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擅解人衣
“公子来得可真晚,海棠都快等睡着了。”她薄纱轻褪,露出雪白的肩头和半截玉臂,玉足点地,脚腕间的银铃叮当,她便一步一响地到了尉迟星纪面前,一手轻轻扯着尉迟星纪的衣领,将他引入房中。
尉迟星纪配合地向前,只是薄唇不见笑意。
“海棠姑娘还是一样擅解人衣。”他大手向后一挥,房门就被关上,他顺着海棠的把戏,将她压在了床头。
海棠倒是不再继续挑逗他了,双手不轻不重地推在他胸前,才从他身下出来,婀娜多姿地坐在桌子上。
“纪公子,今日来想听些什么?”
“褚烟萝。”
“看来上次褚忘忧的故事,纪公子还意犹未尽。”美娇娘玉指点在唇间。
“我只想知道褚烟萝在何处。”那些故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上回只是拿褚忘忧的故事来探探虚实,看看给的消息是真是假。
“褚烟萝已经死了,十年前不就死了,人尽皆知的事,纪公子还要找我们玲珑阁问什么呢?这笔交易做不成了,纪公子慢走吧,不送。”海棠显然不想谈这些事,急着赶人了。
罢了,也问不出些什么来,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只是想再来碰碰运气,也不知玲珑阁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情报中心真是浪得虚名,尉迟星纪摇摇头离开了。
京城入夜之后热闹不减,同样热火朝天的还有魏老将军的府邸。
“少爷回来了!”
“快把菜热一热。”
“少爷这边走,老爷和夫人在厅堂里等你呢。”
魏胤池到家时,一家人围在桌边,还未动筷。他还未进厅堂的门,便见他娘在门口张望着。
“娘,我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啊,我和你爹都等你好久了,迟迟不见你来,饭菜都凉了。还没吃饭吧?明月,快将少爷最喜欢吃的宫保兔肉抬上来,特地一直在锅里小火闷着呢。”魏夫人夏氏素来疼爱儿子,魏胤池还是个独生子,所以备受夫人疼爱。
魏胤池看着着一桌子菜,大鱼大肉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出了几个贪官,收了多少贿赂呢。
“怎么了?这桌菜不对胃口吗?我叫后厨再炒几个清淡的菜吧。想想边关白雪皑皑,寸草不生的,连蔬菜都没得吃,彩蝶啊,去后院挑一些新鲜的菜来,多摘些被冻过的小青菜。”自打魏胤池进门,夏氏嘴里的话就没停下来过。
“娘,不必大动干戈,这几个菜够了。”实在是铺张浪费。
“听见了吗,少爷说不必再做菜了,彩蝶,回来摆碗筷吧,明个清早再去摘菜。”
“上座吃饭。”魏伯书只觉得耳边聒噪,魏胤池回来之前,怎么没见夫人对他东叮咛,西嘱咐的呢?
“上哪去鬼混了,那么晚回来?”魏伯书等这顿等了好久,没夫人允许,只能看,不能吃,这下只想将气撒在魏胤池身上。
“在宫中随意走动了一番。”
屁话,他才不信,魏伯书哼了一声,唇上的小胡子随之颤动。
魏胤池坐下便不说话了,冷冷清清地夹菜,而夏氏总在替他夹菜,碗里都堆成了小山,还生怕他吃不饱。
“魏伯书,你看看,小池不爱说话的性格就是随了你,到现在都没有个老婆,我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两人在饭桌上演起了互相嫌弃的戏码。
这倒是让魏胤池想到了以后和云溪在一起生活的样子,嘴边不禁露出了笑意。
“你看,小池笑了。”夏氏警觉不对,莫不是魏胤池有了心仪的女孩吧。
魏胤池看两道视线纷纷向他投来,刚刚上扬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让夏氏觉得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饭后,魏胤池进了书房,抽出了一张宣纸,平铺在书案前,脑中回想起一树红叶下素衣白裳、笑意盈盈的少女,提笔,一气呵成。
“小池啊,娘来给你送饭后糕点了。”夏氏连门也没有敲,就鲁莽地进了门。
“娘这还有一本画册,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娘特地请了画师将京中所有优质女子都画了下来,快来挑一挑哪位小姐是你的心上人吧。”桂花糕盘底下压着一本厚厚的画册。
“这女子是谁啊?果然小池的眼光不会差,瞧瞧这心上人跟仙女下凡般的,来告诉娘,是哪家的千金,娘明天就替你提亲去。”魏胤池的画还没来得及收,被夏氏逮个正着,她儿子向来爱画山山水水这种泼墨画,难得画了幅美人图。
既然被看到了,魏胤池也不会否认,反正迟早得领进门,还是让家里早做准备吧。
“的确是我的心上人。”
“芳龄几许?家住何方?”
“她叫云溪。”
夏氏倒吸一口气,世间女子千千万,怎么偏偏喜欢了这一个,但只要是儿子喜欢,那她做娘的便支持到底。
“那娘今夜就通宵准备准备彩礼,明天就让你去十里红妆去娶她。”
这次换了魏胤池倒吸一口气,未免也太仓促了。
“云溪尚未及笄,待到三月份再做打算。”
“什么?尚未及笄?”这不是老牛啃嫩草吗?
“好好好,小池啊,彩礼这事就交给娘了,还有三月时间,娘一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保证人家姑娘不会受一点儿委屈。”夏氏应下了,小就小点了,大不了再等个两年为魏家开枝散叶,总比没有的好。
“那便好,就等娘的好消息了。”既然女人更懂女人,那就把这些琐事都交给娘吧,他只要负责将云溪娶进门就好了。
“娘明早做些糕点,你带进宫给那小姑娘尝尝,两人增进增进感情,先抓住那女孩的胃,也别老是拉着一张脸,让人家对着你的苦瓜脸就倒胃口,多笑笑,放心,你娘给你生的不丑,自信点。娘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自己多开开窍吧。”夏氏真是恨铁不成钢,怕到手的老婆被他吓走了。
可她不知道魏胤池在那小姑娘面前能说会道的。
第十六章 晦气姑娘
“小池啊,人家姑娘觉得你怎么样呢?喜欢你吗?”真是个尖锐的问题,魏胤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说他们还以兄妹相称是不是很没有面子?
“不是吧,听说京城里喜欢你的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了,你个个瞧不上,这个姑娘莫非不喜欢你,是你热脸贴冷屁股?你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谁说她不喜欢我?”反正她的的确确没有说过不喜欢他。
“那便好。”
探梅时节,昨夜的雪今早还未消,晨起日出,才到了融雪的时候,虽有微光笼罩,却还是分外寒冷。
魏胤池抖了抖一袭雪白的兔毛斗篷,不掺一丝杂毛,小心仔细地将它挽在了臂弯之间,真怕哪里磕着碰着,弄脏了一丝白毛,到时候拿出来就不好看了。
“来,小池啊,这是娘刚做的糕点,最上面一层是梅花香饼,今早现采的红梅花瓣,新鲜得很,第二层是如意糕,里面有红豆,以表相思之意,最后是翡翠碧玉汤圆,你跑快些,别让它凉了。”夏氏体贴入微,只希望魏胤池能早日把媳妇哄到手。
魏伯书清早在院前锻炼时,便见自家夫人早早地就在厨房里忙活,还以为今早有什么口福呢,没想到全装进了食盒里,一块没剩,他连渣都没吃到。
“魏胤池带去给谁吃?那么大阵势。”魏伯书倒是好奇。
“你未来儿媳妇。”
“他小子要讨老婆了?是哪家的晦气姑娘,瞎了眼地还看上他?”他端着一杯热茶遥望着远处牵白马的少年,倒是有几分他年轻时的风范。
“别这么咒你儿子。是云家小姐。”夏氏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小姑娘没有错,怨在无知的群众,给她套上莫须有的罪名。
魏伯书心中一惊:“是云溪?燕王的小女儿?”
“正是。”
为什么是燕王的女儿?真是天打五雷轰,怕什么来什么,因果轮回啊。
他自知愧对燕王,这些年总是对燕王闭口不提,夫人以为是燕王谋反一事影响太大,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十年前,他自挑右手筋脉,从此以后不再持剑,不问朝政,本想带着夫人儿子离开京城,哪知儿子志在京中,竟然步了他的后尘,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魏胤池的名声远播,早已远超他了。
片刻,在脑中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魏伯书释然了,既然是儿子喜欢,那就放心大胆地追求吧。他不会将上代人的恩怨压在小辈头上,希望魏胤池好好对云溪,他还未来得及报燕王的知遇之恩。
魏胤池一骑绝尘,马蹄踏霜雪,清晨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串马蹄印。
“别骑那么快,汤圆要泼了。”看着魏胤池快马加鞭,已经跑没了影,夏氏很是着急,可转念一想,若不跑快些,汤就凉了。
下回不做汤了。
魏胤池手持皇上御赐的令牌,随意出入皇宫之中,皇上本不想让掌握兵权的将军随意进出皇宫,无奈一次喝多了酒,加上魏胤池大胜归来,他一高兴,就将令牌给出去了。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好在魏胤池很是安分,不过说来他也有几分忌惮魏胤池,虽说魏胤池在他眼里是个毛头小子,但只能说这小子不一般。
魏胤池直奔泠香殿。
到了冬日,云溪便喜欢赖床,躲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肯出来,起得也比往常晚些。
魏胤池提着食盒来时,荣姑姑恰好去御膳房领早饭。
云溪正趁着荣姑姑去御膳房的时间挥剑一千下,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刚去的吗?她赶忙把剑收了起来,这有力的脚步毫不拖沓,不像是荣姑姑的脚步声。
“云溪。”魏胤池见殿里空荡荡的,便径自上了二楼,来到云溪的卧房前,轻声呼唤。
“池哥哥,你怎么来了?”她从房里探出一个头来。
云溪在房里梳了梳凌乱的头发才出来。
“来看看这件斗篷合身吗?”魏胤池放下食盒,将斗篷披在了云溪身上。
很暖和,毛领十分柔软。
他不禁开口问:“这是什么小动物的毛?”
“兔子。”
是兔子啊,小白兔那么可爱,怎么忍心……
魏胤池见云溪神色异常,猜测道:“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云溪不愿辜负魏胤池的一片好心,于是勉强应下了。
“那下次再给你做。”
“不用了,看着它,我想起了曾经家里养的一只小兔子。”云溪轻轻拨弄着白毛,好不怜惜。
难道她喜欢兔子?要是被她知道他还喜欢吃兔肉的话……不可说,不可说。
“我娘做了些糕点,出来吃。”他连忙换了个话题。
“嗯,好香啊。”一打开食盒,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
“底下还有翡翠汤圆。”还是热的,魏胤池感慨还好自己跑得快。
云溪忍住了想流眼泪的冲动,她向来喜欢吃这些糕点,平日里不常吃,因为她在宫中不受待见,御膳房也不会分那么精细的饭后甜点,只有在宫廷宴会上,连上李大人和严大人的,她最多可以吃上六盘,吃不完还能带回宫去,这是她最满足的时候。
现下面对那么多糕点,她一下子迷了眼。
“池哥哥,你娘手艺真好。”她小的时候也吃过娘亲做的糕点,只是现在已经记不清味道了,如今却像是在重温昨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魏胤池只捧着那碗翡翠汤圆吃。
若是嫁到他们家里来,每天都能吃糕点,魏胤池暗自打定了回家和娘学做糕点的心。
看着云溪满足的神色,魏胤池平日里寒冰笼罩的脸露出了笑容。
“云溪,三月初是你的十五岁生辰了,想要什么生辰礼物?”魏胤池左盼右盼也算是要盼到那一天了。
“还没有人正正经经地送过我生辰礼物呢。”原以为她的及笄之年也会像往常一样寡淡呢,上天待她不薄,让她认识了一个待她极好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云溪不挑的,什么都喜欢。”其实魏胤池要是能接她出宫就好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奢求。
第十七章 十里长街
“想不想出宫玩?”魏胤池想试试她对出宫一事作何想法。
一听出宫,云溪的眼神一亮,包着一嘴的糕点问:“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这里就是她一辈子囚牢。
魏胤池看着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见她嘴边沾着糕点的残渣,便伸手过来,云溪不知何故,下意识地闪躲开来,魏胤池也不恼,继续伸手,四指托住她的脸,大拇指轻轻替她抹去嘴边的碎渣。
“吃得跟小花猫一样。”
“吃完了就带你出宫去玩。”魏胤池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要出宫,那便今日吧。原想着成亲了再将她接出来,看来她已经等不及了。
什么?云溪简直不敢相信,就今天?
