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小鹿
下课的时候许问拿着那一堆慰问品找到班长,说明了自己家庭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困难,并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班长非常理解许问同学这种为同学们考虑的心情,并表达了他们助人为乐,没有歧视任何一位贫困同学的心理。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真的就解释不清楚了。
一班的谣言传的快,散的也快,几天后几个班委干部终于不纠结他们班许问同学到底穷不穷,反正嫂子生活的挺幸福的。
他们问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任劳任怨,每一天都宠着嫂子,看得一班的同学们又相信了爱情的存在。
第三次月考又如期而至,考完当天班长说了一下元旦晚会的事情,说他们虽然是一班,但是这些仪式感还是得有,这年的元旦在星期一,班委们开会决定在当天办,让班里同学商量着出节目,班委们办事效率挺高的,每一个负责哪些流程安排的清清楚楚,周一当天下午张豪就带着几个男生出去采购晚上要吃的食物和饮料,负责班级布置的李梦让林笙和许问中午回校的时候买了一些气球,下午一群男生在搬桌子打扫卫生,女生们就负责布置教室。
班长站在讲台上喊住了拉桌子的许问,他字比较好看,便让他在黑板上写上标题,元旦快乐。
林笙鼓着腮帮子吹气球,她肺活量一般,吹长气球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还吹不鼓。
“别什么都往嘴里塞。”许问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一下子夺过林笙手里的气球,他竖着拉了拉放在嘴里吹了一口气。
林笙看见鼓鼓的上半截捂着耳朵,生怕一下子破了。
许问轻笑,把上半截的气累到下半截,又连着吹了两口。
原本深蓝色的气球条变成了一个淡蓝色的长气球,许问笑了笑,又说:“给你扭个小狗。”
只见他捏着气球扭了扭,一只抽象的小狗便成型了,林笙见状笑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你猜。”许问递给她,又嘱咐一句,“好好拿着,我先去帮忙挂气球去了。”
林笙点点头,摆弄着小狗的脑袋,淡淡的笑了笑。
几个男同学又抬着一架电子琴从前门进来了,班长安排放置的位置,再让人插上电源。
他们班的节目五花八门,钢琴弹唱,舞蹈,小品,唱歌,说唱都有。
“现在怕没人说我们一班的都是一群书呆子了吧?”
“那怎么可能。我们班才艺运动学习三管齐下好吧。”
林笙的手指扫过电子琴的琴键,发出了一阵声响,李梦闻声问了句:“你会吗?”
“会一点点。”林笙走到李梦旁边帮忙绑气球,随后指了指许问说,“他会。”
李梦拿起气枪给气球打着气,不经意又扫到了站在桌子上挂气球的许问,顿了顿才感叹道:“怕是就没有他不会的。”
“梦姐,腾地儿。”宋艺嚎嚎着进来了,两只手提着一大袋瓜子桂圆,后面几个人扛着饮料和一些辣条薯片饼干之类的。
张豪把手里的丝带胶布和一些小玩意儿扔在李梦面前的桌上:“看看,还差啥。”
李梦检查了一下,拿着透明胶斜眼干瞪着他:“我说的是双面胶,你买透明胶干嘛?”
“放屁,你明明喊买透明胶。我有证据,你等着。”张豪摸出手机找到两人的聊天记录,点开李梦给他发的语音。
“张豪,带两卷双面胶回来,粘性强一点儿的。”
李梦十分不想搭理他,低着头给气球打气。
“失误,等我再混出去一趟。”张豪头也不回就跑出了教室。
“啧。”宋艺剥了一个橘子凑到李梦跟前,“豪哥脾气有点儿好哎。”
彭吉乐了:“要是换做其他人,爱要不要,老子懒得再跑一趟。得亏是梦姐。”
“再胡说拉黑你俩。”李梦敲了敲桌子警告道。
袁茜笑道:“我也觉得张豪对你有意思,林笙,你说呢?”
林笙轻轻嗯了声。
“你嗯什么嗯?别被这群人带坏了。”李梦递给林笙一个气球,见林笙呆呆的样子好笑道,“一群人不教你好的,偏就教你这些没用的。”
一切就绪后,班长才让同学们依次入座,林笙和许问还是坐在最后一排。
林笙从包里摸出几个没吹的小气球递给许问:“李梦给我的。”
许问捡起一个擦了擦气球口,轻轻吹了两下,他大拇指捏住气球口,用食指抵住气球下端,把顶端和底端捏在一块儿。
“嘣!”气球突然爆了,班里这下很嘈杂,没几个人注意到。
林笙颔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橘子剥着皮。
许问又拿了一个橘色的气球,吹的比刚才那个小了点儿,几秒后,他又问张豪要了一节白线,拴在了气球口,一个橘色的苹果就做好了,他把白线的另一端系在笔杆上递给林笙。
林笙就像得到一个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儿,咧嘴笑了笑:“许问,你好厉害。”
许问嗤笑。
林笙尝了一瓣橘子,确认是甜的后才塞在许问的嘴巴里。
“马上开始了,各位安静一下。”张豪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现写的稿子,他和李梦是今天元旦晚会的主持人。
许锦书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坐在后面张豪的位置上当个观众。
“各位父老乡亲们,各位女士男士们,晚上好,今天……”
两人默契的讲完了一大堆废话,才播报了第一个节目。
“下面有请我们班文娱委员表演舞蹈……”
文娱委员是个女生,身形挺好的,跳的是现代舞。
“听班长反应说你家庭条件不太好?”许锦书突然问了一句,让许问和林笙猝不及防。
两人没说话,许锦书冷笑一声:“咱家许大少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替我买了单,还穷?”
“……”
“你看看你,穿些什么?也不知道买两件像样的衣服来穿,现在是冬天,你穿这么薄,炫耀自己身体好?”许锦书压低了声音训了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等你老了那天有你后悔的。”
许问讪讪解释道:“刚太热了,就把外套脱了。”
许锦书暂且先放过他,低着头玩手机。
“小姑姑。”许问觉得活了这么久都没这么猥琐过,他的声音特别小,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许锦书瞪他:“你牙疼?”
“我爸让你回家过年。”许问戳了戳眼镜框,慢道,“他说你不回去就扣我生活费。”
“扣的是你生活费,关我什么事?”许锦书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沉默了两秒后懒懒地开口说,“他扣你多少?我给你双倍。”
许问:“我爸好歹也是您亲哥,您就不想回去看看他吗?”
“不想。”
他许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好吧,这坏女人他不伺候了。
“下面是男生314寝室带来的小品……”
班级里又噼里啪啦的响起一阵掌声。
林笙靠在桌子上看的正欢,后面的同学留了一个窗户缝通风,正好对着他俩的,这风吹的有些冷,林笙缩了缩脖子,许问拿出抽屉里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她手里依然拿着许问给她做的那个苹果灯笼,小心翼翼生怕爆了。
节目一个一个过去了,林笙还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许问剥了几颗瓜子放到她手里:“冷吗?”
她摇摇头:“你把衣服穿上吧,我把手塞你口袋里就行。”
见许问不肯,她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许问身上,拉着他的手往袖子里塞:“穿上,待会儿感冒了。”
张豪控了控场面,又接着报幕:“下面有请我们班曹静静同学带来的钢琴弹唱《追光者》。”
“噢~”
“啪啪啪啪啪啪……”掌声响了十多秒。
班上的灯是关掉的,曹静静坐在电子琴面前,有几位男同学给她打光,不久后琴声在教室里回荡。
“你不是会吗?”许锦书直直的盯着他看。
审视了几秒,许问才点头谦虚的说:“略懂一二。”
“结束后上去弹一曲。”
这语气怎么跟那种古代的纨绔子弟说的“小妞,给爷跳一曲”一个味道?
“不愿意?”
许问笑了一下:“没有,就是想跟您谈谈条件。”
“什么?”
许问:“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看吧。”
看吧?这是算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按照许锦书那奸诈的性格,肯定不会回去。
他们许家的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轴,还不是一般的轴,旁人左右不了自己的决定,除非自己想,不然绝对不可能。
许问突然才发现这个班的人真的多才多艺,刚刚还有人表演说唱,戏腔这些,果然优秀的人哪方面都比较优秀。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班里节目都表演完了以后,张豪问还有没有人即兴表演的,许锦书突然来了个赶鸭子上架,当着全班的面说他想去表演弹琴,还说的一本正经。
班上又响起了雷轰般的掌声,一群男生比女的还躁动,毕竟这是他们男生中能出的像样的节目了。
许问尴尬的露出一抹笑,才起身走到电子琴前坐好。
他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又试了试电子琴的音,周围有几个男生用手机给他打光,他的影子烙在黑板那面墙上,五官端正立体,睫毛浓密纤长。
第46章:小鹿
他上台前才取下眼镜,即使侧对着众人,也难以忽视他身上矜傲的气质。
他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声情并茂的演奏着,这一曲比较常见,学过钢琴的基本上都能听出弹的是什么。
“喔,梦中的婚礼。”
“我跟你说,我我我就喜欢这种会弹钢琴的男生。贼帅。”
“帅哥全能啊卧槽。”
“好帅。”
“……”
他的五官相比其他人来说比较精致,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比较清冷,冷白色的皮肤并没有把他衬的很秀气,剑眉星目,脸上的笑意不减,带着少年气,仿佛是漆黑的夜里留存的唯一一抹温柔。
他的左侧桃花眼正中央那颗痣不怎么显眼,不细看真看不出来,浅棕色的眸子里夹杂着温柔缱绻的风月。
林笙歪着脑袋靠在桌上,不知不觉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前面坐着的,是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即使穿着普通低调,却依旧耀眼张扬。
许问弹完一曲,双手覆在琴键上,停留了几秒后再起身鞠了个躬,站直之时眼神落在远处角落里的林笙身上。
班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掌声,赞赏声雀跃声久久未停。
张豪和李梦又站回台中央,宣布元旦晚会正式结束,坐在灯开关旁边的同学把灯打开了。
“好了,现在先让班长公布一下上周月考排名以及成绩,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许锦书抬起头说完,又继续在手机上弄资料。
袁茜走上讲台,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成绩有人进步就有人退步,在欢笑过后公布成绩才是最残忍的。
“第一名,许问,总分1009,他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上一千分的。”
“第二名,廖纪,总分986。”
“第三名,何光成,总分974。”
“……”
“第九名,林笙,总分901。”
“……”
十多分钟后,班长才把所有人成绩念完,剩下的时间让他们自己安排,吃东西的吃东西,聊天的聊天,班长还放了一部电影。
还剩下半个小时就放学了,劳动委员又安排了几个人扫地,把地上的垃圾全部扫干净,好让同学们把自己的课桌移到原地。
“拿着,我搬桌子。”许问把桌上的气球塞到林笙手上,又把桌子上的垃圾装进塑料袋里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张豪撞了撞他的肩:“看不出来啊,你还会整那玩意儿。”
许问笑了笑:“皮毛而已。”
“很流弊啊问哥。”宋艺拎着一大袋垃圾从旁边经过,许问顺手把桌上的橘子皮扔了进去。
“也就一般般吧。”他拍拍宋艺的肩膀,“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等桌子椅子全部归位后,下课铃声就响起了,加餐的去食堂加餐,回寝室的回寝室,还有几个趁着教室里的灯继续学习。
许问就带了一套物理试卷,他扭头问林笙:“你要带什么回去?”
“文言文还有一篇背不下来,就没了。”林笙把语文书递给他。
“回去男朋友陪你背。”许问逗完她,把书塞进了自己书包里。
林笙一只手抱着那只丑狗,另一只手握着笔杆,苹果灯笼很轻,随夜风飘起,两人穿过林荫道,刷了校牌出了校门。
“把狗给我。”许问提了一下书包带子说,“我牵你。”
“好。”
许问动作没有林笙那么温柔,左手捏住气球狗的身体,右手垂下与林笙的手十指相扣。
不知道为什么,冬天的月色总比夏天的要淡很多,天边的月牙色泽很浅,校园周围的这一节老路上的灯不是很明亮,一路上都是走读的三中学生,还有几个骑着单车驰骋在黑夜里,男生女生,嬉笑打闹,给黑夜画上了一笔浓浓的青春气息。
林笙低头看着手上的苹果灯笼问:“许问,姑姑为什么宁愿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去呢?”
“……”许问轻笑一声,“因为这里有她要等的人。”
林笙顿了一下,又问:“还没等到吗?”
许问摇摇头,叹道:“等不到了。”
许锦书这个人,少年时张扬跋扈,唯独栽在那个人身上,每次许锦书同许问讲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睛总在发光,他第一次见许锦书傲慢的双目里全是爱意。
“那个人叫叶岑川,姑姑爱了十四年。”许问敛目,紧了紧握住林笙的手,“爸一直知道,在叶岑川死后,爸怕姑姑伤心,就把姑姑软禁在家里,不让她和叶岑川联系,后来姑姑又无意中得知叶岑川的事情后,彻底和爸闹翻,一气之下回到了蓉城。”
闹翻的时候,林笙和许问都在场,许锦书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当天是含着泪走的,那时许问和林笙才五六岁大。
许问拉着他姑姑的手,求她别走,平时特别喜欢欺负他的许锦书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小帅哥别哭了,有机会了就来蓉城找我。姑姑就先走了,不带走你的林笙。”
他那个时候哪知道什么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只觉得这么坏的一个女人突然一下子变成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儿难过,有点儿不是滋味。
许问低声惋惜道:“姑姑说,叶岑川这个人,冰冷时像刀剑,温柔的时候就是她的命。”
“许问……”
“嗯?”
“……把一个人作为生命,是什么感觉?”林笙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又问,“失去了他,这里会痛对吗?”
许问点点头:“会。”
“那姑姑肯定会很痛。”林笙说,“她一个人在蓉城,孤独的同时心又在痛,一定很难熬。”
许问淡淡笑了笑:“那林笙是心疼姑姑吗?”
林笙:“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姑姑可怜。”许问侧头看了一眼林笙,“她明知道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人了,但她还在等。她嚣张了十多年,唯独栽在叶岑川身上。”
“许问,我觉得你有一半性格像妈妈。”林笙歪着脑袋,盯着许问的眼睛笑,“眼睛也像妈妈,很漂亮。”
其实他更多的是像他爸,固执矜傲,只不过在林笙面前温润儒雅。他唯一的外壳就是那双深情的双眼,这双眼睛不着痕迹的掩藏了他的锋芒。
他们许家的人,都一个样。
十五六岁是不会懂得心痛是什么滋味,他们把喜欢当做爱,把带着稚气的言语当做诺言,殊不知有人当了真,被困在年少之时。久久醒不过来,也不愿醒来。
许锦书如此。
凉风嗖嗖而过,许问把林笙的手装进衣服袋子里,腾出手来把她拉进了臂弯下,林笙笑了笑抿唇朝远处看去。
“林笙记得你说过要娶我吗?”许问突然笑了,冷风无情拍在他清瘦冷傲的脸上,额前的刘海被翻起。
“……嗯?”
许问侧头蹭了蹭她的脑袋低声道:“我记得。”
小时候林笙分不清娶和嫁,顾挽就喜欢逗他俩,总说长大以后许问娶她当妻子,她那时理解不了,总跟许问说“以后我娶你”。
林笙收紧一下塞在许问包里的手指,一下子又说不出话来。
许问轻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以后我娶你,跑不了。”
这一路上的冬风吹的紧,蓉城和新城似乎不太一样,比新城要潮湿,要冷,还比新城多了好多故事。
两人才安静下来,顾挽的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许问按下了接听,周围不是很明亮,黑漆漆的一团。
“问哥儿,笙笙,元旦快乐。”
林笙笑了笑,乖巧的回应了一声。
顾挽:“你俩那头怎么黑漆漆的?都看不清脸了。”
许问回答说:“还没到家。”
“噢噢,今天我和你们爸爸休息,就想着给你俩打个视频,你俩今天吃什么好吃的了?”
许问把手机塞给林笙,他就不会唠嗑。
林笙想了想:“今天班上举办了元旦晚会。吃了很多好吃的。”
“那笙笙玩儿的开心吗?”
林笙看了眼许问,把手里的小灯笼拿到镜头前:“开心,许问用气球给我做了一个小灯笼,还有一只小狗。”
顾挽:“哦,问哥儿还会弄这些啊?挺好挺好。对了,你俩什么时候放假啊?”
林笙含糊说不清楚,许问接过茬说:“还有二十多天,一月二十三号上完课,后三天考试,考完就放假。”
“我给笙笙定做了两套衣裳,回来试试啊。笙笙长高长胖了点儿没?”
