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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千墨     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txt下载     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又不好了?

    尚景望自己给出答案,不会!

    他就算一本正经来找自己,自己也不会信。

    相反,他这么一副纨绔的样子,自己反倒更容易相信。

    想到这里,尚景望又怔了怔,眼前少年公子竟把人心揣摩得如此透彻?连他可能会有的反应都计算在内了?

    面前这个沉稳厚重,眼神凌锐,气度沉稳,风华卓越的少年,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皇室宗亲,果然复杂,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宗亲有荣耀,也面临猜忌,那眼前的景公子,非池中之物啊!

    而他这个朋友有这样的胸怀格局,景公子又怎么会差了?

    王伯劳想起之前对皇甫景宸也不太客气,现在尚景望身为府台,对他却是毕恭毕敬,他就想着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忙凑近道:“黄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别放在心上。你们为了望山镇的事奔走,身为镇长,我不胜感激!”

    皇甫景宸扫他一眼,并无客气:“我并非帮你,不过文锦相帮,我就帮了!”

    尚景望怔了怔,接着又释然,黄公子?皇公子?景公子大概是不想对王伯劳说了真实身份,毕竟,那身份于王伯劳也实在太高不可攀了一些。

    一个乡野镇长,是无法理解,甚至无法仰望京城王府之尊,皇室宗亲之贵的。这又何尝不是一份大度和体贴?

    景公子说是因为夏小公子才会相帮,这是在告诉自己,以后不可轻慢了这位夏小公子吧?

    这位夏小公子能得景公子这般看重,必有缘由,也许他和景公子一样,身份尊贵!

    这时,夏文锦和几个郎中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来问他:“尚大人,我与几位大夫先行去往就近隔离点,可好?”

    尚景望回过神,忙道:“夏小公子随意,这些大夫都是府城各医馆征集而来,从此刻开始,他们皆听从夏小公子吩咐!”

    府台大人都开了口,这些大夫自然听从。

    夏文锦对皇甫景宸道:“你和王镇长,尚大人一起回去吧,马借给我!”

    皇甫景宸道:“我回去哪里?自是跟着你!”

    夏文锦脸色一沉:“跟着我干什么?我去的地方是隔离点,隔离懂吗?”她转头看尚景望:“尚大人只带了大夫,没有带人手来吗?之前条件不允许,隔离点分散,既然尚大人来了,请即快着手,建一个大型隔离点,镇上所有染有疫症的病人,全部集中隔离,这样既方便研制疫方,也方便集中照顾他们,另外,减少看守隔离点的人手,让他们可以多排查一些人。”

    尚景望道:“人手很快就会到,另外,我再去县里调衙役和兵丁来。”

    皇甫景宸指着一个方向,道:“尚大人,经过这段时间观察,隔离点建在依山坪最好,那里空旷,地方大,而且各村的病人往那里送都很方便,派人控管也很方便!”

    夏文锦看了他一眼,不禁一笑,那里也是她看好的地方。

    现在每个村子奔波,不但不利于疫情控制,若是严重下来,便是医者本身也可能是个传染源。这是很危险的事,当然是所有病人集中在一起,由所有的医者一起治疗照顾最好。

    对皇甫景宸的话,尚景望自是十分支持。

    他立刻转头看王伯劳:“听见了吗?本府的人还在后面,你的人可否先行去施工?”

    王伯劳道:“没问题,没问题!”

    夏文锦笑道:“王镇长,之前不是一直说人手不够,现在有人手了吗?”

    她倒不是告状,而是真的担心人手不够。

    王伯劳讪讪笑道:“这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是计划出双倍的工钱,让无病的青壮劳力赶紧开始建。府台大人都来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重视?

    这倒也不失一个办法,夏文锦笑了笑没有多说,翻身上马,对几位大夫道:“你们跟我来!”

    见皇甫景宸又要跟上,夏文锦对他道:“建隔离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另外,医与药还是不够,这些都要你多费心。你跟着我没有用,我是大夫你不是!”

    皇甫景宸一想是,虽然他很担心,而且是真想跟在夏文锦身边,因为他不放心。时疫之症,夏文锦身在病人中间,万一染了病,现在还没有治疗之方,那可怎么办?

    但是他跟着夏文锦,不过是浪费时间,现在更好的办法,是赶紧的研制出时疫之方。把隔离点建起来,招来更多的医者,运来更多的药材,这也是很重要的环节,而夏文锦现在肯定是没有时间去办的。

    他略一迟疑,夏文锦已经骑马远去,那几个大夫也跟着她去了。

    尚景望道:“景公子,夏小公子说的很有道理,本府这就派人去调兵。”他只带了府衙里的人手,也不过几十人,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过简单,这些人手远远不够。

    真的要到县里调兵了。

    王伯劳也道:“那小人也赶紧去召集人手,张贴告示,多管齐下,争取三天之内就把隔离点建起来!”

    皇甫景宸只得跟着尚景望王伯劳回去镇上。

    这次王伯劳的速度很快,先是令镇上的工匠们全都集合,然后就把他们带到依山坪,开始规划隔离点怎么建,当然,这件事皇甫景宸和尚景望也是全程参与。

    下午,第二批乘马车的也到了,人手立刻投入进去。

    望山镇靠山,山上石多,木头也多,就地取材,到得傍晚,隔离点竟然就已经打好地基,速度非常快。

    亲自督办此事的尚景望被王伯劳请回自己府邸用晚膳,当然,皇甫景宸也一起。

    桌上虽是有鱼有鸡,王伯劳生恐尚景望说他把钱用在讨好上官上,解释这些都是当地土产。

    这一桌既不寒碜也不算丰盛,王伯劳能这么操办,倒是让尚景望高看几分。

    尤其是看到他建隔离点时的召集力,看来这个镇长倒是有几分本事。

    众人正要吃饭,镇长府管家又一路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大人,大人,不……不好了!”

第242章 捧高

    听到管家大人说不好,所有人都停下望过去。

    现在还能有的最不好的情况,会是什么情况?难道疫情大爆发,已经难以控制了?

    王伯劳喝道:“好好说话!”

    管家道:“大人,县太爷,县太爷来了……”

    王伯劳:“……”

    众人:“……”

    县太爷来了又怎么不好了?

    管家大概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毕竟府尹大人都在这里,那可比县太爷大,只是刚才他没认出县太爷,县太爷的随从要打他,他才吓得一路跑过来汇报的。

    尚景望不禁又看了王伯劳脸上的青肿一眼,他去向县令孔铁新汇报疫情,孔铁新不但没有任何关注的意思,还打了他几板子?

    他派人去县里调兵,下午去的,算算时间,应该还没有到县里,而且,他要调兵也与县令没有什么关系,他是直接令人找的带兵参将。

    每个县有五百兵制,维持地方秩序,由参将管带。

    南夏沿袭当年天乾官制,除了州牧治下分文武。掌史辅州政,刺史主军务。郡中便只有护军都统与郡守,一文一武并立,府与县中与郡城相同,文武分治,互为倚仗,又互为牵制。

    管家解释道:“府台大人,镇长,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县太爷,似乎有所得罪,被县太爷身边随从追打,所以才失态了。”

    随从追打?

    这几个字让尚景望眉头一皱。

    王伯劳顿时想到自己屁y股上挨的板子,急忙站起,道:“小人去迎接迎接!”

