梧州清军,并且许诺他攻占之处尽为藩领。这招总的来说是个损招,好处是尚之信唯利是图,必然尽全力,坏处是会让尚之信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但事已至此,只能先这样了。
最后是项绍宽那里,就不需要毛渊明操心了,行文通告请他相机而动。
散会之后,毛渊明拉上常镇业一起吃午饭。毛渊明一边吃一边表示自己非常担心,万一许缵曾带去的诏书未能让吴世璠和手下满意,康熙或许会抓紧拉拢吴世璠。常镇业却觉得,吴三桂的死讯传到康熙那里,差不多也要一个月,如果康熙要改变策略招抚吴世璠,还需要十几二十天时间与群臣商议,再派大员到图海军前,又要一个月。这样算起来,康熙想要拉拢吴世璠来对付大明,差不多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暂时不必担心。毛渊明听完常镇业这番分析,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又过了两天,江宁方面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吕宪华的战报里说,明军攻破了江宁城外几个清军据点,并且成功地将紫金山几处卫所的清军全部驱逐,全面控制了紫金山,也就是将明太祖朱元璋的孝陵收入控制之中。许纬辰因此以招讨大将军郑克臧的名义上奏,希望朝廷派遣礼部官员,在新年之时到江宁祭祀孝陵。
这则军报的内容传了出去,在朝廷里几乎是炸了锅。官员们纷纷前来总督衙门,要求向皇帝朝贺。毛渊明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思,便选了一天,请朱慈炤升座正殿,接受百官朝贺。
朱慈炤听说收复孝陵,也是龙颜大悦,接受百官朝贺之余,向毛渊明提出要亲往孝陵祭奠。把毛渊明吓得魂飞魄散,好说歹说终于把朱慈炤给劝了回去。
不过,倒确实需要敲定一个人选,作为主祭官,前往孝陵致祭。许纬辰在随奏折送来的信里说,希望派鲁王朱弘桓前来。按照礼法来说,朱弘桓是宗室爵位最高者,最适合担当此任。但身在前线的许纬辰并不知道,朱弘桓的妻子,也就是郑成功的四女儿,已经临盆在即,这个时候恐怕不适合让朱弘桓离开杭州。
如果朱弘桓不能去,那就只有请宗室长老宁靖王朱术桂去了。
朱术桂因为上次朱尊潜封辽王世子被驳回的事情,和毛渊明有了一些嫌隙,因此多日不曾来往。不过听说是要去孝陵祭祀,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马上表示愿意听从朝廷安排。
于是,军机处马上下旨让南京礼部侍郎郑斌抓紧置办祭祀所用之物,然后和朱术桂一起,于腊月初一出发,前往江宁军前。因为学校的学年已经结束了,李书同和几个想去江宁看看的女生,还有觉得应该慰问一下日军的姜承志,都跟着朱术桂一同前往,倒也好不热闹。
朱术桂一干人等前脚走,许缵曾后脚从衡州回来了。
这一次和许缵曾一起来的不是方光琛,而是朝廷点名要见的夏国相。
按理来说,吴世璠向大明天子臣服,应该亲自来杭州觐见,但毛渊明和陈永华都料定吴世璠绝不会离开衡州,因此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只是申明要吴世璠“遣使入朝”。当然,这个“使”必须是夏国相。
也因为夏国相现在是楚王吴世璠的代表,毛渊明知道礼数不可或缺,因此请陈永华和自己一起,亲到凤山门码头迎接。
第八十八章 夏国相满意而归
夏国相是吴三桂的心腹大将夏龙山的儿子,自从辽东之时起就跟随吴三桂,因此是一副关东大汉的长相,高大黝黑,面色沉稳。下了船,中规中矩地和陈永华相互施了礼。
按照穿越者们的认知,吴三桂手下的文武大臣大约是这么几个层级:最内层是郭壮图、胡国柱和夏国相,这三人都是吴三桂的女婿,其中郭壮图还是吴世璠的岳父,以外戚身份领政,胡国柱和夏国相分别是武将和文臣之首,历史上的吴三桂称帝之后,就是以夏国相为宰相。往外一层,则是方光琛、吴国贵、马宝、王屏藩这些亲信的文武,再往外则是一般的官员和将军们。
如今郭壮图坐镇云贵,远在千里,胡国柱身负防御图海的重任,寸步不能离,有话事权又能来杭州的,只有夏国相了。
毛渊明和陈永华在岸边与夏国相寒暄了几句,便将他迎到总督衙门,在偏厅坐下。奉茶已毕,陈永华便问起衡州的情势。