从哪里走?光明正大地走城门吗?
小小的脑袋里划过了许多问题,但一想魏胤池是大将军,他说出去那肯定能出去,云溪赶忙用手擦了擦嘴,披上一件青色的斗篷,示意魏胤池,她随时可以走了。
“怎么不穿我送你的那件?”魏胤池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怕弄脏了,池哥哥送的,我当然要好好保管了。”她咽下一嘴的糕点,跳到魏胤池身侧,轻轻扯着他的袖子,亲昵地说道。
此时,荣姑姑恰好差人端着菜回来了,见魏将军在,赶忙让那两个宫人走了。
“姑姑,我要出宫去玩,替我保守秘密哦。”
荣姑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魏将军带走了,她追了出去,看着背影喊到:“魏将军,要护我们小姐周全啊。”
云溪心中忐忑,看着眼前这匹白马,不知道怎么上去。
魏胤池翻身而上,递了一只手给云溪。
云溪望着眼前这只大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手掌很热,将云溪微凉的手包得很紧。
他一用力,云溪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她便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他的胸前,他的怀里。
魏胤池一手持缰绳,一手搂着云溪的腰,将云溪禁锢在自己怀里,而云溪因害怕身体绷得很紧,双手撑在马背上。
他特地选了一匹温顺听话的小白马,可这时,他使坏悄悄勒紧了缰绳,马儿猛然一个急刹,云溪顿觉惊恐,十指抓紧了马儿的毛。
“害怕了?马毛都要被你拔掉了。”魏胤池离得太近了,热气喷在她后颈里,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点了点头。
“抱紧我。”云溪横坐在马背上,此刻便听话地侧过身,小脸贴着魏胤池的胸口,双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袂。
魏胤池勾唇一笑。
风在耳边呼啸,云溪习惯了马的速度之后,慢慢从魏胤池的怀里探出头来,看着他背后不停倒退的影像,觉得恣意极了,像是那些困住她的藤蔓再也追不上她了。
一路飞驰到了宫墙前,那么一瞬间,云溪还是担心的,她从小长在宫墙之中,能否顺利地出去呢?可她忘了她四岁以前还是在燕王府里野蛮生长。
他都无须亮出令牌,守门的侍卫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就给他让了路,在宫里还敢这般张狂地骑马的,除了大将军还会有谁。
只是将军马前坐的是谁,侍卫看到了也不敢拦,就算拦也拦不住,白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云溪没想到竟然出来地如此顺畅。
看着与宫中幡然不同的景色,她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难怪书里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魏胤池先下了马,一手便将云溪抱了下来,云溪的裙摆还在空中转出了一朵花,这对俊男美女,看呆了不少行人。
魏老将军府邸的家丁正在京城的十里长街前候着呢,夫人交代好了,万一少爷将云小姐带出来,就牵走少爷的马,如此,傍晚若要送云小姐回去,必先来牵马,到时候由夫人出手,直接让云小姐在府里住下,两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夫人果然料事如神。
看着少爷下了马,家丁就贴心地替少爷牵走了马,好让两人在这十里长街上闲逛。
此时时辰还早,长街两侧的包子铺忙得热火朝天,带着面香的热气,混合小贩的吆喝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云溪真想生活在这里,每天早上赶上早市,来买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走,带你四处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跟我说。”魏胤池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些什么,但他有钱。
“我想吃糖葫芦。”
“给你买。”
“这是什么?”
“糖人。老板,拿两根,不用找了。”今个她高兴,那他便高兴,散些财是应该的。
魏胤池看着云溪怎么都买的吃的,心里有些郁闷了,出来玩,总得买些小物件回去,这样她拿出来才会想到今天他们玩得多开心嘛。
于是,他便拉着她往首饰阁里走,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看在云溪眼里,这满屋的金银珠宝,挑得眼花缭乱,还不如刚才摊位上的糖人有趣呢。
“喜欢哪个?”
“这个。”她总不能不给面子,只是这里的首饰一看就很贵,看着店面那么大,就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她只好挑一个看着不怎么贵的。
魏胤池看着她指着的一支简单朴素的红梅玉簪,问:“就这个吗?”
“对。”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给我把这一排,还有这一排,全都包起来。”魏胤池大手一挥,随意指了两大排金银首饰,眼睛都不眨一下。
掌柜笑得眯起了眼睛,连眼角的褶子都堆满了殷勤的笑意,最喜欢这种财大气粗的公子了。
“买那么多干嘛?我用不到。”云溪觉得好贵。
“我喜欢,你不要的话,我拿回去欣赏欣赏。”给你当彩礼。
“我不要,我只要那支红梅玉簪。”
“好。”反正这些迟早都是你的。
越往长街里头走,云溪就越觉得不对,这里怎么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得歪七倒八,像是喝醉了酒。
“藏香馆,这是什么地方?”云溪见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口,精神萎靡,见魏胤池走过,她们就媚眼如丝,但又不敢向前。
魏胤池周身散发的危险的气息,吓得这些姑娘们不敢靠近,他暗想忘了长街深处是京城发达的服务业了,还好白天这里算是冷清,他得赶紧带云溪走。
第十八章 瞎眼公子
只是云溪偏偏对这里很是好奇,就是要驻足观望,甚至还想进去一探究竟。
魏胤池真想一把将她扛在肩上,直接带走。
“我带你去京城最有名的饭馆里头去吃饭吧,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魏胤池知道她爱吃好吃的,只能一试了。
“聚鲜斋里头出了新品。”
虽说云溪好奇眼前这条深巷,但她还是向美食低头了,重新折回了热闹的长街上。
“抢钱啊,有人抢钱啊!”一个中年妇女尖锐的声音在街上炸开,拥挤的街道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小偷在前边跑,女人扭着肥胖的身子在后边穷追不舍,路上的行人纷纷闪到一旁,生怕被误伤了。
“你去帮帮她吧。”魏胤池自知不是个善良的人,本不想都管闲事,眼看着还有几步路就到聚鲜斋门口,怎么还出了这乱子,既然云溪都发话了,那他也只好遵命了。
“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走。”魏胤池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弯腰和她双眼对视。
“好。”
魏胤池飞身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小偷,那小偷原想着用花拳绣腿和魏胤池过几招的,可奈何一被擒住,他就动弹不得,便乖乖地跪在地上交出了钱袋。
魏胤池再回头去看云溪时,人头攒动,可原来的位置没有了云溪的身影。
他不知在他擒贼之时,云溪还在角落里拍手叫好,只是突然间,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手里的湿帕子上不知沾了什么迷药,云溪还没来得及反抗,就顿觉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云溪,云溪。”魏胤池在周围喊了一圈,生怕云溪会跑去哪里偷吃偷玩,但就是找不到人,他意识到不对,回到了云溪待过的角落,顺着里头狭窄的小巷子走。
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墙角的簪子,素雅的茉莉小簪,是云溪的,只是它已经被摔成了两半,魏胤池紧紧握住了破损的簪子,将它收进胸口的衣袋里,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的人。
他拿出了一小根细细长长的金色哨子,放在唇间吹响,发出幽幽的声响。
片刻,便有两个着黑衣,戴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一炷香内,我要知道云溪在哪。”
“是,少主。”
“花街柳巷里多找找。”他也清楚人贩子抓花容月貌的小姑娘要干嘛。
云溪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被绑着扔在床上,屏风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三姑娘,你看这小姑娘值不值五百两?”
“年纪太小,身体瘦弱,顶多两百两。”
“好好好,两百就两百。”也够他们哥俩还掉一些赌债了,也不至于被砍手指了。
三姑娘心想着捡了一个大便宜,这小姑娘姿色顶尖,是藏香馆未来的摇钱树。
云溪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了自己这是被人绑了卖了,只是没想到在天子脚下,还有人会那么猖狂。现在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明白自己孤立无援,寡不敌众,想要出去,只能智取,不可硬闯,实在不行的话,就尽量拖住时间,她相信魏胤池一定会来救她的。
那大汉收下银票走了之后,三姑娘便绕到屏风后面来看她,云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姐姐。”
这一声把三姑娘叫得心里乐开了花,四姑娘四十好几,但风韵犹存,她让人叫她四姑娘,只为了听得年轻些。
小孩子不会骗人,如今云溪一声姐姐,像是给了一颗定心丸,她还不老,于是她不自觉地昂首挺胸了起来。
“嘴挺甜的,叫什么名字啊?”三姑娘看着云溪的打扮,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孩子。
纵使云溪在宫里的待遇再差,尚衣局给的衣服再不济,也毕竟是皇宫里头,总归比寻常百姓的好上三分。
三姑娘想探探她姓甚名谁,万一是哪家有名有姓的小姐,那就别怪她三姑娘要用些私刑来逼她就范了,反正,只要是进了她藏香馆的姑娘,就得乖乖听她的话。
“我叫小溪。”
三姑娘一听,是个有名无姓的小丫头,这就好办了。
“姐姐,为什么把小溪绑起来。”云溪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三姑娘也不恼,替云溪松了绑,只是她刚想说几句话来教教云溪怎么做事,便被冲上来的小厮打搅了。
“三姑娘,那瞎眼公子又来了。”
三姑娘扫兴的关了门,准备下楼去处理什么瞎眼公子的事,走之前还叮嘱云溪别想着逃跑,做徒劳无功的尝试。
“三姑娘,瞎眼公子指名到琼梨出来弹琵琶,可琼梨昨日就被白家公子接走了,这瞎眼公子一点儿也不通人情,在底下嚷嚷呢。”小厮一提瞎眼公子就来气,这大白天的,本来他们都在睡觉呢,硬生生都被吵醒了,这晚上哪有精神啊?