    皇甫景宸没有动。

    尚景望见皇甫景宸脸色微冷,不禁问道:“公子,这孔铁新……”

    皇甫景宸淡淡地道:“去见你之前,本公子先见了他,不过,本公子没表明身份,被赶出来了!”

    尚景望:“……”

    孔铁新真是作的一手好死,不过,他若不作死,景公子定不会去找自己,自己也攀不上康王府这条线吧?

    不一会儿,王伯劳就陪着孔铁新进来了。

    这孔铁新在县衙里对王伯劳那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说打板子就打板子,现在,倒是满脸堆笑,十分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让王伯劳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王伯劳很清楚,他是狐假虎威了。

    孔铁新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不要说含笑说话了,便是连这望山镇,也不会踏足半步的。当然是因为府台大人在这里,他才会来。

    到得正厅中,孔铁新忙拱手行礼,身子低低弯下:“尚大人,下官不知尚大人光临治下,有失远迎,怠慢,怠慢,多有得罪!”

    尚景望没出声。

    孔铁新身子还弯着,府台大人不出声,他也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态度,不敢起身。

    直等他保持这样弯腰的姿势好一会儿,看他摇晃了一下,眼见就要摔倒了,尚景望才淡淡地道:“孔铁新,因为本府来了,你才来这里的吗?”

    孔铁新借机直起腰来,刚才这样的弯法,他的腰都快断了。他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腰,忙谄媚地道:“府台大人亲自光临下官治下,下官自当全程陪同。下官一得到府台大人来了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尚景望看他一眼:“你一个人?”

    “这……下官还带了两个随从!轻装简从,轻装简从!”他含蓄地为自己表着功。

    毕竟,县太爷下到镇上,摆摆排场,来上三二十人,那也正常。

    没想到尚景望脸色一沉,喝道:“就带这么点人,你来干什么?”

    孔铁新不明所以,还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他讷讷地道:“这个,下官不敢排场,所以不敢多带!”

    尚景望都要被气笑了,他目光中带着压力:“望山镇恐有时疫,你知道吧?”

    “时……时疫?”孔铁新想起王伯劳来报,被他打了板子的事,他急忙点头道:“知道……所以大人,下官是来迎接大人去县衙的。望山镇有时疫,太不安全了,大人身份贵重,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等大人随下官去往县衙后,下官会通知驻军参将带兵来把这个镇子封了!”

    一个讽刺的声音冷笑道:“孔大人还真是一心为上官着想,考虑的真是周到!”

    孔铁新没有听出讽刺之意,顺口就回应:“应该的,应该的,尚大人何等身份,岂能身入险地?”

    说完这句话,他意识到这不是尚景望在说话,一抬眼,就见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那少年眉目俊朗,目光冷凝,脸上带着明明白白的讽刺。

    他很熟悉,这不是那个来找他,被他赶走的少年吗?

    他顿时脸色一沉,道:“大胆!本县与尚大人说话,怎么容得你来插嘴?”

    “放肆!”尚景望脸色也是一沉。

    孔铁新以为尚景望也认同自己,心中大喜,眼珠转了转,立刻对尚景望道:“大人,这少年本县认识,他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当时他骗到本县面前,本县本想将他抓住,打他几十板子以儆效尤,他竟拒捕,打伤我县衙几个衙役跑了。”

    没错,皇甫景宸被孔铁新赶走是没错,只是孔铁新在赶走他之前,是大张旗鼓准备把他拿下打板子的。

    皇甫景宸答应了夏文锦,会将此事处理好,又怎么会老实地被个昏官打板子?当然是冲出去了。

    当时孔铁新气得七窍生烟,下了严令,只要看见他,就立刻拿了下狱。

    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了。

    尚景望一听还有这事,眯着眼睛道:“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招摇撞骗的话?说来本府听听!”

    孔铁新道:“这厮竟说什么时疫严重,若不加以重视,一旦失控,会祸及一方,连我阳卢县也会被波及。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所以,他去告诉你望山镇有时疫,你不信,要派人把他拿下打板子。望山镇的镇长王伯劳去告诉你有时疫,你还是不信,还是要派人打他板子?”

    尚景望语气平静,脸色也很平静!甚至还笑了笑,如春风般和煦地道:“孔县令很爱打人板子嘛!”

第243章 报应

    孔铁新当了这么久的县令,还是第一次有他下令打板子的人,打翻了衙役,扬长而去的。这不但触犯了他的权威,也使他恶气难消,他心里把皇甫景宸恨之入骨。见皇甫景宸竟然和尚景望在一起,那当然是赶紧告状了。

    尤其是见尚景望似乎开起玩笑来,更是添了几分得意,道:“尚大人见笑了,对于刁民,造谣生事者,自是应该以儆效尤!”

    尚景望突地面色一沉,一拍椅背,喝道:“好一个以儆效尤,身在其位,尸位素餐。有人汇报疫情,连查探也无,反倒将汇报之人责打,本府来到,却匆匆带人前来跪舔,你这种人,也配当一个父母官?来人!”

    怀南府里的人带的虽不多,但是尚景望出行,身边护卫还是有几个的。他们本在厅外,听了尚景望的声音,立刻便走了进来。

    尚景望指着孔铁新,道:“这位孔县令惯爱打人板子,本府也无以为敬,把他拿下,先打二十大板。”

    孔铁新一怔,继而脸色大变,急忙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又怂又怕的样子,让尚景望都气笑了,他喝道:“叫什么叫?本府只是让你尝尝板子的滋味,可没你这么草菅人命!”

    孔铁新还想求饶,但怀南府的护卫已经不由分说把他架起,放在地上,没有板子,那边王伯劳很是见机,拖过旁边抵门的长长门闩递过去,还道:“别打坏了,这个凑合着用。”

    那长长的门闩是实木粗杠,虽不像衙门的板子一般宽,却还要更重。

    这时,大家也不急着吃饭了。

    板子着肉,孔铁新惨叫一声,虽然他喜欢耍官威打人板子,但他养尊处优的屁y股什么时候挨过板子?

    怀南府的护卫可不会手下留情。

    王伯劳看得直发笑,叫你当初打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皇甫景宸冷眼看着,这样捧高踩底的小人,他是不屑于理会的。何况疫情事关民生,身为父母官不管不问,还指报讯的人为造谣,而且不止一次。喜欢打人板子,现在被打板子,很公平。

    尚景望眼角余光看过去,只见皇甫景宸神色平静,他知道景公子对他这样处理孔铁新并无意见。

    毕竟,这孔铁新太能作死了。

    景公子好心去报讯,不听不说,诬人造谣,还要把人抓起来打板子,要不是景公子身手好,堂堂皇室宗亲,被一个小小县令打了板子,这小县令是想满门抄斩吗?

    孔铁新在挨板子,他带来的两个护卫噤如寒蝉,里面发话的人是府台,他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更不用说去把他家大人抢出来了。

    再说,孔铁新平时为人苛刻,高高在上,下属也未必就忠心。

    二十板子打完,孔铁新已经晕过去了。

    尚景望伸了手,拿了桌上一杯水,亲自过去,拨在孔铁新的脸上。

    孔铁新被凉水一激,睁开眼睛,又差点痛得晕过去。他趴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一动就钻心的疼,眼泪鼻涕早就糊了满面,可怜兮兮地看着尚景望。

    尚景望蹲下,淡淡地道:“孔大人,被打板子滋味如何?”

