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谁跟你是我们？
唐季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夕阳，偶尔看一看捣鼓鱼竿的乔小逸。
少女似乎是被他知道了容貌，所以当下也没有刻意去遮，只戴了副墨镜遮挡了眼睛。
她面部线条圆润，五官小巧，是尤为精致的长相，娇俏的鼻头仿佛刚刚打磨好的玉石，嫩的能滴出水来。
她很像乔以沫。
唐季陷入了沉思，眸中泛起一股忧思。
什么时候能找到乔以沫呢？她真的死了吗？可是鬼也会死吗？
乔以沫……但凡找到你，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消片刻，圆日西垂。散漫的霞光铺满天际，绵延至宽阔的江面，光芒挑逗着水面下的鱼儿。
乔小逸始终没钓上来一条鱼，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过要钓上来一条鱼。
“咳。”唐季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上次你说你是无父无母之人，你是一生下来就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乔小逸不知道这只天使为什么老是纠结自己的父母，随便点头就说：“不知道。”
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鬼，她就算有父母那也转世好几百回了。
话说她怎么没有转世呢？
乔小逸心中刚觉得有点古怪，就立刻想到地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厉鬼在没赎完罪之前，不得转世。
天可怜见的，失忆的乔小逸根本不记得自己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
看她情绪低落，唐季以为是自己所问的问题导致的，默默闭上了嘴巴，低声道：“抱歉。”
“啊？”乔小逸恍然。
“很抱歉让你去想有关你父母的事。”
“啊，没关系。”
这天使怪有礼貌的。
等等，有礼貌就不会跟她这么久了！
可恶！差点被这天使骗过去了！
乔小逸愤愤地看了天使一眼，转头便收了鱼竿。她掐指一算，并再次往江岸东边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沉默的在岸边徘徊，最终，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江面发呆。
几个狗仔打扮的人早就蹲守在此，观察许久，确定此人正是木楠生后，打开了手中的摄像头。
“咔嚓—”
身后闪光灯亮起，少年并未察觉。直到他听见一声突兀的快门声，才直了直身子，扯住兜帽快步离开。
他往江西岸走去，路过一个算命摊，木桶生心生怪异——这还有算命的？
一看那摆摊的两个人，一个是戴着古怪面具的男人，一个是戴着墨镜、以及瓜皮帽的少女。
“木楠生，好久不见。”
少女突兀的开口，木楠生顿时恍惚，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去兔子街算命的时候。
他动了动手指，“你是那个……”
兔子街的？
乔小逸示意他看自己的收价标准，并亮出了一个收款码。
鬼使神差的，木楠生拿出手机，付了一千五。
到账后，乔小逸满意的点头，手掌一挥，周围起了一阵怪异的风，顿时将他带到一个不知名地界。
——这样就能避开天使了。
“嗯？”唐季惊讶的出声。
卧槽！这天使为什么还在？！
面对乔小逸惊恐的目光，唐季指了指更加惊恐的木楠生：“不如先管管这位？”
乔小逸只能扶了扶自己的瓜皮帽，看向木楠生。
那少年环顾周围，江还是那江，岸还是那岸，只是那行人全没了踪迹，连狗仔也消失不见.
“你……”他瞪大了眼，望着少女不知所措，甚至往后退了一退：“你是……什么人？”
乔小逸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来，置于胸前，神神叨叨地摇着。
“救你的人。最近，你很不好过吧？”
木楠生抿了抿嘴，始终没有说话。
他静静的站着，对于这个算命摊他并没有抗拒，可是也没有主动开口——他只是这么站着。
乔小逸也没想让他主动说出来，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抗拒的表情，开始胡编乱造。
“我呢，是地府的一个审判官。”她展示了一下周围的场景，“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有法力。”
木楠生抿了抿嘴：“我知道。”
他长叹了口气：“我……从小就跟你们这些算命的人打交道了。”
乔小逸挑眉，原地给他变出一张椅子，“坐下慢慢说。”
木楠生显然被这张椅子惊到，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敛目沉思。
“从小，就有算命的说我命不好。我这一路走来也是多病多灾，可我从来不信这些。直到这一回，连家里也被我连累了。”
木楠生喝了一口乔小逸递给他的水，后知后觉道：“你这水哪来的？”
“江里舀的。”
木楠生：“……这不能喝吧？”
乔小逸：“能喝，用法力净化过的。”
木楠生没有再喝，而是放下杯子，继续说道：“那些算命的说我容易招鬼，尤其是害死人不偿命的小鬼。”
乔小逸接茬：“对，前些天你身上就缠了只小鬼，还是我给除的。”
“是么？”木楠生自嘲的笑了笑，“我，唉……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不仅有鬼，还有天使呢。
木楠生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死的，解开外衣，将外衣丢在一边，然后慢慢解开衬衫扣子。
“给你看看这个吧……”
“？”乔小逸还没看清少年的身体，唐季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让我康康！！！
唐季道：“不用给我们看了。你身后那两颗痣迟早会长出翅膀，也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你只是堕天使的转世而已。”
木楠生一顿，停下解扣子的手：“你怎么知道我背后有痣？”
唐季随意道：“我们有记录。”
乔小逸把头探出来，见木楠生并没有脱衣服，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后反应过来，瞪了眼唐季：“谁跟你是我们？”
唐季在她耳边道：“难道要我说，我是为了调查你这只鬼，顺便把他也调查了一下？”
那还是算了吧。
乔小逸对木楠生道：“没错，我们有记录。”
堕天使的转世比平常人更容易招鬼。怪不得木楠生一直不顺，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乔小逸在脑海中翻阅有关堕天使的信息——
堕天使，违反天规下罚地狱，每次轮回都是用一辈子来赎罪。
062. 腰很软
每次轮回都要用一辈子去赎罪——
乔小逸反复想着这句话，愈发觉得这句话的残忍无人性。
据她所知，天庭条规琐碎，有的莫名其妙就成了堕天使，从此生生世世都在既定的命运中徘徊。
“唉……”
她长叹了口气，望着多灾多难的木楠生，“给我一万，马上帮你弄清原因，搞定命数。”
一万不是小数目，但对木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木楠生愣住了。
“只要一万？”
乔小逸摇摇头道：“只是定金，等事情办好后，你再看情况给。”