夏国相显然有备而来,先是将吴三桂的功绩又自夸了一番,接着又说吴三桂死前归顺大明天子,乃是顺天应人的善举。
毛渊明自然不耐烦听夏国相的这些自我表扬的说辞,趁着他停下来喝茶的间隙,便问许缵曾宣旨的情况。
许缵曾显得非常高兴,说吴世璠非常恭敬地接受了朝廷的册命,成为大明的楚王。吴氏的文武官员也都接受了朝廷的封赏。
事情顺利当然很好,但毛渊明知道,这只是吴氏名义上归顺大明而已,至少到目前为止,大明朝廷尚不能从吴军的占领区收一两银子的税,也没法直接调动吴军作战。
夏国相又继续吹嘘道,吴军自云南起兵,几年里已经席卷西南半壁,不日便可剿灭图海大军,一举光复湖广。
陈永华见夏国相如此说,趁机提出,请皇帝下旨,封夏国相为湖广总督。
夏国相闻言一愣,连忙说道:“国相受先王厚恩,立誓要报之于殿下,恐怕不便别受官职。”
陈永华心知夏国相是在故作姿态,许缵曾带去衡州的诏书上,给吴世璠手下其他人都封了官职,并无哪个不接受的。于是略微一皱眉,说道:“贵藩既然已归顺朝廷,接受楚王的封号,就要按朝廷的规矩来。楚王府里最大的官,也就是五品长史。夏先生雄才伟略,博古通今,若屈就出任长史,恐怕别人要说朝廷不识人才了吧?哈哈哈哈……”
夏国相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湖广如今是两军战场,即使驱逐了图海,也已经千里焦土、生灵涂炭了。夏某若是出任总督,定当为朝廷安抚黎庶,重造升平。”
“夏先生愿意屈就就好。”毛渊明接着说道,“那今天就请夏先生好好歇息,晚上我和陈相设宴,为夏先生接风。明天一早便觐见天子。”
朝见天子只是履行程序。夏国相代表吴世璠献上谢恩表章,宣誓对大明朝廷的臣服。皇帝这几天似乎是想开了,没有表现出厌恶之情,还问了夏国相一些关于吴世璠的问题,包括后妃的情况、有无子女、是否还有兄弟等等,夏国相一一作答。最后,皇帝将毛渊明拟好的诏书亲手颁给夏国相。
诏书上面有令夏国相喜出望外的东西——不但封他为湖广总督,还加了太子少师的荣衔——当然也是陈永华的主意。夏国相于是连忙叩头谢恩,退了下来。
夏国相来杭州,不是简单地履行谢恩程序,同时也代表吴世璠前来商议接下去的部署。陈永华和穿越者们又花了两天时间与夏国相商议。
按照夏国相的意思,朝廷应该承认云南、贵州、广西、四川和湖广五省为楚王的势力范围,朝廷不能任免官员,没有吴世璠的许可,朝廷军队也不能擅自进入。作为交换,吴军愿意把韩大任所部撤回衡州,将江西境内的吉安府交还给朝廷。
陈永华内心对夏国相的这个要求十分厌恶,但又担心如果不答应,势必引起夏国相的猜疑,吴世璠刚刚归顺,难保又要反目。
毛渊明也觉得有些为难,向众人问计。结果大家都觉得,这种虚无的条件,不妨都答应下来,反正云贵总督、四川总督、湖广总督都已经承认由吴世璠的人担任,当地的官员也只能由他们署任。至于军队进入,到时候只有他们向朝廷求援的份,去不去还在朝廷掌握呢。
唯一的例外是广西,广西梧州目前还有清军,而且派去征讨的是惇亲王尚之信,到时候不仅梧州的归属难说,尚之信和吴世琮还难保会不会打起来。当然,庄寒天的意思是,打起来更好,如果能将矛盾转嫁到吴氏和尚氏之间,对大明朝廷自然是大大的有利。
夏国相得到了毛渊明肯定的回答之后,显得格外高兴。双方又商定,由吴军与图海交战,争取夺回长沙和岳州,刘国轩在袁州和衡州交界处屯驻,如吴军需要,即可入境助战。另外,毛渊明提出由九江派出少量兵力溯江而上,骚扰清军的大本营武昌,夏国相对此表示欢迎。
毛渊明知道夏国相在吴世璠那里的重要性,因此连日为他安排各种饮酒作乐。终于在某一晚的宴席上,喝得半醉的夏国相说起四川的情形,透露出清军张勇所部已经开始进攻汉中,王屏藩正在前线艰苦地防御。
这个情报至关重要,因为路途实在太遥远,所以杭州军机处从来不知道任何关于四川战场的情况,只能从图海增援湖广这个结果来逆推,认为清军已经在关中战场获胜。现在夏国相亲口说出了四川的战局,也算是“皇军亲自认证”了。
夏国相又在杭州游玩了两日,便起身回程。毛渊明和陈永华送到码头,又以金银礼物相送,总之令夏国相满意而归。
尽管战事仍然紧迫,但新年将近,要准备起来。毛渊明在杭州已经度过了两个新年,很想去江宁前线看看。正巧陈永华准备了十几船的酒和食品,想赶在新年之前送到江宁前线,慰劳将士们。毛渊明便提出,由自己押运这批物资前往江宁。