    “不……不好……生不如死……痛!”

    这孔铁新倒是把自己的感受说得清楚。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孔铁新哭道:“知道,大人,是下官错了,所以大人才打下官。大人,下官知道错了!”

    “那你错在哪里了?”

    “下官不该随便打人板子!”

    “看来你并不知道错在哪里!”尚景望脸色一沉,站起身,指着他怒道:“你身为父母官,治下有人去上报疫情,本是严重之事,你不查不问,便要打人板子,赶人出去,阻塞言路,致疫情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控制,你这是严重渎职!这是打你的第一个原因。”

    孔铁新睁大眼睛,他是来讨好的,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反倒被打得死去活来。

    “第二个原因,是你听说本府在此,就匆匆而来。本府是为了疫情来此,你明知此处有疫情,不带人帮忙,不带物资前来援助,光为拍本府马屁而来,如此捧上欺下,本府是要打醒你!这两个理由,你服是不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竟有眼无珠,敢拿景公子去打板子。但是这个原因是不方便拿到台面上说的。

    “是……是……”孔铁新泪水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噎道:“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既然知道错了,现在立刻马上回你的县衙去,召集县里医馆的大夫前来帮忙,收集药材物资,有多少运多少过来。”

    孔铁新想说他屁y股疼,但是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是,下官立刻去办。”

    桌上的饭是热的,他从县里匆匆赶来是为了讨好府台,当然也没担心过会吃不上饭,但现在受了板子,而且府台大人发了话,叫他即刻动身。

    他也只能即刻动身,至于饿?现在谁还顾着。

    天黑了?

    那也得走,什么叫即刻?这两个字他是不敢违背的。

    在两个随从的扶持下,他终于出了府门,但是怎么也爬不上马,最后还是两随从把他抬上去的。

    可他也坐不了,只能伏在马背上,马儿快一点,他就哎哟直叫。

    镇长府管家亲自送出门的,看见他们威风而来,狼狈而去,在地上啐了一口:“叫你作威作福,遭报应了吧?”

    隔离点在三天后建立完成,重疫病人在东面,轻疫病人在西面,大夫已经扩至十人,加上夏文锦,十一个。

    看似很多,但是人手其实还是不够。

    张建堂收买宋黑子,大岭村的村正抓住宋黑子一众后,便送到镇上由镇长定夺,恰好尚景望来了,后面王伯劳自然把这事报告给了尚景望。

    尚景望大怒,宋黑子一众虽已经被村民暴打过,尚景望让人打了他们五十板,扔进牢里。不要说这帮刁民平时就为祸乡里,现在时疫关键时候,更不容他们捣乱。

    等到疫情结束之后,再行议罪。

第244章 重疫区

    宋黑子这伙人拿钱办事,唯利是图,现在发现问题大了,哪里会保密?

    尚景望随便一审,他们就把张建堂收买他的细节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宋黑子众人不是主谋,尚且下狱,张建堂买凶意图杀人,自然更是不能轻饶,也一并被下了狱。

    虽说疫情关键时候,多一个大夫就多一份力量。

    但是对张建堂的人品,谁也信不过,觉得还是把这种人下到大狱里更安全。

    大夫人手不够,好在孔铁新被打了一顿板子之后,不敢违抗尚景望的命令,连威胁带恐吓地把县城医馆里的大夫和药材都征用了。

    那些大夫怨声载道,但是迫于县令的淫威,只能服从,孔铁新不管有用的没用的,把那些药铺的药拉了两马车过来。

    据说为了亲自前来表功,大热的天,他硬是在屁y股上包了四层,卧在马车里一路赶来的。到了之后,他也不敢跑去隔离点,就直接拉到王伯劳的家里。

    尚景望对他这种既要跪舔,又怕死,瞻前顾后,却又削尖脑袋钻营的做法是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得跟他计较。

    尚景望这两天亲临现场,才发现现在病人多到超出他的预料。而且染病速度快。

    皇甫景宸去往怀南府时,染病的人还不多,甚至还挺隐秘,夏文锦刚开始都不敢十分确定。但现在,每个村子都有几十个了。

    还有那些可能已经染上,只是暂时没有被排查出来的。

    不过,驻军已经调来,隔离点已经建好,便已立即开始使用,如今已经住了两百多人。还在排查整个望山镇所有人,若有已经染上疫症的,便立刻送到隔离点。

    隔离点染病者聚集多,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夏文锦每天组织大夫们熬上一锅清热解毒,增强体质的汤药,让他们每人喝一碗,那药虽不能完全阻止传染,但至少会好些。而那些排查的兵士,或是守着隔离点的人,也会每天进行检查。

    隔离点里每天早晚会进行一次熏艾消毒。

    清晨或黄昏时,干艾草的香气在整个隔离点飘散,也是大夫们用晚膳的时候。不过他们的晚膳十分简单,而且吃完后立刻就投入到看顾那些疫病者。

    哪怕现在大夫数量大大提升了,但真正医术精者少,很多来的人只能帮忙煎药打下手。

    夏文锦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皇甫景宸几次来找她,都找不到人,隔离点就那么大,夏文锦就在里面,但是,皇甫景宸也好,尚景望也好,甚至那些病人的未染病的家属,每天只有一个定点时候可以过来探望询问。

    这点是尚景望的决定。

    便算是来探望,也需要有尚景望专门着人控制着发出的牌子。而牌子的限量是一天十个。

    没到时间,不能探望,没有牌子,也不能探望。

    外面的兵士严阵以待,绝无通融。

    因此,哪怕是皇甫景宸,想见夏文锦一面,也并不那么容易。有时候,甚至三天才能见到一次。

    然而重症疫症那边,一道门关着。便是有牌子,是探视时间,非大夫也是不许进的。

    夏文锦很赞成,一来避免家人担心亲人多次前来增加感染的风险,二来,他们在隔离点也不至于完全与世隔绝,能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尤其是她,和皇甫景宸之间还有别的事情。

    比如她需要的药,取得的进展,比如皇甫景宸那边悬赏大夫的进展,比如那些药材,比如现在村民们是否配合。

    夏文锦既如此上心,皇甫景宸一来悲悯望山镇的百姓们遭遇这种天灾,另外,也希望疫情早点过去,这样夏文锦就不用这么累了。

    最主要的是,他很担心。

    夏文锦一直在染了疫病的病人中间,虽说她自己就懂医,但是身在最危险之地,就算懂医,就一定能避免吗?

    皇甫景宸虽三天没有见过夏文锦了,但是,他前天到隔离点去过,眼前的情形,让他十分担心。

    轻症病人这边还好一点,只是刚刚卧床咯血,有些还有自理能力,有大夫在照顾着,喝了药就能睡着,据说虽然现在没有解疫之方,但已经能减缓发作,让染疫者不至于那么痛苦。

    皇甫景宸从别人口中了解到,那边才真的是可怕。

    病人濒临死亡,呼吸如同抽风箱,咯血能把地面都咯红,好像要咯出内脏。即使是站在很远处,仍然能听见那边大声的咳嗽,那种咳嗽的架势,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几个兵士挡在门前,口中罩着一块厚厚的布,只露出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所有人,防止有人失控往外闯,也防止外面的人往里闯。

    夏文锦多半时候都是在这边。

    这边的病人病情更严重,病后的各种反应更明显,要研制解疫之方,还要照顾他们,尽力挽救他们的生命,夏文锦已经几天没出这个重疫区了。

    皇甫景宸哪能不担心?