许问扫了一眼,林笙刚好到他的肩膀,好像比以前矮了那么一点儿?
听袁茜说是瘦了,不过最近都在给她补,应该没差吧。
“跟以前差不多。”许问说。
“小丫头在长身体,你少带她去吃那些垃圾食品。”许业澜在旁边幽幽的开口。
顾挽点点头:“巧克力这些也少吃点儿,你做蛋糕少放点儿奶油,发胖的。”
“嗯,知道了。”许问轻轻回答,又用口型对林笙说了句,“没事儿,咱吃了也不告诉他们。”
林笙咧嘴笑了笑。
“对了,问哥儿,你和你小姑姑提了没?她今年回来吗?”顾挽又自言自语说,“她在那边生活还好吗?你爸就怕她一个人在那边生活无依无靠,遇到困难这些。”
第47章:小鹿
许问哼笑道:“我倒是觉得姑姑在这儿生活挺洒脱的。姑姑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劝劝吧。实在不行等我有空了来蓉城看看。”顾挽长长叹了一口气,忽而又把矛头转向许问,“你们许家的人,一个个的性子就这么倔,你也是。”
许问:“……”
他冤枉啊,他什么都没做。
顾挽继续不休止的对着手机说道:“也不知道低个头,松松口好好劝一劝,那可是亲的,这辈子就那么一个,一个人在蓉城那么远的地方多可怜?一个个的牛脾气。”
敢情这是指桑骂槐。
许问和林笙对视一眼,纷纷低头笑了。
“你那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顾挽当着两小的毫不留情的对着许业澜就开骂,“就你心肠硬,还好问哥儿随我心软,要是像你我都舍不得让笙笙和他定亲。蓉城那个可是你亲妹妹,一个爹一个妈的,要是我就直接去那边接她回家,还一天天的让问哥儿帮你劝,就问哥儿那张嘴,怕是越说人越不想回来。”
许问满面无辜。
他发誓,他可是真心实意的劝了。
“小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要是我真的去了她能跑的更远,我也是想着问儿和她关系好,才让他帮忙劝劝的。”
关系好?
不存在的。
许问对林笙苦笑了一下,小声问:“你觉得我和姑姑关系好?”
“不好。”林笙摇摇脑袋笑了笑,“你是被姑姑欺负着长大的。”
许问斜眼:“林笙是在笑话我?”
林笙低着头想了想:“不是,是在心疼你。”
闻言,许问动了动唇,把话语化作一抹笑意,电话里两人的话还没停,许问见马上到小区门口,就跟顾挽说挂电话了。
他把手机揣兜里,垂下手牵起林笙的手,吻了吻她有些凉的手背:“是啊,也就林笙最心疼我。”
冷风迎面拂过来,夹起几片喊不出名字的树叶,林笙的发丝被吹到白皙的脸庞上,她抿唇笑了笑,瞳色连着月色一并浓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忽然林笙突然吟了一段话,声音很小很软,足够两人听清楚:“荒野茫茫无际,许问爱林笙亘古无期。”
许问停下脚步,摇摇头无奈的望着林笙笑了笑又牵着她向前走去。
“你……”林笙问,“什么时候写的?”
许问不答反问:“那林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整理书本的时候。”林笙说,“你在搬桌子,我看见那本书被折了个角,翻开就看见了。”
她侧头见许问满脸笑意,又接着问:“许问,你为什么要折一个角?”
一阵冷风斜吹了过来,少年缩了缩脖子,懒懒道:“不想让林笙发现,又怕林笙发现不了。”
他很矛盾,一边明目张胆的爱着林笙,另一边又是那么地含蓄,也可能是他的林笙足够配得上他那两份不同的爱意,含蓄的同时明目张胆着。
小区的小道安静极了,也如此时的冬季万物歇休,唯剩路灯下的小蚊虫不停歇的绕着光亮转着转着,乐此不疲。
“我早该发现的。”林笙垂眸,语气夹杂着惋惜和懊恼。
许问揽住她笑道:“也不迟,情话可以再写。往后还有一辈子。”
“许问……”
“怎么了?”
“我还想让你再爱我一世,就下一世,行吗?”林笙喃喃自语,“还想再贪一贪。”
“行。”许问笑着叹了一下,“哪能叫贪啊。”
如果有轮回,人也有下辈子的话,他也想再遇林笙,再护着爱着她。
最后这一个月,一班的人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一群人临时磨枪,气氛被搞的紧张的不行。
就连平时早读不喜欢拿语文出来复习的张豪在今天的数学课上也破例拿出了那本压箱底的语文书。他一向不认真听语文课,语文是几科里最差的,净靠着平时经验得分,语文老师说过他很多次,可是他死性不改,该咋咋滴。
林笙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读英语单词短语还有一些基础题型,英语是她的薄弱学科,每次基本都是英语在拉分。
复习的正起劲的时候,她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如针扎的一般,她伸手捂住肚子,弓着身子尽量减少疼痛,好看的眉心拧在一起,越憋越感觉自己就快要虚脱了。
“怎么了?”许问立马伸手触了过去,见林笙痛的直摇头,他拧了拧眉,翻出书包里的保温杯。
这几天就是林笙的生理期,他早上备的有红糖水,他拧开保温杯递到林笙面前,又脱下外套给她搭在腿上:“手拿开吧,我给揉揉。”
痛经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在每次林笙生理期要来之前也让林笙喝了红糖水的。
“别……”林笙快速扒开他的手,看向讲台上的许锦书,“你复习,我缓缓就好。”
“没事儿。”许问拿着保温杯吹了吹放到她嘴边,“不烫。”
随后,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试了试自己手上的温度,有那么一丝冷:“先忍几秒。”
他把自己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塞,这种天气,加上自己手的温度,冷的他呲牙。
林笙忍痛笑了笑,她靠在桌上咬咬唇,小声说:“你好讨厌,明明是我肚子不舒服,你还要逗我笑。”
“好了,那我不逗你了。”他感觉自己手暖和了点儿,伸过去覆在林笙外套下的肚子上,隔着一层不厚不薄的毛衣,能够感觉到她很瘦,“我的手冷不冷?”
林笙摇摇头:“不冷,是热的。”
他的手有规律的揉着,左手拿着笔在做数学选择题,遇到正确的选项就在下方画个勾。
林笙抿了一口红糖水,偏头看向许问,他戴着眼镜,眼睛盯着桌上的试卷看,耳垂微微泛了点儿红。
“还疼吗?”许问侧头看向她。
“好多了。”
“嘭。”两人谈话之时,旁边响起一阵突兀的声音,许问林笙急忙扭头看,是许锦书的教鞭打在张豪羽绒服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许锦书小声地训斥道:“这是什么课?你给我做语文?还有,语文老师不止跟我反应过一次,说你在她的课上做其他科作业,你这样成绩能提高吗?收下去,把我今天发的那套数学卷子拿出来做。”
张豪默默的收回语文书,皱了皱眉,嘴巴里的脏话还没冒出来,就听见隔壁传来比他挨打那一下还清脆的声响。
“啪。”
这声音,听着都痛。
张豪把脏话憋在嘴边,忙往旁边看。
许锦书在训许问:“没规没矩的。当我没看见?”
林笙埋着头看题,脸颊红的不像话。
许问单薄的脊背挨了许锦书的一板,他微微皱眉,只感觉现在的背就跟火烧一样,刺痛感渐渐蔓延。
许锦书想说让他俩收敛点儿,但让其他人听见了就是在包庇,她不太方便训,只把话转到许问的试卷上,她用教鞭戳了戳他的试卷,瞪了他一眼说:“你看看你做的这几道题,偷奸耍滑给我画个勾?有本事你考试的时候也在答题卡上给我画勾。”
张豪摆摆脑袋,只觉得自己比许问要幸运,他连外套都没穿,这一鞭子下去肯定起了一道檩子。
许锦书沉默了一下又说:“答案重填,下课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张豪一起。”
待她走后,林笙焦急的伸手去摸许问的背,他穿的这么薄,一定起檩子了,想着,睫毛就湿润了,紧接着眼角开始发红,她瘪嘴不说话。
许问抓住她的手给放回去,笑了笑说:“没事儿,又不疼。”
张豪仰天小声叹道:“咱俩是什么难兄难弟啊,哎你说,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不知道。”许问是真不知道,许锦书神出鬼没的,一秒前在讲台上坐着,一秒后就已经走到最后这一排了。
张豪又皱眉:“问儿,你没事儿吧,我看你穿这么薄,班主任下手又这么狠,肯定起檩子了,你这……”
“别说了。”许问一个眼神射了过去,张豪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本来就见林笙担心的要死,张豪还在这儿叭叭叭的说一些让她更担心的话。
而且许锦书这一鞭子重不重他也知道,重是肯定的,一般都是误会他上课搞小动作了。
他的确是搞了,可压根不是许锦书想象的那种小动作。
他怎么能是那种人呢!
太生气了。
林笙巴巴地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眼睛里含着泪花。
“不哭了。”许问抬起手指刮去她眼角的泪珠笑了笑小声哄道,“真没事儿,林笙别哭了行不行?”
“是……我不好。”林笙低着头。
许问又伸手揉揉她的肚子说:“谁说你不好了,你最好了。肚子还疼吗?”
林笙摇摇头。
“乖,马上下课了,那我先去办公室了。”
刚说完,下课铃响起,许问起身跨着大长腿出了教室后门。张豪追在他后面,撞了撞他的肩斜睨他:“喂,咋脾气突然就这么大呢?”
许问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胸口笑道:“我咋没发现豪总你这嘴这么碎呢?”
“啊……啊?”
“刚语气确实有点儿不好,向你道歉。”许问说,“只是下次别这样说了,特别是当着林笙的面。”
张豪挠挠头。
许问笑了声说:“我丫头会担心会心疼。”
第48章:小鹿
张豪沉默着不说话,许问接着又说:“她心疼了我得哄,又不能让别人帮我哄。你说呢?豪总。”
“这他妈,老子又被你强行塞了把狗粮。”张豪不满的跳开,一个白眼翻过去。
许问嗤笑:“要不豪总教教我哄人?”
他哄人一般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我没事儿了,林笙别哭了好不好。他也很难啊。
“算了。”张豪搭住他的肩说,“老子又没经受过爱情的苦,活了十多年,还没哄过别人,我邻居家小孩儿哭了都是揍一顿就好了,他要是再哭我还揍,揍到他不哭为止。”
许问撇了他一眼:“不能揍,我的林笙和小孩儿又不一样。”
不知道许问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嘀咕了一句:“好像又是一样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许锦书是校长,自然是一个人占一间办公室,四下无人,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张豪无聊的站在墙角用方言啧啧叹到:“哎,又遭喊喝板板茶了。”
许问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也猜到是什么。
话音刚落,许锦书就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扫了两人一眼,径直走过去坐到自己位置上。
“来了?”她抬抬眼皮,手上的动作没停。
许问不应。
张豪吊儿郎当的回了句:“来了。”
“说说吧。张豪。”
被班主任点名,张豪向前一步疑惑道:“老师,说啥啊?”
许锦书屏住气,瞄了他一眼说:“你讨厌语文?”
“不啊。”
“你讨厌语文老师?”
“不是。”
“那你怎么不喜欢语文?”
张豪挑挑眉思索片刻后:“也不是说讨厌语文,就是觉得吧,语文整的文绉绉的,考试的时候懒得写,特别是作文,我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一个好词来,可能我就不适合学语文。”
“你不适合?没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只有你愿不愿意。”许锦书埋头盖了个章又继续道,“你的表情动作神态告诉我,你不愿意花时间去学语文,在我课上看语文只是被逼无奈,因为你想到马上要分班考了,你还没背文言文古诗词。”
张豪没说话。
许锦书翻了一张成绩分析表出来,放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上几次月考都是语文拉分,一百五的总分才考一百零点,要是你语文能够进步二十分,起码得上升个五六名,稳居年段前十了你就。”
张豪倒是没啥表情。
许锦书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多几分以后就多几条路,我也就点到为止。回去吧。”
“知道了,谢谢老师。”张豪听到解放的消息,立马兴冲冲的回头冲许问一笑,飞快地跑出办公室。
最后剩下两个人谁也不先开口,就这么干望着。
许锦书睨了他一眼,低头忙着手上的事情。
“不说话是什么坏毛病?冤枉你了?”许锦书忙完以后才抬起头看着他,“虽然你和笙笙订了亲,可这是学校,你以为教室里没了监控就抓不到你俩了吗?要是教务处想抓,你和笙笙都逃不掉。”
“是。”许问直视着她的眼睛,满脸写着认真,“上课搞小动作是我不对,可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不是您想的那种轻浮的人,也有分寸,在我们没有结婚之前我不会碰她。林笙肚子痛,我舍不得她疼,就伸手给她揉揉,但是姑姑,您不能不相信我。”
“委屈了?”许锦书斜眼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老娘说你几句你还占理了是吧?明明就是你错了,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学学人家张豪,虚心点儿接受错误,争取下次再犯。你明知道这样说让我下不来台,你还偏这样说,现在好了,我下不来台了怎么办,你就说该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给你道歉的。”
!!!
看看,这就是三中的副校长,就知道逮着她这个侄儿欺负。
许问越想越生气,被冤枉不说还被噎。
讲道理他可以,耍无赖他真的不行。
许锦书打开抽屉,摸出几包红糖塞他手里:“好了,回你的教室去,泡点儿红糖水给笙笙喝。再委屈都给我憋回去,不满我的话下辈子你争取当我长辈,你随便噎我。我无所谓。”
她当然无所谓,家里哪个长辈敢干涉她的事儿?哪个长辈能辩得过她?
许问:“……”
咱许大少爷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他把那几包红糖放在许锦书的红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走出办公室。
他出办公室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穿外套,风穿过他毛衣的小缝隙,吹的他十分冷,背上挨那一板子也有点儿隐隐泛疼。
许锦书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小时候就被她欺负,长大以后还逃不开她的魔爪。
果然,她单身那么多年是有原因的。
回到教室,这节物理课已经上了十多分钟了。
“肚子还在疼吗?”许问低声问,又拧开保温杯看了一眼,红糖水还剩一半。
林笙摇摇头:“不疼了。”
“嗯。”许问笑了笑,把保温杯放在她的桌上,“找时间喝完吧。”
林笙把衣服还给了他:“穿上。”
“好,听林笙的。”许问侧头笑了笑,几下穿好外套又对林笙说,“被噎了不开心,回家林笙哄哄我好不好?”
林笙迟疑的转过头,随后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周一过,下个周就迎来期末分班考,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每个课上有考不完的小测,下午三节课再加上晚自习,全是课任老师组织的小测试。
他俩回到家洗漱完已经十一点了,许问怕林笙的肚子又疼,就伸手隔着睡衣给她轻轻揉着,他端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手很轻,眼神很专注。
少顷,林笙盯着他细长的睫毛,问:“你今天和姑姑解释了吗?”
许问轻轻回应了一个鼻音。
解释是解释了,她也听进去了。
“其实我能忍。”林笙按住他的手说,“下次别再给我揉了,影响不好。”
刚才许锦书说什么来着,要学学张豪,虚心接受错误,下次还犯。
想着,他笑了笑说:“不管。”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林笙疼。
“那……我可以看看吗?”林笙抿唇,双手按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拖鞋尖看。
“已经好了。”许问粲然一笑,“我哪有那么娇气啊。”
林笙抬起头望着他,眼里带着乞求:“就一眼。”
许问当然不能让她看,也不知道后背是什么情况,总之有点疼。他的背上本来就没多少肉,而且听张豪说许锦书这个女人手劲挺大的,一般都会起一条檩子,更何况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给许锦书准备了那么粗一根竹鞭子。
要命。
“以后给你看。”许问突然不正经起来,他顿住揉林笙肚子的手扬起眼尾说,“以后给你看个够。”
林笙不想理他,可是又不自觉的会心疼他。
许问起身,双手捧住她的脸,两根大拇指替她揉了揉眼睛,低声说:“不早了,睡吧。”
他又去了浴室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见林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迟迟没有闭眼睛。
“肚子还疼是不是?”许问走过去给她把被子盖好。
林笙眨了眨眼睛:“没。”她往旁边挪了挪地儿。
“那睡吧,明天要上课。”许问脱下鞋缩进了被窝,想了想又把脸凑了过去,“晚安吻。”
“我有点儿生气。”林笙咂咂嘴,轻轻吸了一口气,“过会儿亲。”
许问觉得他的林笙生气的时候奶呼呼的,让他有点儿想捏捏她的脸。
他伸手捡起林笙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吻了吻说:“别生气了,那给你摸摸行吗?”