结果当然是被陈永华和其他穿越者们一致否定,谁也不希望毛渊明轻易离开杭州。毛渊明十分无奈,只得放弃这个想法。不过,常镇业倒是觉得,这批物资需要有穿越者押送,至少显出对前线将士的重视。唐云沛便自告奋勇说,最近闲来无事,可以去江宁跑一趟。众人商议之后,觉得没有问题。唐云沛又提出,基于穿越者不单独行动的原则,要求欧阳漪倩也一起前往,。
物资装船之后,从凤山门码头出发,直接进入大运河江南河段,途径嘉兴、苏州、常州、镇江四个府,最后走一段长江航道,到达江宁城下。因为是冬天,一路上的风景算不上宜人,但也好过整天在杭州城里待着。
唐云沛和欧阳漪倩都是四川人,算是老乡。穿越之前,唐云沛已经毕业数年,飘在上海当建筑设计师,欧阳漪倩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考研究生又落了榜,正是迷茫的时候。这两年,唐云沛和谢成武一起负责驻防城里的拆迁建设,努力把原来的满城改造成理想的商业和居住混合区。欧阳漪倩则一直在学堂帮忙,也算是学有所用。
一路上顺风顺水,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赶到了江宁城下。
第八十九章 江宁汇聚
江宁城是江南第一大城,也是仅次于京师的中原第二大城,规模巨大、气势恢宏,城墙总长七十里,设有十三座城门。如果算上外郭所包围的部分,甚至可算是中原第一大城。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修建南京城的时候,在城外建有一百二十里长的外郭,设有十八座城门,规模更加巨大、气势更加恢宏。据说,朱元璋造好应天府城以后,登紫金山观察京城形势,却发现紫金山离宫城太近,如在山上架炮,即可轰击皇宫,且另有一些重要制高点,如雨花台、幕府山等也在城外,对城防非常不利。于是,朱元璋又下令建造外郭城墙。
由于外郭多为夯土城墙,只有城门附近是包砖城墙,因此在明朝迁都北平府之后,外郭逐渐荒废,虽然历代大明皇帝都以“南京系祖宗根本之地,东南总会之所”为原则,先后四十多次修缮城墙,但总以内城为主,外城难以兼顾。明清易代之时,剩余外郭多毁于兵火,只剩下城门尚在。清廷改南京为江宁,并非陪都,因此也无意大举修缮外郭,只不过维持规模。
吕宪华大军抵近江宁之后,杰书手下的清军兵少,不敢散布在一百二十里长的外郭上,干脆弃守外郭只守内城,因此明军能够非常轻易地占领紫金山地区。
唐云沛一行的船只达到江宁,先到仪凤门外的水寨。吕宪华在仪凤门外设立水寨,将水师几百条船只聚集于此,既封锁江宁城的水上出路,又防止江北大营偷袭登陆。
水寨由水师副将朱天贵负责。朱天贵受陈永华推荐接替林升,明军几乎所有的水师力量,除了留在福建的江胜、丘辉一部,其余都在朱天贵的掌握之中。
唐云沛虽然不懂水师,却深谙城市道路建设布局的道理。看了水寨之后,不禁啧啧赞叹。水寨的营垒、水道、营门布置井井有条,大小船只鱼贯进出忙而不乱,显然是颇得个中真意。
吕宪华早已接到消息,知道唐云沛一行要来,便请许纬辰到水寨来迎接。许纬辰吩咐手下书办点算交接劳军的物资,然后陪着唐云沛和欧阳漪倩转坐马车,前往紫金山大营。
此时的江宁城虽然在明军的包围之中,但城中尚有数千清军驻守,若是大摇大摆地从城外驶过,莫说清军在城头打冷枪,说不定从城里冲出几十名骑兵捉将进去也有可能。因此,马车绕了远路,从玄武湖北面兜了一大圈,接近日暮时分,才达到紫金山。
紫金山在江宁城东北角,方圆十几里,吕宪华的大营就设在紫金山以南、江宁城东面朝阳门外的地方。下了马车,许纬辰一边走,一边给唐云沛和欧阳漪倩介绍说,这地方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孝陵卫所在地。洪武年间,明孝陵建成之后不久,设孝陵卫为警跸,驻军五千六百名。明清易代之后,孝陵卫自然荒废,仅有少量清军驻守维持秩序。自己来的时候,这里有不少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在残破的兵营之中栖身,现在已经全部收编为难民,在大营旁边的难民营里为大军洗衣做饭。
许纬辰说得兴致盎然,唐云沛也目不暇接地东张西望。在现代社会,想要看到孝陵卫这样的明代古迹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少数石碑、石马之类的留存,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改作下马坊遗址公园,作为古建筑爱好者,自然是想细心研究一番。唯独欧阳漪倩,不知道是一路劳累还是认生情怯,只管用手紧紧地挽住唐云沛的胳膊,弄得唐云沛十分尴尬。当然,许纬辰只作看不见,依旧自顾自介绍周围的环境。