    他高薪悬赏下,有几个医者赶来了,另外叫江宁去买的药材,也都运了过来。这些是夏文锦根据初步观察,定下来的一些药材种类。也不知道够是不够,还缺什么。

    皇甫景宸急着见见夏文锦,正好药材到了,便找尚景望拿了牌子,带着药材,来到隔离点。

    这是指名要夏文锦来收的,立刻有大夫去往重症区报与夏文锦。

    皇甫景宸等在门外,不时向里看着。

    去的人也去得太久了,这是走路还是爬?怎么这么慢?

    文锦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好在为病人治病,忙着了?不要紧,他可以等。

    哪怕夏文锦再忙,今天他一定要见夏文锦一面。

    三天了,三天前虽是见了一面,但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两人在极远处目光对视,夏文锦向他示意她在忙,但匆匆进了屋子。

    当初,他与夏文锦准备从这里取道梁州,夏文锦主动要走小路,说是捷径,而后便是遇这里的疫症,算起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十多天了。

    但这十多天,谁也没有闲着。

    这时,重疫处的门开了。

第245章 不见

    皇甫景宸收回思绪,脸上舒展,清俊的眉眼染了笑。

    终于可以见一见文锦,跟她说说话了。

    就算只说几句话也好,让他知道她好不好,让他叮嘱她几句,叫她再是担心,想急切地研出疫方,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然而,门里出来的,只是个四十余岁的大夫,这是尚景望从府城医馆里征集来的一位。

    皇甫景宸上前两步,叫道:“晏大夫!”

    那晏大夫对皇甫景宸拱手行了一礼,道:“黄公子,夏大夫说他正在忙,这些药材叫我清理列清单,与黄公子交接!”

    皇甫景宸不禁一怔,道:“他在忙?连出来交代一句的时间也没有?”

    晏大夫道:“夏大夫是这么交代的!”

    尚景望来的第一天就对所有大夫说过了,这里一切大夫归夏文锦调度,刚开始见夏文锦是个连弱冠都没有的少年,在大夫这一行,越是年长越是受人看重,夏文锦实在太过年轻,不免被一些大夫轻看。

    他们生恐夏文锦只是一个借着府台大人的官威而颐指气使的门外汉。这种门外汉指导门内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过。

    不过后来,他们看见夏文锦的行为后,便慢慢打消了这个想法。

    尤其是夏文锦不避辛苦,不怕染疫,对那些病人细致照顾,语气温润,态度谦和,毫无架子,甚至凡事都亲历亲为,不怕脏,也不怕染疫症。

    他们发现,夏文锦并不是做秀,她是真的在关心那些病人,因为在做秀和真心,还是能从细微处看到区别的。

    有人亲眼看见一个病人咯的血吐之不及,喷在夏文锦的衣摆,把他一件青袍衣摆都染成红色,但夏文锦毫不在意,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反倒关注着那疫症病人的反应,努力帮他减轻痛苦。

    这种态度,先不论医术如何,便是人品,已经可见。医者仁心,在她身上体现得这般淋漓尽致。

    哪怕在众人眼里,她仍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大夫们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抵触。

    夏文锦虽是负责调度他们所有人,但是她既不颐指气使,也不会恶语相向,哪怕刚开始不服她,对她恶语相向的人,她也不会刻意针对,只是平等视之。

    她理解这些大夫心中对重疫区的害怕,让他们在重疫区轻疫区进行半天轮值制,每三个时辰一换,她自己也在其中。

    不,她不在其中。因为她一直在重疫区。

    后来,夏文锦展现了自己精湛的医术之后,这些大夫更加惭愧了,没想到这少年不止有医者仁心,更重要的是,他的医术也比他们高出许多。的各方面都强出他们,只有年龄比他们弱的情况下,他们才真正从心底里折服了。

    他们都听夏文锦的。

    这段日子,夏文锦每天累了只打个盹,又继续,这样的高强度连轴转,原本是如画般的少年,也变得憔悴了几分。

    皇甫景宸道:“我要见夏大夫,有些事情想问他,烦你跟他说一声!”

    晏大夫是随着尚景望一起来的,尚景望对皇甫景宸的态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当下道:“那黄公子稍等,我去跟夏大夫说说。”

    皇甫景宸焦急地等在外面,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晏大夫再次出现,他对皇甫景宸摇摇头,道:“黄公子,夏大夫现在正在诊治病人,没有空。他说叫你早点离去,这里毕竟是疫病区,不安全!”

    皇甫景宸看着晏大夫,他的眼睑低垂,看不见眼底的情绪。按说这时候,话已经说得清楚,皇甫景宸就应该要走了,晏大夫也准备转身回去重疫区了。

    但是皇甫景宸不想就这么走了。他坚持道:“我今天必须见到文锦,既然他不出来,那我进去!”不知为何,此刻想见夏文锦的心尤其强烈,甚至他心中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文锦为什么不见他?

    他是带着药材来的,这些药材,五天前夏文锦还说希望能快点运来,有了药,病人才有希望。

    现在药到了,她却不敢出来一见了。定是有什么事。

    但是,是什么事呢?

    忙?在诊治病人?

    这些都不是理由,因为她一直在忙,一直在诊治病人。只是出来看看药材,看看他,怎么就没有时间了?

    晏大夫一怔,回过身来,劝道:“黄公子,这里是重疫区,现在还没有疫方,里面十分不安全,不能进!”

    “我只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黄公子,没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赶紧离去吧,这里多待一刻都不安全。”要知道,他们在重疫区里,虽然每天都喝药熏艾等各种防治,也还是心中惶然,怕被染病。

    皇甫景宸道:“我必须进!”

    说着,他就要往里走。

    晏大夫急声喝道:“黄公子,你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连前天连一个大夫都染病,如今都躺在床上了,你既没喝药,又没进行预防,万一染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说有大夫都染病了,皇甫景宸的眼眸又沉了,这说明疫情又重了。

    五天前夏文锦跟他说过,疫病在极力控制,那些染病的人也在紧密的观察之中,针对他们的症状在不停地调整药方。

    如果药材早到,或者能多进行一些试验,早点研制出真正解除疫情的药方。

    那时,她还挺乐观。

    现在连大夫都染病了,显然药方没有研制出来,或者研制出的暂时还没有效果。

    而且,前天染病就躺在床上?这说明染病已经好几天了。

    因为夏文锦跟他说过,这疫症最先染上时,心脏处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红点,而后变得绿豆大,黄豆大,一点点大起来,直到豌豆大时才会发病,发病后还能行动,到鸽蛋大时才会卧床不起。

    这些大夫不是常时在重疫区,尚且染了病,那文锦呢?

    皇甫景宸知道他心中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他担心夏文锦。

    如果说刚才只是试图让晏大夫同意,现在,他已经决定了,进去,进去看文锦一眼,确定她没事。

    见他就要往里闯,晏大夫急忙道:“快拦住他!”