“他眼睛不是瞎了吗,随便找个姑娘替一下琼梨,他又不知道。”
“三姑娘,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们找了个会弹琵琶的姑娘来替琼梨,三姑娘就站在楼梯上看着,这瞎眼公子名叫穆长情,喜欢穿紫衣,家里是开药庄的,要不是他瞎了眼,倒是个完美无缺的小公子,长得俊还有钱,只可惜她已经老了,倒想让他和琼梨成双成对,琼梨又看不上一个瞎子。
没听多久,穆长情就叫了停。
“琼梨,你怎么又弹错了?怎的变得如此愚笨了?”穆长情听不得人弹错音。
“琼梨,怎么不说话?”他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撒在琼梨跟前。
“穆小庄主……”她一张口,便露了马脚。
“我穆长情虽然眼睛瞎了,但也不是好糊弄的,随随便便给我找一个琵琶弹得这么烂的,以为我听不出来吗?这藏香馆怕是不想开下去了。”穆长情气得砸了个手里的杯子,甚至都开始要掀桌子了,他带来的护卫见他掀不动,还在一旁搭了把手。
云溪独自在房里,房门被锁了,而且门外还有一个大汉,这房间也不见有个窗子,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楼下传来巨大的声响,看来是出什么事了,她可以趁乱逃走。
有几道脚步声杂乱无章,云溪趴在房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还有哪个姑娘会弹琵琶?今日要是糊弄不了瞎眼公子,咱们店可要被砸了。”
“是啊,这个瞎眼公子脾气暴着呢,在京城里头有他爹给他撑腰,配的那几个护卫咱哥几个也打不过啊。”
“我会弹琵琶,我会。”云溪用力拍着门,生怕他们听不见。
两个小厮听着门里的声音竟然和琼梨有些相似,大喜,想着瞎眼公子这事总算可以消停了。
第十九章 誓死不屈
“大李,快把门开开,让里头那位姑娘出来救救急。”两个小厮见门锁着,希望大李通融通融。
“可她刚进馆,三姑娘还没……”大李的话还没说完呢,小厮就忍不住插嘴了。
“可别三姑娘了,三姑娘在底下可要稳不住瞎眼公子了,我们藏香馆都要被砸了。”
“是啊是啊,大李叔叔,我很听话的,让我出去吧,待会再回来不就好了。”云溪在里头附和着。
虽然大李听云溪这话,就像是在说,快放我出去,我要逃跑了,但没办法,况且三姑娘就在楼下,应该不会出啥岔子吧。
这么想着,大李便把门打开了。
云溪跟着两个小厮下楼去了,一边走一边将这里的地形记了下来。
“姑娘,底下那位瞎眼公子名叫穆长情,你待会就叫他穆小庄主,你呢,就假扮我们这儿的头牌,琼梨姑娘,坐在他面前弹琵琶就是了,他要是不问你话,你也别多嘴。”小厮生怕待会被识破,但看着着姑娘挺机灵的,应该能顶一顶吧。
“穆小庄主,别砸了,别砸了,琼梨姑娘来了。”
穆长情手一抬,两个护卫就停手了,站在穆长情的身后,他们见来人又是别个姑娘,差不多准备好继续掀桌子,砸场子了。
云溪看着楼下坐在中间的紫衣公子,他的眼睛上覆着一条白纱,紧紧皱着眉,看不见眼睛,就更突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若非是眼睛失明了,他应该也是姑娘们心里的爱慕对象。
“快下去啊,愣着做什么?”小厮在后边催促了。
云溪小步来到穆长情面前,抱起了琵琶。
穆长情听声辨位,将脸正对着云溪。
云溪不是很擅长琵琶,记住的曲子少之又少,如今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指甲刚在琴弦上拨了两下,一停顿,肚子便发出了声响,不大不小,云溪急迫地想用琵琶声去掩盖,本来魏胤池说好的带她去吃午饭,还未吃到饭,人就就绑走了,此时也该饿了。
“停吧。”穆长情有些不耐烦了,但声音还是柔柔的。
“你们是不给馆子里的姑娘吃饭的吗?一天到晚只会扫我的雅兴,欺负我是个瞎子?”穆长情转头过去就是一场暴风骤雨。
“还站着干嘛?还不上菜?饿死我和琼梨吗?”
四周的人瞬间忙活起来。
“穆小庄主,上雅间。”
云溪迟钝,还是一旁的姑娘推了推她,示意她上前扶着穆长情。
雅间的小桌上摆满了菜,待到一旁的姑娘小厮都退了下去,只剩了穆长情和他的两个护卫,云溪犹豫着要不要向他求救。
她刚开口:“穆小庄主……”
三姑娘便带着几个人推门而入,原来时琼梨已经快马加鞭地回来了,他们现在是来将两人重新换回来,穆长情看不见,事就好办不少,他的两个护卫也不说话,只要不伤到穆长情,一切都好说。
偷梁换柱之后,云溪又被拖回了原来的房间。
“死丫头,是不是想逃跑?”三姑娘开门见山。
“姐姐,我没有,只是琼梨姐姐不在,我替了会儿罢了。”云溪被大李往房间里一甩,扑倒在了桌子上,腰间被桌角一磕,她忍着痛朝着三姑娘赔笑脸。
“叫兰姐进来,给她验验身子。”
一个年纪看着有些大的女人进了房门,一来就要扒她的衣服,云溪装不下去了,自然是不肯,三姑娘便让大李把她绑在床上。
云溪拼命挣扎着,将桌上茶壶里的热茶全都泼在了兰姐脸上,抄起一块摔破的茶壶碎片,胡乱地挥着,大李手上也被她划了几道。
三姑娘见局势不妙,立刻又叫了一个大汉进来,势必要将这个野姑娘驯服了。
两个大汉围着云溪,将她堵在了角落里。
“把她衣服扒了。”兰姐捂着自己的脸,恶毒地给两个大汉下达命令。
云溪的斗篷在慌乱中已经被抓下来了,此时她不敢松懈,举着瓷片与两个大汉对峙。
他们步步逼近,云溪身形一闪,瘦小的身子从他们臂弯里穿过,敏捷地穿到了三姑娘身后,尖锐的瓷片抵在她的喉咙口。
“放了我。”
云溪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没有三姑娘高,手臂这样举着有些牵强,万万没想到,三姑娘是个会武功的,她的手抓着云溪的手腕,脖子向后躲闪,再一转身,便躲过了云溪的瓷片。
“乖乖地束手就擒,待会对你下手轻些。”
“不可能!”
云溪不会认输,右手紧抓着瓷片,哪怕鲜红的血已经滴到了地上,这就像是她的护身符,拿着它,虽然它伤不了人,但也不会让别人近了她的身。
不过那两个大汉皮糟肉厚的,两个人一人抓一只手,也把云溪按得死死的,虽然云溪跟着尉迟星纪学了些武功,但似乎到了瓶颈期,再也没有进步过,手里没有剑,又面对着两个力气巨大的糙汉,她实在是敌不过,那她也不会任人摆布。
兰姐一上来就扯她的腰带,手法甚是熟练,云溪怎么也挣扎不开大汉的束缚,只能不停地扭动着身子,但也无济于事,她衣衫被拨得凌乱,露出了雪白的肩颈。
云溪双手被吊着,手臂颤抖,鲜血从手掌顺着手臂往下流,滴在她的黑发里,滴在她的眼睛上,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流进了干涩的嘴里,像是流了一行血泪。
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开了两个大汉,发了疯似的扑倒了兰姐,一手掐着兰姐的脖子,而另一只手仍旧抓着瓷片。
兰姐怎么也挣不开,倒在地上想要再喊两个大汉作威作福,却见云溪瞳仁一片血红,不知哪来的阴风,吹得云溪黑发凌乱,披散在眼前,兰姐看着云溪像是厉鬼,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两个大汉被推倒在地之后正欲卷土重来,四根银针从门缝中飞出,正中他们手臂,没入肉中,顿时他们全身无力,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与此同时,锁着的门被人一脚踹翻。
第二十章 毁你所好
魏胤池孤身闯入,三姑娘惊觉一股强大的气场,不敢与魏胤池正面交手。
而魏胤池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她一掌击翻。
云溪被巨大的声响震回了理智,涌动的血红色被吸进了瞳孔之中,墨色再次在眼中翻腾,她觉得眼睛好烫。青丝垂于后背,向后露出了半张带血的脸,黑瞳涣散,她硬撑的坚强里透露出一丝绝望。
魏胤池直奔云溪,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又将她抱在怀里,一脚踹开了地上的兰姐。
兰姐像中了邪一般,坐在地上嘴里念经般地念叨着妖怪,妖怪……
“对不起,我来晚了。”魏胤池深感自责,大手轻轻抚着云溪的头发。
“扔掉它,好吗?”他注意到云溪的手攥着瓷片,鲜血淋漓。
啪,她扔掉了手里的瓷片,将脸埋进魏胤池的怀里。她现在有了保护她的人,才放心扔了瓷片,靠着魏胤池的胸膛,她想大哭一场。
但她忍住了。
她拔起魏胤池腰间的无梦,利落爽快,着实把魏胤池吓了一跳。她脚步坚定地走到三姑娘面前,挥剑而下,锋利的剑划过她的脸颊,三姑娘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留下了一道倾斜的剑痕,顿时,鲜血不停向外涌出,整张脸都淹没在血色中,像是被人自上而下浇了一盆鸡血。
这三姑娘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脸,她欺她,辱她,那她便要毁了她最在意的东西。
一旁的人一见剑起剑落,便倒吸了一口气,不禁感叹三姑娘命大,只是毁了个容而已,但谁知对三姑娘来说,毁了她的脸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云溪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魏胤池的怀里。
横抱而起,魏胤池带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随后,两个黑衣男子出现,把房里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都带走了。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连带着街上那小偷,还有带走云溪的男人,都被魏胤池一网打尽。
这两兄弟欠了一屁股赌债,想偷点钱还点债,一个被魏胤池捉到后,另一个不甘心,就绑了和魏胤池一块儿逛街的云溪。
虽然魏胤池声名在外,但没多少人认得他的脸,只当他是那户富贵人家的少爷,要是知道他是将军,这两个男人又怎敢动他身边的人,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原先是两根手指头就能解决的赌债,现在却是两只手也解决不了了。
魏胤池先抱着云溪去了药铺,将手上的伤处理了一下,然后抱着她去了自己的别院。
这宅子是魏胤池买来偶尔小住的,平日里来这里躲一躲父亲母亲的唠叨。
他将云溪轻轻放在床上,便守在床边不走了。
“今日是我不好,带你出来玩,却让你受了伤,还被人欺负了,我保证,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不难过了,好吗,云溪?”魏胤池两手抓着云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好,我饿了。”她很坚强,收起了悲伤的情绪,不想让魏胤池感到自责。
“我马上让人去准备。”她表现得越坚强,魏胤池便越心疼。
“我要吃聚鲜斋的新品。”云溪朝魏胤池笑了笑。
“好。”
他有求必应,立刻差人去买葫芦八宝鸭,再带一些好吃的菜品回来。
云溪看着他总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池哥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了,也不要自责,别放在心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是多亏了池哥哥来救我,所以,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吧,云溪想看你笑,你耷拉着脸,反而让云溪想到不开心的事。”
其实,她那时是挺绝望的,也好在魏胤池来了,她划花了三姑娘的脸,算是解气了。
魏胤池闻言朝云溪笑了笑,他平日里是一块冰,不会舍得对别人笑一下的,如今,他将本就不多的温柔全给了云溪。
温热的大手落在云溪的额头上,他的女孩儿,真的很懂事,他发誓,以后会好好护住她。云溪感受到他手的温度,闭着眼睛,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像一只小猫一般。
额前的碎发摩擦着魏胤池的手掌,这种感觉从他的手里传到了心里,来自于云溪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就像他小时家里养的小猫,对陌生人龇牙咧嘴的,就算是给好吃的也不让摸,却是让魏胤池摸秃了头。
就这样,魏胤池的大手覆着云溪的额头,轻轻地来回抚摸,云溪很快便睡着了,今日真是耗费了她好多精力。
“少爷,夫人来了。”魏胤池替云溪掖好了被角,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外头又开始下雪了,大有要下一整夜的势头。
夏氏带着一身风雪而来,寒气扑面而来。
她听着别院的家丁前来汇报,说少爷带了个女子回来,可情况不太乐观,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听说那女孩身上还带了伤,素色的衣服上沾了血,她放心不下,冒着雪骑马来探望。
魏胤池一向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怎么连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夏氏也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看到魏胤池鲜有的自责时,准备好的话噎在喉咙口。
“一个男人,要紧紧地把心爱的女人护在身后,你知道吗?”