她说着，轻轻往前挪了一步，指甲如刃般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握在手心。
木楠生一惊，只闻香风扫过，那算命的就回到了原地。
“去吧。”
少女轻飘飘的挥一挥手，飘渺白雾瞬间笼罩她的身体。下一瞬，她连人带桌消失在眼前。
而那个男人也不知所踪。
木楠生摸着被割断的那缕发，后知后觉的环顾周围，只见江岸晚风萧瑟，行人匆匆。
狗仔还蹲守在原地，木楠生愣了许久，抓住一个狗仔，“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
偷拍被抓包，狗仔心虚的摇头：“没。你不是一直一个人站在那吗？”
“……哦。”
木楠生意识到什么，反手夺了他的相机，查看里面的存档。
零零碎碎好几十张照片，都只有他一人在江边独立。
——
“啊啊啊啊你怎么还跟着我啊！”
半空中，乔小逸撒腿狂奔，唐季在后面慢悠悠的掀起翅膀，很快就追上了她。
“堕天使的事情，我也想报个名。”
天使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乔小逸吓得原地栽跟头，眼见就要掉下去，唐季忙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少女的腰很软……
大概是肥肉？
得让她注意艺人的身材管理啊。
唐季默默在心里给她记上了一笔。
乔小逸第一次跟天使这么近距离接触，已是浑身僵硬。
因此，当唐季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仍然没有释放飞行法术的意图，身体直直的往下掉。
唐季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不明所以的在半空中停了一瞬，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俯冲下去，将人接住。
几片的天使羽毛从身边散落，乔小逸呆滞的眼神有了光彩，一抬头，便看见唐季面具下那近乎完美的下颚线条。
“嗯……我并没有攻击你，你怎么僵硬的像石头一样？”
唐季不解地皱着眉头，他扶着少女的肩，搂着她的腰。
姿势亲昵，但并不旖旎。
乔小逸已经回过神来，麻木的蠕动嘴唇：“我……有点怕天使。”
唐季顿了顿，在半空中施了一团清风的法力，使它拖住乔小逸的身体。
然后，他与少女隔出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用怕我，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调查堕天使。”
乔小逸美眸闪了闪，“为什么？”
唐季的答案很简单，并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我好奇。”
“哦——”
得到这个答案的乔小逸显得有些无趣，撇了撇嘴又问：“我不，凭什么让一个鬼跟天使合作？”
她理直气壮地踩着天使的那团清风，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起胸脯，拒绝的姿态明显。
“那我只好继续跟着你了。”
唐季无可奈何的拿出一条手铐，颇具威胁性的走了过来。
“……一起调查，也不是不行。”乔小逸眼睛一转，机灵道：“但是作为合作伙伴，至少让我知道你的面貌吧？”
063. 这天使长得好帅！
据她所知，这些戴面具的天使都不能暴露容貌。
而且也不会学像地府那样掩盖或改变样貌的法术。
所以，只要以合作伙伴为由让他摘下面具，就一定能让他知难而退。
正想着，乔小逸就看见唐季摘下了面具。
他有着一头白发，眼眸如海般湛蓝，仿佛镶嵌了两颗琉璃，熠熠的点缀着阳光。
鼻梁直挺，削薄嘴唇，满是疏离的长相，笑起来却叫人倍感亲和。
乔小逸呆呆的看着他，显得有些傻，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唐季将面具收了起来，点了点自己的脸：“我就长这样。”
乔小逸心脏跳的有些厉害，真心实意的夸赞：“你长得不错啊。”
唐季微顿，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可以一起调查了吗？”
见过对方的长相，乔小逸心中窜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仿佛在心里枯死了许久，今天才冒出苗头。
她怎么对这个天使生出了一种怜悯的感觉？
乔小逸琢磨着心底那股滋味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会儿的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摇了摇头，试图晃走那些奇怪的想法。
“不对，你是天使，我是鬼。我们俩一起行动？触犯天条的吧。”
“天条对我无用。”
唐季如是道。
乔小逸还是很狐疑：“你不会是想套出我的等级再决定下不下手吧？”
唐季一边无奈于她的多疑，一边解释道：“和天条一样，就算抓到了高等级的鬼，我也不会从中获得什么。”
这倒是稀奇了。
乔小逸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团清风，心想这天使并未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自己倘若不答应他，估计还要被纠缠一段时间。
倒不如将此事答应下来，等查完堕天使，再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乔小逸抬起头来，墨镜下那双美目闪烁，“好吧，查完这件事，我们就分道扬镳。”
唐季点头：“好。”
话音刚落，少女脚下那团清风忽然散开，裹胁住她的身体。
乔小逸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唐季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送你回家。”
说罢，乔小逸就掉在了自家的沙发上，她脸上的惊恐还未消失，带给她惊恐的天使，就从她身边消失了。
“天使……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
另一边，唐季重新带上面具，停留在半空中画下一个法阵，孤身穿入。片刻后，蓝钥集团大楼就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柯德，一个是经纪人唐季。
柯德身着一袭笔挺的西装，懒洋洋的依在洒满阳光的转椅上，他手握一只价值不菲的钢笔，盯着那专门定制的笔尖，叹息道：“不该露面的。”
唐季大概在处理自己的事，手指在平板上摁得飞快，此时顿了一顿，并未抬头，只说：“试探一下而已。”
柯德有些自嘲：“试探什么呢？看看我那么宝贝的乔以沫有没有给她女儿看过我的照片？”
“说话不要那么轻浮。”唐季皱了皱眉，很是不满他这副轻佻的态度。
柯德浅浅一笑：“怎么，还接受不了你自己了？”
唐季不曾说话，许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来，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而柯德心情不甚愉悦，眼神空洞的望着落地窗前的那片蓝天，失了魂似的。
“女儿……”
他轻轻出声，讽刺的掀起一个笑，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略宽的笔尖上刻着漂亮的英文——
YIMO.