第246章 你说

    外面守着的四个兵士也赶紧的过来阻拦,但是一来皇甫景宸身份特殊,这些兵士也知道,有些束手束脚;二来,皇甫景宸的身手,又岂是这些兵士们拦得住的?

    皇甫景宸只是一侧一绕,一个转折,就从他们身边过去。

    众兵士急忙追,晏大夫也叫道:“黄公子,不能啊。这里是重疫区,危险啊!”

    皇甫景宸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他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想见到夏文锦,哪怕只是见一眼,确定一下夏文锦没事,他也安心。

    于是,在重疫区,在平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病人咳嗽的声音的地方,出现一个奇怪的场景。

    一个月白色锦衣的少年在前面健步如飞,晏大夫在后面赶得气喘吁吁,四个兵士留两个守门,另两个也跟了进来追人。

    不过,晏大夫摆手叫兵士们出去了。

    皇甫景宸参与过隔离点的建造,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晏大夫跟不上。

    晏大夫试图相劝:“黄公子,你快出去吧,这里不能闯啊!”

    皇甫景宸道:“我见过夏文锦就走!”

    这边正一个追,一个跑,引得别的房间里都有人探出头来时,西面一间屋子门开了,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皇甫景宸脚下一顿。

    文锦出来了。

    才三天不见,又瘦了一圈,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好像罩住了满天的星辰,亮而平静。这定是没有好好吃东西,没有好好休息。

    皇甫景宸走过去。

    夏文锦站在门口,道:“不是跟你说我这边抽不开身,叫你跟晏大夫交接的吗?晏大夫会列清单给我。”

    皇甫景宸走了几步,还要走时,夏文锦拦住他:“别再往前了,你赶紧离开!”

    这时,他离夏文锦还有一丈多的距离,这么远远的看着,夏文锦身形单薄,站在门边,皇甫景宸鼻子有些发酸,道:“想见见你!”

    夏文锦展颜一笑,道:“这不是见过了吗?好了,你快走吧。”

    皇甫景宸看着她璀璨的笑脸,有如烟花一般美丽,她的头发随便用银簪一束,一身青衣,哪怕脸容有些憔悴,仍是那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觉得他看不够,可是,夏文锦却不断地催促他离开。

    皇甫景宸嘴唇抿了抿,道:“文锦,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有点忙啊!”夏文锦露出一个无奈又安抚的笑容,道:“三天后你再来,到时候说!”

    “不,我要现在跟你说!”皇甫景宸脸容严肃,“是关于这次疫病的!”

    听说是关于疫病,夏文锦便松了口,道:“你说!”

    皇甫景宸摇摇头:“事关重大,还是找个地方说吧!最好是能找间屋子,不会有人去的,我怕被人听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是不想在这里被人听见的意思了。

    夏文锦看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打了个突,不会是什么重大的事吧?皇甫景宸这人家教良好,行事端方,多半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的君子之风,他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只怕事情不会小。

    夏文锦想了想,道:“也行。不过,你在这里毕竟不能待久,有手帕吗?”

    “要手帕干嘛?”

    “把你口鼻遮起来,遮得严实一点。”夏文锦解释道:“重疫区的疫情传染源有很多,目前虽是防控之中,但难免有疏漏,防止呼吸之中吸入,先把口鼻遮了,出去之后,门口药缸中的汤药再喝两碗,虽不是一定能预防,但是有一些效果。”

    皇甫景宸没带手帕,他干脆一弯腰,将衣衫下摆撕下长长一幅,把口鼻一遮,在脑后打了个结,道:“这样可以了吗?”

    夏文锦看他干脆利落的动作,不禁好笑,点头道:“好了。”

    看到她眉眼间的笑意,皇甫景宸的心情也好了些。

    夏文锦走出门,朝右前方一指,道:“那边有间屋子,是我休息的地方,去那里。”

    皇甫景宸道:“走!”说着,他当先就走,脚步还挺急。

    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夏文锦心里又有些担心了,他在外面是又听到什么消息,还是又见到了什么?

    这个隔离点的病人已经很多了,现在数百人了,以至于隔离点又扩了两次,幸好选的这里位置大,能有扩充的地方。

    如果外面有更不好的消息,难道上辈子的历史要重演?

    她这般努力,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吗?夏文锦的心情有些沉。

    想到这里,她不觉加快了脚步,但即使加快,她也离皇甫景宸还有五六步的距离。

    皇甫景宸推开那扇门,夏文锦随后也进来了,想到皇甫景宸说的话可能很重要,她将门关上。

    皇甫景宸打量着这间房。

    空间很小,比客栈的房间更小,一张床,一张桌,十分简陋,桌子上放着不少写满字的药方和一些计算方式。

    很显然,夏文锦是在这里推演过解疫之方。

    那么厚厚的一叠。

    她平时都在照顾疫病患者,这推算之方,都是挤压休息时间得来的。

    皇甫景宸把那叠药方拿起来,看着这叠厚厚的方子,看着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字迹,皇甫景宸转头看夏文锦。

    夏文锦正好迈步进屋,她冲着皇甫景宸笑了笑,道:“算了许多种,已经越来越接近了。重疫症者还没有良好的方案,但已经得到比较好的控制!至少没有更加恶化。”

    皇甫景宸觉得鼻子发酸,问道:“这些天,你都是这么熬着,才把你熬到瘦了一大圈?”

    夏文锦伸手摸摸脸,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瘦了一点儿,等这里事情结束,很快就能恢复了。”

    她抬眼看皇甫景宸:“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什么事?现在外面的排查进行得顺利吗?排查到的人多不多?”

    皇甫景宸看着她不说话,夏文锦奇道:“怎么了?”

    “这么久没见,一见面你就只问疫情?你就不问问我?”

    夏文锦看着他的语气还有点小委屈,不禁失笑,道:“看见你好好的,不用问啊。”

    皇甫景宸道:“那你呢?你好不好?”

第247章 没有什么不同

    夏文锦笑着道:“你不是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除了瘦了一些,哪里也没变。”

    皇甫景宸仔细打量,她的气色看起来似乎是还不错,之前的担心散去,他心里略略安定,道:“你虽是医者,但是每天在重疫区,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叫别人不要轻易到这边来,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防预?”

    “有啊!”夏文锦道:“我们每天也会喝汤药,也会互相把脉。”

    “可是你们还是有一个大夫发病了!”皇甫景宸的声音里不掩担心。

    夏文锦一怔,这件事他怎么知道了?她道:“谁说的?”

    “晏大夫都已经说过了,你就别想继续瞒我了!”皇甫景宸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要避重就轻。

    夏文锦目光一动,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想过要瞒你,那位大夫身体较弱,刚开始发现不及时!”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文锦道:“目前在卧床,有人专门照顾,和所有的重疫病人一样!”

    皇甫景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也就是说即使是大夫,也是不能避免的,即使是大夫,病情严重了,也和那些重疫病人一样?”

    夏文锦好笑地道:“都是人,哪有什么不同?”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张,似是又想继续研究一下。

    皇甫景宸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那你还不跟我走?”

    “为什么要跟你走啊?现在疫方还没有研制出来,病人还在增多,缺人手!”