林笙点头说好。
许问又说:“摸了以后就睡觉。”
林笙又乖乖的嗯了声。
许问拉着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睡衣里,他的腹部硬邦邦的摸起来有些硌手,林笙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只感觉他的线条匀称,少年的温暖包裹着她浸人的双手。
林笙脸红着抽回手,结巴道:“你……你骗我,讨厌。”
“我只说给你摸摸,又没说摸哪儿。”许问抓住她冰冷的手,捂在怀里,桃花眼闪了闪。
林笙别过头,闷闷的不说话。
许问忍不住逗逗她:“摸到了没?”
“什……什么?”
“腹肌。”许问勾唇,盯着林笙的侧脸慢道,“六块。林笙还没看过。”
林笙有种想把他踹下床的冲动。想着她踢了一下许问的腿,依旧闷着不说话。
“要看看吗?”许问又笑笑说,“早点看晚点看都是给你看,也不影响。”
“你……你不害臊。”林笙憋红了脸,她抽回许问手里的手,转身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林笙。”许问看着被子里的那一团说,“晚安吻还没……”
林笙闷声道:“不亲。”
行吧,小娇妻生气了,不亲就不亲,大不了明天厚着脸皮再要回来。反正他在林笙这儿也没什么面子。
许久,许问喊了她一声:“林笙。”
没应。
他起身把盖住林笙的被子掀开,怕捂着她就掖在她的脖子下,又抬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他小声说了句:“丫头,晚安。”
第49章:小鹿
最后这个周下课基本没几个人离开座位,一个个的不是在整理错题就是在刷题,整的比高考还紧张。
考试定在周三到周五这三天,对于一些人是种煎熬,教室里没有空调,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又冷又饿,有些题还不会,这三重打击,让一班众人士气大跌。
二十六号这天考完最后一科,所有人大包小包的拎着行李,有的家长开车来接,有的就靠自己。
林荫道上如同闹市,人来来往往,嘈杂声灌入耳朵。
张豪拉着一个行李箱,上面还搭着大大小小的三四个包,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条纹的布袋,看样子好像没人来接。
许问牵着林笙走了过去搭了把手,替他拉行李箱。
“问儿?还没走?”张豪诧异道。
许问说:“没,刚有事儿去了。”
事儿嘛,就是去办公室装装样子劝许锦书和他们一起回去,即使他知道许锦书铁了心不会回去。
他和林笙一起软磨硬泡了半个多小时,许锦书一句“看吧”就把他俩给打发了。
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虽然是对于许锦书这个油盐不进的牛脾气的女人,但他作为许家少爷,还没有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这女人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问见他走了这么远还没人来接他,忍不住问:“豪总是自己回家?”
“不然呢?”张豪摆摆头,长叹一声,“我奶奶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就没让她来。”
许问没说话。
张豪问:“哎?你俩是在这里过年还是回你们那地儿?”
“回新城。”许问笑了笑。
“嗯……”张豪,“那地方远啊,要坐三十一个小时的大巴。”
许问刚点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傻笑着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老太太。
老太太精神矍铄,个子很矮,脸上沟壑纵横,一笑颧骨就异常突出,小个子的她在来往的人群里不算显眼。
“奶奶。”张豪笑着跑了过去,把许问他俩落在后头,“你怎么来了?”
小老太太乐呵呵的提着张豪的条纹布袋:“乖孙放假了。我在校门口坐了好久都没看见你出来,就想着进来找你,人太多了,看不见你。”
“以后您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张豪挠挠头笑了笑,一改往日张扬的模样。
许问一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林笙走了过来,把行李箱递给他。
“奶奶,这是我朋友,叫许问。”张豪乖巧的介绍道,“还有这位,是他的女朋友,林笙。”
许问颔首:“奶奶好。”
林笙抿唇浅笑。
“姓徐啊?”小老太太笑容满面,连忙点头,“你们好你们好。哎哟,我们那边有姓徐的……”
张豪指着耳朵同许问说:“我奶奶她耳朵不好。”
小老太太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张豪又大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句:“我朋友姓许,不是徐。”
“噢噢,姓许啊。”这回她总算听清楚了,乐呵呵的笑了笑,露出两排不齐的牙齿,“到我们家去坐坐吧,我们就在城边上,不远的,啊。”
许问弯着眼睛一笑,又点点头把声音加大了点儿:“行,奶奶,有机会我们就去。”
“哎,那敢情好啊,这乖孙模样挺标志的,性子又温和,真讨人喜欢。”小老太太喜上眉梢,拎起张豪的布袋又说,“小姑娘是你媳妇儿啊?”
张豪扯了扯她的衣角:“奶奶,啥就媳妇儿啊,那是人家女朋友。”
“女朋友那不就是媳妇儿嘛。”老太太瘪嘴嘀咕了句,又笑道,“挺好挺好,这俩乖孙越看越觉得欢喜,要不今天下午就去我家,奶奶家有香肠,前两天刚杀的年猪。”
许问笑了笑,婉言拒绝了:“奶奶,下次有机会就去,我们要回家了。”
“对,人家新城那边的。”张豪接过话,“现在要忙着收拾东西回家。”
“啥城的?”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慈祥中带着滑稽。
张豪耐着性子重复了一句:“新城,新城那边的。”
得到答案后,老太太才呵呵笑了笑:“噢噢,那么远来的啊?”
张豪看了眼两人说:“你们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了,我能行。”
“没事儿,送你上车。”
坐车还得去汽车站,汽车站隔三中挺远的,许问想着老太太帮不了多大的忙,就把张豪送到了汽车站去。
临走前老太太硬拉着他俩去家里坐坐,好歹带块猪肉走。
许问哭笑不得:“奶奶,下次我们一定来,今天真的不行,没骗您。”
昨天陈叔已经到了蓉城,休整了一天,现在在小区门口等着他们的,要快点儿赶过去。
老太太松口:“那奶奶给你们留着香肠,我们家就在城边上,不远,下次让我大孙子领你们过去玩儿啊。”
“行,那奶奶再见。”许问挥挥手,目送着张豪和老太太进了检票口。
果然,没过多久陈叔就打来了电话:“小少爷,考完试了吗?”
“嗯,陈叔,我们马上就来。”许问找了找书包里的几块散钱,挂完电话后和林笙上了公交车。
他们第一次坐公交车,这路车不挤,就那么零零散散四五个人。
林笙倚在窗边,看着车窗外延街的建筑,这几个月都是走在店子前,没注意上面的房屋,下面那一截崭新明朗,而上方的房屋和建筑上了点儿年头,十分老旧,木头发黑,有了点儿年代感。
也不知道是刻意建成这样的风格还是本就是这样。
“困了?”许问伸手遮挡一下她的视线,笑了笑。
林笙转过头看着许问,两秒后摇摇头:“没。”
她抬手指着上方的老旧建筑:“你看。这里和鱼凫老街那里的建筑好像。”
“嗯。”许问看了过去,“听张豪说鱼凫那一段是修复的古建筑,这里是仿建的。”
林笙这才释疑,把手放在膝盖上抿唇。
许问把手覆了上去,公交车上有空调,林笙的手热乎乎的。
“你冷吗?”林笙问。
许问笑着摇头:“不冷,就试试林笙冷不冷。”
林笙低头突然笑了。
回到家,他们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提了出来,陈叔迎了上来帮他们提上了车的后备箱。
“陈叔。”许问笑着喊了一声,又给林笙打开车门。
“又长高了。”陈叔拍拍他的肩膀,“比以前要帅了。”
许问笑着上了车。
“这次你们放几天假?”陈叔绕了一圈,打开车门坐进去。
“没定,不过应该元宵一过就开学。”许问说,“往年都是。”
陈叔嗯了声启动车子:“夫人让给笙笙小姐备了个抱枕,要是困了可以靠着休息会儿。”
林笙:“谢谢陈叔,我暂时不困。”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他们又坐了一天的车,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多了,许业澜和顾挽都在家,还等着两人一起吃饭。
顾挽一把抱住林笙:“来,让我看看笙笙瘦了没。”
许问:“……”敢情您这么大个儿子在跟前您当空气呢?
“妈妈。”林笙松开了顾挽,又看向许业澜,喊了声,“爸爸。”
许业澜点点头:“来,吃饭吧。”
拎着行李箱的许问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人发现他,他无奈的喊了声:“爸,妈。”
许业澜皱了皱眉:“还杵在那儿干嘛?过来吃饭啊。”
“哦哦哦,对了,还有问哥儿。”顾挽这才让他把行李箱先放下,招呼着他入座,“不好意思,妈妈忙忘了,在自己家,你自便。”
许问:“……”
“洗洗手吃饭了,你爸早饿了。”顾挽笑了笑,又去厨房端菜。
许问把行李箱放在楼梯旁边,和林笙一起去厨房洗洗手,他见林笙满脸倦意,忍不住笑道:“好了,吃完饭去睡会儿。”
“嗯。”林笙揉揉太阳穴,走了出去。
顾挽做了一大桌菜,都是林笙喜欢的,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林笙碗里:“笙笙,你尝尝这个,我前几天让顾嫂教我的。”
林笙特别给面子,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味道没差吧?”顾挽又顺手给许问夹了块胡萝卜,“你也尝尝。”
“妈妈。”林笙把胡萝卜夹在自己碗里才说,“许问他不吃胡萝卜的。”
“不吃吗?”顾挽尴尬的笑了笑,把林笙碗里的胡萝卜夹到骨碟里,“笙笙要吃碗里有,别人碗里的菜脏。”
“……”他又怎么了就脏了?他才刚刨了一口米饭。
为了弥补许问,顾挽又给许问夹了一块猪肚:“问哥儿,你尝尝这个,家常菜,前几天妈刚学的。”
林笙又尴尬的提醒道:“妈妈,许问不吃动物内脏。”
许业澜撇了他一眼:“他不吃的东西多了去了,谁记得住?”
“就是,净遗传你爸的坏毛病。”顾挽又把他碗里的猪肚夹到自己碗里,不满的说,“干脆你爷俩都不要吃了,免得不合胃口。”
许问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刨了两口饭。
“合,怎么不合胃口。”许业澜冲着顾挽一笑,顿时话锋一转,“过两天小年的时候公司有个年会,你跟着我去,顺便认识认识你那些伯伯叔叔。”
第50章:小鹿
许问没说话,夹了一块鱼肉慢条斯理的挑着鱼刺。
“小子,听见没?”许业澜看了过去。
“嗯。”许问把鱼挑完刺的鱼夹给林笙,又点点头,“听见了。”
许业澜又说:“那天正装出席,别像现在这样穿的那么随便。笙笙要去玩玩儿吗?”
“嗯……爸爸,我在家里陪着妈妈就好。”林笙抬起头扫了许问一眼,笑了笑。
顾挽笑道:“年会又不是舞会,笙笙好不容易放个假,就让她在家里陪我。”
“也好。”许业澜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明后天我和小挽都在家,你们想去哪玩儿?”
许问抬了抬眸子笑道:“寒假作业挺多的。”
何止是多,简直是堆积如山,他们没老师的那个班级群群名叫“杀上梁山,生擒科任老师”,从昨天放假开始就一直在吐槽,好好过个年不好吗?非要布置这么多作业,年过不好不说,作业也是随便写几笔上去,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许问和林笙赶了一天作业,不停歇的从早上赶到下午,又从下午赶到晚上,马上小年,小年一过就是除夕,除了这几天赶会儿作业,还真挑不出好日子。
正月是拿给人赶作业的吗?那是给人拜年收红包的。
隔天刚赶了半天的作业,两人就被许锦书拎了下来,还忿忿道:“你们那是啥老师啊,就这么几天的假期,都拿来赶作业了玩啥啊?要假期干嘛?还有你俩,赶了两天的作业也不嫌累,下来休息会儿。”
许问认同的点点头,又在一旁冷幽幽的添堵:“大部分都是姑姑布置的。”
顾挽瞬间不说话了,他让许问去客厅陪他老子,自己带着林笙去房间里试衣服去了。
她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打扮漂亮的小姑娘,给漂亮的小姑娘拍拍照什么的。
“妈妈前几天看见几套旗袍,觉得你穿正好,就给你买下来了,还制定了两套别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顾挽拿着一套天青色的在林笙跟前比划比划,不一会儿又皱眉,“哎,我怎么看着你好像瘦了点儿。”
林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没什么变化。
“这问哥儿也真是的,你瘦了他也没发现,过会儿我说他去。”顾挽取下衣架,把旗袍递给林笙,“穿上看看。”
“妈妈,我……”林笙拉住她的手臂,“我没瘦,而且许问每天都让我吃两碗饭。”
顾挽笑了笑:“还真以为我要说他?就你心最软,妈妈不说他,穿上让我看看。”
客厅里,许业澜戴着一副眼镜,在看报纸。许问无聊的拿起遥控器,按了好久也没按到一个心仪的频道,看的许业澜着急。
他拉长调子说:“要看电视就看,不看就别祸害我的遥控器。”
听此,许问放下遥控器,电视频道停留在央视新闻,电视上的播音腔调回荡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
许业澜放下报纸问:“哎,小子,去那边这么多天,你感觉你姑姑正常吗?”
“正常吧。”许问模棱两可。
“那她有没有谈恋爱……”
许问心头冷笑,她要是谈恋爱了才不正常,就她那种性格,除了那个叫叶岑川的谁还受得了。
“应该没有。”许问说。
许业澜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许问瞟了他老子一眼,不久便将眼神转移到电视机屏幕上。
“对了,你去御景东城看了没?”
许问摇头:“没来得及,暑假去看看。”
许业澜:“嗯,反正以后都是你的,早点学会打理,明天带你去见的那些叔叔伯伯也是,事业上的伙伴,能多聊几句就多聊几句,别问一句答一句的。”
许问微微点头,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话都说给笙笙听,跟别人聊天就像是话题终结者一样,”许业澜很语气平淡,“别把人得罪了,以后你还得靠人家。”
许问索性装死。
装死装到一半的时候,顾挽牵着林笙走下了楼梯。
林笙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加上她脸上自带的温婉以及眼睛里的羞涩劲儿,把她衬的更水灵,她站在顾挽身后。
“问哥儿,看看。”顾挽给林笙理了理褶皱,带着她转了一圈。
旗袍倒是没什么特色,全靠林笙的颜值撑起来,不过也好看。
左边大腿那地儿是怎么回事儿?嫌热给开那么大条口子?
许问刚想夸好看,就看见那道口子,他沉声说:“妈,您买的旗袍质量好像不太好。”
“哪儿质量不好了?”顾挽仔细检查了一下,感觉没什么问题。
“林笙左腿边。”许问一本正经,“破了那么大一条口子。”
许业澜嗤笑,破有种优越感:“人家就是那版型。”
“……”顾挽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大白眼说,“和你爸一样土气,想当初我穿给他看的时候他也这么说。”
“那口子太多余了。”许问瘪嘴摇摇脑袋,“旗袍不好看。”
顾挽都懒得跟他理论,她这个土儿子到底随谁啊。审美根本就没遗传到她。
“妈,您这么冷的天让林笙试旗袍?”许问皱了皱眉。
顾挽无语:“家里又不是没有空调。”
接着又带着林笙去试下一套了。
许问扭过头朝他爹叹了口气:“爸,您觉得衣服上划条口子好看?”
只见许业澜认真的摇摇头:“不好看,但你别当着你妈的面说,她会不高兴,搞不好会骂你。”
“看来咱俩的审美才正常。”许问满意的笑了笑。
许业澜把目光从报纸上抬起:“其实你妈穿给我看还行,要是穿出去就丑。”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许问也是这样觉得的。
还没等父子俩议论完一个话题,顾挽又带着林笙走了下来,这次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带着碎花的旗袍,相比上一件,这件就比较得许问心意。
旗袍末梢到膝盖,除了胸口上方开了一个菱形的小口以外,其他的还好。
许问正想说话,顾挽抬手让他别说了:“打住,你是不是想说又破了个洞?”