“娘,我记住了。”
“云小姐呢,让我去瞧瞧。”
夏氏不想打扰云溪,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这么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窝里,怎么不叫人心疼?她一向喜欢女儿,可她不易受孕,肚子里能蹦出一个魏胤池来,她就谢天谢地了,看着云溪讨喜的小脸,让人怜惜,她都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她进了厨房,做了几道补身子的清淡菜,热在锅里头,便匆忙要走了,不想插足这二人世界,再说家里那位也等着她吃饭呢。
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了,桌上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是魏胤池担心她在陌生的地方会怕黑。
的确,有了这盏灯,云溪心里踏实了不少,她披上床边的斗篷,推门出去了。
魏胤池就在她门口的院子里练剑,见她醒了,收起了剑,抖了抖身上的雪,重新换上了一件外袍,才敢接近她,他担心将寒气带给她。
“醒了,吃饭去吧。”魏胤池引路,故意放慢了脚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得小一些。
云溪看着一桌子的菜,这么多,怕是吃不掉了。
“这一道,葫芦八宝鸭,聚鲜斋的新品。”
“这两个汤,我娘刚才过来特地给你做的,你多喝点。”魏胤池指着枸杞猪脚汤和乌鸡海参汤说道。
“令堂呢?”
“走了。”
云溪懵了,怎么做了个菜就走了?
第二十一章 将军别院
暮夕北风紧,风雪也渐愈迷人眼,寒风穿堂而过,一路梅花暗香涌动。
回宫是没有指望了,今晚注定要在将军别院落脚了,云溪咬着筷子心想。
魏胤池还在不停给她加菜,她喜欢吃什么菜,便整盘子抬到她面前,还让家丁多添了两只碗,方便魏胤池给她夹菜添汤。
那两道汤味道上佳,云溪连喝了好几碗,可她不喜欢吃枸杞,见她挑挑拣拣的,魏胤池便端过碗来,全都挑进了自己碗里。
“池哥哥,这院落好大。”饭后,云溪就在长廊里来回走动消食,踱步到一处庭院中遥望,看白雪碎点枯枝,顿觉这院落居然如此之大,要假山有假山,要小桥有小桥的,这修建的手艺,也不输于皇宫中的精雕细琢。
“自然,院落大点,方便练武。”他与云溪并肩站在屋檐底下。
“那你哪来那么多钱?”云溪很是好奇,朝廷的俸禄真的有那么多吗?
“我们魏家祖上是经商的生意人,积了些钱财,后来世道不太平,家里有些小钱遭小偷惦记,于是我们魏家就出了练武的人,久而久之,就为朝廷所用。”他们魏家以前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京城一半的店铺都由魏家经手,但年复一年,更朝换代的,魏家的力量被削弱了不少,是那些皇室忌惮魏家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雄厚实力。
原来是这样啊。云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做生意吗?”
“小时候跟着爷爷看过几家店铺,只是我那时不喜欢经商,就喜欢那些刀啊,剑啊的,一去那些布庄,舞刀弄剑的,把店铺搞得一团糟,那些掌柜的就不欢迎我了。”
魏胤池差人送了一把藤椅来,云溪躺在上面,蜷缩着身体,将暖炉抱在了怀里,还硬是要一边看雪,一边听魏胤池讲以前的故事。
雪不停,故事不许停。
魏胤池觉得这晚他把这辈子的话都讲完了,他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硬生生一夜之间说了那么多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是说给云溪听的,就算讲得口干舌燥,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小时候练武的日子挺苦的,而且他懂事之后就比同龄人更加老成,那都是有原因的,只是受的苦不愿提起,他只绞尽脑汁地拣有趣的故事讲给云溪听。
炉火烤尽,飞雪渐小,魏胤池再喊云溪,回应他的只有轻柔的呼吸声。
他俯下身来,捏了捏云溪圆圆的小脸,替她拨开遮挡在脸上的发丝,而后熟练地将她抱起,她的头自然而然地歪在了魏胤池的胸前,藏进了他的大氅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穿过厅堂,乃至东院,他将云溪放在雕花大床上,哪知云溪一手捏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她手上有伤,魏胤池不忍去拨弄她的手,就任由着她去拉着他的衣襟了,他留下来陪着就是了,瞧着胸前一小片被云溪口水濡湿的衣领,他哑然失笑。
窗前梅枝纵横交错,在纸窗上印出婀娜的身影。
魏胤池守着床上熟睡的女孩,今夜,是他的无眠之夜。
云溪睡觉不见消停,翻来覆去,可手却不见松,轻轻向后一带,魏胤池便欺身而上,与她鼻尖对鼻尖,魏胤池借着烛火,清晰地看清了云溪浓密的睫毛,微微张开的红唇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
他赶忙在心里默念几遍静心经,可无济于事啊。
于是,他一根一根地数着云溪的睫毛。
数到四十九的时候,云溪翻了个身,魏胤池顺势滚到了云溪身侧,就和她发丝缠绕。
但云溪没有就此作罢,不安分的腿一跨,便缠到了他的腰间,她似是很满意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久,魏胤池也煎熬了好久,就像一盘好菜放在面前,香味扑鼻,但只能看,不能吃。
他耐力是不错,但也经不起这么诱惑啊。
这大雪天的,他想洗个冷水澡。
“少爷带了个女孩回来。”
“我亲眼看到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女孩手上流了好多血。”
“是啊,看样子少爷是担心得不得了。”
“连夫人都惊动了,特地过来做了两道补汤,看来是已经认定的魏家媳妇了。”
“那女孩真是好命,有少爷疼,还有夫人疼。”
夜深人静之时,别院里的下人们睡不着,便一人抱着一个暖炉,聚成一圈,聊聊别院里的新鲜事。平日里这里空旷,他们每日不是打扫房间,就是修剪树枝,难得这空落落的大院子里来了主人。
大雪一直下到子时才停歇,皎月映白雪,院落里的人终归于平静。
月色格外眷顾云溪,奋力透过纸窗也要洒在她的塌前,月色似水,游走在云溪眼眸之间,像是光透过碧蓝的海水,倒映在她脸上,留下一条水光玉带。
彼时,魏胤池拥着云溪,云溪趴在床中央,一半黑发散在床沿上,落入月光织成的网,一半缠绕在魏胤池的颈脖间,钻进他的衣裳中,好不暧昧。
这一晚,云溪睡得很香甜,身旁睡了一个大火炉,她不停往魏胤池的怀里头钻。
日月交替,云溪动了一下胳膊,却发现自己施展不开,才懒懒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云溪惊得屏住了呼吸,生怕会吵醒魏胤池,她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他们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昨夜,她似乎在藤椅里就睡着了,接下来的事,她一无所知,恐怕还得问魏胤池了。
她眼睛向下一转,两人皆是和衣而睡,那就好。
可是,她却被魏胤池紧紧抱在怀里,他一只手被她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胳膊,甚至腿紧紧压着云溪的双腿,这下云溪是想动都动不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只能看着魏胤池发呆,他棱角分明的脸真是无可挑剔,虽说他常在战场厮杀,但他的肌肤在男人中算是白的,他眼睛紧闭,云溪只能看到微微卷翘的睫毛,真是羡煞了多少女子,云溪自愧不如。
正当云溪感叹他五官完美无瑕之时,他突然睁开了双眼,云溪藏躲不及,被抓了个现行。
第二十二章 发丝相缠
云溪一着急,就要拿手推开他,但他却纹丝不动,见云溪脸上浮上两片红云,不禁轻笑出声,这样的早晨也不错,比一个人在大床上枯燥乏味地醒过来有意思多了。
“你快起来,你怎么在我床上?”云溪甚是不解,魏胤池是正人君子,她不信他会故意占她便宜。
魏胤池其实在云溪睁眼的那一刻也醒了,只不过装睡了一会儿,看看云溪会干嘛,但他总感觉云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目光灼灼,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此刻,他假装自己刚醒来,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起床气。
“明明是你昨晚拉着我的衣服让我上来的,怎么怪起我来了。”他嘴里咕囔着,假意翻身,将云溪压在了身下,半闭着眼睛,一副睡不够继续睡的样子。
云溪更加奇怪了,昨晚她喝酒了吗?没有啊,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些桥段,竟然是她对着魏胤池投怀送抱了?
“你快醒醒,别睡了。”可魏胤池还是无动于衷。
软香温玉在手,叫他怎么舍得放开?
“快起来,我要解手。”云溪只好拿出了人有三急的理由。
魏胤池倒是乖乖起来了,揉了揉眼,睡眼轻松,睁着无辜的星星眼看着云溪,云溪怎么感觉这男人在对她撒娇,小奶狗的感觉又上头了。
她一挣脱就要逃。
“啊!”她的头发怎么勾到了魏胤池的玉冠上,一走远,经不住疼,又坐回了床上。
“怎么了?云溪,疼不疼?”魏胤池顺着那缕被缠住的头发向上摸索自己的玉冠,想着要把它卸下来,可是,似乎越弄越乱了。
“你低下头来,我来弄。”
就这样,魏胤池盘腿坐在床上,弯着腰,低着头,任由云溪摆弄,而云溪膝盖跪在床上,直起身子来够他的头发。
良久,发冠是取下来了,可两人的墨发相缠,皆是披散着,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云溪举着手不停地找寻打结的地方,可这结,就像同她玩捉迷藏一般,就是找不着,急得她耳朵都红了。
魏胤池很是享受这个过程,真想这个结永远解不开,毕竟结发夫妻,就是同床共枕,发丝相缠。
“要不拿个剪子?”魏胤池见她急红了眼,忍俊不禁,开口问道。
本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云溪不想就这样剪了,但眼下,实属无可奈何,总不能两人这么出去吧。
最后还是魏胤池找到了打结的地方,两剪子将结剪了下来。
云溪不知道,魏胤池偷偷将这个发结藏了起来,用一个小盒子装着。
“我替你拿身干净衣服来。”昨日差人去买吃食时,让他顺道买了好些女孩子的衣服回来。
魏胤池的衣领大敞,露出半块紧实的肌肉,云溪看得脸红心跳的,而他居然都不整理一下衣着,便这样衣裳凌乱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快把你衣服穿穿好。”云溪着急地追了过去,脚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她还赤着脚,但她想着无碍,先得让魏胤池把衣服穿好。不知该说是将军家的家丁太过勤劳,还是这地板的石材选得太好,云溪脚下一滑,便径直向魏胤池扑了过去,收都收不住,势必要一滑到底。
而此时,魏胤池刚好听见云溪在身后喊了一声,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刚好云溪向他身上扑了过来,那他就装一装柔弱的病公子吧,一扑就倒。
云溪的嘴刚好碰在他敞开露出的半块胸肌上,她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妥,便要起身,哪知衣服被压在了魏胤池身底下,她正欲站起,又被衣服的力量扯了下来,就这么坐在了魏胤池的窄腰上。
偏偏这样,她还要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你压着我衣服了。”
魏胤池听话地抬了抬腰,差点掀翻了坐在他身上的云溪。
云溪起来之后便一直垂着眸不敢看他,她从来不觉得魏胤池与她过于亲近是在吃她的豆腐,因为大将军名声在外,她始终坚信魏胤池是个正人君子。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占了魏胤池的便宜,毕竟喜欢魏胤池的女子千千万,他太过优秀了,就产生了一种距离感,云溪真的不曾想过他俩之间会有什么。
但魏胤池想的却和她截然相反,他认定了云溪要让她做将军夫人,他便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就像昨晚,他明明可以直接脱了衣服离开房间的,可他愿意被云溪拉着,他故意和云溪同床共枕。还有方才,他可以轻轻松松地接住云溪,但他愿意被她扑倒。
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事,其实都是魏胤池的精心安排。
好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
“你刚才喊我说什么?我被你一撞,给撞忘了。”
“我让你衣服穿穿好。”云溪埋头说话,他怎么还要提刚才那一撞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是我家,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他还是不修边幅地出去了。
好一个这是我家!