回到家后，乔小逸要按照之前的线路原路返回，找到了被她不小心落下的山丁。
那黑球不高兴极了：“乔！小！逸！”
乔小逸干笑：“不好意思啊，那天使追过来太吓人了，把你给忘了。”
山丁重重的哼了一下，“之前唐季给我发了你的行程表，等会我转发给你。”
乔小逸见山丁不是很生气，便一边点头一边打开微博，果不其然，热搜上又出现了木楠生的名字。
#木楠生在江边呆站三个小时#
网友年年闲，今年特别闲。
就这么个热搜，冲上热榜第一。
乔小逸也懒得去刷那些评论了，她与山丁快步回到家里，然后打开水镜，准备找封呈烟问问情况。
064. 突发状况
水镜粼粼，封呈烟那边迟迟没有响应。
乔小逸等了很久，封呈烟都没有接通她的水镜，那镜上一圈一圈的涟漪散开，到边缘处便消失了踪迹。
“唉……怎么不接呢？”
乔小逸自言自语，又拿起手机看热搜，还没看见什么重要信息，唐季就来了电话。
“助理找到了吗？日程有变，下周一中午带你去见一下微电影的导演。”
“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下个月才开拍吗？
唐季语气显得有些疲惫：“是这样的，陶仙仙对这个角色有点心思，那边导演顾于她背后的势力，说要让你去试一下戏。”
啊……是钱的力量。
乔小逸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担忧的说：“陶仙仙心高气傲的怎么会来演微电影呢？”
“因为你跟顾籽柔的关系好吧。”
原来如此。
乔小逸叹了口气，把始终没有响应的水镜关闭，决定待会儿去地府看看。
堕天使的资料都在地府司风馆，封呈烟不理她，她只能自己去翻了。
“今天有时间吗，我把要试戏的剧本发给你。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来一趟公司，我们说一下你这个擅离职守的小助理。”
“啊……”乔小逸略显迟疑。
唐季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停顿：“是今天时间不方便吗？”
“其实我助理已经回来了，而且我今天，要回趟老家。”
唐季：“你不是，孤儿吗？”
“呃……我孤儿院的老家。”
唐季大抵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抿了抿嘴，“好吧，不过你那个助理，我打他电话总打不通。”
乔小逸看了一眼黑煤球——打得通才怪了，魂体怎么可能触碰手机。
黑煤球欲哭无泪的蹲守在手机旁边，“死唐季，非挑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由于天使的血脉压制，他要隔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人身，如今只能维持球体。
乔小逸收拾东西准备去兔子街，忽然她眼睛一转，瞄到从窗边飘进来的一片白色羽毛。
这羽毛晃晃悠悠的飘进来，好巧不巧落到她的鼻尖，使她打了个喷嚏。
乔小逸吸了吸鼻子，拿着这片足有手掌大的羽毛，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让山丁好好在家呆着，然后鬼鬼祟祟的开了门，从门缝中露出了一只眼。
“纸老虎小姐准备去哪儿？”
从公司匆忙赶来的唐季又戴上了那副熟悉的面具，声音有些微喘，平复一会儿后就恢复如常。
乔小逸暗自握了握拳：“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是时刻跟着了，我的合作伙伴。”
乔小逸憋屈的瞪了他一眼：“我要去地府，天使不能进地府。”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乔小逸才不信他可以进去。
和天堂禁止鬼出入一样，地府也禁止天使出入。
但鬼去天堂只是会被通报，而天使进入地府，则会被遣回天庭，完全无法踏足。
唐季心中有底，也看出了乔小逸浑身的不信，笑着敲了敲面具：“请先打开地狱之门吧，你不会失望的。”
不，你能进去她才会失望。
乔小逸不能暴露兔子街的位置，不情不愿的请他进屋，“行了，进来吧，外边有监控。”
“谢谢。”
唐季第一次以天使的身份进入乔小逸的家，眼神掠过守在手机旁边的黑煤球，浅浅一笑。
黑煤球莫名打了个寒颤。
那边，乔小逸蹲在地上，千玺的手中拿着一块怀表，手指弯曲，敲木鱼一样的敲着地板。
她深吸了口气，平日甜美的声音变得深沉，淡淡的吐出一串咒
“一听风雨，二闻人声，三知世故，四明污脏……九——叩——鬼——门——”
“急急如律令，开！”
065. 一段往事
去地府通常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从兔子接进去，一个是自己用法力打开地狱之门。
一般情况下，后者耗费法力更多，只有不得已才会如此。
不多时，乔小逸面前那块地上出现了一扇玄妙的门。
他仿佛从地上生长而来，从地面慢慢浮现，是半椭圆的形状，边上点缀着一些类似彼岸花的植物。
深黑色的大门，比乔小逸还要高上许多，衬得她无比娇小，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乔小逸屈起手指扣了扣门扉，大门向外打开，一股曼陀罗的香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两个兔面小鬼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只有乔小逸一半高，各自耸拉着一只耳朵，提着盏古法兔子灯，毕恭毕敬的弯了腰，“请进。”
乔小逸往后看了眼唐季，扬了扬下巴：“你先进去。”
“嗯？谢谢。”
唐季从容的走到门前，对着两个兔面小鬼微微点头，随后缓步踏入门中。
乔小逸正等着看他笑话，却不料此人顺畅无比的进入了地狱之门，还在里面笑着：“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她忍不住对两个兔面小鬼道：“你们，就这么让他进去？”
其中一个兔面鬼略显疑惑的歪了歪头，三角嘴唇微微张起：“为何不让？”
另一个兔面鬼紧跟着说：“他并非禁忌之人。”
乔小逸当然不可能说这个人是天使，要是被知道她主动引一个天使进地狱，估计就要被地狱主打下十八层了。
因此，乔小逸只能故作不在意的走入地狱之门，踏上进入地府的第一段路。
这是一段长长的桥，底下铺满彼岸花，身后，两个兔面鬼守着地狱之门，等待下一次敲响。
乔小逸踢着一块碎石，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天使，总是满脸诡异。
唐季也不做解释，任由她看来看去，自顾自欣赏着底下的彼岸花。
彼岸花又叫曼陀罗，花语是什么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乔以沫常在花中坐，摘下花编织成环——
“阿季，来，看姐姐给你做了什么。”
那时候唐季还小，大概处于人类青少年的阶段。他穿着飞鱼服，远远看见了乔以沫手中的花环，不情不愿的从花中穿越而来。
他抿嘴：“我不戴。”
“哎呀，别那么扫兴嘛！”
小小的少年重重叹气，“好吧，最后一次。”
“嘿嘿。”
乔以沫将花环戴到他头上，完事一般拍了拍手，“我家阿季就是帅，肯定能把那群小姑娘迷得要死要活的，走！带你去街上逛逛。”
那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顿的后退一步，“不要。姐姐自己去吧。”