    皇甫景宸眼里闪过怒色,道:“缺人手你就可以不要命吗?我已经着令人去重金悬赏医者,缺多少人,我自会找过来。但是你不能待在这里了。你再待下去,我不放心,万一……万一……”

    他说不下去了,这种不吉利的话,他不想说出口。

    夏文锦看着他急切的眼神,那份怒色那么明晰,他冲她发火,她却无法生气。

    她明白,皇甫景宸也是担心她。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不能抽身,也不想抽身。

    她安抚地道:“黄兄,你放心,虽然大夫了也会染病,但是染病的可能性很小。你看,我们这么多大夫,不是只有一位染病了吗?”

    那么多位?她是当他不知道吗?尚景望带来的,征集来的,加上孔铁新抓来的,不到二十,而且,这些人医术参差不齐,还大多在轻疫区,在重疫区的又哪有多少位?

    哪有像她这样,一直在重疫区,连临时小憩的房间,都在重疫区这边。

    夏文锦又想起一事,她轻轻拍拍皇甫景宸的手,示意放开她的手腕,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

    夏文锦沉吟了一下,才道:“北郡的郡守,不知道尚景望是否熟悉。你出去之后问问他,叫他防着此人!”

    “防着此人?为何?”皇甫景宸对北郡郡守并不熟悉,不过为了了解尚景望之时,对他身边的所有关系都梳理了一下,才知道庾世奎的大致情况。

    夏文锦年纪也不大,还是江湖人,怎么直接提到北郡郡守?

    夏文锦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他无凭无据,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未必重合。但是,下那样暴戾且无情的命令,将百姓视为草芥,现在解疫之方还没有研制出来,染病的人还在增多,若是这消息传到了庾世奎的耳中,很难保他不会再次下同样的命令。

    她斟酌道:“身在高位,最担心的,大概是大乱子。黄铮,我问你,若是此间疫情控制不了,会有什么现象?”

    皇甫景宸急道:“控制不了?文锦,是不是……”

    夏文锦看他还急了,忙道:“不是不是,你别急,我们这不是在假设任何可能的状况吗?我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是,现在暂时还没有结果,在外人看来,只有越来越严重的疫情,我们的努力和辛苦,现在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你若是庾世奎,你会如何?”

    “自是赶紧调医调药,身在更高之位,有更大的权力,也有更多便利,可以比我们做得更好!”

    夏文锦看着眼前俊朗如画的少年,他目光干净,眼神纯澈,眉宇间是清朗正气。凛冽清澈,这样的少年,真是让人想不生好感都难。

    她失笑,摇摇头道:“你不在那个位置,所以你心忧的是人命。你再想想,如果你在那个位置,你更担心你头上的乌纱,或者说,你想升官加爵,你会如何?”

    皇甫景宸看到夏文锦眼底的轻笑,这笑意有几分包容,有几分诱导,有几分鼓励……

    这分明是长辈在鼓励晚辈的眼神?

    皇甫景宸心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他沉下心来,但是按照夏文锦的说法去想,如果为了保住乌纱?如果为了更高之位?地方治下出现疫症,自然是要控制,但是什么样的控制,最稳妥?最保险?

    他脸色慢慢凝重。

    虽然在云州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他这次在江湖之中历练得久了,想法已经改变许多。

    公理和正义,有时候并不能看见。

    人心私欲,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做出的事情,很多时候都超乎正常的想像。

    那个庾世奎,有安宁侯在身后做靠山,行事一向有些偏激,不过传出来的话却是雷厉风行,决断如流!

    若是他的决断是……

    皇甫景宸抬眼,道:“你早已想到一切可能了?”

    夏文锦微微摇头:“事情既然严重,自得想到最坏的结果。目前你我都在努力,但是很多时候,一些人的努力,并不能影响高位者的决定。甚至,在高位者看来,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

    皇甫景宸也听懂了。

    他道:“我明白了,我会去处理!”

    夏文锦看了他一眼。

    她到现在,仍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当然,她没有去问,因为她觉得两人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该去探问对方的一切,朋友交心便可。

    不过此时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还有眼中的自信,她在心中将他的身份在原有的猜测上再拔高了一些,也许,他也是官宦之家子弟?

第248章 不信

    但是夏文锦仍然没有过问。

    不管黄铮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不是重点。

    以前的重点是,去了梁州,拿到玉佩,他与她便会分道扬鏣,从此陌路。

    现在的重点是……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中气,面上却丝毫不显,语气温和而恳切,道:“黄铮,对不住,因为我的坚持和任性,把你也拖到这件事情中!我想过了,北郡郡守位高权重,主理一方,即使你出身富贵,怕也不能相抗,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这是我考虑不周,此事你就别管了,你还是按原定的路线,去梁州吧,玉同郡,找琉璃阁的阁主,报上我的名字,从他手中拿回玉佩!”

    这方法未必有用,她没有去,玉佩未必能拿回,但是,也只能一试。再说,能让皇甫景宸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皇甫景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要赶他走了?

    他道:“至少拿到玉佩之前,我不会一个人先走!”他心里想的却是:“你在哪,我在哪!”

    夏文锦:“……”

    拿到玉佩之前?她现在怎么去拿玉佩?

    当初也是为了解开上辈子的疑惑,将玉佩送去琉璃阁,谁知今日,却是这样的一个局面。面前少年眉宇清朗,有如画卷,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本不该卷入这件事中。

    如果改变不了上辈子的结局,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岂不是被她所拖累?他本该有精彩的人生!

    就当她是良心发现吧!

    “玉佩你可以一个人去拿。”夏文锦试图说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得开身!这里太危险,你不应该在这里!”

    “在你眼里,我是趋吉避凶的人吗?”皇甫景宸凝视着她:“你能为那些百姓做到的,你觉得我做不到?你能为他们着想,你觉得我不会?你有悲悯之心,有纯善之念,是不是觉得,我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甫景宸幽幽地道:“你有你心中的坚持,我也有我心中的坚持!我们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你要治病救人,我不会阻止;我要略尽绵力,你也不要阻止!可好?”

    夏文锦看着少年脸上似乎有些受伤,心里苦笑一声。

    这么久的相处,她知道皇甫景宸心地仁厚,哪怕被她算计戏弄,被她骗过之后,他寻到她,明明可以让她吃尽苦头来报复,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正因为他这份仁厚纯善,夏文锦才不想把他拖进来,只是现在,好像已经没办法改变了。再说下去,有些事情便已变了,她改口,歉意地道:“是我想得拧了。那你着紧去处理吧!疫区之内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外面的事情,就只能都拜托你了!”

    见她终于不再赶自己走了,而且,她眼神中的歉意立刻击散了他心中小小的幽怨,他想起闯进来的目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外面的事我会尽力。文锦,你真的没事?”

    夏文锦大眼闪动:“我能有什么事?”

    皇甫景宸道:“那你照顾好自己!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去吧去吧,不过下次再来,可不能再闯这边了。”夏文锦点头含笑:“还有,出门后记得喝两碗汤药!”

    她这样细致的叮咛让皇甫景宸心中温暖,他声音柔和地道:“我知道,你放心!”