许问实诚的点点头。
“麻烦你别说话。”顾挽撇了他一眼,“你一说话我就想拉你去做亲子鉴定,我顾挽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土狗儿子?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就没一点儿审美呢。”
林笙低头笑了。
许问扒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林笙的旗袍看,微微皱起眉头。
试衣服这个环节还没完,顾挽又拉着他的林笙上了楼,他不禁心疼起他的林笙来,衣服换来换去的多麻烦。
“你妈最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看吧,现在她质疑你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了。”许业澜笑了笑,“咱大老爷们看看就行了,说多了还不是没用,除了被噎还是被噎。”
许问十分无奈仰头看着天花板。
接下来这一件宝蓝色的抹胸礼服。顾挽给林笙扎了个丸子头,少女的一字肩,锁骨一览无余。
顾挽看向许问:“这件呢?我觉得好看,就给笙笙买了回来。”
“妈。”许问真心实意的夸了句,“我觉得这件礼服好看。”
“终于说句人话了。”顾挽赞赏的看着他点点头。
不料许问又说:“但是,我觉得还差点儿东西。”
顾挽疑惑:“什么东西?”
许问望着他妈笑了笑说:“披肩。”
“阿澜。”顾挽指着许问,“把他给我拖出去打死。”
这回好了,还不用去医院鉴定,直接单方面宣布许问不是她亲生的。
顾挽气冲冲的拉着林笙上了楼,许问不解的回头看向他爹:“现在中年妇女的眼光都这么奇怪的吗?”
许业澜:“……”
换了这么多套,唯独最后一套才是最合许问心意的,蓝白色的纱裙,上面有两只宝蓝色的蝴蝶。裙子刚好到膝盖,也没破的地方,更不需要披肩。
他点点头,满脸笑意的看着林笙:“特别好看。”
顾挽睨了他一眼:“这套是所有衣服里最丑的,真不知道你什么审美。”
闻言,林笙弯眸笑道:“妈妈,我也觉得这套好看。”
“你呀。”顾挽无可奈何的笑道,“就你才顺着问哥儿说。他眼光土你眼光也跟着土啊?”
两人相视一笑,林笙摇摇头说:“不土。我很喜欢。”很喜欢他这个人。
许问得意的冲他老妈挑了挑眉。
“瞧他那嘚瑟样儿。”顾挽扭头对林笙说,“走吧,陪你换衣服去。”
“啧。”许问回转身来,感叹了一句,“爸,咱俩的媳妇儿对咱俩的态度天差地别啊。哎,有时候就希望林笙别这么善解人意,没办法,而您的媳妇儿就知道怼人。”
“嘿——臭小子皮痒了?”许业澜瞪了他一眼,眼神又顺着楼梯往楼上看过去,摆摆头说,“你妈没嫁给我之前也跟笙笙差不多,就因为有了你,她才开始怼人的,说白了就是你的问题。”
许问笑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问题。”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许问突然又说:“这么想来,还是我媳妇儿好。”
“放屁。”许业澜说,“明明就是我媳妇儿最好。”
许问:“我的林笙温柔,善解人意。”
许业澜:“小挽最好。”
许问:“我的林笙可爱……”
许业澜:“小挽最好。”
许问:“……”
“没我媳妇儿哪来的你?”许业澜争不过,瞪了他一眼,“所以我媳妇儿最好。”
第51章:小鹿
许问闭上了嘴巴。
下午出了阵儿太阳,照在许家的大院子里,院子里还有少数的积雪没融化,许问又被他爸拉去下象棋,无聊到他直打哈欠。
许业澜拿起马儿走了一步,不满道:“你小子,每次跟我下象棋就打哈欠,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了。”
“问儿冤枉。”许问敷衍的拿起炮走了一步,吃掉了他的一个兵,又看着草坪上的顾挽和林笙苦着脸道,“下象棋是爷爷那辈打发时间用的,您还没满四十,就拉着我过上老年人的生活了。”
“要提前适应。”许业澜瞥了他一眼说,“你这叫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能不能专心点儿?”
许问一笑:“您确定要我专心?”
“嗯。”许业澜点点头,正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许问已经迈着长腿去找林笙去了。
所谓专心点儿,就是专心看林笙。他理解的十分透彻。
许业澜气笑了,眼睛盯着象棋盘看了好久,还在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许问满脸笑意的走到林笙旁边的空地,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你起开,挡着笙笙了。”顾挽嫌弃的摆摆手让他走开,一边拿着相机对着林笙拍照。
“……”许问偏不。
算了,顾挽都懒得说他。她就这样给两人拍了几张,别说,这两小的还真挺养眼的,她又在心里感叹道,要是她工作时的模特也这样随便拍都好看就好了。根本不用费劲儿找角度。
顾挽走了过去:“问哥儿你也真是的,这草坪湿的你没感觉吗?”
“感觉到了。”许问抬头看着她,“主要是起来比较尴尬。”
林笙莞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又没人笑话你。”顾挽说,“去换了,待会儿感冒了。”
说完,顾挽又拉着林笙走到花坛边,让林笙坐到梅树下的木椅上:“别动啊,我再给你拍几张。”
腊月的梅花开的正盛,绯红色的花朵在素色的庭院里格外扎眼,顾挽又让林笙随意摆了几个动作:“笙笙,你就想象一下有朵梅花落在你手上。”
“好。”林笙乖乖照做。
不久后,许问又拎着画板走了过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把林笙看得都害羞了。
他把画板架在旁边的草坪上,感叹道:“好久没画了。”
顾挽忍不住调侃道:“就你那画工,可别把笙笙的形象毁了。”
“不画林笙。”许问又拿出几盒颜料,“我要和林笙一起画这雪景。”
林笙走了过来,看看雪白的画纸,迟疑道:“可我不会画画。”
“会。”许问坚定的说,“我说林笙会林笙就会。”
说完,许问握着林笙的手,用画笔蘸了蘸天蓝色的颜料,在白纸上方均匀的涂着。
这样半蹲着挺累的,许问又从屋里搬来一个高凳子,让林笙坐在上面,他站在后头,把着林笙的手在画纸上勾线。
顾挽拿着相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又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两人,她才刚抓到这么标致的一个模特,没想到许问半路杀出来给哄过去了。
这时林笙忽然才想起顾挽说给她当半天的模特,她抬头:“许问,妈妈说让我给她当模特。”
“让她找咱爸去。”许问温声道,“陪男朋友要专心。”
林笙动了动脑袋:“哦,好。”
新城这边下雪很常见,十二月份的时候就有下雪的征兆,许家老宅庭院里堆积了一层,有时候出了一阵太阳化掉,隔天又重新覆盖上,整个冬天都是这样循环着。
许问常听奶奶说,他们院子里这棵梅树,比他爸的年纪都大,在这院子里待了四十几年了。
“有点不像。”林笙抬起头说。
许问望着画上的梅树,粲齿而笑:“不管。”
继而,他换了一支笔,蘸了点儿玫红色的颜料,在树枝上轻轻点了几个小点。
林笙试着他手的温度:“你的手有点儿冷。”
“嗯。”许问抽回手,把笔塞到林笙手里,“试试吧。”
“……好。”林笙凑近了点儿,照着许问画的梅花轻轻的添上几笔,她问,“你冷吗?”
许问摇摇头,轻声说:“不冷。”
“我手是暖的。”林笙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说,“你可以握着。”
许问笑了笑:“不冷,我的手就是这样。”
林笙轻轻的哦了声,伸手抓住他的手指。
可能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许问的手都是揣包里的,所以林笙未察觉,每次她的手被他拉进衣服口袋里的时候,手和衣服口袋都有温度。
许问弓着身子用脸颊偷偷蹭了蹭她的头发,静静地看着林笙下笔。
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飘着雪花,小小的一朵落在林笙的黑发上,不到一秒就融化了。
林笙摊开手,看着手心里的小雪花雀跃道:“下雪了。”
“嗯,下雪了。”许问说。
雪愈下愈大,十多分钟后,庭院里又覆上薄薄的一层,身旁的许问已经花白了头发,青丝上落满了白色的雪,林笙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散落在双肩上的长发,她笑弯了眼睛说:“许问,你看我们的头发都白了,这算不算白头到老啊?”
“傻丫头。”许问拂开她头上的雪片说,“我们还没老。”
林笙搁下手中的画笔,转过来对着许问说:“虽然我们现在还没老,但我们也一起白头了。”
“嗯。”许问点点头,弯着腰吻上了她的眼睛,睫毛上的那片雪花化在了嘴边,他笑道,“和林笙一起白头。”
他们好像是早已注定一样,从幼时遇到他起,就无法再多瞧一眼他人,她曾见过一整季的秋色,不会因为一阵暖风而动容,他们是彼此的秋色。
大雪肆意,冬风四起,她的眼里却浸满了秋色。
许问不禁一笑:“看什么呢?”
林笙回过神扫了一眼庭院,慢道:“在看属于我的秋色。”
“可现在是冬天。”许问展眼看着飘着大雪的院落,大雪无声而落,枯叶藏在白雪之下。刚绯红的梅花好像褪了一层色,浅浅一点儿。
寒梅不自知,为了一阵白雪而动容,冬风但解意,为了一片梅花而驻留。
林笙拉着他的衣角,许问垂眼听着林笙说了下文:“许问,我想说,你就是我的秋色。”
他就像秋天一样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比秋风都要缠绵,那双桃花眼多情缱绻,卧蚕中央那颗小黑痣给浅淡的眸色添了丝深情,他与冬日格格不入。
许问扬起眼角,伸手覆在她的脸上,大拇指轻轻拭着她眉上的水渍,一笑嫣然。
这两天窗外飘着大雪,许问和林笙又赶了两天的作业,班级群里嘈杂一片,蓉城那边出了两天的太阳,丝毫没有下雪的预兆。
小年夜这天许问起的很早,他睡眼惺忪的跑过来打开林笙的房门,此时林笙还在睡觉,软软的一只,像往常一样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嗯……”林笙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看见床边坐着的人软软喊了声,“许问。”
“再睡会儿吧。”许问拨开她的发丝吻了吻她的额头,“我马上要去参加年会了,就过来看看你。”
“嗯。”林笙带着沉沉的睡衣应了声,艰难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许问,早点回来。”
许问笑了下,点点头:“好,我早点回来。”
走到门口遇到了顾挽,她轻轻拍了一下许问的背小声道:“又弄笙笙。”
许问跨进了自己房间:“一天见不到她。怕她想我,就亲亲她。”
“你也不害臊。”顾挽瞪他。
许问莞尔,进房间洗漱去了。
公司每年都会开年会,以往许问都是去玩儿的,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是以许氏太子爷的身份去的,比往常都要郑重。
这一天都快要忙昏了,许业澜一直在介绍公司元老给他认识,不仅要喝酒,还要陪笑脸。
他性格温和,一些长辈赞赏有加,大多都是恭维的话语。
林笙在家无聊透了,本来顾挽是可以陪她的,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顾嫂。
她刚弹了一上午的琴,觉得手指有点酸,便下来歇息会儿,又见顾嫂在厨房里包饺子,就走了过去。
林笙说:“阿姨,您可以教我包饺子吗?”
顾嫂笑了笑:“笙笙小姐想学啊?”
林笙点头如捣蒜:“学会了以后包给许问吃。”
“少爷听见了肯定会很开心的。”顾嫂乐呵呵的拿起一张皮给林笙。
林笙沉默了两秒后说:“您别跟许问说,我想给他惊喜。”
顾嫂答应的干脆:“好,笙笙小姐对少爷这么好,少爷有福。”
林笙笑了笑,低着头安静的看顾嫂的动作,就连包的褶皱也数的一清二楚。
“哎对了。”顾嫂惊呼一声,“小姐手巧,学什么都快。”
林笙的小表情略显得意,抿唇笑了笑,有那么一丝可爱。
“阿姨,您能再教我几道家常菜吗?”林笙思索半晌后又说,“像醋溜土豆丝,麻婆豆腐,还有鱼香茄子。”
顾嫂:“好啊,对了,我见少爷特别喜欢吃酥肉,做法也特别简单,等我饺子包完就教你啊。”
第52章:小鹿
这一天被林笙安排的特别满,下午的时候向顾嫂学了几道家常菜,又炸了几块酥肉,她还细致的摆了个盘,放在桌上等许问回来。
她百般无聊的盯着桌上的酥肉发呆,一会儿又嫌摆的不好看拿去厨房捯饬一下,一会儿又嫌单调,找了点儿蔬菜装饰。
听见车子的声音,林笙急忙跑出去迎接,顾挽刚从车上下来,诧异的看着她:“笙笙,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嗯……”林笙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以为是许问回来了。”
顾挽把她牵进了屋:“走吧,问哥儿回来还早呢。”
林笙失落的哦了声。
“夫人。”顾嫂擦了擦自己的手笑着解释了一番,“小姐炸了一盘酥肉,在这儿等了少爷一个小时了。就等着他回来吃呢。”
“笙笙炸的?”顾挽遥看了一眼,笑道,“卖相还不错。”
顾嫂又说:“小姐一个人在厨房摆了半天的盘。”
酥肉垒成一个小山堆,最上面还放了一朵薄荷叶做装饰。
林笙笑了笑,把酥肉端到顾挽面前:“妈妈,您尝尝。”
“还是算了吧。”顾挽说,“就问哥儿那个醋坛子,要是让我知道我吃了第一口,那还得了。”
“没事儿的,吃了我再摆一道。”林笙夹起一块放到顾挽嘴边,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顾挽嚼了嚼,细细品味,不久面色惊讶道:“嗯,很好吃,跟顾嫂做的差不多了。”
“真的吗?”林笙脸上露出点儿小兴奋,她这个人,从表情就能看出她的心情如何,现下应该特别高兴。
顾挽点点头:“真的,妈妈还能骗你吗。”
林笙看着手里捧着的这一盘酥肉傻笑了会儿,又拿到厨房重新摆了一次盘。
“这孩子。”顾挽摆摆脑袋冲顾嫂感叹道,“变着法儿的对问哥儿好,哎。”
顾嫂:“这俩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别说什么了,他们就站在那儿,我看着也欢喜。”
林笙等了一个下午,也不见许问回来,晚饭就只有她和顾挽两人吃,她心头欠着许问,饭没刨几口,光望着玻璃窗外的院子看。
顾挽看笑了,忙给林笙夹了一块肉:“别看了笙笙,问哥儿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回来。”
“哦。”林笙埋着脑袋,心不在焉的刨着碗里的饭。
“没事儿,酥肉可以再炸一遍。”顾挽又给她夹了一个鸡翅,“尝尝,你不是最爱吃可乐鸡翅了吗?改天让问哥儿学学,以后好做给你吃。”
吃完晚饭,林笙回房间做作业了,今晚的月色很浓,凉风从窗户的缝隙灌到了阳台上,捶打着落地窗,屋里的窗户紧闭着,夜空上的那一轮月亮又白又亮,照着楼下的院落,积雪仍未消融。
她迷迷糊糊的靠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一看都已经晚上九点了,许问还没回来。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一道车灯光短促的晃了晃,林笙打开窗户站到阳台上张望着。
没多久,许问便推开了她的门,朝她走了过来,喊了她的名字一声。
林笙倚在落地窗边上看着他笑:“嗯。”
突然,许问抱住了她,身上的酒味扑入林笙鼻子,他看着林笙的双眸笑了笑。
今天他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弄了个三七分的头发,衬得他成熟稳重了些。他双目含笑,一如往常那样深情。
风吹起淡蓝色的窗帘,林笙的耳发被吹到白皙的脸上,脖颈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许问紧紧抱住了她,唇触在她的黑发上,久久未起开。
须臾,他的双手捧着林笙的脸庞,额头抵着林笙的额,浅淡的眸色闪烁着,他动了动喉结,沉吟道:“林笙,月色正浓,我有点醉,还有一点想吻你。”
月色正如许问所说的,浓的正好,皎白的月,静谧的云,还有美好的她。
少年带着点儿浅淡慵懒的醉意,声音低沉沙哑,眸子也跟饮了点儿酒似的,越看越醉人。
一股淡淡的酒味在林笙周围弥漫开来,她的手反撑在落地窗上,玻璃带了丝凉意,她煽动着睫毛慢慢闭上双眼,等着许问落下深吻。
少年摇摇头,别过脑袋打了一个浅浅的嗝,他停下了下一步动作,两根大拇指刮了刮林笙的双颊,笑了笑,又带着醉意说:“喝酒了……不,不亲。”
林笙收紧按在玻璃上的手指,睁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又垂眸笑了笑:“林笙,我醉了,等我……等我酒醒了再亲你,你别生气。”
“……好。”林笙点点头。
“晚安,我的林笙。”许问晃了晃脑袋,转身朝屋外走去。
林笙还没回过神来,她的周遭还残留有一点酒味和他冰冷的手指在她脸颊上刮过的冷气。
回到房间,许问扯掉领带,伸手揉了揉眉心,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浑身都是酒味,还不能即刻洗澡。
“问哥儿?”顾挽敲敲门。
“在。”许问应了声。
顾挽推开门,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把醒酒汤喝了。”
许问只觉得心头烦躁,他端起碗一口闷掉,看着地砖闷声不说话。
“又和你爸吵架了?”顾挽扯了张纸巾递给他,转头收拾着碗。
许问摇头:“没吵。”
顾挽戳了戳他的脑门说:“还犟?喝了多少?”