“去嘛！”乔以沫故伎重施，“让他们看看我养的小孩有多好看。”
少年被她搂着手臂，耳尖略红，可语气却义不容辞：“不要。”
他还记得当时乔以沫的表情，那是属于长辈的无奈，有着“自家小孩长大”了的无奈。
可当时的他，却不在将乔以沫当成长辈。
乔以沫在地府偷偷养小天使。
小天使在心里暗恋乔以沫。
“咳！”乔以沫重重咳了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066. 看点更清楚的
被她呼唤，唐季从回忆中走出来，抬眼一看，自己已经来到司风馆，这礼是储存众鬼资料的地方。
当然，也储存着堕天使的资料。
这里守着两个狐面鬼，比地狱之门的兔面鬼要高一些。
他们各自拿着笔墨，见到来人，远远就行了一个礼，“所为何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唐季恍惚了一下——
曾经，他天使的身份败露，乔以沫想把他的资料归入地府，又担心堕天使的身份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最终不了了之。
这两个少年狐面鬼也曾是他的玩伴，没想到如今，还没长高。
乔小逸扫了一眼忽然发笑的唐季，道：“我来查个堕天使，叫做木楠生。”
拿着笔的狐面鬼转起手里的毛笔，在另一个狐面鬼的手里点了一点，然后将手背起，将门喊开。
“馆门听令，开。”
说罢，司风馆缓慢敞开大门，伴随着木头的吱呀声，仿佛许久无人将这地方打开。
那狐面鬼从容的在半空中写下木楠生的名字，琳琅满目的货架上于是飞出一本书来，稳当当落到他的手中。
“是不是这个？”
只见书封上用瘦金体写着“木楠生”三个字，还有小字标记了一个“堕天使”。
乔小逸点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翻看起来。
而狐面鬼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竟将自己的眼球取了下来！
他眯着那只眼，无所谓的将沾满鲜血的眼球抛在地上，随后转身离开，不做丝毫留恋。
眼球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转，停在唐季脚边。
不多时，那眼球就蒙了一层光辉，将表面上的血腥抹去，随后缓慢漂浮起来，晃悠悠的到一边去了。
唐季知道这是什么法术。
“别看了。那只眼球是用来监控的。”乔小逸还算贴心的给了解释，她青葱玉指翻开书的第一页，简单道：“他没把耳朵割下来听我们说话，就已经算是信任我们了。”
“信任？”唐季怀疑的念出这个名字。
“信任我。”乔小逸撇了撇嘴。
“原来如此。”
乔小逸用法术将手上的书复制了一本，用力抛给他：“你也看看吧。”
“谢谢。”
唐季接住那本书，坐在离少女不远的地方翻了起来。
木楠生是在两百五十年前被打下地狱的，上面记录，他触犯的天条是——
诱骗凡人，与其恋爱。
乔小逸突然被塞了个大瓜，眼睛就像找到瓜的猹一样忽然一亮。
不得了啊不得了，木楠生做天使的时候就有绯闻了？
她聚精会神的翻看起来，可文字中不比实景清晰，乔小逸想了想，突然向旁边的天使伸出手。
“我们是合作伙伴，对吧？”
唐季看书很快，在乔小逸思考的那段时间已经大致拎清这件事的脉络。
“怎么呢？”
乔小逸拿出怀表：“你往里面送点法力，我们穿越回去看！”
“穿越？”唐季竟不知道鬼还有这种法术。
乔小逸晃了晃手里的书：“只是进书里看看，那样更加清晰，不是吗？”
067. 心机天使
面前少女的手纤白，唐季沉思片刻，将手搭上她的怀表，开始输送自己的法力。
怀表上的指针瞬间转动起来，一圈圈走过时刻，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使抬起鸦青色睫羽：“你很缺法力么？”
乔以沫的女儿这么弱？
乔小逸无语地说：“别这样看我，我法力太强，被加了禁制而已。”
说起这个她就憋屈，那封呈烟也不帮她，说是为了她好，搞得她现在连法力都要跟天使借。
“强还会被封？”唐季笑了笑，没有停下输送法力的手
“你试试被围剿的感觉呗？”
乔小逸翻了个大白眼。
其实也不算围剿，就是有百八十个追兵，她被吓到投降而已。但这么丢脸的事可不能说出来，
片刻后，那天使终于停下输送法力的手：“这些法力够你用多久？”
乔小逸往怀表里一探索，整只鬼都震惊了：“你怎么给我这么多？”
“我太强了，法力多到用不完。”
乔小逸感觉这天使怪贱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无语，天使浅浅一笑：“我说的是实话。快开始吧。”
乔小逸收起那副无语，晃了眼怀表里滂的法力，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她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随着她催动法力，书中亮起白光，璇涡般将两人吸了进去。
“呜呼！”马上要吃到大瓜的乔小逸叫了一声。
旁边的天使却以为她害怕，想了想说：“别怕，如果是书中幻境，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乔小兔疑惑地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面前的事物吸引了眼球。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但这时候的人类科技并不那么发达，街上还有卖花卖报的小孩。
“姐姐，你要不要让旁边的哥哥给你买朵花呀？”
小女孩突然向自己开口，乔小逸吓了一跳——
除了SSR级厉鬼的档案做了互动法术以外，堕天使的档案也有互动法术？
旁边的天使从容不迫的给了小女孩一枚钱币，“花给她吧。”
小女孩看看他，又看看乔小速，摇头：“哥哥要亲手送给.姐姐才
唐季拍拍小女孩的头：“你想错了，哥哥和姐姐不是那种关系。买花也只是出于感谢。”
“感谢？”小女孩眨巴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谢谢她带我来这里。”
小女孩一脸疑惑，但还是把花递给了乔小逸，然后摸着刚挣来的小铜币，开心的走了。
送走小孩后，唐季直起腰，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发现路过的行人能看见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幻境，还是实景？”
乔小逸拿着手里的花，一边甩一边走：“幻境啊。只不过有的书里存储的法力高，就会滋生出互动法术，这里面的人也就能看见我们了。”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不过我们改不了里面记录的东西，只能更加真情实感的体验一番——哦对了……”
少女从他扬了扬手里的花，“不用谢～”
唐季听她这样说，便不再防备的将面具摘下，露出那双碧蓝似海的眼眸。
“嗯，知道了。”
乔小逸问：“怎么把你的宝贝面具给摘了？”
“没有其他人，不用防着。”
乔小逸发出一个长长的哦音，“万一有其他人呢？”
“你打开书用的是我的法力，有其他人我能感知到，放心。”
好生心机的天使！
068. 木楠生的罪责
那个卖报的小孩在满大街游走，口中的词变了好几套，一会儿说军阀，一会说财阀。