    夏文锦把他送到门口,见他往外走了,自己便又回到屋中,把门关上。

    关上门的夏文锦哪还有刚才的云淡风轻?她微微拧着眉,按住咽喉处,抑制住一声即将到口的咳嗽。而后极快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可是,那涌动上来的咳嗽感觉还是没有消,想着皇甫景宸已经走远,这个小屋偏僻安静,也不会有人来,终于将没有忍住的咳嗽咳了出来。

    她脚下有些虚浮,冲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想用水压下咳嗽。

    谁知道水并不管用,这一咳竟然不可收拾,越咳越厉害起来。接着,喉中有热意涌出。她极快地从袖中拉出一条手帕,掩在唇边。

    一抹殷红出现在洁白的帕子上,如红梅傲雪,分外显目。

    她唇边现出一丝苦涩,是的,之所以想要赶皇甫景宸走,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时,突然门砰地一声开了。

    夏文锦急忙将手帕攥紧藏到身后。

    门口,少年俊朗的脸上带着关心和疑惑,进门第一句就是急切的询问:“文锦,你在咳嗽?我听见你的咳嗽声了!”

    夏文锦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道:“你怎么没走?”而后,她微笑着解释道:“刚才在想问题,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呛着了!不要紧!你快去忙吧,这里你不能多待!”

    皇甫景宸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转头去看桌面。

    那里的确有杯喝过的水。

    夏文锦笑盈盈,轻松随意的模样,还坐在桌前,顺手拿起了药方,似乎准备研究。

    皇甫景宸心中怀疑:“你真的没事?”

    夏文锦转头一笑:“怎么几天不见,你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要有事还能不跟你说吗?当然是没事呀!快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皇甫景宸走向门边。

    夏文锦背朝着门边,道:“帮我把门带上!”

    这个时候,她压根不敢动,只怕一动就会引发咳意。

    皇甫景宸将门关上了,然后,他向夏文锦走过来!

    感觉不对的夏文锦回过头,看着走近的皇甫景宸,怔道:“你还有事?”

    皇甫景宸看着她,一瞬不瞬:“你在咳嗽!”

    夏文锦眼里掠过一丝慌乱,不过闪得太快,而且她极快地垂下眼睑掩饰了,笑道:“不是说了吗?喝水呛着了。”

    “是吗?”少年的目光中透着怀疑。

    夏文锦笑了,道:“你不是看过了吗?你看,我好好的在你面前!”她感觉那股咳嗽之意已经退下去,站起身来,还转了个圈,以示自己很好。

    “我不信!”皇甫景宸缓缓道:“看了才放心!”

第249章 只是想做英雄

    皇甫景宸说着,缓步走向夏文锦。

    夏文锦诧异:“看?怎么看?你又不是大夫!”

    皇甫景宸不答,一步步逼近。

    顺着他的目光,夏文锦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她不觉退后一步,强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还有正事呢。我也要去看病人了!”

    说着,她试图从他身边过去,离开这间屋子。

    皇甫景宸一伸手就将她的手腕拉住,微微用力一带,急于离开的夏文锦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倒,不过并没有扑到地上,而是扑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她刚要挣开,但是皇甫景宸顺手就点了她的穴道。

    夏文锦急道:“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这种手脚突然不能动的感觉,实在是让她猝不及防。

    皇甫景宸干脆一弯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夏文锦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陪笑道:“黄铮,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虽然我以前骗过你,但是这种事我没有必要骗你。难道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了吗?”

    皇甫景宸抿着唇,看了她一眼。

    见少年目光似有松动,夏文锦又笑道:“黄铮,我也是人,我也不想自己染上疫症,不,我更怕自己染上疫症。我只是想做英雄而已,断不会把自己折进去。你知道我的,吃亏的事我是不做的,所以你还担心我会骗你吗?”

    皇甫景宸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样!”

    她这般古灵精怪,这般狡黠如猫,吃亏的事,她是不做。

    然而,什么事是不吃亏的事?什么事又是吃亏的事?

    占他的便宜,盗他的银钱,他吃亏。

    然而,一转手,她便已将这银子置了房产店铺,周济了净闲母女!

    这难道不是吃亏的一种吗?

    夏文锦再接再厉道:“对呀,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不过是想让人们敬佩我,仰望我,觉得我是他们的神,我能解他们的疫症,能救他们于水火。若是我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如果染了疫症,我会第一个逃开,逃得比谁都快。现在我还在这里,就证明我什么事都没有。黄铮,别闹了,解开我的穴道!你快去办正事,听话!”

    皇甫景宸认真地看着她,却不接话,反而一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少年目光认真,缓慢而坚定,道:“文锦,我知道你会说服我,你说的没错,而且每一句都很有说服力,我几乎就要信了。但不管怎么样,我心中总存着疑虑,所以先委屈你。我若不亲眼看过,确定你真的没有事,我是不会走的!”

    只是想做英雄?只是想让这里的百姓觉得她是神?

    这话怎么能骗得到他?

    她越是急着叫他走,反倒暴露得更多。

    她在慌!

    她在试图尽力地阻止自己!

    为什么要慌?

    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他不过是看一眼,确认一下而已!

    夏文锦本以为已经说服了皇甫景宸,毕竟她这般不愿,皇甫景宸是谦谦君子,他守礼宽仁,应该不会硬来。

    可谁知道,为了怕被她说服,他竟点了她的哑穴?

    突然之间不按常理出牌的皇甫景宸打了夏文锦一个措手不及。她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夏文锦这次是真慌了,她用眼神祈求皇甫景宸不要继续。

    然而,皇甫景宸看到她的眼神时,心中更确定,她有事!

    不然,她眼里更加难以掩饰的慌乱代表什么?

    她不让自己看,她不想见自己,要晏大夫把他打发走,若不是他闯进来,甚至见不到她一面。

    即使见到她,她离他也那样远!

    她一直在笑,笑容清浅而明朗,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她应该是促狭的笑,慧黠的笑,调皮的笑,捉弄人般的笑,或者是怼人时揶揄的笑……

    那样的笑容,是安抚,也是敷衍,对吗?

    皇甫景宸的心也在往下沉。

    她是医者,她的医术那么高明,若连她都有事……

    谁能救她?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不断地说话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担心,同时,也是在向夏文锦解释,他缓缓道:“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若是染了时疫,身上便会出现红点,那红点会慢慢变大,然后会发病!你说你没有事,等我看过了,我才信!”

    “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不信任你,我也不是要违背你的意愿。只是……求一个心安!”

    “文锦,你我虽相识不久,然而,我已当你是我生命之中重要的人,朋友,或者兄弟!我知道我的担心不能凌驾于你的意愿之上。你就当我自私!”

    “你不要怨我……不,你可以怨我。等我看过之后,你是打是骂,我都愿意接受!”

    ……

    他伸出手,去解她的衣。

    夏文锦心中慌乱一片,她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甫景宸的手拉开她胸y前的衣。

    青衫解开,里面还有一件内衫,皇甫景宸没有丝毫迟疑,又伸手解开内衫,然而,内衫解开后,他却猛地吃了一惊,里面还有……

    一层布紧紧地裹在她的胸y前,一层一层,把那里缠得平平整整。

    现在的天气又不冷,为什么要缠着这些?