他俩共处一室一整晚,如今他再这般出去,外头的人肯定要胡乱猜测了,云溪欲哭无泪。
魏胤池再来时他已经换好了一套蓝衣,他也给云溪带了件浅蓝色的裙子。
“你很喜欢蓝色吗?”云溪看着着清一色的淡蓝,便想起了这几日,他的衣服都是这些差不多的颜色,他以前不是经常白衣飘飘吗?
“是啊,很漂亮的颜色。”他一直记得那日宫宴之上,她一袭蓝色纱裙,一颦一笑,如同天仙落人间,勾走了他的心。自那以后,他喜欢上了蓝色,从浅蓝一直到深蓝,他买了好些衣服。
云溪在屏风之后换好衣裙,披上雪白的大氅,想找个梳妆台梳头打扮一下,可房里并无梳妆台,也是,这儿又不住女子,魏胤池要这梳妆台也没用。
“我来帮你绾发吧。”
“你个男人,还会这些?”有些不可思议。
墨发落在手掌里,魏胤池用木梳在发丝上拨动,先替云溪梳通头发,云溪自己给自己梳的时候都没有那么认真。
第二十三章 宁死不嫁
“我给你梳了,你待会也给我梳。”这简单的他当然会,想到自己的头发还散着,他窃喜方才还未束发。
“好。”云溪应下了。
云溪的头发很柔软,魏胤池很想在她头顶蹂躏一番,然后他就照做了,只是幅度小了一些,让云溪以为他只是在用手指梳通她的头发而已。魏胤池偷偷抬眸看了一眼云溪,她正在低头把玩着一支簪子。
魏胤池不知女子的青丝如何绾起,只能随意地用发带绑一下,像他平日里一样,连簪子也用不上。
“我还以为你多会呢?也不过和我不相上下。”云溪摸了摸头发,心里有了数,开始取笑魏胤池。
一会儿,便换了云溪给他梳,云溪细细地从头梳到尾,学着他的样子,也给他用发带绑了起来,发丝懒懒地披在肩头。
“走吧,吃饭,吃完了送你回宫。”魏胤池在她身后,推着她的肩头向前走。
“啊,那么快就要回宫了。”她还没好好享受宫外的生活呢。
“你不喜欢待在宫里吗?”
“当然了,我每一天都做一样的事,无聊透顶。”
“你不是快及笄了吗?嫁个好人家就脱离深宫苦海了。”
“你说得轻松,谁敢娶我,我是罪臣之女,大家见了我都退避三舍的,总不能让我向哪家公子去提亲吧,我也没钱买彩礼。”云溪摆摆手,她也无可奈何啊。
“如果有人愿意娶你呢?”
“那我当然嫁了。”总好过把一辈子耗在宫里头。
“乖,过几天再带你出来玩。”过几个月直接把你娶回家好了,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一言为定。”云溪硬是要和他拉勾。
在别人面前,她总是逼着自己要坚强,而在魏胤池面前,她可以放肆地做小女孩。
今日雪后出了太阳,照在身上还算暖和,魏胤池还是骑马带着云溪,一路上买了许多特色小吃给她带进宫吃。
荣姑姑早早地就在泠香殿里等了,昨夜她真是担心个不停,等到后半夜也不见人回来。
“荣姑姑,你怎么如此憔悴,眼下一片黑圈。”云溪瞧着荣姑姑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还不是操心小姐你啊?出了宫就没个音讯,叫我如何放心?这手上是怎么了?”荣姑姑的语气中带着哭腔,一看到云溪包裹起来的手,生怕她是缺了哪根手指头,赶紧拉到面前来看。
“姑姑,我没事,一点点小伤,已经不疼了。我在宫外吃了好多好吃的呢!”云溪也害怕荣姑姑会抓着她手上的伤刨根问底,赶紧说些别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云溪只偷得浮生半日闲。
回宫之后,这日子过得格外漫长,魏胤池食言了,过了好几天,云溪也没有等来他,真是枉费了她每日早早起床,坐在门口苦苦痴等的一片真心。
半月一过,就是年末了,宫里又开始忙活起来了。各宫都忙着挂些鲜艳的装饰,来调动调动过年的氛围。就数云溪宫里头最冷清,输在了人少,钱少。
“哟,这泠香殿真是冷清啊。”尖细的声音从院前一直传至殿内。
“见过顺公公。”荣姑姑规规矩矩地行礼,顺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只是此时前来不知有何目的,荣姑姑感觉没好事。
云溪坐在一旁淡漠地看着顺公公,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顺公公被这小姑娘盯得心里发毛,这狠辣的小眼神怎么与魏将军有几分相似?
“皇上口谕,传云小姐至御书房一聚。云小姐,请吧。”
云溪不知那些皇室按的什么心,都年末了,还要找她的麻烦。
皇上将她扔在角落,从来没有慰问过,这还是第一次。
云溪随着顺公公一路到了御书房,这不是皇上批奏折的地方吗?她又不能涉政,来这做什么?
她心头万千疑问。
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她似乎明了了。
一侧站着胡开炳和他的大儿子胡思雷,他的大儿子有些痴傻,脸上便是一副弱智的长相,肥肠似的嘴唇向前凸起,一嘴的龅牙一览无余。但偏偏胡开炳很宠这个痴儿。
云溪算着自己快要及笄了,而胡思雷二十有五还娶不到老婆,这胡开炳找皇上定是想给自己的大儿子找个便宜老婆。
而自己便是最好的选择。
云溪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又是胡思娇和云初的阴谋。
他们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云溪只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甚至开始神游,她无非在等一个结果。
而她心里也有了结果,她是不会嫁的,虽说她云溪是待罪之身,她总盼着出宫重获自由,可她也不会屈辱地嫁给胡思雷,成为京城的笑柄。
“我不嫁。”最后,她只有这三个字。
“云溪,不要胡闹,有人娶你已是你的福气了。三月初,云溪的生辰,爱卿记得携爱子接云溪入府,喜上加喜。”皇上一旨令下,此时便已成定局。
“我不会嫁的!”云溪坚持自己的决定。
“此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来人,这两个月给朕看紧了泠香殿,连只蚊子也不允许飞出来。”
“多谢皇上。”胡开炳猥琐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云溪恶狠狠瞪了胡开炳一眼,两个侍卫便要来拽云溪,带她回泠香殿。
“我自己会走。”她甩了甩袖子,躲过了侍卫的拉扯。
先回去,再想办法,总之,她是不可能嫁给胡思雷的,她还有盈缺,她想着到时候找机会从密道中逃跑,再不济,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没带怕的。
回了泠香殿之后,宫殿外就多了几个侍卫看守,荣姑姑不知何故,担忧地瞧着趴在桌子上的云溪。
“他们要让我嫁给胡思雷,我死也不嫁。”虽说她之前想着嫁谁都一样,可谁心里不想嫁好点啊。
“魏将军知道吗?”在荣姑姑心中,魏胤池和云溪是一对儿。
“他怎么会知道。”他是个骗子,说好的带她出宫玩,却迟迟不来。
荣姑姑当夜就托了人,向宫外的魏胤池通风报信,魏将军总不会对云溪不管不顾。
第二十四章 迟暮来信
云溪当晚就失眠了,一想到胡思雷那张丑陋的脸,她便起鸡皮疙瘩。
小的时候,她和这群人不是没有在一起玩过,胡思娇和云初两人总拿胡思雷当刀使,而胡思雷都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了,还混在小孩堆里,甚至心智还不如小孩,但他胜在比他们这群孩子长得高大。在胡思娇的怂恿之下,他用蛮力欺负了不少小孩,而云溪便是第一个受害对象。
她都不想回忆那段被他们围着取笑的记忆。
没有父母的羽翼,云溪被迫长出了反骨。
反正是难眠之夜,云溪就干脆从床上翻起身来,下了床,在卧房里整理东西,最后理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在桌上。
里头有一些金银首饰,有几本心法,还有些碎银子。
可以说这包裹有些寒碜,但足够云溪安定地生活一阵了。
她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走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眯着眼朝外头张望,她的宫殿四周都围了侍卫,这么晚了,居然没有一个打哈欠犯困的,云溪可真佩服他们的职业素养。
北风呼啸,这群人倒是在风中挺得住,云溪不禁啧了啧嘴,暗自关上了窗,身体靠在窗户上哆嗦了几下,才把收拾好的包裹藏在床底下,人也钻进了凉透的被窝里。
不知怎的,也是奇怪,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取暖,她竟然想到了那日和魏胤池同床共枕,丝毫没有觉得冷,魏胤池就像冬天的太阳,引她不断靠近,但是现在,又对她不理不睬。
她躲在被子里,笑着笑着就哭了。
大骗子,还说她以后若是在夫家受了欺负,他会第一个站出来的呢!
虽说她如今还未成婚,但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甚是不满,作为哥哥,是她的家人,应该站出来帮她啊。
许是消息还未传开,魏胤池还不知道出了这事。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魏胤池就会来带她走,就像那日她被抓到藏香馆里头,只要再坚持一下下,魏胤池就会赶来救她。
云溪抹了一把眼泪,开始安慰自己。
而这时,魏胤池刚收到荣姑姑的消息,得知了云溪被皇上赐婚给了胡思雷。
他也配?