没几段之后，他又开始说那些花边新闻。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八卦永远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号外号外！歌舞剧院顾籽柔小姐宣布闭影！不再登台！”
顾籽柔？
乔小逸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跳，还怕自己拿错了档案，可记忆中她拿的确实是木楠生的档案没错。
如今不好贸然出去，只能静观其变。
“顾籽柔……”唐季倒是饶有兴趣地叫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不知道。”乔小逸有意帮同类隐瞒。
唐季算着她的意愿，不与她深入这个话题。
顾籽柔所在的地方名叫阳光歌舞剧院，她是里面的歌舞剧演员，长相出挑，常常与各大军阀扯出一些流言。
乔小逸可算知道这本书为何覆盖互动法术了。
因为里面牵扯到了SSR级厉鬼。
SSR级厉鬼的档案非常隐私，常常会附加一层互动法术，让其形成一个小世界，来避免别人的窥视。
更有甚者，还会让SSR级厉鬼在书中放入自己的一丝神识，让里面的“自己”更具有自我意识。
不仅如此，牵扯到SSR级厉鬼的档案，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互动法术的加持。
只是木楠生的档案里怎么会有顾籽柔的痕迹？
莫非这两人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
乔小逸心生好奇，忍不住走到卖报的小孩儿那，一边询问一边买报。
“你刚刚说的那个顾籽柔，是什么大人物吗？”
小孩看她衣着古怪，只当她是海归来的人物，笑嘻嘻的说道：“大小姐您应该刚回来吧，嘿嘿，您有所不知，歌舞剧院的头牌就是顾籽柔，听闻她的歌剧催人泪下，每个角色都栩栩如生！”
小孩拿着她给自己的铜板，毫不吝啬的分享情报：“大小姐您看报，上面那张图片是顾籽柔被拍到与一个财阀来往的照片。”
他说着就故作老成的摇头：“真是不检点！”
乔小逸没有与小孩多说，道过谢之后就打算去歌舞剧院一趟。
唐季早已将木楠生的档案翻看完毕，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见少女边行走，他也快步跟了上去。
走至少女身边，他略显不自在的揉了揉头发：“没想到幻境里的人，也没怎么在意我这副样子。”
“档案里面只是一个简单的世界模型，没有那么复杂的人心。”乔小逸低头看报，嘀咕着说出话来。
“复杂的人心……”唐季眼波微转，“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怎么？我好歹也活了几百年，这点思想高度还没有吗？”
顿时，唐季停下脚步：“几百年？”
乔以沫在几百年前就独自生下了这个孩子？
乔小逸掰着手指头算：“应该有七八百年，怎的？”
七八百年前——是什么时候？
唐季脑袋有些犯疼，那段可怕的回忆再度打开，叫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打颤。
“……是我回天堂之后？”
乔小逸有些没听清，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咋了。”
这个天使的异常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嘴角又重新挂上笑意，“没什么事，谢谢，我们去歌舞剧院吧。”
唐季不确定乔以沫是给谁生下的孩子。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个时间段，让乔以沫心甘情愿的为谁生下一个孩子，比要她的命还难。
事情有些复杂，唐季想，他得花些时间去理清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069. 歌舞剧院的顾籽柔
歌舞剧院无比气派，一路走进来，让乔小逸深深感叹这里与外面的不同。
这里装潢华丽，充满欧式风格，巨大的吸顶灯坠着价值不菲的琉璃，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只接纳贵客。
由于是外来人物，这个幻境的规则在他们身上显现的并没有那么明显。
例如，乔小逸在进入歌剧院后，手中就自发的多了一块贵宾卡。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容许外人的窥探，甚至可以近距离观察。
唐季也拿出突然出现在自己手里的贵宾卡，交给那两个守门的人，风度翩翩的进去了。
两个守门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白发而感到好奇，完成任务似的接过了贵宾卡，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像是童话里的木偶骑兵，佩戴着一把刺刀，很符合这里的气质。
“顾籽柔在二楼第三个屋子。”
就在乔小逸打算一间间屋子摸索的时候，唐季阻止了她，并准确说出了目标人物所在的位置。
“哈？你确定？”乔小逸的目光带着一些怀疑。
唐季道：“事情的经过我都从书上知道了。”
“卧槽，看这么快？”
乔小逸往两楼走去。
唐季穿的是现代的皮鞋，在木质的阶梯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显得整个地方无比空旷。
“顾籽柔等级应该不低。”唐季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乔小逸匆忙的想要翻篇，可对方早已将她周围的一切摸得清楚。
“不用为她掩饰了，我知道顾籽柔就是现代的当红明星。没想到百年前，也是如此。”
看着少女手忙脚乱的样子，唐季笑着摇摇头。
乔小逸跟泄气的皮球似的，“你似乎知道很多。”
“嗯，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调查堕天使？”
二楼有一道长长的回廊，两边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属于歌剧演员的房间。
外观上大体都一样，区别就是门上的房号。
唐季与少女一前一后的走来，碧蓝的瞳孔对上她漆黑的乌目，瞬间完成了两湾碧色水潭。
“你猜猜？”
吱呀一声，男人推开门，一阵苦茶香气飘来。
顾籽柔穿着大红色旗袍，手上耷拉着一条黑色毛茸茸披肩。她姿态窈窕的坐在梳妆镜前，往波浪般的头发上别着发饰。
“外来人物。”
她笑着开口，并未回头。
幻境里的主要人物没有法力，也制止不了他们的窥探，但是可以与外来人进行简单的互动。
现在的“顾籽柔”显然就是这样。
女人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管这两个外来人，精心的擦了擦嘴唇，笑着离开了屋子。
她气质妩媚，与现代努力打造清纯人设的顾籽柔仿佛没有任何关系。
可长相却是那个长相，仿佛被夺舍了似的。
乔小逸奇怪的挠了挠头，“顾籽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乔小逸跟上女子，唐季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幻境的时间不稳定，这一来一去，外面已经到了晚上。