“没数。”许问晃晃头,这会儿头有点疼,心头烦躁。
“行吧,冷静冷静,等会儿洗完澡下来再喝点儿醒酒汤。”顾挽端着碗走了,顺便带上他的门。
十点半的时候,顾挽又走进林笙的房间,看见躺在床上还未闭眼的林笙笑了笑:“还没睡啊?”
林笙睁大眸子看着她。
“刚问哥儿来找过你了?”顾挽问。
林笙点点头。
“那笙笙去安慰安慰问哥儿吧。”顾挽又说,“你爸今天说了他几句,他现在在房间里生闷气呢,去哄哄他吧。”
林笙皱皱眉头,刚才来找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想着,林笙穿上鞋敲响了许问的门。
“没锁,进来。”声音毫无温度,透过门都觉得冷。
林笙探头进去,看见他正慢慢的无意擦着头发,整个人懒懒的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
“……许问。”
许问迅速扭头,见来人是林笙,深吸一口气问:“还没睡吗?”
“还早。”林笙走了过去,拿起毛巾给许问擦头发,沉默了良久又说,“别生气了。”
“嗯?”许问疑惑。
林笙长舒一口气:“许问,你酒醒了吗?”
许问低声笑了一下:“嗯,醒了。”
“哦。”林笙跪坐在他床上,细致地给他擦着头发。
等他头发差不多干了的时候,才把林笙哄到房间,看着她睡觉。
“嗯,早点睡。”许问吻了吻她的额头,挤出一个笑容后关上她房里的灯,他轻声说,“笙笙,晚安。”
待林笙熟睡后,他又下了楼,喝了一碗顾挽为他准备的小米粥,他今天基本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光喝酒认人去了。
这时许业澜还没回来,顾挽连连叹气。
酒这东西,真不好受。
十一点半时,许业澜才到家,跟许问一样满身酒味,只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见他回来,许问起身便要往楼上走。
“臭小子,站住。”许业澜厉声呵斥道,“今天在年会上说些什么话?”
许问动了动唇,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爸,您还需要问儿再重复一遍是吗?……我不想继承许家家业,这些都不属于我,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寻找人生的意义,我不想靠着你们的东西过一辈子,您也说过,我们许家不养废人。现在您让我接管许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就是已经把我看做一个废人了吗?”
“混账话。”许业澜拧眉,怒不可遏的指着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继承就不继承了?你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能左右我的决定?”
许问哂笑:“那您同样也不能左右我的决定,这个世界,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顺应。问儿没有瞧不起许家的家业,但也没有要继承的意思,这个重任,问儿担不起,也不想担。”
顾挽见状况不对,急忙拉住许业澜:“阿澜,等明天再说啊。”
她急忙给许问使眼色,让他快点上楼,许问笑了笑继续说:“爸,为什么您会觉得您能左右我的思想?我是人,不是机器人,我有感情,也有理想,也在朝着自己心里的地方行走着,姑姑说的对,您太自傲了,以为全世界都得听您的。”
许业澜气的说不出一句话,加上灌了很多酒,脑袋一阵一阵的痛,他指着楼上说:“去书房给我跪着,跪到你知错为止。”
“阿澜,问哥儿也喝了酒的,地板那么冷,跪着会感冒,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啊。”顾挽语重心长的拉着许业澜劝说着。
“愣着干什么?”许业澜,“跪到明天早上,好好想想你今天在年会上的言辞对不对,再好好想想你对待老祖宗留下来的家业的态度。真是越长大越没规矩。”
许问迈着大步上了三楼,打开书房的门跪在墙角坚硬的白瓷砖上,冷气立马袭到他的双膝。
他觉得他没错,也不可能认错。
或许是这些年积压的太多,今天趁着酒劲爆发了,为什么都是人,而他的一生从还没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定格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认为许家家业就该轮到他继承?
第53章:小鹿
许业澜对他很宠,却也对他特别严厉。
他一岁抓周那回,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在所有人都会以为小孩子对彩色的东西充满好奇时,他却踉跄的绕过各色各样的玩具笔墨,抱起角落里的那本厚厚的《物理学史》,他走的不太稳,却把那本书抱在怀里咧嘴笑着冲顾挽走过去。
许业澜把他抱起来,伸手逗逗他,把他手上的书拿下来:“我的问儿长大以后肯定是个文化人。”
“小帅哥不得了啊,一眼就看中一本书。”许锦书捏捏他的脸笑了笑,“小帅哥,以后想做什么啊?”
顾挽笑道:“他哪儿会说什么话啊,你看,问哥儿笑的多开心。”
许业澜弹舌逗逗他:“以后,这家业就交给你了。问儿要快点儿长大,好让爸爸多有点儿时间陪你妈妈。”
一大家子的人乐呵极了,许问小时候不认人,有人抱就伸出小手笑嘻嘻的让他抱。
殊不知,从那以后许业澜把那本《物理学史》放在书架最上层,生怕许问看见似的。
九岁那年,他翻出那本物理书,觉得上面的知识很新奇,花了半个月看完一整本书,有些更是弄不明白,就是这样才激发了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高兴的跑过去和许业澜说他以后想研究物理,想当一名物理学家。
许业澜听了不但没夸他,还把他训了一顿,最后许问很认真的问了他爸一句“我们家为什么世世代代都要依靠这祖上的家业过一辈子?”
那次,许业澜罚他跪了一晚上,说让他别想着学物理,不然就把他腿打断。还把家里有关物理的书籍全部藏起来。
其实许业澜一直以为许问很乖顺,自从那次以后就再没对他放过狠话,对于梦想,两父子心照不宣的选择不提。然而许业澜在书房办公的时候,经常会让许问跟在后头学习,放假会让他去实习体验。
许业澜基本不打他,最多挨两下手板,犯了错一般让他自己静下来反省,说的话也是点到为止。
他想不通,为什么许业澜不能和别的家长一样,开开心心的听着孩子讲述梦想,默默的支持着。
凌晨一点,许问没动一下,即便是双膝刺痛难忍,冬日里的瓷砖冰冷刺骨。
早前忘记关窗户,也没开空调,冷风从窗户灌入书房,他穿着单薄的睡衣,白皙的颈子上泛起一层鸡皮,双手冻的通红。
顾挽趁许业澜睡下了才赶过来看他,见书房漆黑冰冷,窗户大开着不免心疼起来。她赶紧关掉窗户打开空调,又去找了件外套披在许问身上。
“你也是犟,认个错能掉肉啊?”顾挽深深叹气,眼里全是心疼,“快别跪了,去泡泡脚睡下吧。”
许问抿唇,依然没动,半晌,他才笑了一下,盯着顾挽:“妈,您觉得我错了?”
顾挽说:“这是你两父子间的事情,我站在你爸那边是觉得你错了,但站在你这边想了想,好像你也没啥错。”
“我没错。”许问说,“妈,姑姑总跟我说,爸太自傲了,总觉得自己是对我们好,但他的这份父爱太沉重了,沉重到已经拴住我的双腿,阻挡了我前进的步伐了,我不想听人说,我许问生来就在别人的终点,也不想听别人说,这许家家业就应该我来守,每次爸罚我跪的时候,我总在想,我也应该和别人一样,有同样的起点,能够有理想,会有自己想走的路。我觉得我装的太累了,温顺的几乎都给了爸一种错觉,觉得我就应该往他给我铺好的路上走。我不愿意,也不喜欢。”
“问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放弃这个家业,你爸得辛苦多少年?等以后你的孩子出生长大成人你爸都多少岁了?”顾挽坐在沙发上,盯着许问清冷的面庞看,“从我十六岁认识你爸开始,他就在公司处理事情,一直到现在,你自己也能算算,他今年三十六岁了,他已经二十年每天重复着在家和公司来回奔波,你试着站在你爸的角度想想,他管这个家,管理公司也会累的,都说你性格像我,只有我知道不是,你和你爸一个样,傲的不行,但凡其中一个不那么傲,也不会是这样。如果一定要我站一边的话,我选择站在你爸的角度,我不想看着你爸每次应酬回来都是醉醺醺的样子,我心疼他。我也心疼你,只是你要知道,如果这么大的家业毁在你这代,你爸该有多自责。”
许问捏紧拳头,眼神里带着倦意,薄唇微抿没说话。
“可能你现在年纪不大,但你也懂事,也该理解你爸的苦心,心智不是以年龄来判断的,你十六岁了,心智也比同龄人要成熟,你得站在你爸的角度上思考。”顾挽把他身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又轻叹道,“你爸他最疼你了,但也不影响他会罚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回房间去,叫笙笙看见了会心疼的。”
顾挽走后,许问阖上双目,屋子里渐渐暖了起来,可他的心不知道怎么了,还是被冷意席卷着,放不下,也拿不起。
他们家这种思想就是错误的,一面说许家不养废人,另一面又说这家业就是你的,你得替祖祖辈辈守下去。
第二天清早,许业澜推开了书房门,见许问还在跪着,眉心不禁一拧,他走过去坐在书桌旁,打开电脑。
许业澜撇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父子谁也不开口,一直僵持到七点半,许业澜才瞪他一眼:“你是觉得你膝盖是铁打的?还不起来。”
许问不动,轻咳嗽了声才说:“爸说过,跪到我知错为止。”
许业澜气笑了,顿下手上的动作直视着他:“你一晚上都没反省到自己的错误?”
“我没错。”许问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态度坚决。
“那跪着吧。”许业澜继续阅读文件,“你不怕笙笙心疼就继续跪,反正不是我的膝盖。”
见他还没动,许业澜揉揉眉心,才松口让他起来:“再有下次,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许问起身踉跄了一下。
“吃片感冒药,去睡一觉。”许业澜无奈道,“大过年的别感冒了。”
“谢谢爸关心。”许问朝屋外走去,未曾想与林笙撞了个满怀。
“林笙……”许问抱住了她,疲倦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醒这么早?”
林笙点点头,朝书房探头,转而又抬头看着许问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微微钝了一下。
“我没事儿。”许问撇开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放开她,“我去洗漱了,林笙先去吃早餐吧,嗯?”
“嗯,好。”林笙迟疑的看了眼他的双眼,“去睡一觉吧,妈妈说你一晚上没睡。”
许问笑着点点头。
他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紫了一圈的膝盖在隐隐作痛,一阵浓厚的倦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窗外下着雪,他总觉得嘈杂,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这时林笙端着一杯白开水敲了敲门:“睡着了吗?”
“还没。”许问立马从床上起来开门。
“把药吃了,不然会感冒。”林笙拉着他坐到床上,看着他吃完感冒药,又强硬的把他按到床上,“看着你睡。”
许问哭笑不得,乖乖照做。
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的睡去,林笙手肘撑在床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的睡颜。
脑海里是他昨天晚上带着醉意的声音:“林笙,月色正浓,我有点醉,还有一点儿想吻你……”
想着想着,她突然间笑了,伸手轻触了触他的脸颊,昨晚光线太暗,她就觉得许问结巴着说喝了酒,不吻她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可爱。
许问怕她担心,从来不会多说一句怨言,即使醉了累了也会笑着哄她,这样的他总会触动到林笙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心太软,从小到大总会不自觉的心疼他。
许家家教很严,可以说是恩威并施,做错了事情会罚,做的好会夸赞和给予奖励,在他这个年纪的富家孩子,要么就是在玩车,要么就是在打游戏逛酒吧,很少有像他这样谦逊懂礼,性格温柔的人,他向来低调,身上的衣物鞋子都是正常价格,从来不会去买名牌,这个年纪的男生都爱比鞋子,他也是男生,或许看着瞧着心里是欢喜的,只是他一门心思栽在物理上,觉得这些太过于高调奢华。
他很傲,骨子里带着的傲。
林笙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静静的观摩着,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这个季节冷的带着点儿浅红色,若是将来去做实验,岂非是暴殄天物。
许问没睡多久,十一点半的时候就醒了,他睁眼就看见床边上的林笙,他展颜问:“我睡了多久?”
“不久。”林笙说,“刚妈妈来喊我们吃午饭了。”
“嗯。”许问揉揉眉心,双手撑在床上想起来,突然看见林笙圆圆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的锁骨看。
他睡衣很松,纽扣散了一颗,漏出偏白的肩膀以及平凸的锁骨。
这不比秋色耐看?
“小流、氓。”许问勾唇轻笑,“叫声好听的,锁骨给你亲亲。”
第54章:小鹿
林笙慌张的收回眼神,起身就要走。
许问掀开被子抓住她的手腕,笑的促狭:“又跑?”
“吃……吃午饭了。”林笙动了动手指,不敢看他,“你……你换好衣服下来。”
“其实,”许问咽了咽口水,忍笑道,“锁骨可以先给你吻,给你的特权。”
林笙:“……”
她低下头,睫毛轻颤着。
许问继续说:“但……一经试用,概不退换。”
“不害臊。”这下林笙一点没迟疑,直接走出了卧室,顺便带上门。
这两天他们父子俩除了见面的时候许问打了声招呼以外基本没什么对话,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在冷战,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
顾嫂摇摇头:“少爷长大了,有自己想法,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和家长讲两句嘴是正常的。明天就除夕夜了,这么僵着也不好。”
“我也跟问哥儿讲过,别看他性格温和,其实比阿澜都轴,他啥也没说,就一个笑给我搪塞过去了。”顾挽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两人都是牛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少爷懂事,话应该也听进去了,就是面子过不去,需要一个台阶下。”顾嫂扬扬下巴,看向院子里挂灯笼的许问林笙,“其实啊,我也是看着俩孩子长大的,有时候老爷对他太苛刻了,像他这个年龄又这么懂礼乖巧的,我也没见着几个。”
顾挽连连叹气。
“每次瞧着少爷和笙笙小姐,我心里总是很欢喜,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般配的。”顾嫂乐呵呵的给顾挽添茶,浑浊的眼里满是笑意。
顾挽笑着摇摇头:“顾妈,您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可不是溜须拍马,我说的都是真的。”顾嫂说,“少爷样貌生的好,眼睛像夫人,怎么看都温和。”
“生的好是好,就是那眼睛下面有颗痣,看着碍眼。”顾挽忽然想起一些琐事,扭头望着顾嫂笑了笑,“他小的时候,我还说去医院给他取了,他死活不愿意,还说是笙笙喜欢盯着他的痣看。明明笙笙最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
“哎——”顾嫂摆摆手,“还好没取,少爷那颗痣颜色浅,又小,就这么任它长着,好看。”
顾挽又看着不远处穿着毛衣的许问皱眉:“这问哥儿又把他外套给脱掉了,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他在家不喜欢穿外套,一件保暖衣加一件毛衣就能过完整个冬天,顾挽天天说天天念,他当时是穿上了,过不了多久就给脱掉了。
他就这样挂了一个下午的灯笼,也不觉得冷。院子里的树梢上高高矮矮的地方被挂的满满当当。
他和林笙两人分工很明确,一个人挂一个人递。
树枝上的积雪轻轻一碰就往下掉,阵仗比前几天那场雪还大,雪从许问的脖子钻进了他的毛衣里,冷的他一激灵,他急忙跳下凳子抖了抖身上的雪,望着林笙一笑。
林笙伸手拂开他头发上的雪:“得先把树上的雪给摇下来。”
“嗯。”许问伸出手指触了一下她发红的鼻尖,“冷的话就进屋去,我挂就行。”
“不冷。”林笙摇摇头,莞尔一笑。
待身上的雪抖干净后,许问才让林笙走远点,他轻轻拉着树枝摇了两下,成片的雪往下掉落,如鹅毛一般。
他们家每年都会挂许多灯笼,过年这两天的夜里,院子里明晃晃的不亚于白天,挂灯笼贴对联这些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晚上看着满院子的灯笼,心里也会很高兴,毕竟是自己一个一个挂上去的。
往常许业澜都会和他们一起,不过今天突然有事儿出去了。
等树上的雪掉的差不多了,许问才拿着小灯笼站上了木椅。
“许问,那边可以再挂一个。”林笙递过去一个灯笼,指着不远处的细枝。
许问轻轻应了声,往旁边挪了挪,一米八三的他身高也不太够,只得踮起脚尖。他越往上,衣服就跟着往上爬,纤细偏白的腰身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
他的腰很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林笙侧着能瞟见他腹前的肌肉,依稀辩得有两块。
……嗯。
她走进,帮他把衣服拉下来了点儿。
许问发现了低着头看着她:“没事儿,我不冷。”
“不……不是。”林笙眼神飘忽两下,弯腰捡起纸箱里的灯笼往前走去。
她又想起前几次许问逗她的,早点儿看晚点儿看都是给你看,不影响。想到这儿,她的耳垂又染了色,接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拿着手上的灯笼挂到矮处的小植物上。
心道:这人真是,净说一些让人胡思乱想的话。
许问连着喊了她两三声,她也没应,索性直接走了过来:“怎么了?”