进了大营,一早来此的姜承志、李书同等人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只等唐云沛和欧阳漪倩到场。秦九儿、李芊等几个女生,看到欧阳漪倩,立马围上来问长问短。
唐云沛一路风尘仆仆,确实有些疲劳和饥饿,便和大家一起坐下来。趁着上菜的工夫,问起江宁的战事。吕宪华便介绍说,江宁清军在前后多次战斗中减员不少,兵力不足,因此弃守江宁周边地区专守江宁城。明军兵力也不多,连水师和日军在内也不过三万人,同样无法围困江宁城,因此只在紫金山南设了大营,又在幕府山顶设了一营,由冯圣驻扎,以及朱天贵的水师驻扎水寨。
“那清军会不会跑?”唐云沛问道。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很好笑吗?”唐云沛显然有些不解。
姜承志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不好笑。只是我们来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杰书要是能弃守江宁,他早就跑了。现在这个局势就是他守土有责,不能逃跑的结果。”
“原来如此。”唐云沛这才明白过来,又问道,“那我军什么时候开始攻城啊?”
“暂时不攻了。”吕宪华摇着头说道,“江宁城墙高大宽厚,杰书又在城墙上大力修建了各种敌楼、碉堡,就算英制重炮能轰得动,也没那么多炮弹。我们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康熙给江北大营增兵,然后再考虑怎么打援。”
“还有啊,马上过年了,大家都想歇歇。”许纬辰也补充道,“前几天我还在朝阳门外和杰书会晤了一次,说好大家在元宵节之前都不动兵。”
“啊?你居然敢去见杰书?”唐云沛着实吓了一跳。
“这有什么不敢的。”许纬辰笑着说道,“杰书也算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了,之前他也单身上过我军的战船。我们对他礼遇有加,他也不会使出腌臜手段。”
“啊,我好像听谁说起过,是上次项绍宽攻打江宁的时候。”唐云沛听许纬辰这么已解释,似乎有了些印象。
“总之呢,最近事情还是很忙的,虽然不打仗,但也不清闲。三天之后就是大年初一了,我们要在孝陵祭祀。”许纬辰正说着,伙兵们把菜陆续端了上来,于是又说道,“来来来,大家开始吃吧。”
唐云沛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口,喘了口气,又问道:“那主祭官朱术桂呢?”
“宁靖王他老人家不喜欢和我们这些外星人一起吃饭。”姜承志放下筷子,悠悠地答道,“来了这么久,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在帐篷里,自管自吃。”
“那也难怪,毕竟他是明朝王爷,又是个儒家知识分子,我们看上去全是外星小滑头。”许纬辰见姜承志调侃,便继续加码。
“什么外星人啊,我们怎么成了外星人呢?”欧阳漪倩不解地问道。
“我们和外星人不是差不多吗?”许纬辰笑着说道,“从不知哪里冒出来,会说奇怪口音的语言,拥有当时人无法理解的思想和技术,能够帮助当时人改变现状,这不就是外星人吗?”
“切~~”欧阳漪倩非常不屑地朝着许纬辰做了一个鬼脸。
“对了,明孝陵你们去看过了吗?我真想马上去看看。”唐云沛一心想着看看古迹,若不是天黑,说不定真的吃完饭就要去。
“看过了,保存得还挺好的,比现代社会残留的完整多了。”姜承志说道,“陵区还有太监和几十个清军驻守。清军让我们给赶走了,太监留下来继续看护陵区。而且,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现代社会已经湮没的明东陵,现在基本还是完好的。”
“你是说,在孝陵东侧,安葬懿文太子朱标的明东陵?!”唐云沛差点激动得跳起来。
“是啊,就是懿文太子墓。”
唐云沛显然高兴坏了,大声说道:“那我明天清早就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