趁着夜色暧昧，顾籽柔来到一条漆黑的小巷，在一个死胡同里面见一位男人。
“亲爱的～”
乔小逸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籽柔娇小的依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怀里。
男人扶着她的腰，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
顾籽柔娇滴滴的说：“我们被拍到了呢。”
男人顿了顿，带她坐上车：“那就再小心点吧。”
顾籽柔显然没想到男人会是这种反应，委屈的问：“还是不能说吗？”
汽车发动，乔小逸拉着唐季慌忙爬上车顶。
“……如果幻境不排斥我们的观察，我们可以进车里。”
乔小逸瞪他：“顾籽柔是不排斥，但那个男的呢？”
唐季抿嘴，解释道：“我们看不清那个男人容貌，这代表……”
车子到野外停下，莫名震动起来。
乔小逸想往里面看，唐季沉默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数了三声，车里面就传来男人的尖叫。
“啊！”
唐季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这代表着，这个男人很快就会被杀死。”
070. 杀手与天使
顾籽柔从车里走出来，神情有些恍惚。
她手上拿着本该在自己头上的发饰，尖尖的那一头沾上了血迹。
仔细看，她裸露的雪白手臂上有一些掐痕，大概是车里那个男人留下的。
乔小逸赶紧跳下车，“发生什么了？”
顾籽柔失神的看着远方，手里紧紧的握着发饰，尽管手掌已经被扎破，却还是那样紧紧的抓着。
“你们这些外来人，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呢？”
顾籽柔这样问。
这些幻象不经常打开，只有在有人需要窥视的时候才会重演。
只是没想到，幻象里的人物居然也会有一些简单的情感。
等了一会儿，就在乔小逸以为对方不愿意回答时，顾籽柔轻声说：“刚刚这个男人，有家室，我这也算，替天行道。”
乔小逸眨了两下眼睛，“这么刺激？”
顾籽柔则拍了拍她的肩：“后面还有更刺激的，小孩。”
望着面前这个御姐风范的顾籽柔，再想了想现代那朵甜美小花旦。
乔小逸心中立马生起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时光雕刻美人，却不败美人。
那窈窕的女人带着一手的血，神情紧张，强装镇定，之前踩的咚咚响的高跟鞋也放轻了声音。
在她身上看不出现在那个顾籽柔的影子，两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乔小逸与唐季继续跟上去，等待着木楠生的出现。
顾籽柔找了个水池洗干净手，深吸了口气，用力把手在自己的毛绒披肩上擦了擦，像是要擦去什么叫人作呕的东西。
紧接着，她重新平复心情，走入人潮涌动的夜色长街。
一路畅通无阻，顾籽柔再次回到歌舞剧院。
一个路过的打扮花哨的歌者冲她挑了挑眉：“怎么，今天不跟你的好男人缠绵了？”
顾籽柔二话不说上了二楼，退下自己一身的装束，洗去脸上的妆容，妆容下掩盖的那张甜美脸庞，让乔小逸一阵恍惚。
此时，唐季往上看了一眼，伸手拽了拽乔小逸的袖口：“往旁边躲躲吧。”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巨物砸了下来，几片羽毛飘过，晃了眼。
顾籽柔打了个喷嚏，脱口而出：“哪里的鸡？”
乔小逸早早被唐季拉去了一边，因此将那个掉毛的人看得清楚——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黑发天使，脸朝地趴在地上，翅膀耷拉着，显得有些可怜。
周围是他身上掉下的羽毛，大大小小，散落不均。
“你……”
顾籽柔用脚踢了踢他的翅膀。
天使掉下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楼侍者，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顾小姐？刚刚您这边发生什么了吗？”
顾籽柔扫了眼地上的东西，冷静道：“没事，掉了个东西。”
打发完侍者后，顾籽柔再次踢了脚地上的人。
那怪人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顾籽柔谨慎地盯着那人，随后微微俯身，慢慢从腿袜中抽出一把小刀。
刀尖对着天使的脑袋，然后手法娴熟的搜身。
071. 收留我的机会
顾籽柔警惕的用手拨开他耷拉着的翅膀，似乎想看清这是什么材质的伪装。
随后，她又往天使掉下来的地方看了看，脸上的怪异更深。
她的屋子并没有多个窟窿，窗户也是好好关着的，绝无闯进来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人自她进屋之前就在这个地方了。
这是什么人？
顾籽柔摸到他翅膀根部，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双翅膀仿佛受到了什么威胁，微微一颤，在朦胧的光晕中收拢，最后消失。
而指尖的热度则在向她说明，刚刚那双翅膀并不是幻觉。
顾籽柔缩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她无法用自己所学理论来解释面前的这一切，只能愣愣的看着那个天使逐渐有了动静，直到那个天使抬起头来。
那天使稚气未脱，眉守间满满的少年感，他正是这份档案的主角，木楠生。
只见木楠生不满的拽住顾籽柔拿刀的手，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否的霸道，“人类，你想对我做什么？”
顾籽柔瞳孔一缩，紧接着勉强斜起眼来，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无知。”木楠生拍了拍衣裳，四下看看，见是个女子房间，眉头又是一皱。
顾籽柔当然能看出他的嫌弃，嗤笑一声：“不满意赶紧滚！”
木楠生却在原地斟酌，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人类，给你一个机会收留我。”
乔小逸对于面前这幅景象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唐季就为她做出了解释。
“嗯……木楠生是私自下界，没有去处。”
“私自下界就已经违反天规了吧？”乔小逸问。
“嗯，但没有达到被贬为堕天使的严重程度。”
唐季说着，伸手拍拍乔小逸的肩膀：“后面还有很长一段，你继续看吧。”
乔小逸秉着吃瓜的心态继续看下去。
木楠生的话一说出口，顾籽柔就怒了，她俏脸一沉，露出一个近乎讥讽的笑来。
“收留你的机会？”
女人手里握着那把尖刀，却不进攻，想来是忌惮男人身后那对古怪的已经收回去的翅膀。
而木楠生只是抬了抬手，顾籽柔手里的尖刀便寸寸断裂。
叮叮当当的砸在地上，显得那样刺耳。
顾籽柔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憋屈又害怕的咬着嘴唇。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不像人啊。
木楠生很满意她的反应，稚气未脱的脸摆出傲气的神情，轻哼一声。