“想快点挂完。”林笙躲避他的目光,又拿起一个小灯笼递到他手上,“你也快点儿。”
“嗯,好。”许问笑盈盈的走到边上,挨着绿丛挂。
第二天就是除夕,许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到了许家老宅,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林笙被老太太和顾挽拉着聊天,女人们的话题男人插不进去。
许业澜和老爷子在下围棋,许问添茶倒水在一旁伺候,为了避免和他老子在一起尴尬,就钻进厨房帮忙。
顾嫂忍不住笑话他:“少爷,你还是别来这厨房吧,哪家少爷还在厨房里帮忙做年夜饭啊?”
“没事儿。”许问撸起袖子,在洗菜池清理已经杀好的鱼,他笑了笑,“得多练习,不然林笙跟了我会不幸福的。”
他既然没想过要继承许家家业,就要做好家徒四壁的准备,大多数做实验的人家里都没钱。
他得习惯。
“哎对了,上次笙笙小姐给你炸了酥肉。”顾嫂笑问,“你尝着味道怎样?”
许问侧头疑惑问:“什么时候?”
“就小年那天,笙笙小姐嫌无聊,就找我学了几道菜。”顾嫂说,“小姐手巧,学的很快。她那天等了一个下午,摆盘也讲究,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那天他有点醉,后来又被罚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又睡了很久。
但林笙也没向他提过。他嘴巴叼,什么东西都是做一顿的量,不喜欢吃剩菜剩饭,一是觉得味道变了,二是觉得隔了那么久不卫生。
应该是林笙给倒了。
他懊悔的垂下眸子:“嗯。我错过了。”
“哎呀,没事儿。”顾嫂安慰道,“笙笙小姐可心疼你了,你没吃到她肯定也有点失落,不过以后日子还长,总有那么一天的。”
许问低头笑了笑:“林笙的手很漂亮,是用来弹钢琴的,不想让她做这些。”
说完,他抿唇细致的刮着鱼鳞。
其实他也是期待的,就像是生日那天早上的面条,林笙亲自为他下厨,他恨不得把那碗面条做成标本。
“阿姨,这鱼怎么做?”许问又把鱼清洗了一遍,拿到菜板上。
顾嫂:“原本说做成糖醋鱼,只是夫人说笙笙小姐喜欢吃糖醋排骨,就做了份糖醋排骨,鱼还没想好怎么做。”
“那我来吧。”许问拿起案上的刀,“做个水煮鱼。”
“水煮鱼有点儿辣,不知道夫人他们吃不吃得惯。”
许问把鱼从中分开:“我少放辣。”
他闷头干事儿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原本就是一张清冷的脸庞,但又因为长了双深情的桃花眼,才把清冷气质压下去了点儿,看起来才比较温柔。
“许问。”林笙悄悄的走了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把手里的桂花糕递到他嘴巴旁。
许问咬了一小口,笑道:“你怎么来了?”
林笙说:“刚被妈妈和奶奶抓住聊天了。不过后来我跟妈妈说想来陪陪你。”
“不用陪我也行,厨房太杂了。”许问被桂花糕噎了一下,林笙赶忙出去端了杯水进来。
林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在旁边看着。”许问擦了擦手,架起锅,等锅热的间隙又剥了一个大蒜。
顾嫂拿过来一包水煮鱼调料:“少爷,这个调料有点辣,放半包就行了。”
“嗯。”许问把姜蒜切成差不多大小的片儿,又搁了点儿油在锅里,叮嘱林笙站远点儿。
林笙抓起台上的豆芽问:“这个洗了吗?”
许问盯着她手上的豆芽说:“放哪儿,我来。”
林笙没听,执意拿起豆芽走到洗菜池边,看的许问一皱眉,关上火就把她推出厨房:“听话,别来厨房。”
顾嫂见状觉得好笑。
许问又把厨房门给锁上,得意的望着林笙扬扬眉。
林笙:“……”又来?
看来以后他们家厨房一定不能有门。
忙活了好久,水煮鱼才差不多好了,不过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浇热油。
他倒了点儿油在锅里,又在鱼上放了点儿辣椒和花椒,等油温差不多才端起锅往鱼上浇去。
油很热,倒在鱼上溅起来,有几滴溅到他手背上,当时觉得还好,等放下锅的时候有点儿泛红。
他立马放下锅打开水龙头冲了会儿,手被溅到三处,有两处起了两颗小泡。
顾嫂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过来,心疼道:“少爷,你还是出去吧,我来,我来就行。这漂亮的手,哟,你瞧瞧,要是让夫人小姐见了,铁定要心疼了。快快快,出去消消毒。”
第55章:小鹿
“没事儿。”许问收回左手,弯唇一笑,“没那么娇气。”
“我知道少爷没那么娇气。”顾嫂焦急道,“不过也疼,快去处理一下。”
“算了。”许问又拿起旁边的虾,“阿姨别跟林笙他们讲,这点儿小伤没什么。”
顾嫂:“要是这双漂亮的手留疤了怎么办?”
许问笑:“留不留疤也无所谓,反正……”反正以后也是要去搞研究的。
他话止于口,静静的剥虾。
顾嫂摇摇头,心道劝不动劝不动,不是一般犟。
两个小时以后,许家三代人才坐在饭桌上,老太太拉着许问,瞧了半天:“好几个月没看见我宝贝孙子了,好像还长高了不少。”
顾挽点点头:“那可不,都快一米八五了。”
“大孙子,待会儿吃完饭跟爷爷过两招啊,挑你擅长的,就象棋怎么样啊?”许老头子眯着眼睛笑道,“你老子根本不是我对手,今天输了一上午了,没意思没意思。”
许问抬眼,被他爸的目光捉了个正着,不久后便移开。
许老爷子看着满满一桌菜,笑意盈盈的看着许问:“听阿姨说,水煮鱼是你做的?”
许问笑着点点头:“味道没阿姨做的好。”
“来来来,你们俩小的给爷爷奶奶拜个年。”顾挽推了推林笙,又给许问使了个眼色,“今天你们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给你俩准备了红包。”
许问牵着林笙走到许老爷子跟前,与林笙对视了一眼:“那我先来吧。”
他行了个拱手礼,眼尾向上一弯笑道:“问儿祝爷爷福如东海,身体健康,和奶奶长长久久,笑口常开,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哎,乖孙子。”许老爷子掏出一个红包,“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啊。”
林笙乖巧的喊了一声爷爷,又抿唇笑了笑:“爷爷,笙笙祝您天天开心,万事如意,身体一天比一天棒。”
“乖孙女,爷爷也祝你越长越漂亮啊。”许老爷子又拿出两个红包,一个比另一个大几倍,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他把红包都递到林笙手上,“小的那个是你的红包,大的这个是爷爷给你俩的房产证,收好,以后你俩结婚的新房。”
林笙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许问,不知道该不该收。
许老爷子牵着她的手说:“收着啊,再过几年我得叫你孙媳妇儿了,这是爷爷的小小礼物。”
许业澜笑着说:“笙笙,你就收着吧,不然你爷爷会不高兴的。”
林笙这才窘迫的收下:“谢谢爷爷。”
两人又辗转到老太太身旁,许问眉眼带笑,依旧行了个拱手礼:“问儿祝奶奶新年快乐,越来越年轻,和爷爷永远身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好好好,都好,谢谢宝贝孙子。”老太太把红包递到他手上,“希望来年我宝贝大孙子没病没灾,成绩一骑绝尘。”
林笙望着许老太太腼腆一笑:“笙笙祝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每一天都和爷爷好好的。”
“哎,好好好。”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塞了个红包给林笙后又抓住她的手,把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取下来戴在她腕上,“笙笙也长大了,奶奶就把这个镯子传给你了,能保你平安的。”
“奶奶,我不能收。”林笙取下还给她,“太贵重了。”
顾挽在旁边笑了笑:“笙笙,奶奶疼你呢,让收着就收着吧。妈每年来都给笙笙送些老玩意儿,只怕是家底都快搬空了吧。”
“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媳妇儿还不疼着?”老太太硬给她戴在腕上,“拿着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下次来奶奶那儿,随你挑。”
林笙被一声孙媳妇儿叫红了脸,她结巴道:“谢……谢谢奶奶。”
到许业澜跟前的时候,许问迟疑了一下,才展颜笑了声:“问儿祝爸事业顺利,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嗯。”许业澜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我和你妈呢,也没什么希望的,就希望你和笙笙能在一起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顾挽冲许问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给你老子个台阶下。
许问收到讯号,接过红包说:“谢谢爸,会的。”
许老爷子看的干着急:“你俩爷子干什么这么正经?一个板着脸,一个那么勉强,就不能自然点儿?”
许问深吸一口气,笑着重新祝福了一遍:“问儿谢谢爸,也祝您和妈开开心心每一天。”
许业澜点点头。
“笙笙祝爸爸事业顺利,少一点儿烦恼,少皱点儿眉头,多一点儿运气,天天开开心心的。”林笙咧嘴笑了笑,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嗯,乖女儿。”许业澜瞅了许问一眼,又递给林笙一个大红包,再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这是前几天我和你们妈妈给你俩求的平安福,你们未来两三年都会在蓉城那边,带着这个平平安安的啊,你俩一人一个。”
林笙抿唇一笑:“谢谢爸爸。”
最后才轮到顾挽,许问脆生生的喊了声:“妈,祝你越活越年轻,越长越漂亮,少长点儿皱纹。”
顾挽笑着应答到,拿出红包递给他:“问哥儿,新的一年里我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你审美别跟你爸一样,土里土气的,啊。”
“……”许问笑着点点头,“嗯,我尽量。”
林笙浅浅一笑说:“笙笙祝妈妈永远年轻漂亮,天天开心快乐,每天都要比每天的昨天要开心。”
顾挽忙点头:“好,就照笙笙说的,肯定每天开心。谢谢笙笙。”
林笙拿着最后一个红包,满足的冲许问笑了笑,许问把自己的红包一并放在她手上:“林笙要加倍开心。我的都是你的。”
几个长辈看着两小的,纷纷感叹。
许老爷子饿急了,招呼两人入座:“吃饭了,我尝尝乖孙子做的水煮鱼。”
“我给爷爷夹。”许问拿起公筷,给许老爷子夹了一片鱼肉过去,“这条鱼没什么刺。”
“哎,好好好。”许老爷子尝了一口,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不错,我大孙子手艺真不错啊。”
许问又给身旁的林笙夹了一片,弯弯唇角说:“尝尝,不辣。”
“好。”林笙小小的吃了一口,扭头看着许问,吝啬的夸赞了一句,“很好吃。”
“爸,听顾嫂说这拔丝地瓜也是问哥儿做的,您尝尝。”顾挽也给许老爷子夹了一块,糖丝拉的很长,“卖相不错,妈也尝尝。”
老太太笑了笑:“行,我宝贝孙子做的,肯定好吃。”
今天窗外飘着米粒那么大的雪,不太冷,院子里的小灯笼开着,泛着微弱的光。
在光明之所,自身带着光的人或事物总会显得那么渺小。
吃完饭,许老爷子拉着许问在院子里下棋,林笙坐在旁边看着。
“将你一军。”许老爷子走了个炮,所谓炮打翻山,炮和帅的中间隔了一个士。
许问笑了笑,把士给移开。
“好小子,你一味的防守就能将到我吗?”许老爷子挪过来一个车,“将军。”
“没办法,问儿棋艺不精。”许问挪了个象挡在帅前。
许老爷子呵呵笑了声,动了小兵。
“爷爷,”许问动了一个马,抬眸盯着老爷子扬扬眉眼,“将军。”
“这个……”许老爷子拧眉,想不出能吃他马的方法,只能移动将。
许问洋洋自得,再拿起另一只马走了个日字:“又将您一军。”
许老爷子一看棋局,自己的将被许问的两匹马给锁死了,没有补救的机会,他啧啧叹道:“大意了,再来再来。”
许问默默的摆棋,老爷子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林笙:“乖孙女儿,想不想学学?让小子教你。”
“她会。”许问侧头看向林笙,“能看懂。”
林笙摆摆脑袋:“就看得懂一点儿,不会下。”
“简单,”许老爷子招招手,“乖孙女儿过来,我教你,我就不信两个人打不过这小子。”
“爷爷,我不太会。”林笙起身给两人续了点儿茶,又坐到许老爷子旁边。
许问低笑:“爷爷,您先。”
“保守点儿,走个象。”许老爷子长舒一气,闭上眼睛养养神。
许问动了个炮,又试着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许锦书发来的消息。
〔新年礼物给你寄到家里了,明后天就能到,大盒子是你的,小盒子是笙笙的。新年快乐。〕
许问把手机放在边上,走了一步。
“专心点儿,下个象棋别玩手机。”许老爷子敲敲桌子提醒道。
听此,许问按熄了手机屏幕,笑了笑。
许老爷子又问:“你姑姑在蓉城那边咋样?”
“有吃有穿,还有问儿送温暖。”许问笑道,“爷爷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跟林笙就把姑姑劝回来。”
“这倒不用。”许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年那天你姑姑来看过我和你奶奶,她是气你爸,又不是气我们俩老的。”
许问没多大表情,拿起一匹马看着棋局,想了想才放下去。
“你爸那脾气,净遗传你奶奶,一直叨叨叨,我听了都烦人。”许老爷子笑了笑,“别告诉你爸我在这儿说他坏话,这是咱爷孙俩的秘密。”
第56章:小鹿
许问认同的点点头,他又顿下手指笑道:“爸是为了这个家。其实也没觉得烦。”
“你不知道,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混日子,我说一句,他能顶我十句,跟你姑姑一样的脾气。”许老爷子垂下头苦笑道,“也不知道像谁。和他比起来,你比他好一百倍还多。你老子得多大的福气,有你这么个儿子。”
“这个……”许问抬眼望着林笙笑了笑,“爷爷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让爸听见了会说您偏心的。”
老爷子佯装吹胡子瞪眼道:“咋滴?我还不能偏心我孙子了?”
许问莞颜一笑。
“你爸年轻的时候糗事多多,改天爷爷专门给你讲讲。”
此时刚走到旁边的许业澜:“……爸,怎么开始编排起我来了?”
“爸。”许问起身让他坐,“您来吧,我带着林笙去放松一下。”
说完就牵着林笙走了。
“看这个样子,你又凶他了。”许老爷子看着许问逃的飞快的背影,瞪了一眼许业澜,“我这么好一个孙子,你就使劲凶吧,反正孩子都有自尊心,万一哪天他就跟锦书一样离开你了,你别在我面前哭。”
许业澜抿唇,随即坐在椅子上笑了笑:“不会的,问儿和小妹不一样。”
许问找了件外套披上,又给林笙带了块围巾:“出去走走?”
“嗯,行。”林笙点头应答。
“爷爷奶奶给你的东西收好。”许问给她围上围巾,捋捋她的发丝,“走吧,带你去买仙女棒。”
许问扭头想拿手机,又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盒烫伤药,应该是顾嫂准备的。他给放在旁边,牵着林笙出了房间。
走到客厅的时候,顾挽拿着一封信递给林笙:“笙笙,你爸爸妈妈来信了。”
“真的?”林笙惊喜的拿过信封,捏在手上观赏了好久,没舍得拆开。
她眼底泛着泪花,抿唇没让自己哭出来,许问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询问:“要现在看吗?”