魏胤池歪嘴一笑,却不见笑意,他两指夹着信纸,信纸一角燃上烛火,火苗包裹着纸张便从底下开始翻卷着向上,直至成为灰烬。
将军别院的书房里头,魏胤池在一副残存的棋局前,挪动一颗白子,墙壁上就打开了一个暗门,里头别有洞天。
竟然有一处温泉,温泉旁长得些奇珍异草。有的色彩鲜艳,多半是有毒。
魏胤池脱下衣服,赤裸地进了温泉,湿发垂在胸口。这温泉水让他更加燥热,他运气控制住身体内如同火烧的一股气流,让浊气随着热气排出来。
他闭着眼,脑子却满满的全是云溪的一颦一笑,他答应了云溪过几天再带她出宫,但他食言了,她肯定会在心里怪他吧。
无奈无法窥探她的心迹,他只有等。
第二日,不等皇上下诏书,胡开炳这张碎嘴便四处宣扬,他那傻儿子要娶亲了,众人皆感叹这哪家的闺女这么遭罪,一听是云家小姐,都嘘唏不已,前一阵还从宫里传出来云小姐美若天仙,舞姿倾城,怎么一转眼就要嫁给胡思雷这个痴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听说了吗?据说皇上给云溪封了公主,准备要让她嫁给胡思雷呢!”
“那不是视如己出了吗?”
“毕竟也是亲弟弟的女儿,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冠着罪名,这小姑娘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这胡思雷,真是靠着自己的老爹捡了个便宜媳妇。”
“可云小姐不是和魏将军两情相悦吗?前些日子两人一块儿逛街呢,手牵手呢。”
“我怎么不知道,魏将军的龙阳之癖何时治好的?”
“什么,魏将军还有龙阳之癖?追他的姑娘从京城排到南夏呢。”
“正是因为如此,你想想,那么多姑娘喜欢魏将军,可魏将军呢,无动于衷啊。”
一碟花生,一壶小酒,茶楼里唠了整整一天,从云溪旧事一直到魏胤池的断袖之癖,喋喋不休,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胡思雷偏偏强插一脚。
不知道这赐婚一事还会发生什么变故,众人总觉得胡开炳携子横刀夺爱没那么顺利,毕竟魏将军不是好惹的主,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藏香馆每日还是照常营业,只是好些日子不见三姑娘,听说是得罪了魏将军。连里头的姑娘也换了好几批,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藏香馆从内部来了一次大换血。
而另一边的泠香殿里头,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小林侍卫,你不累吗?不休息会儿吗?”云溪坐在庭院里不停地纠缠着看殿门的侍卫。
“不累。”小林侍卫是刚来宫里头当差的,热情似火,丝毫不懈怠。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我居然要嫁给胡思雷,你帮帮我吧,让我出去吧。”云溪眼含泪水地望着小林侍卫。
……
他也觉得云溪不该嫁给一个痴儿,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奉旨行事,他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不敢对上云溪含泪的眼睛,而云溪却故意走到他面前,踮着脚,故意让他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
他只得缓缓地扭过一些身子,躲开她的视线。
书上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怕自己一心软就把人放了。
“我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的,现在还要嫁给一个傻子,嫁给傻子就算了,我以后日日还要被胡思娇欺负,我的命好苦啊。”云溪假意揉着眼睛,从指缝里边偷看小林侍卫有何反应,她觉得小林侍卫很是好玩。
只见小林侍卫为难地抿了抿嘴,眼神闪躲。算了,她也不盼着自己能逃出去了,毕竟她一逃还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侍卫,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缠了小林侍卫一天,因为这么多侍卫中,只有小林侍卫是新来的,也就他愿意和她搭几句话。一天下来,她也放弃了昨夜因冲动而生出的逃跑计划。
荣姑姑端了饭菜回来,神神秘秘地附到云溪耳边。
“魏将军来信了。”她悄悄从腰间抽出了一封信,塞到了云溪衣袖中。
云溪眼神一亮,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先两步并一步地跑上了楼。
很快她轻咳了两声,收起了脸上的惊喜,假装傲娇,小心地打开了信。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信,而且,她还没见过魏胤池写字呢。
嗯,这一看就是他的字,苍劲有力,龙凤凤舞的,有几个字,她还要仔细辨认。云溪写的一手娟秀小字,很是羡慕那些写字豪放的,看着恣意的墨迹,云溪想象了魏胤池写信的样子,张扬跋扈,果然是将军。
云溪,你应该收到信了吧,我断然不会对你置之不理,你要相信我,生辰之日,我定还你自由。
魏胤池望着空中的下弦月,给自己添了一杯热酒。
第二十五章 仙山凶岛
云川的寒冬腊月是南夏的酷暑夏日。
尉迟星纪是趁夜入的宫。
“人找到了吗?”南夏皇上背着手立在书房的窗口。
“父皇恕罪,儿臣,没有找到。云川的地宫纵横,儿臣参透不了,地牢里头实在是找不到,恐怕是在别处。”尉迟星纪的话让南夏皇上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其实他也想过会一无所获,只是还怀抱了一丝希望。
“不必自责,只是让你去探探虚实。”他收好了失望的情绪,转过身来。
“对了,云溪呢?见到没有?”
尉迟星纪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一个娇俏的少女。
“见到了,云溪,伶牙俐齿,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他喜欢和她斗嘴。
“和褚……姑娘长得很像。”虽然褚烟萝是云溪的母亲,可在他父皇眼里她一直都是个小姑娘,他可不能喊错。
他心虚地瞟了一眼墙上的画,画的便是褚烟萝,云溪和她母亲有几分相像,但其实更像她的姑婆褚玲珑,可能这就是隔代相传吧。
尉迟星纪从宫里出来之后,没有再在街上晃荡,回了他的皇子府,府中有六位美娇娘,他又怎么会流连他处。
“阿月,你回来得倒是挺快。”名唤阿月的女子正坐在湖心亭中,摇着团扇喂鲤鱼呢。
“还不是想早些见着二皇子,明明同在云川,二皇子对阿月避而不见,阿月只得先回来等二皇子了,这一等,我便守了好些天的空房。”阿月是尉迟星纪的大房老婆,她的声音犹如风吹扶柳,低回轻柔又妩媚多情。
“装什么呢?你这一招可对我没用。”尉迟星纪直接上手推了阿月一把。
阿月柔软的腰肢向后弯下,双手快速勾上尉迟星纪的手臂,借力绕到了他的身后,伸出手来便要还他一掌。
两人之间的比试一触即发。
但尉迟星纪却故意让她拍了一掌,这小娘们居然还用了几分力,是他低估她了。
“你这臭婆娘用的蛮力真不小,我这背上肯定有一个手掌印了。”尉迟星纪搀着腰,在亭中坐了下来。
“谁让你不躲。”
“说说吧,有什么新发现。”尉迟星纪正经起来。
“你听说过雪扶山吗?”
“传说中的仙山?”关于雪扶山的传说还真不少,传说是一座仙山,但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于是人们就把它杜撰成世外桃源的样子。
“没错,我见到了。在云川的北边,有一片海,在海里,拔地而起的一座岛屿,背后就是雪扶山,不过我没有上去过,听来往的船只说,这岛是座凶岛,仙山是为了镇压凶岛。”阿月神神秘秘地说。
“这你也信?”反正他尉迟星纪是不会信这些荒唐话的。
“半信半疑,我靠近过这片岛屿,周围迷雾很重,而且里面有很强的致幻药物,若无鬼神之说,那就是人在捣鬼了。害得我差点有命去,没命回,到现在我还心惊肉跳的呢,你是不知道在船上有多凶险。”阿月回忆起在海上的迷雾中,船刚驶入就迷失了方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隐约之间她还看到了尉迟星纪,恍然明白只是幻觉。
“还有,我回来的路上去见了梨儿,她在藏香馆可待不下去了,云川的魏大将军因一个女人,将藏香馆上上下下改天换地的,那里头都是他的人了,梨儿连夜收拾了行李,生怕露了马脚。”梨儿是尉迟星纪的二房老婆,化名琼梨,隐匿于藏香馆。
“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一无所获,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什么谁家的母猪生了多少胎,哪家公子招了男宠,哪家姑娘与人私奔……”阿月一讲还停不下来了。
“够了,够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进屋去吧,让我静静。”尉迟星纪听着耳朵里感到聒噪,催着阿月走。
阿月切了一声,便摇着扇子进屋了。
尉迟星纪瞧了一眼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抽出了一把折扇,这天气,真该拿把扇子扇扇。
静下心来看着满池荷花,尉迟星纪突然想到方才阿月说魏胤池去了藏香馆,为了一个女人?能让魏胤池大动干戈的,还是女人,究竟是谁?
不会是云溪吧?
他顿时急躁起来,云溪和藏香馆能有什么关系?不会是被拐卖进去了吧?
只能说尉迟星纪真是料事如神。
他连忙追进屋去,想找阿月问个明白,可却吃了个闭门羹。
罢了罢了,有神勇无比的魏大将军在,云溪能出什么事,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尉迟星纪便记起那日宴会上,他接了他一扇子,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要不是他还要装草包二皇子,他早就大打出手了。
他愤恨地踹了几下门。
“尉迟星纪,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阿月从床上翻起身来,一开口,如同狮吼。
他惊觉居然不小心踹了母老虎的门,赶忙开溜。
还是湖畔的晚风吹得舒服,尉迟星纪倚在杨柳树上,仰望云散月明的天空,视线缓缓落在远处如雪的梨花上,云川,应是雪天吧。
也不知道云溪那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有没有想过她的师父。
他笑了笑,只叹红尘多纷扰,人生哪得几清明?
云溪窝在被子里打了好几个喷嚏,许是白日里和小林侍卫在庭院中聊得太欢,吹了太久的冷风,现在要流鼻涕了。
明天还是把小林侍卫叫进屋里聊吧。
她翻了个身,双手抱着枕头,她将魏胤池的信压在了枕头底下。
既然他说等,那便等。
就等她生辰的那一日,她出嫁的那一日。
将军别院里头,灯火通明。
“你不是说那娶云溪的吗?这怎么回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云溪要嫁给胡思雷,你对人家姑娘是不是真心的,怎么现在还无动于衷,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喝茶?”这次夏氏和魏伯书都追了过来。
“是啊,魏胤池你太让我失望了,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把老婆抢回来!”魏伯书附和道。
魏胤池哑口无言,他倒是想抢,但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抢吧,毕竟他们也算是皇帝赐婚,要是皇上较真起来,正好借机削一削将军府的势力。
此事鲁莽不得。
“你们准备彩礼便是,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第二十六章 除旧迎新
今年的最后一天,云溪染了风寒。
参加宫宴时,她是最显眼的那个,身后跟了两个侍卫,形影不离的。
本来吃什么就味如嚼蜡,走到哪儿还都是三人行,今天绝对是她最糟心的一天,她还宁愿窝在泠香殿里,也好过四处丢人现眼。
魏胤池就坐在她对面,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他朝她抛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可云溪要怎么样才能放下心来吗?