“要么收留我，要么我强迫你收留我。”
迫于他的实力，顾籽柔咽了口唾沫，紧接着联想到他那对翅膀：“你是鸡仙？”
“我是天使！！”
木楠生炸毛。
随后，他对女人进行了一番科普，告诉这个凡人，这世上不仅有人，还有天使鬼怪。
顾籽柔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木楠生又向她表演了几个法术，顾籽柔这才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所以你为什么会掉到我的房间里？”
木楠生反问：“那之前有人要上来，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屋？”
顾籽柔沉默片刻：“我以为你是线人。”
072. 利用的关系
“我想掉下来。”木楠生傲娇的说。
突然掉下来的天使打乱了顾籽柔的思绪，她用力摁了摁眉心，花了些时间才从紊乱的思绪中找到自己的语言。
“不是，你既然是天使，那找个去处不是快的很？为什么还要我收留你？”
木楠生才不会告诉这个人类自己是偷跑下来的，只见他故作高深的扬了扬头，一副施舍的模样。
“你是被我选中的人。”
“你觉得你说这种话我就会信？”
顾籽柔一边盯着他，一边悄悄的往后退。
当后背抵在小柜子上，顾籽柔才停下来，一边说话吸引木楠生的注意力，一边在柜子上摸索东西。
木楠生还在想方设法让这个人类收留自己，却又放不下自己的傲气，于是别扭的很。
“总之你收留我，不会有坏处。”
“哦？”顾籽柔摸到柜子上的手枪，“莫非有什么好处？”
木楠生终于注意到她的动作，凝眸一顿，“你手上拿的黑坨坨是什么？”
顾籽柔一个激灵，手枪差点走火。
他管手枪叫什么？
黑坨坨？
莫非是个傻子？
顾籽柔遥望对方，美目中凝起疑云，随后试探性的拿枪口对准木楠生，以测试对方的反应。
可对方完全不知危险将近，反而稍微凑近一点，“这是你们的武器？看上去很奇怪。”
顾籽柔手枪一转，逐渐放了下来，“你刚刚说你是天使，再解释一下吧。”
“好吧。”木楠生找了个地方靠住，“简单来说，你们人类被天使庇佑，生命被地府掌管。”
很简单的解释。
顾籽柔再度沉默。
她在思考收留这个天使的利弊。
不一会儿，她问：“既然是天使，你应该也有，呃……就是神话传说里的那种呼风唤雨的能力？”
女人的态度不再生硬，木楠生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打了个响指，在指尖凝出一团小小的火焰，骄傲的看着顾籽柔。
“你说的是这种？”
顾籽柔盯着那团火焰，脑海中无数个想法生成。
最终，她红唇一勾，将手枪插进自己的腿带：“收留你可以，但你不能白吃白住。”
“天使可不吃东西。”木楠生很骄傲。
唐季看乔小逸有些云里雾里，开口道：“顾籽柔是个新人杀手，她大概是想利用木楠生的能力。”
幻境的白与昼又变了几番，乔小逸跟着顾籽柔去了许多地方。
这个时间的世界暗流涌动，杀机云集。
作为一个靠人头吃饭的杀手，顾籽柔手上沾了不少血。
她从一个新人蜕变成一个老手，从一开始的会发抖到如今的老神在在，始终在成长着。
“嗯哼，又是一个～”
暗夜里的杀手勾起了红唇，慢慢擦去尖刀的血迹，红裙飘摇，仿佛索命的厉鬼。
身后，一个男人为她搭上一条披肩，背后伸展的翅膀，将她拢进自己的身前。
“你还准备做多久？”
木楠生无趣的动着翅膀，表情还是有些傲娇，但整体的态度是黏人的。
顾籽柔轻哼，“赚够我想要的钱。”
“好吧。”
木楠生将头搭在她的肩膀，“好累啊，回家洗洗澡睡觉吧。”
073. 我们上热搜了
顾籽柔转身离开，木楠生轻轻扇动翅膀，扬起一阵风带走了暗巷中的血腥。
他将女人打横抱起，飞入夜色之中。
乔小逸正欲施法跟上，唐季便提醒道：“他们回歌舞剧院了，我们走过去就行。”
怀表里储存的法力用一点少一点，乔小逸便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一路往歌舞剧院走去。
路上，万家灯火如天上繁星，人们依着自己的生活轨迹，行色匆匆。
唐季身上特制的备用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他也不避嫌，当着乔小逸的面就拿了出来。
“你的手机在地方还能接到信息？”
“用法力改装过。”
乔小逸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有些好奇，但懒得多问。
唐季盯着手机，缄默许久。
“我们俩上热搜了。”
“哈？！”
乔小逸赶紧凑了过去。
唐季停下脚步，将手机侧了侧，方便少女更好阅读上面的内容。
点开热搜榜往下滑，到第22条，点赞飙升的那个词条：
#木楠生偶遇算命大师#
紧跟着第23条：
#算命大师都有那么帅的助理吗#
乔小逸扫了唐季一眼，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帅。”
突然得了少女的一顿夸奖，唐季正经的咳嗽一声，“点进去看了？”
“行。”
点击量较高的是几个大V，都是在发从狗仔在手里买来的照片。
这些照片基本上就是那天拍下的算命摊照片，然后截下模模糊糊的图片——
算命大师旁边戴面具的男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体态端正，身着类似于西欧宫廷服的衬衫，以及笔直的西装裤。
他斜倚在算命摊旁，仿佛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相比之下，他旁边的乔小逸就显得暗淡了许多。
瓜皮帽，黑眼镜。
还有一身裁剪得体的，不知哪个朝代的黑色服装。
连男女也辨认不清，只能看出她贴的那段胡子是假的。
人们大多只看见帅哥，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乔小逸。
虽然心里有些不平衡，但这对乔小逸来说也是件好事。
当时她并没有用法术遮掩容貌，万一被注意到并被有心人扒出她就是乔小逸，那她的坦荡星途就坎坷了。
唐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问：“你在人界的身份是个演员吧？”
“嗯。”
旁边这家伙消息灵通，乔小逸也是见怪不怪。
“演员的话，应该会比较在意自己有没有黑历史？”唐季笑着。
乔小逸顿时抬头，对上那双碧蓝的眼睛，然而并没有从里面看出恶意。
少女突然抬头，让唐季猛的意识到自己与少女的距离有多么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浅薄的香气。
那香味似有似无，像是某种花香，但又混合着一些果味，就像……
就像乔以沫身上带着的香味。
唐季被这个想法一惊，鼻尖轻轻耸动，似乎是要再截取一些味道，来断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有错。
乔以沫却很快离开了，“你想干嘛？”
唐季回过神来，揉了揉鼻子，从紊乱的思绪里面揪出一丝清醒的理智。
“我想，一个会算命的人设，会不会让你火得更快？”
074. 我有恋人了
“你是想让我被其他天使知道吗？”乔小逸想也不想就驳回了这个提议。
唐季看着她生气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最终，唐季晃了晃头，甩去脑海中的思绪，道：“快走吧，那边应该不会等我们过去，再上演接下来的事。”
两人加快脚步，乔小逸也没再想热搜的事。
反正没出现自己名字，不必管它.