林笙摇摇头。
“那就过会儿看。”许问把她手里的信拿走,“一年的最后一天要笑。”
“嗯。”林笙笑了声。
“待会儿还要我念给你听吗?”许问侧头询问。
“要。”
许问松开她,右手滑下,纤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
两人走了一路,漫天的雪花落在身上,今天老宅周围的小道没行人车辆,许是回家过年团聚去了。走着走着,又路过一处亭子,林笙说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许问便替她打开。
他轻声念道:“笙笙,爸爸妈妈又不能陪你过年了,这里没信号,只能靠写信,这边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应该比你们那里的要大很多,不知道我女儿长高了点儿没有,看到寄过来的照片,爸爸妈妈很想你,可惜爸爸妈妈走不开。笙笙,新年快乐,要开心。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念完,许问见林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睛比以往要水灵点儿,她的眼里含着泪,眼眶周围有点儿红。
“林笙。”许问揉揉她的脑袋,“想哭就哭出来,不丢人。”
“你怎么那么矛盾……”林笙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亭子,“一会儿说一年的最后一天要笑,一会儿又让我哭出来。”
许问收起信纸,任林笙靠在自己肩上:“好好好,那林笙就笑。”
“其实……”林笙说,“比起他们说爱我,我更信你爱我。”
因为他们自林笙出生起,就没回来过,就没关心过她,就好像是拥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心硬,从她在军队里出生开始,她就没真正和她爸妈相处过,因为早产,她出生就在医院待了好几个月,差点儿活不成,后来顾挽和许业澜把她接回了许家,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其实她能理解她爸妈,他们驻守边疆地带,抽不开身,她更听说那里是极寒之地,又没有网络,生活很艰难,从照片上看,她爸妈原本清秀漂亮的脸上被冻出一道道裂痕,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岁。每次拿着照片看的时候,他们挂着笑容的脸总让她心酸。这个民族,总有那么一群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为人民奉献着,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仍然坚守岗位。林笙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父母是这个民族的英雄,因为还有更多人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远离儿女家人,忍受更艰苦的环境为这个国家奉献着。但她仍然会觉得她父母是英雄,是自己的英雄。
她没觉得自己没人爱,因为有许问和他们这一家子的人,她就觉得这个世界是温暖的。
“你看啊——”许问侧头看了眼林笙,“我们家呢,爷爷奶奶那么喜欢你,爸妈也喜欢你,顾嫂也很喜欢你,最重要的是——许问也那么喜欢你。”
林笙低下头。
许问又说:“我啊,就特别喜欢林笙,喜欢到想要快点二十二岁,然后和林笙去领证结婚,这样林笙就跑不掉了。”
“林笙。”
林笙应了声。
“我……”许问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牵起林笙的手,“带你去买烟花。”
“……好。”
吃过晚饭,天边暮色渐起,雪慢慢的小了点儿,许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树枝上成片的小灯笼光亮炳焕,没过多久,远处的天上又绽放一叶叶的烟火,五光十色,似把夜空烫了个洞。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笙的情绪没有下午看到信时那么低,许问瞟了一眼林笙,不禁又在心里感叹:他家小姑娘也挺好哄的。
顾挽喊了几声,让他俩下去放烟花,许问觉得天台视野好,可以更清楚的看别人放就没下去。
满城灯火通明,烟花是一束接一束,不停歇的燃着,轻飘飘的一瞬而过。
班级群里热闹的不得了,红包一个接一个。
张豪:〔兄弟们除夕快乐。〕
袁茜:〔去去去,谁是你兄弟,明明都是姐妹。〕
宋艺:〔我们家今天吃年夜饭,可没把我累死。〕
一条小咸鱼:〔+1+1,我感觉吃年饭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洗碗,我从小年那天到现在一直在洗碗。〕
宋艺:〔回复一条小咸鱼,就是,我一拿到手机,我妈就在旁边念叨。突然有那么一丝想开学了。〕
李梦:〔一样一样,我去吃年夜饭也只能洗碗,这几天作业一点儿没动。〕
彭吉:〔作业?我一般留到最后一个晚上。〕
乡巴佬:〔默默问一句,你们收到多少红包啊?〕
地里黄:〔差不多得有一千多吧。〕
社会小陀螺:〔红包这东西不存在的好吧,我他妈就两百,还是我奶奶给的。〕
我想静静:〔还行吧,两千多点儿。〕
彭吉:〔这叫还行?老子就八百,还充公了/哭/哭。〕
宋艺:〔@张豪,豪哥今年多少?〕
张豪直接忽略,发了个红包,十块钱四十五个。
袁茜作为班长也发了个二十块的〔@全体成员,除夕快乐,作业记得做。〕
钢蛋:〔别提作业,我们还是好姐妹@袁茜。〕
青氓:〔分班名单好像出来了,刚我问了班主任,说有大半留在原班。〕
袁茜:〔是出来了,年纪第一还是许问,不过我不能当你们班长了,我选的文。〕
宋艺:〔班长,你怎么背着我们选文啊?〕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班上有一半的人选文,关键那理科太变态了,不是我们能看懂的。〕
张豪:〔@许问,选文选理?〕
许问看了一眼消息,想了想回了一个字:〔理。〕
彭吉:〔这还用猜吗?问哥理科那么厉害,犯不着选文啊。〕
空白格:〔我也选理,不过在五十名开外去了,与尖子班无缘了。〕
宋艺:〔@许问,问哥,你这数学物理英语三科满分的人,不发个红包表示表示?〕
一条小咸鱼:〔就是就是,年纪第一大佬的位置差不多都定在你屁股上了。〕
社会小陀螺:〔就没怎么看见问哥在群里冒泡。打寒假工去了?〕
空白格:〔真是一门心思养嫂子的好男人,本仙男自愧不如。〕
许问发了个总额一百二的大红包,想着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彭吉:〔卧槽,我五块。〕
空白格:〔我三角。〕
袁茜:〔这红包大啊,起码得有一百块。〕
许问戳戳林笙的手:“群里领红包。”
“你发的吗?”林笙打开手机看,群里消息已经九十九加,她拉上去点开许问发的那个红包,惊喜道,“九块九。”
最下方还有个小字提示:许问发的红包在一分钟三十九秒被抢完,小鹿的兔子是运气王。
一群人扭着不放,让运气王接着发。
宋艺:〔哟,嫂子运气不错啊。〕
钢蛋:〔嫂子,该你了。〕
我想静静:〔这群牲口。〕
“发个多大的好呢?”林笙纠结的动了动手指问,“九十九块九毛九行不行?”
“挺吉利的。”许问说。
“那就九十九块九毛九。”林笙输入密码,把红包发了出去,催促许问,“快领快领。”
第57章:小鹿
“六块六。”许问明朗一笑,“明年六六大顺。”
林笙的红包在三十二秒内被抢完,张豪是运气王。
彭吉:〔十二块五?豪哥,你这运气不错啊。〕
青氓:〔运气王接着发。〕
张豪:〔/抠鼻/抠鼻〕
张豪:〔不早了,睡觉。〕
彭吉:〔豪哥你不守田坎啊?〕
袁茜:〔已经十一点了。〕
袁茜:〔图片〕
袁茜:〔我们这里一直在放烟花。〕
张豪:〔回复彭吉,守啥田坎,马上就奔二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随后发了个红包:〔睡觉。〕
宋艺:〔!!!〕
宋艺:〔您在这儿放啥新鲜屁呢?奔二还有四五年。〕
李梦:〔@林笙,你们那边下雪了没?〕
林笙拿着手机录了个视频发过去:〔没白天的大。〕
一条小咸鱼:〔哇塞,羡慕啊。〕
袁茜:〔雪天看烟花是什么感觉啊?〕
宋艺:〔又冷又困呗。〕
李梦:〔……〕
彭吉:〔哈哈哈哈哈……〕
许问:〔不冷。〕
青氓:〔问哥你不是去端盘子了吗?〕
宋艺:〔谁他妈大年三十还在端盘子?那不得回家陪嫂子?〕
彭吉:〔你们那儿工资多少?@许问。〕
许问:“……”这还没完了?
林笙看着消息闷头笑了笑,熄了手机拉着他的手下了楼。
今天下午给顾嫂和陈叔放了假,老宅里只有许老爷子,老太太,许业澜和顾挽。
老爷子无聊在雪地里练起毛笔来,老太太坐在旁边打瞌睡,许业澜在放烟花,顾挽拿着相机拍照,一家人气氛很温馨融洽。
许问拿起一根仙女棒递给林笙,拿着打火机给她点燃。
似雪花一样的美丽,又似雪花一样的短暂,没过十秒,仙女棒全部燃尽。
“给你看个不一样的。”许问又拿着一整盒仙女棒走到旁边的空雪地上。随便那么一摆弄,一个爱心就成型了。
他又点燃了一支仙女棒,雪地上的仙女棒一支接一支的被点燃,林笙立马摸出手机拍了个视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仙女棒燃的快,她只拍了四五秒,视频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雪白的地上剩下一圈燃烧过后的黑色。
许问望着她笑了笑,点燃了一支彩色的仙女棒递到她手上。
夜色越来越深,万家灯火不断,这座城市喧闹无比,许家宅子里的灯火一直围着院子亮到每一个角落,彩灯明明灭灭,所有的热闹几乎围着他们。
许问抓住林笙的手,用仙女棒比划着写了几个字,随后低声在林笙耳畔说:“林笙,要快乐,也要平安。”
“嗯。”林笙侧头看着他,“你也是。”
顾挽招呼着两人:“问哥儿,带着笙笙过来,放烟花了。”
他们家每年都会放上千响的烟花,从十一点半一直响到凌晨,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许业澜。
三代人坐在庭院里,欣赏着漫天的烟火。
顾挽推攘了一下许问:“这次你去,让你爸歇会儿。”
“……”许问不好拒绝,便走了过去,“爸,我来吧。”
许业澜看了眼跟前的许问,又看了眼顾挽:“你妈让你来的?”
许问还没回答,许业澜哼声道:“一看就不是你自愿的。”
许业澜点了支烟,把打火机递给他,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手上没涂药?”
许问皱了皱眉,看了眼手背:“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吃饭那会儿。”许业澜猛吸了一口烟,“这么大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追着你给你抹药?”
“哦。”许问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也没事儿。”
许问动了两下睫毛,走过去点燃地上那一筒烟花。
许业澜抖了抖烟灰,望着他的背影怅然一叹。
“爸。”许问笑了笑,“谢谢。”
“净说些屁话。”许业澜低头又吸了一口烟,随即掐灭了烟头说,“我先过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儿。”
许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姹紫嫣红的花火,寒风幽幽吹来,淡了夜空的云。
介时,林笙走到他身旁坐下,双手撑在木椅上,望着满空的烟火,两只脚晃了晃。
许问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陪你。”林笙把手揣进他的口袋里。
两人相视一笑,望着夜空上的烟火看了好久,又相对无言。
“许问,你知道烟火要怎么看才好看吗?”林笙侧头望着他的眼睛,抿唇一笑。
许问温润一笑,摇摇头。
林笙移开目光说:“要从你的眼睛里看。”
他的眼里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风月,成片的烟火从他的眸子里绽放开来,本是一瞬烟火,却入万丈红尘。
许问伸手揽住她,不久又说:“林笙想看,就给看一辈子。”
还有三分钟就是十二点,许问又去燃了一筒烟花,坐回林笙旁边:“新年有什么愿望?”
林笙摇摇头:“说出来不灵。”
她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条朋友圈等待十二点的时候发出来:烟火很好看,你也是。
〔视频〕
许问侧头瞄了一眼质问:“不艾特我?”
“好好好,艾特你。”林笙又在后面艾特了许问。
00:00
林笙:烟火很好看,你也是。@许问
〔视频〕
许问:你可以明目张胆的看一辈子。@林笙
〔图片〕
看到许问的配图,林笙笑问:“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什么叫偷拍?”许问看着图片上小姑娘冻红了的笑脸,笑了笑,“奶奶看见了,咱妈也看见了。”
林笙收起手机,很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说:“许问,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许问回应了到,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雪片,“我的林笙。”
……
这座城市的烟火就没停歇,一直到早上五点城里才恢复安静祥和,只剩下霓虹灯那微弱的光照着渐渐明亮的马路。
初一这天化雪,特别冷。
许问大早上起床就看见许老爷子在客厅阳台上打太极,这老年人真是闲不下来。
厨房是顾挽和老太太在包汤圆,他凑上去看热闹,出于好奇洗了一下手也学着包。
“怎么不多睡会儿?”许老太太把动作慢了下来,好让许问看明白。
“生物钟。”许问笑了笑,专注着包手心里的汤圆,“好了,奶奶,我看明白了。”
“真的假的?”许老太太诧异的看着他,随后又和顾挽吐槽,“这几代人就我大孙子勤快,他爷爷年轻时追我那会儿啊,啥也不会,为了我去学,啥都学。后来结婚了吧,他哪回进过厨房啊。”
“阿澜勤快是勤快,就是厨艺不行。”顾挽往客厅撇了一眼,“想当年没好意思拆穿他,现在天天公务缠身,哪还有时间进厨房啊。”
许老太太:“他爷爷做饭也难吃,不光菜难吃,煮的米饭也难吃,关键当年他还没觉得难吃。”
这等厨艺还带遗传的?
这么听来,许问一瞬间对自己厨艺没什么信心了,但林笙也没说过他做的菜难吃啊。
这……该不会是林笙怕伤他的心,没拆穿吧。
谈话间,林笙也进了厨房,低头看着许问忙不停的双手哀求道:“教教我。”
“学这个干嘛。”许问低声笑道,“以后我包给你吃。”
“你包的丑。”林笙捡起一块糯米粉团,放在手心里,眼睛盯着许问的手。
许问把手移开了点儿:“丑你还看?”
林笙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一会儿又转移到自己手上,凭着自己的想法搓了两下。
许老太太笑着招招手:“孙女儿过来,奶奶教你。”
“好。”林笙弯弯眼睛移到了老太太旁边。
“问哥儿,你这汤圆怎么是黑的?”顾挽嫌弃的把他做的汤圆捡到旁边,“这还怎么吃?”
“……”许问摊开手看了看,自己手是洗干净的,明明就是黑芝麻馅儿的问题。
“行了,你别做了,待会儿这些黑的你吃。”顾挽指着旁边的开水锅,“看看水开了没。”
许问扭头揭开锅盖看了看:“还有一会儿。”
“其实大孙子包的汤圆还行。”许老太太帮忙打圆场,“以后换成白芝麻就看不出来了。”
许问认同的点点头。
“哎,对。”老太太看着林笙,露出慈祥的笑容,“孙女儿手很巧啊。”
林笙把汤圆放在手心里望向许问:“以后我包。”
许问看着盘子里黑乎乎的汤圆,转而一笑:“我觉得我包的也不丑,以后咱买白芝麻做馅儿。”
两人真绝配,一个包的汤圆煮出来黑乎乎的卖相不好,另一个煮出来是破的,忙活了一大早上,几乎有一半的汤圆没法吃。
许业澜看着煮出来的汤圆陷入了沉思。
“大家开动吧。”顾挽盛了几个好的递到两个老人面前,又给许业澜盛了两个黑乎乎的,“你儿子做的,能吃。”
“妈妈,我自己来。”林笙接过勺子,把最后两个破的盛在自己碗里,又加了两个黑乎乎的。
许业澜瞅着许问,沉重的开口:“你早上没洗手?”
“……”许问无辜道,“洗了两遍。”
“不吃给我。”许老太太说,“不关我大孙子的问题,是这芝麻,黑的。”
许问重新盛了两个完好的给林笙,把林笙面前的碗端到自己面前:“你吃这个。”
第58章:小鹿
林笙按住他的手:“不行。”
许问轻轻扒开她的手,轻声道,“让我尝尝你做的。”
林笙:“……”
这人无赖惯了,林笙拗不过,便放弃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许业澜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原本让许问过来学学怎样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只是今早许锦书寄过来一大堆复习资料说是新年礼物,许问扬扬眉得意又故作一脸遗憾的抱着复习资料回房间了。
许业澜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心里百味杂陈,气不过,也不能骂。
逃过一劫的许大少爷在房间里刷物理题,顺便给他的小娇妻辅导英语作业。
大年初一做作业还是头一回,(杀上梁山)这个群里闹的不可开交,一遍嚎着作业一个字没动,另一边又发着放鞭炮拜年的照片视频。
两人把手机放在一旁,埋头苦干。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已经做了一大半,现在不疾不徐慢慢悠悠的补着薄弱科目。
他小娇妻的英语不太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总分一百五,每次考的分数都不到一半。有时候能够考九十多一百多,有时候就考四五十,这分数就跟林笙的情绪一样琢磨不透。
这波浪线似的分数让她在年段的排名波动很大,许问也很愁。
林笙做英语作业的时候一声不吭,遇到短语固定搭配就圈起来,是常见的语法型。她单词记的好,但有时候逐字逐句的翻译一段话总是不通顺,只知道大概的意思。什么动词副词形容词的弄的她脑袋大,她眼巴巴的看着许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
许问便重复着给她讲解一些重点,顺便给她做好标记。
要说完形填空,阅读理解这两部分林笙弱,那听力部分就更没眼看,她一个单词也听不出来,每次不管是音频还是老师念,她也一头雾水,只能靠题干上的单词来猜。
运气好能猜个几分,运气不好一分也没有。
许问经常在她耳边念英语句子或作文,她还在纠结前半段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后半段已经念完了。
有时候许问用英语念了一两句情话,林笙倒是能听出与这篇作文不相干,但也很难翻译出来。
许大少爷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小娇妻自己宠着呗。她不懂就重复着讲,一遍不行就两遍,总要提高点儿分数来应付高考。
学生时代的作业简直多到你无法想象,不光寒假前各科老师布置了不少,初二这天许锦书又把分班后的人拉了一个群,让班上的人集体看《金陵十三钗》这个电影,然后写三千字的观后感,开学统一交上来。
这还不算,她又让同学们在手机上刷题,每天四十道数学,当天做当天提交,没做的人第二天名单就在群里公布出来了,一点不留情面。
一班同学表示:这他妈还能不能好好的过一个年了?