吃到一半,云溪便离席了,打算到处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常来的湖边。
身后的侍卫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湖边的风吹得着实有些冷,她裹紧了衣服,往假山那儿躲了几步,靠在石头上发呆。
突然间,黑影闪过,侍卫警惕地四周张望。
而云溪被一股大力推进了一个狭小的假山洞里,温热的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她睁大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魏胤池。
此刻,他俩挤在一个拥挤的假山洞中,此处堪堪只能容下两个人,所以他们几乎贴在了一块。魏胤池只能弯下身子,和她齐平,才将自己塞进假山洞里头。
云溪不知自己该抬头还是低头,抬头吧,两人离得太近了,几乎要鼻尖对鼻尖了,低头吧,她便靠着他的脖子了,太暧昧了。
于是,她只好僵直着脖子,端正脑袋。
魏胤池喝了点酒,淡淡的酒气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他突然向前了一小步,云溪顺势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已经贴在了石头上,毫无退路。但是魏胤池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前。
云溪双手捂在胸前,隔档住了魏胤池的贴近。
“你要干嘛?”云溪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没了字正腔圆的语调,她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连炸毛都是可爱的。
魏胤池借着酒劲,一手挟制住云溪的双手,按在云溪头顶。
“嘘。”他的食指在唇边晃了晃,落在云溪嫣红的小嘴上。
魏胤池这是醉了,云溪想着就要抬腿去踢他一脚,可是魏胤池力气很大,他压在她身上,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其实,魏胤池根本没醉,只是假装喝多了酒,壮壮胆子,来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罢了。
云溪还想说话,刚一张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魏胤池便吻住了她的双唇。她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挣扎,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睁着惊愕的双眼看着面前放大的脸。
魏胤池借着酒意吻上了朝思暮想的柔软。
鼻尖蔓延开的花果香混着酒气,让魏胤池有些意乱情迷,他紧闭双眼,却仍感觉到云溪盯着他灼热的视线,于是,他伸出大手盖住了云溪无辜的双眼,这样就少了一些罪恶感。
云溪双眼陷入黑暗,她有些害怕地缩起了脖子,但魏胤池还是继续侵略,直到她无处可躲,直到感觉到她呼吸急促,才放开了她,让她缓口气。
可云溪没想到他竟又要靠过来,她本想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奈何他还紧锁着她的手腕,于是她急中生智,赶紧抿住了嘴,魏胤池捏住了她肉肉的小脸,逼迫着她嘟起嘴来,又吻了上去。
魏胤池今天晚上是疯了吗?
他今天的确是疯了,想着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把云溪接到自己身边,他便恼火。
云溪手足无措,慌张之下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两人嘴里散开,可魏胤池还是纠缠不休。
虽然魏胤池食髓知味,不知餍足,但还是放过了云溪,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和憋屈得向下弯的小嘴,魏胤池心里很是畅快。
他用大拇指擦过被云溪咬破的嘴唇,伸出手来,食指弯曲勾起云溪的下巴。
“你是属兔的吗,急眼了还咬人?”真是巧了,他喜欢吃兔肉呢。
魏胤池故意在她耳边呼出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里。
“你为什么亲我?”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尽管她拿他当哥哥,可他也不能逾规越矩。
“因为喜欢你。”她还不明白吗?他都做得如此明显了,一直以来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有她还蒙在鼓里,真是个小傻子。
什么?喜欢?这二字在云溪耳边炸开,喜欢,是爱人之间的喜欢,还是亲人之间的喜欢?她的心里砰砰跳着停不下来,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里的感觉,听到这个词,她心里似乎是惊喜,但又很是担心。
魏胤池嘴里的酒香还残留在云溪唇间,似乎在提醒着云溪只是他的酒后胡言乱语。
“回去吧,外边找你的人都等急了。”魏胤池说着便将云溪抱出了假山洞外,云溪面红耳赤地逃跑了。
果然,两个侍卫在到处找她,好在她消失的时间不算长,要不然就不只这两个找了。她整理好衣服,才小步走了上去。
留下魏胤池还在里头回味刚才的一切,她唇间是刚吃的桂花糕的香味。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处狭小的假山洞。
云溪才落座不久,魏胤池也来了。
众大臣瞧着魏胤池嘴唇上的伤,再看看云溪略有些红肿的双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们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明日新年第一天,走亲访友不怕词穷了。
云初更是暴跳如雷,若非皇后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警告她别惹事,她早就要冲过去扇云溪两巴掌了,她就应该好好守着胡思雷这个丑八怪,别想觊觎她的男人。
云溪埋头吃饭,感觉到魏胤池灼热的眼神,可她不敢抬头,一抬头就会对上视线,所以她不停胡乱地往嘴里塞着糕点,其实她早就吃饱了,可此时,只有吃,才能缓解她的窘迫。
宫宴散了以后,魏胤池一人踱步,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他打了好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是要染上风寒的预兆,云溪竟还把伤寒传给了他,明明是种病,他却格外得高兴,传给了他,那云溪的伤寒应该好了吧。
的确,云溪回来泠香殿,泡完热水澡之后,竟觉得自己生龙活虎的,完全不像病中的人。
突然,假山洞里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上飘起了几朵红晕,她挥了挥手,试图将这些记忆赶走,可越想忘记的事,它就越是要往脑子里钻。
“荣姑姑,我偷偷带了一些糕点回来给你吃的,对了,分点给小林侍卫他们吧。”
“好勒,小姐。”
一提到小林侍卫,她便穿好了衣服,披上斗篷,下了楼。
“小林侍卫,绿豆糕好吃吗?”云溪的确有事要问问小林侍卫,只是不能就这么开门见山的。
“好吃。”他老实回答。
“你觉得魏将军怎么样?”云溪话一出口,看着小林侍卫呆滞的脸,她意识到自己还是问得太唐突了,肯定把人吓着了。
第二十七章 泠香杂记
其实上,是小林侍卫本来就比较呆,他原以为云溪会找她又说点有的没的,没想到这次,真的聊到他的点子上去了。
“魏将军,神勇无双,智勇双全,能文能武……是林某敬仰之人。”正当云溪要换个话题聊聊时,小林侍卫忽然脱口而出,眼里尽是崇拜的神色。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毫不夸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溪着实没想到在小林侍卫心中,魏胤池是顶天立地般的英雄人物,可这等英雄人物还对她耍流氓。
她有一种预感,要是她说半分魏胤池的不好,小林侍卫就要和她打起来了。
“那你可知道魏将军有心仪的女子吗?”云溪捂着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不曾听说,魏将军……”小林侍卫弯下身来和云溪说悄悄话:“魏将军有龙阳之癖,英雄配豪杰,也不赖。”
小林侍卫可真会给魏胤池台阶下。
“那他同哪位豪杰相配呢?”
“当今四皇子。”
云复?他俩能有啥关系?云溪继续竖直了耳朵听小林侍卫讲故事。
“魏将军和四皇子同岁,两人儿时就亲密无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呢,你不知道吧。”小林侍卫边说边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只可惜四皇子五年前就去了恒枫山拜师学艺,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
“就这,小时候玩得好就断袖了?”
“还有,那日南夏的二皇子同魏将军站在一起甚是养眼,民间出了好些他们的话本呢!”
原来着龙阳之癖都是百姓编撰出来的呀,说实话,她也挺想看一看尉迟星纪和魏胤池的话本子。
“你有没有带那些话本子啊,给我来一本解解闷。”
“两个人的话本子我没有,我这只有魏将军一人的话本子。”果然是魏将军的忠实拥护者。
云溪搜刮了两本魏胤池的话本子,看着小林侍卫不忍割爱的样子,心满意足地回了房。
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点话本子来打发打发时间。
翻开第一页,竟然是魏胤池的一张画像,云溪毫无防备地与画中人四目相对,着实吓了一跳。不对不对,这画,把魏胤池画得太冷了些,明明魏胤池不是这种冷冽的眼神,也不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这线条,还得再柔和一些。
没想到这书里头有好多魏胤池的画像,有在练剑的,有在喝酒的……通通都是白衣飘飘,淡漠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满满的疏离之感。
云溪神使鬼差地掏出了笔墨纸砚,跃跃欲试,想要临摹一幅。
中途废了不少纸,才临摹好一幅,只是这表情差点意思,算了算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她都犯困了,等明日得了空再画。云溪将画纸夹在了书里头,在案前摆整齐,爬上了床。
明明刚才坐着来了困意,她才准备睡觉的,怎么一躺好,这睡意就烟消云散了?她只得闭着眼睛数水饺,但是没数几只,魏胤池的脸就闯进了她的脑中,于是,晚上的亲密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作祟了,她还记得魏胤池的嘴唇软软的,呼出的气息是滚烫的,还有牙齿相撞的声音……害得她两颊发红,耳根发烫,真是太羞耻了。
她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翌日,小林侍卫便催促着云溪早点把那两本话本还给他,可她还没看完呢,这就想要回去了,没门,她原本还想着要过来了就是送给她了呢。
“小林侍卫,你怎么那么小气?就算送给我又怎么样呢?你再买两本不就好了吗?费得着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吗?”云溪连连反问,让小林侍卫接得措手不及。
“好吧,就送你了。”他其实心不甘,情不愿的,可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心胸宽广些,罢了,下回再买些吧。
云溪心中窃喜,如此,她便可以慢慢翻阅了。
新年伊始,云溪心情大好,正巧今日阳光灿烂,她坐在院中的摇椅里,慵懒地晒着太阳。
瞥了一眼,云溪便看见了小林侍卫腰间的剑,假装哼着小曲走过,实则瞄准了这把剑,猛然一拔,把小林侍卫吓得退后了几步,四周的几个侍卫原先正看着别处发呆,听着剑尖锐的出鞘声,迅速跑来查看,见云溪正持着剑,吓得他们手扶剑柄,不知是拔还是不拔。
“你们过来做什么?我拔剑玩玩罢了。”云溪拿着剑挥了几下。
哪有女孩子家家拔剑玩的,众人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围在周围不敢散开,若她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别干了。
“哪个出来和我比比剑?你,还是你?”云溪拿着剑,指了两个人,这两人连忙摆手后退。
“就你了,过来。”云溪指了指平日里最不爱搭理她的。
“小张,别躲,快过来。你不过来,那我就过来了。”
小张只好向前了一小步。
“拔剑!”云溪撸了撸袖子,一声令下。
“让你拔剑。小张,你耳朵是不是不好,每句话我都要说两遍你才听得见。”
小张拔起剑,却不敢把剑对着云溪。
在云溪的一再怂恿之下,小张终于颤颤巍巍地与云溪刀剑相对。
云溪毫不留情地直朝他门面刺来,小张以为云溪提剑就是难事呢,放松了警惕,哪知她竟然有些力道,剑锋直指,小张慌忙闪身躲过,云溪穿到他背后,回首一击,小张小看了云溪,并未做防备,云溪一用力,剑便凌空而起,插在了小林侍卫的脚边。
这一招,是同尉迟星纪学得,剑就得飞得远,才好耍帅。
众人皆做错愕状,想不到云溪公主还有几分本事,这姿势,像是个女中豪杰。
“没意思。”云溪拍了拍手,昂着头,一脸嘚瑟地走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云溪都没有见到小张,听小林侍卫说,小张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个女子是件丢人的事,心中多有不服,正夜以继日地在殿后练武呢。
那日借了小张的轻敌之心,胜在取巧,下回可不和他打了。
日子一晃就到快到阳春三月了。
泠香殿里越发热闹,云溪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都要将她的门槛踏烂了。
第二十八章 偷梁换柱
尚衣局上门来替她量身定制衣服也是头一回,云溪都有些受宠若惊了,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她偷偷去尚衣局瞧过一眼,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锦缎,凤冠霞帔,甚是华丽。
只是要在错的时间,嫁错的人。若非魏胤池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许诺会给她自由,她这些天也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泠香殿里头,怎么也得闹个鸡飞狗跳,然后再逃之夭夭。
“云溪公主,明日你就要成亲了。”小林侍卫欲言又止,最后捂着嘴凑在云溪耳边说:“若公主实在不想成亲,今夜,属下守夜之时就放放水……”
这两个月接触下来,他发现云溪公主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实在不忍看她被强迫嫁于胡思雷,自己还要做个帮凶。
“谁说我不想成亲?”