到达歌舞剧院，一派和乐景象。
两人的到来并未引起轰动，路过的人交谈着自己的事。台上的歌者在歌声中演绎精妙的故事。
“歌剧？”乔小逸还是第一次见舞台上有人。
唐季点点头，“上楼吧。
乔小逸的视线在舞台上停留片刻，有些留恋的上了楼。
唐季则扫了眼舞台上上演的剧目，紧跟着上了二楼。
对于普通人，二楼是不让进的，但他们是外来人士，也没有人拦着，很顺畅的来到了顾料柔的房间.
房间内，一切的转折点正在发生。
“柔柔，你怎么样？”木楠生端起顾好柔拿刀的手，轻轻用法力拂去上面的小伤痕。
顾籽柔的手柔若凝脂，捧在手心如一块羊脂玉。
顾籽柔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等他疗完这些微不足道的伤口、便将手抽了回来。
“小伤。等他自己好。”
木楠生笑笑：“不早说。”
“早说了你也不听。”顾料柔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满足的点点头“虽然没必要，但谢谢了。”
“你就不能少点别扭么？”木楠生傲气地仰了仰头：“承认我对你有用那么难？”
“有用？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木棉生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见状，顾籽柔沉思片刻，妥协道：“行吧，还是有点用处的。”
那边的天使立马高兴起来，昂着头颅，“我就知道。”
顾籽柔无语的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怎么收留了这么一个花孔雀。
随后，她前去梳妆镜前，一点点将自己脸上的妆容卸去。
浓艳的妆容下掩埋的是清丽的容颜，仿佛一并连着她的清纯也掩盖了。
由一朵盛开的雪芙蓉，转变为一直绽放的妖艳玫瑰。
顾籽柔擦去唇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
“楠生，我有恋人了。”
木楠生一愣，“什么？”
顾籽柔闭了闭眼睛，“我有恋人了。”
刹那间，木楠生眼神失焦，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女子，“有恋人？我以为……”
“就在上个月。”顾籽柔貌似不知道她说出的话有多么无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吐出几个字。
木楠生的嘴唇翕动，四肢像被冻结，这样的状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叫他寸步难行。
认识顾籽柔的这些天来，他为顾籽柔抹去了不知多少场刺杀痕迹，两人的举动也甚为亲密，如胶似漆。
如今突然告诉他，顾籽柔有了恋人？
木楠生轻轻摇头：“假的吧……不可能，你……”
可当他失焦的眼神对上顾籽柔清明的目光，木楠生才猛的发觉现在的自己有多么掉价。
堂堂一介天使，又如他这样傲气，却不知不觉陷入女人的蜜网，还在得知对方有恋情之后失魂落魄。
太掉价了……
他猛吸了一口气，夺窗而出。
“我先走了！”
075. 坏心眼的天使！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木楠生，二是留在原地看顾籽柔的抉择。
乔小逸二话不说爬到窗子外，紧接着施法跟上。
而唐季已经看完了木楠生的档案，他更想知道顾籽柔接下来会做什么，于是跟少女打了个招呼，留在原地观察。
顾籽柔在木楠生离开后，眼神愈发呆了，仿佛失去了是什么重要的物什。
隔了许久，她才继续梳理自己的头发，打理自己的妆容，可某个时刻，她忽然绷不住似的，轻轻抽噎了两声。
尽管对于幻境，唐季仍然持有礼仪，他伸手递过去一张纸，“还好吗？”
顾籽柔看上去有些崩溃，她用力擤了擤鼻涕：“我……我没有恋人。”
大抵是对方的温柔和细心撬开了她的心扉，顾籽柔心中又满含委屈，声音闷闷的抽噎起来。
“我会老的，他不会……”顾籽柔泪眼朦胧，一双美目娇艳欲滴。
“我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但是捅破之后呢，我终究会老的，我们两个终究会分开的。”
顾籽柔用力抹了把眼睛，对上唐季关怀的视线，“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他会看着我慢慢老去，我就难受。”
唐季了然的点了点头：“所以你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赶走他？”
顾籽柔不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唐季心下清明，“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顾籽柔道：“我还做我的杀手，没了木楠生，我一样也能处理好现场。”
女人下定了决心，最后再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
“谢谢你，明知道我是幻境，还能这么对我。”
唐季道：“无论是不是幻境，你现在都有人的意识。对了——”
他脑海中灵光一现，“你就这么确定，木楠生一定会被你赶走吗？”
顾籽柔一愣，“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进幻境？”
已经知道了后续结果的唐季笑着摇头，几步来到窗前，跨上窗棂，迎着冷风回头，银发轻微摇动。
“我先走了。”
他一跃而下，凭着自己对档案的记忆，来到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天台。
天台上，木楠生背后的羽翅微微环住了他的上半身，月色下，他眼睑泛红，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乔小逸跟做贼一样，跟着他身后，等了老半天，却始终没有等到木楠生的一个动作。
这时，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看到什么了吗？”
乔小逸浑身打怵，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吓死个人。”
唐季笑笑，将顾籽柔的情况与她说了一遍，然后望着远处的木楠生。
“档案中写：木楠生知道顾籽柔的顾虑，可他无法改变，在天台上想了一晚，最终决定默默守护顾籽柔。”
乔小逸琢磨了一遍这段话的内容，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显得很可爱。
“你早就知道木楠生出来什么也不会做？”
唐季笑眯眯的点头。
乔小逸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心里的憋闷无处可说，只好自顾自的生闷气，还用力呸了他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