群里没人回应,按照平时习惯,估计早就哀嚎一片,只是碍于许锦书在群里。
初四这天许业澜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去公墓祭祀,这天祭祀的人很多,但又格外的寂静,墓碑周围的小雏菊还未到开花的时候,一簇簇的花叶泛着深青。
周边的墓碑上摆放着祭祀的菊花束,有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黄白相间的菊花瓣里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闪闪。
许家祖辈一脉单传,需要祭祀的长辈没几个,挨个祭祀完了以后许老爷子走到林笙爷爷奶奶的墓前,唠了两句磕又让两小辈过来鞠了个躬。
“你啊,好好瞧瞧这俩乖孙,我和你呢,也被人比较了一辈子了,我这个人就在活的久这方面比过你了。”许老爷子拍拍许问的肩膀,“你总说我们世代从商碌碌无为的,那也没办法,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得守着。还有啊,你别总觉得我们许家的人不靠谱,这不,靠谱的来了,我大孙子是目前看来最靠谱的人了。你在那下面放心吧,估计过不了几年我就下来找你了,只不过我现在还得努力活着,至少得活到俩小的结婚。”
老太太嗔怪:“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净说些没用的。”
“是是是,这大过年的也懒得多说了,你就好好的在那边过一个热闹年。”许老爷子接过许问手里的花,弯着腰轻轻的把花放在墓碑前,琢磨了两下又转头对林笙说,“小丫头要跟你爷爷说两句吗?”
林笙没什么要说的,本想摇摇头,又觉得不太恰当,就低着头看着那两张黑白照片上陌生的人脸说:“爷爷奶奶,新年快乐。”
老太太拉着许老爷子的手走在前头,许问伫立在原地,盯着墓碑看了两秒,牵着林笙的手迈步。
“等一下。”林笙忽然拉住他,食指勾住他的手指,不久又开口,“爷爷奶奶,郑重地向你们介绍一下。”
她侧头看着许问浅棕色的眸子,笑了笑说:“他叫许问,是我这辈子最想藏在心里不想与别人分享的人。”
许问抬手揉揉她脑后的黑发,眼睛落在墓碑上,半晌才动唇:“祝你们新年快乐。”
“走吧。”林笙握住许问的手指绕过一排排的墓碑。
许问忽然问她:“为什么想这么说?”
林笙想了想:“我没见过爷爷,但总听你爷爷……”
“傻丫头,是咱们爷爷。”许问笑着纠正道。
“嗯……我总听咱们爷爷说,爷爷很严厉刻板,不怎么笑,严肃了一辈子。”林笙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又觉得不是,我觉得爷爷会像咱们爷爷那样和蔼,就忍不住想告诉他,我想爷爷也会很喜欢你。”
许问扬扬桃花眼自豪地说:“那当然了,咱们爷爷都夸我三好少年。”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认真的说:“我长的好。”
林笙笑着没说话。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说:“我性格好。”
林笙轻轻的嗯了声。
接着他伸出大拇指说:“关键我对林笙好。”然后许问又补上一句,“这辈子就只对林笙好。”
林笙颇有微词的叹了一口气,许问尽收眼底,一本正经的质问:“难道林笙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她缓缓摇摇头。
“那就是林笙觉得我性格不够好。”
她迟疑了一秒又摇头:“不是。”
“那我对你不好?”许问皱眉思索,“让我想想……”
“不是。”林笙忙解释,“我没有觉得你不好。”
林笙弯着眼睛对着他笑的灿烂:“许问最好了,宇宙第一好。”
两人转头相视,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三中开学时间定在二月二十六日,大年过后四天。两人正好过完大年再出发去蓉城。
这几天枯燥的很,除了在房间里做题就是做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那个(杀上梁山)的群名已经改为了(通宵抄作业),消息已经从废话变成一张张答案图片。
宋艺舔着个脸求许问要了除语文外的各科答案,然后慷慨的发到群里。
接着被〔谢谢问哥,问哥大气〕这样的字眼刷屏。
许问无奈极了。
张豪瞬间炸毛,在群里连续发了两三条消息:〔别刷屏行不行,答案都被覆盖了还怎么看。〕
〔给老子消停会儿,好好抄作业。〕
〔图片〕
〔图片〕
宋艺:〔@张豪,豪哥也抄作业?〕
刚问完,又转发了遍答案,群里瞬间静悄悄的。
没多久,新建的这个群里在通知开学注意事项,许锦书还特意私发消息给许问,说是开学典礼上每个年段的第一要上台发言,高一是奋发图强主题,让他自己写稿子。
许问直接装死,把手机撂一旁。
没想到许锦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许问苦着脸默默收起手上的题拿出作业本。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作业少给别人抄,那是在帮他们吗?那是在害他们,你那答案在全年级都传遍了,这回就先饶过你,再有下一回我让你打扫一个月的教学楼厕所。别动不动就装死不回话,就你心里那小九九我清楚的很,演讲稿你自己搞定,别的年级都脱稿,到时候别你一个人一枝独秀拿着稿子给我去念。”
许问哦了声,拿着笔写着演讲稿。
“下次我发消息再不回,我也让你去扫厕所,你当我闲的?还每次都打电话亲自通知你,你许大少爷架子这么大?”
“……”许问动笔端端正正的写上演讲稿三个字,懒得理会。
“喂?兔崽子你不信是吧,开学就给我去扫厕所……”
“姑姑。”林笙插了句嘴,打量着面色如常不准备回话的许问,结巴道,“许问……他他肚子疼去上厕所了,待会儿我我我转告他。”
“……行吧,这次就先放过他,笙笙,你转告他,演讲稿规定得超过五分钟啊。”
挂完电话,许问嗤一声笑出来。
林笙用笔头敲敲他手背:“还笑,差点儿就去扫厕所了。”
“这不有林笙替我解围。”许问笑了笑,“还有,林笙说谎有待提高啊,一说谎耳朵就红了。”
林笙埋头做作业,不想理他。
第59章:小鹿
许问撑着下巴盯着林笙看,一边给她翻译着英语:“校长匆匆来到音乐大厅,发现演讲者早已经走了。这说明校长没想到演讲者走的那么早,出乎意料……”
讲完这道题后,林笙似懂非懂,许问又耐着性子重新讲一遍,直到林笙听懂,他才将眼神转移到林笙写的作文:“Iverylikeanimal,这是中文式翻译。”
“……”林笙默默的改正,“写急了,就忘记了。”
许问:“动物有很多种类,后面要加s。”说完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又忘加了。”
做了会儿题,张豪给许问发了两条消息。
〔问儿,篮球队的群,进一下,里面通知事情。〕
〔……〕
许问点开张豪发的群邀请,顿了顿点击了申请加入,顺手回复了张豪。
〔嗯,进了。〕
张豪:〔这学期时间紧,到学校就要进行篮球队队员筛选,四月份在我们三中举行县赛。〕
张豪:〔县上初中高中加起来有三十几所。〕
张豪:〔不过没事儿,都是一群小朋友,有手就行。〕
许问:〔话别说太满。〕
三中34级篮球队预备队员)王岩词:〔通知:这学期第二周周四下午下操场第二篮球场集合,筛选校队队员,请各位同学好好做准备,期待各位的表现。烟花/烟花/拥抱/拥抱/〕
张豪:〔本来就是,咱们三中篮球队不败战神,历届市冠军都是我们的,更别说小小的市赛了。〕
许问敷衍的回复:〔赞/赞/〕
张豪:〔抠鼻/抠鼻/〕
许问:〔下了,陪女朋友做作业不能分心。〕
这他妈又硬塞了张豪一嘴狗粮。
张豪:〔!?〕
张豪:〔怒骂/怒骂/菜刀/菜刀/〕
张豪:〔掐/掐/〕
张豪:〔……〕
接着就是张豪的消息轰炸,许问暂时先拉黑。
原本许问是决定元宵节过后就出发去蓉城的,但顾挽硬要林笙过完生日才去,恰好林笙生日又在开学前一天,许问觉得这样太仓促了,就想着和顾女士商量,顾女士此人态度坚决,许大少爷连连吃瘪,加上宠妻人士许业澜的buff加持,许大少爷不仅吃瘪还要挨骂,就默默的闭上嘴巴。当天下午顾女士就好心给两人订好了当日的机票,顺便和许锦书说了下午报道的事情,一顿操作流畅的没话说,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的。
要说这个年过的好,大半时间都在做作业,也没多有意义;要说这个年过的不好,流程这些还是跟着来的,一样没少。
一群人在群里从初一嚎到十五,都在抱怨作业写不完,临近开学,几乎大半的人都在挑灯夜战。
宋艺张豪在(通宵抄作业)群里发了两张图片,黑乎乎的一片,隐约看得清是在菜园里。
彭吉:〔你俩偷青怎么没叫我?〕
宋艺:〔豪哥那烂摩托只能载一人,你来只能走路。〕
社会你刚哥:〔你俩牲口啊?偷青就偷青,跑那么远干嘛?〕
美腻冻人:〔你俩跑隔壁村偷?〕
做不完作业不姓吴:〔图片〕
做不完作业不姓吴:〔@张豪,来偶遇啊。〕
张豪:〔你那儿太偏了,明年换辆新的再来。〕
宋艺:〔图片〕
宋艺:〔看,我们还有背篓。〕
彭吉:〔日。〕
彭吉:〔你俩是铁了心不做人?〕
宋艺:〔听人说偷青被人骂的越狠第二年就会越顺,我和豪哥也没办法。〕
翠花儿:〔我家被偷了两颗大白菜,是不是你俩?〕
宋艺:〔图片〕
宋艺:〔冤枉,我们从村头辗到村尾,就薅了两根蒜苗。〕
张豪:〔还有一根芫荽。〕
美腻冻人:〔哈哈哈哈哈哈……〕
李梦:〔@林笙,你回来没?来偷青。〕
李梦:〔我和袁茜在你们小区门口。〕
林笙:〔还没,还有两天。〕
袁茜:〔我还以为你们到了,想着来带你们偷青去。〕
张豪:〔你俩在哪儿?我来接你们。〕
袁茜:〔县里,没在老家。〕
李梦:〔还是别了吧,你那车技我害怕。〕
宋艺:〔没事儿,豪哥一会儿就轰到县里了,梦姐班长等着,我请你们吃烤鱼。〕
社会你刚哥:〔我也在,小艺你看着办。〕
宋艺:〔此时的我囊中羞涩……〕
张豪:〔我请,中环街老地方,要来的都来。〕
李梦:〔都已经十点半了,你俩跑过来十一点多了吧。〕
李梦:〔而且大晚上的不安全。〕
袁茜:〔听说班主任家就在中环街那边,要是遇到就麻烦了。〕
张豪:〔狗屁,大晚上的老人家不睡觉跑出来溜达啊?〕
宋艺:〔噗哈哈哈哈哈……〕
张豪:〔别慌,出事了我担着,来就是了。〕
彭吉:〔豪哥帮我,待会儿给我妈打电话。〕
彭吉:〔说我要请教你作业。拜托。〕
宋艺:〔你还是别来了,豪哥钱包遭不住你整。〕
张豪:〔我怀疑嬢嬢不信我的,你喊班长打一下。〕
彭吉:〔那他妈我妈还不怀疑我谈恋爱啊,快快快,我穿鞋。〕
群里一下子又恢复寂静。
林笙放下手机,偏头看着许问:“什么是偷青啊?”
“蓉城那边的风俗。”许问解释道,“就是元宵节这天去别人家菜地里偷蔬菜,说是可以偷来运气。”
林笙仰头看着天上飘着的孔明灯:“看起来很好玩。”
“明年我们早点去兴许能赶上。”许问耸耸肩膀,“今年就算了。”
林笙抬手指着云里头那轮圆月:“今晚的月亮好大好亮。”
月色正浓,与明星一并点缀着黑沉沉的夜空,一只只孔明灯往天边飘去,寄载着人们的心愿。
许问摊开手,手心里放着林笙的手,白皙的肤,分明的节,明显的筋。他举起林笙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小时候林笙的手胖乎乎的,捏起来软软的,但现在揣在口袋里还有些硌手。”
“那你是喜欢胖乎乎的还是硌手的?”林笙看着放在他手心里的手问。
许问不假思索道:“只要是林笙的,我都喜欢。”
林笙望着楼下的院子又说:“小时候老宅长这样,长大后老宅还是这样。灯笼也像现在这样亮。”
“是啊。”许问把林笙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我的林笙也是,一直快乐就好了。”
林笙笑:“可是我以前听人说,我爸爸妈妈不爱我,连一个电话一封信也没给我写过,我曾经也觉得爸爸妈妈不爱我。但是长大后每年都收到我爸爸妈妈的信,我就觉得很开心。因为在遥远的异乡,还有人牵挂着我。”
“不许妄自菲薄。”许问偏头望向她,“每个人都可以被爱,我的林笙也可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的林笙来世间一趟,光瞧瞧太阳有什么用。”
山川平野,树丛密林,星辰缀夜,每一种都是世间绝色。
他的林笙来世界一趟,不止要看看光,还要被爱。
“许问。”林笙突然喊他的名字。
许问轻轻嗯了声,等着林笙说下文。
林笙:“如果明年能早些去蓉城,我们和张豪他们去偷青吧。”
“好。”许问点点头,应的很干脆,“明年早些去。多给林笙偷点儿运气。”
……
二月二十五日早上五点多,冬雪消融,庭院里的桃花冒出了小小的粉色的小花,明明记得昨天还是花苞,今天早上就已经绽放了三两朵。
“笙笙,醒了?”顾挽招呼着楼梯口的林笙,“快下来吃早餐,吃完了带你俩出去玩儿。”
林笙下了楼梯,没见着许问便问:“妈妈,许问呢?”
“他啊,不知道在忙啥。”顾挽去厨房给林笙倒了杯牛奶,“他吃了的,别管他。”
顾挽又叫了书房的许业澜一声:“今天我和你爸没什么事儿,就带着你俩去逛逛商场,给你买买化妆品衣服这些。”
“小挽,我怎么感觉我这套西装小了呢?”许业澜嘀咕着走了下来,“还是我胖了?”
顾挽嫌弃的瞟了一眼:“不是胖了是什么?你看看你,都快长啤酒肚了。”
“我这都算好的了,起码和年轻时的照片对的上。”许业澜理了理衣摆,坐在桌子上,“这不是啤酒肚,是到了发福的年龄,再过两年奔四的人了,胖点儿也正常。”
顾挽拿着一片面包抹上酱递给他。
“今天不是说带小丫头去逛商场吗?”许业澜问,“那小子呢?不去?”
顾挽回头扬扬下巴:“一大早就跑后院去了,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盲猜给笙笙准备惊喜去了。”许业澜笑了笑,“他那审美,能搞出什么新鲜玩意儿,还没当年我和你在一起浪漫。”
林笙笑着喝了一口牛奶。
“你都剧透完了还有啥惊喜啊?”顾挽好笑道,“土点儿就土点儿吧,反正笙笙也不嫌弃,是吧。”
“嗯。”林笙应了声。
“笙笙,待会儿记得演两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了。”顾挽又说,“人家吹一早上的冷风也不容易。我也给你剧透剧透,昨天晚上看见问哥儿搬了许多白玫瑰。”
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