“可是胡思雷是个傻子啊。”小林侍卫就搞不懂了,这怎么让她走都不走,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傻子?
“我跑了,这一个宫里头的人都要遭罪,小林侍卫你想被砍头吗?”说着,云溪还朝小林侍卫比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这……”
小林侍卫一时语塞。
“今日魏家也在筹备彩礼,听说明日便成亲了。”
“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我怎从未听说过魏将军有心仪的女子?顶多也就听说些和云溪公主的传言,莫非是云溪公主要嫁给那胡思雷,魏将军一气之下就要随便取个女子?”
“有这可能。”
明日胡思雷娶亲,正巧魏将军也娶亲,只是没人知道魏将军娶的是谁,百姓只等着明日上街看看热闹,瞧瞧哪家的迎亲队伍更加豪华。
一大早,街两侧就围满了人,胡家早早地准备好了轿辇,进宫来接云溪,只是新郎官没有骑着马来,大概是胡思雷不会骑马,就算骑了马,走在街上难免被人家笑。
云溪还在镜前画眉,面若白玉,颜若朝华,胭脂点唇,一颦一笑,皆是少女娇俏。
披上火红的嫁衣,一改平日里的素衣白裳,让人眼前一亮,鲜艳的红色衬得少女的脸如同桃花一般娇美。众人皆叹云溪倾国倾城,往日稚嫩的小姑娘已经长开了,眉眼之间,似是捧了一湾秋水,含情脉脉。
若今日云溪同魏胤池成亲,那就是才子配佳人,可同胡思雷成亲,便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云溪头上盖了一方红帕,雪白的手搭在荣姑姑臂上,上了轿辇。
坐在轿辇里,云溪便自个儿将盖头掀了,这破盖头,她还不稀罕给胡思雷掀呢。去往胡家的路途遥远,云溪听见街上的喧闹声,便忍不住将轿上的红纱掀开了一角,露出半张脸来,瞧瞧外头是个什么情形,上次还是魏胤池带她走的十里长街。
“云溪公主好美啊。”
“是啊是啊,瞧着水灵灵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
路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自然瞧见了云溪露出的半张脸,心中纷纷替云溪感到可惜,这么漂亮的公主,真是糟蹋了,这些话又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谁敢得罪大理寺卿呢。
轿子走过一条僻静的小路,云溪坐累了,盖上盖头正在轿里正打瞌睡,就听一个丫头喊了一句:“快停下,公主要解手。”
云溪琢磨着自己好像没说话啊,难道她说了梦话?就这么迷迷糊糊被扶下轿,被那丫头搀着走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云溪赶忙摘掉了盖头,看看这到底是准备干什么。
只见这草丛里也蹲了一个新娘子。
“公主,我是将军府的丫鬟,你先待在这别动,待会有人来带你走。”
说着便牵着另一个新娘子坐回了轿里。
将军府三个字让云溪很是安心,他终于来救她了,她平直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
不久,一行人敲锣打鼓地来了,怎么又是一家迎亲队伍?
云溪不知魏胤池今日成婚,荣姑姑倒是知道,但不懂魏胤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是喜欢云溪的,却要娶别的女子,她怕云溪听了心里难受,便瞒了下去。
这迎亲队伍竟然朝自己走来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替她将盖头盖好了,一边扶着她走,一边安抚着:“放心,我们是魏将军的人。”
云溪进了前来的一辆轿子,又被抬着走了。
她感觉到这轿子明显比刚才那辆快多了,这些伙计都脚下生风的,颠着她有点想吐了。
还好没多久,她便下轿了。因为被盖头挡住了视线,她只能盯着自己的绣花鞋。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云溪觉得这手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他手腕上搭着的衣袖是鲜红的,云溪再往下看,他的衣摆也是红的,看着是喜服,但绝对不是胡思雷了。
云溪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心里,他握紧之后揉搓了几下。
别的新郎官都是背新娘过门,他直接将云溪拦腰抱起。
“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传至云溪耳边,凉薄却温柔,是魏胤池。
云溪乖乖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别扯了,你想让我在众人面前袒胸露乳吗?”魏胤池的衣服本就穿得不羁,经云溪这么一拉,露出了大片胸膛,吓得云溪赶忙撒了手,又快速地伸出手来替他将衣服拨拨好。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她和魏胤池居然拜了天地。
现下,云溪被送入了新房,将军府的小丫鬟体贴入微,还端来了一盘糕点,放在云溪床边,让她饿了吃。
而胡家那儿早就炸了,正要请云溪下轿,轿上却空无一人,可他们明明看着云溪上了轿啊,怎么到了门口就突然人间蒸发了。
胡家门前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下真是丢脸丢大了,新娘子跑了,居然抬着空轿子来了,一旁的人掩面而笑,这胡开炳一向仗着大理寺卿的身份作威作福,活该他儿子娶不着老婆。
“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胡开炳气得踢门口的石狮子,将自己踢得一瘸一拐的。
喜事一下子变闹剧。
“走了,去魏将军家吃席。”百姓一哄而散。
在屋顶上躲着的尉迟星纪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是来抢亲的,想他在南夏,一听说云溪要嫁给胡思雷,就快马加鞭赶来了。
好在还没动手,不然又要搅进一团浑水里头了。
不过,云溪没嫁到这里来,是去了哪儿?
他灵光一闪,暗道不好,魏胤池这小子今日也成婚,他说呢,那个冰块怎么可能成亲,原来在背地里耍手段,占云溪便宜。
第二十九章 富贵人家
尉迟星纪翻下了屋顶,在一处偏僻的街角里,牵了一匹马出来。
魏胤池这奸诈的小人。
尉迟星纪到了将军府后,飞檐走壁,翻上了房顶,这四周都是侍卫,他实在难以下手,看来魏胤池是做贼心虚,担心云溪被人抢走。
他熟练地揭下了屋顶上的一块瓦,透过小洞,他看见了云溪盖着红盖头正襟危坐着。
“想不到南夏二皇子还有偷窥的癖好。”魏胤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开。
尉迟星纪奇怪,他如何认出他的,他明明为了方便行事还带了面具。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魏胤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飞上了屋顶,看着他一身喜袍,尉迟星纪心中百般不悦。
他拔剑就要和魏胤池一决高下。
魏胤池还不忘先将缺了的瓦补了回去,再接尉迟星纪的招。
云溪人在屋中坐,却要一直听着头顶闹人的声音。
她心想着莫非是屋外突然下了雨,不像啊,这声音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的。
而屋顶上的两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尉迟星纪处于下风,他暗自念叨魏胤池出剑狠辣,真是一点儿也没留情面,这易守难攻的局面他也快维持不住了。
“魏胤池,你个卑鄙小人,云溪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是在强取豪夺!”既然打不过,让他分分神也好。
“不喜欢我,难不成喜欢你?”
“云溪就是喜欢本小爷。”
“厚颜无耻!”
尉迟星纪没想到自己逞了口舌之快,却激怒了魏胤池,这下他真是招架不住了,被打得连连后退。
好在他急中生智从腰间掏了一包药粉出来,抛下这枚烟雾弹,他便运气轻功跑了。
徒儿,莫怪师父没来救你,魏胤池那个莽夫,为师打不过。
魏胤池被药粉迷了眼,出来单挑居然还搞阴招,他甩了甩衣袖,飞身而下。
天还没黑,魏胤池就撇下了一院子宾客,着急地到了新房。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第一次成亲,这搁谁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他见云溪手边的一盘搞点吃得只剩了些残渣了,走近些,云溪还是倚在床头一动不动,魏胤池估摸着她已经等得睡着了。
掀开盖头,云溪细细描绘过的脸格外明艳,眉若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只是此刻不见宛若星辰的眼眸。
果然,她已经睡着了。
魏胤池替她摘下沉重的凤冠,她才迷迷糊糊睁开了水雾缭绕的双眸,又沉沉地向后倒在了床上,与一床被子扭在一块儿。
转过身去,魏胤池才发现桌上的酒杯七零八落,就像她此刻歪七倒八地裹在被子里。
他掂量了一下,这酒壶里的合卺酒竟然全被她偷喝了,怎么说也有小半壶,一滴不剩。
原来不是睡着了,是喝醉了。
如此,魏胤池还得伺候她睡下,替她宽衣又替她脱鞋,将她的身子往里头推了推,自己躺在了外侧。
他只是害怕云溪睡着了在床上乱滚,为了防止她摔到地上,他有职责好好拦住她。
没错,就是这样。
再说了,他们现在也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魏胤池逐渐心安理得。
这一晚,他虽然没有妄想春宵一刻,但好歹也想和云溪共赏良辰美景,可云溪一醉,他难眠啊。
云溪躺在床上也不安分,将被子全都卷走了,魏胤池只得了一个角盖盖肚子。她夜里好动,每每魏胤池正要进入梦乡,她便拳打脚踢,搅得枕边人整夜不得安宁。
于是,魏胤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手脚并用挟制住云溪,叫她无法动弹,云溪呈小猫睡觉状蜷缩在了他怀里。
后半夜,云溪感觉气流不畅,被捂醒了,她睁开一只眼睛,原来是被头发捂住了鼻子,怎么感觉身上那么重,都动不了,她只好用嘴吹了吹,将头发吹跑了。
“醒了?”清冷的声音就在她耳畔。
吓得云溪一激灵,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瞪大了眼睛。
“现在知道醒了,酒劲过了?”
云溪呆滞地点了点头,她隐约看见了床上的人,正是魏胤池。
“你怎么在我床上?”这次总不可能让她背锅吧。
“你忘了?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他的语气甚是认真。
“这不是你帮我逃出来的计策吗?”
“是啊,可我们拜过天地了,如今也同床共枕了,那你就是我的妻,难道你还想耍赖?全城人都知道我成亲了,你却要抛下我,你让为夫颜面何存啊?”他坐了起来,衣衫落到了肩头,一副惨惨凄凄的模样,这不是明摆着要她负责吗?
“我没说要抛下你……”
“那便好,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夫人了。”
“当夫人可以,你不许把我关在府里。”正好她也没处落脚,只要不限制她的自由,当个将军夫人没什么不好,还有将军罩着,以后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好。”魏胤池伸手就要揽着云溪睡下。
云溪敏感地向后缩了几分,魏胤池不死心,还要向前,云溪就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你干嘛?”
“睡觉啊。”
“你睡觉拉我做什么?”
“把你按住了,不然你睡着了要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那你打地铺吧。”
魏胤池想打烂自己的嘴,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下去吧,打地铺去。”云溪催促。
“没有多的被子了,就这么睡吧。”他赶紧躺好。
“对了,今日替我的那个新娘子呢?她不会嫁给了胡思雷吧?”那她心里难安。
“放心吧,胡思雷那轿子里是空的。”
“为什么呀?”
“那姑娘会武功。”
“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来无影,去无踪的吗?”云溪很是好奇。
“这很奇怪吗?”他手下随便找个人都会。
云溪正巧没了睡意,如今正好来了话题,她想就这次逃婚计划问个明白。
“要怪就怪胡家住在城郊,人少僻静好下手。”
“那你家呢?”
“我家是富贵人家,自然在城中最富裕的地方,寸土寸金,出门便是繁华长街。”做了这将军夫人,家里的钱你随意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