    皇甫景宸心中狂跳,手停顿下来,他吃惊地看着夏文锦。

    夏文锦此时脸色绯红,心知已经遮掩不了。但在一个少年面前暴露了真实的身份,尤其还是他动的手,她心中也不知是羞是恼,一双眼睛里凝了淡淡水气,朦朦胧胧,幽幽地看着他。

    皇甫景宸也是脸红耳赤,心跳如鼓。

    他的手顿在半空,收回也不是,继续也不是,整个人似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已经不会思考。但是,却又有乱糟糟的东西把脑子里撑得乱如一团麻。

    他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情形。

    虽然这层布并没有拆开,可是他又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少年,自然明白,谁会在胸y前缠这么多布,是为了遮掩什么?

    他手足无措,窘迫而仓惶地道:“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第250章 殷红

    夏文锦无法出声,哪怕她的心在上辈子的经历之中已经练得坚如木石,但是这样的情形,却是完全超出意料之外,完全脱出掌控之中的,她的心情很复杂。

    但不论怎么复杂,也复杂不过皇甫景宸此刻的心情。

    这么久来,他一直纠结,惶然,痛苦,挣扎……

    他以为他出了问题。

    不然,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可现在,他猛然发现,原来文锦……是个女子?

    那他并没有问题,他脱口而出:“文锦,你既是女子,为何一直男装?”

    问完后,他又一拍头,他是傻了,他已经点了文锦的哑穴,怎么会回答他?

    文锦不是男子,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想到文锦现在身处的环境,还有可能……他的心又沉到地底。

    在震惊,慌乱,窘迫,手足无措之后,少年清澈的目光又复沉静下来,其实不论文锦是男是女,他之前该纠结的纠结过了,该挣扎的也挣扎过了,他的本意已经没有纠结于夏文锦的身份,而是她是否安好!

    那么,该看的还是要看,并不会因为中途发现了她的大秘密而停手。他沉声道:“得罪了!”

    白布裹得太过严实,以至于遮住了心口的位置。

    皇甫景宸是为了看她的心口处是否有红斑,虽然无意中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但是他要的结果,还没有看到。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往下扒开看一眼。

    然而,夏文锦实在缠得太紧,皇甫景宸扒了一下,根本扒不动。

    他再次看向夏文锦,看到她羞恼而慌乱的目光。

    他知道,再继续下去,她定要生气。

    可是,若不看过,若不确定,他怎能放心?他避开夏文锦的目光,艰涩地道:“文锦,我知道你定会生气,恼我怒我,但是,我还是要看一看。哪怕你骂我是登徒子!”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扶起她,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寻着白布的结头处,将那层层白布一圈一圈地解开。

    其实他看似镇定,心里也在砰砰直跳。

    他知道这么做不妥,知道夏文锦是女子,他还坚持要看,这便是愈矩了,可是不看过一眼,哪里能放心?

    只要确定文锦没有事,哪怕之后她打他骂他,甚至杀了他,他都认了!

    白布解开了,少女白皙柔嫩的肌肤就在眼前。

    皇甫景宸不敢有半丝绮念,他紧张得手直抖。拉开最后一层布条。

    他低下头去,洁白的肌肤上,一朵殷红!

    皇甫景宸的眼瞳紧缩,死死地盯着那片殷红。

    不是红点,不是绿豆大,也不是黄豆大,这么大一个,足足有鸽蛋大小。

    豌豆大小便将病发,那这鸽蛋大小,是早已病发?

    他吃惊地看着夏文锦。

    夏文锦知道瞒不了了,她别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对夏文锦来说,双重被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这小子揭穿女子身份,还被他看了隐秘之处,她该满心怒火,找他算账才是。

    可是他是因为担心她才会逾矩,才会无意中发现她的秘密。当她已染疫症的事情瞒不住时,她又觉得愧对面前的少年。

    “这就是你今天死活不愿意见我,要派晏大夫把我支走的原因?”皇甫景宸声音哑涩,一字一字,似吐字艰难。

    见夏文锦歉意的眼神和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嘴唇,他回过神来,解开了夏文锦的穴道。

    手脚能动了,声音找回了,这种感觉很好。

    可是,夏文锦却只剩下苦笑,她掩起衣衫,坐起身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不管我有没有染病,这里你本就不应该来!”

    皇甫景宸道:“为何不告诉我?”

    夏文锦此刻已经穿好衣衫,那长长的布条自是没有裹了,其实男装女装她也不在乎,不过是省事方便。

    她笑了笑,道:“先放你也没用呀,你又不是大夫。我自己是大夫,我的身体我知道,你放心,我没事!”

    皇甫景宸看着她不说话。

    放心?

    没事?

    她现在觉得这话还有说服力吗?

    她都已经病发了。

    就在夏文锦起身的时候,皇甫景宸目光触及一片红,他低头,就见床上的那块白帕,上面一块殷红。

    他恍然记起,他不放心她,又折回来,正好听见她的咳嗽声,他推开房门进来时,似乎看见她将什么东西藏到身后?

    后来她被点了穴道,而后被放到床上,这个藏在身后的东西,也便掉落床上。

    夏文锦也看到了,急忙伸手去拿,但皇甫景宸更快一步,已经将那帕子拿在手中。

    那片红色殷红鲜艳,带着淡淡的血腥。

    皇甫景宸眼神凝重是带着巨大的恐慌:“你……开始咯血了?”

    夏文锦从他手中把帕子拿过去,团吧团吧收进衣袖,淡淡地道:“我的身体我知道,相比较那些疫症患者,我的抵抗能力强了很多,你看,我现在还能走能跑。我从自己身上去研究疫方,更直接,更有效,也更精准,相信不出几天,定能研制出解疫之方!”

    她这般的乐观,这般的轻描淡写,这般的满不在乎,让皇甫景宸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几天才能研制成?而这疫症,发病之后,便只有十天的命!”

    自从建了隔离点后,也有了更精准的数据,病人染病多久会发病,发病多久会死亡,都是经过详细记录的,这些数据都会送到尚景望手中,皇甫景宸当然能看得到。

    “现在已经不是十天了!”夏文锦道:“有个病人,活过了十二天!”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皇甫景宸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怜惜,他毫不客气地打击她:“十二天很多吗?”

    不过是多两天而已。

    想到十二天之后,夏文锦可能会……他心中就是一阵恐慌,他猛地站起,拉着她道:“走,你跟我离开这里!”

    夏文锦道:“去哪里?”

    “我带你去京城,找名医!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绝不会!”

第251章 只有六天

    夏文锦扒开他的手,道:“说的什么孩子话,快放开!”

    “我不是在说孩子话!”皇甫景宸不放,又抓紧一些,眼神坚定而沉毅,道:“这里你的医术最好,你都没能找到办法,那便只能去别处求医了!”

    夏文锦叹气道:“可我已经染病了!”

    “正因为染病了,才要带你走!”

    “你忘了,这是时疫,会传染!”夏文锦提醒他:“我们在这里建隔离点,还让尚景望调了兵过来把整个望山镇都控制起来,就是怕有人偷跑出去,把疫病带到别的地方。你我本是建议和发起人,现在难道要先违背吗?”

    皇甫景宸:“……”

    他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们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做了这么多事,本意就是不希望疫病扩散下去,引发更多不可收拾的局面。

    但如果一个染了疫症的人走出去,会再传染多少人?

    夏文锦道:“再说我自己就是大夫,医术虽不是最精,但也超出市井医馆许多医者,我尚且还不能自治,你确定你去找的名医,又能治得了我吗?又或者……”她苦笑一声,道:“你说京城?难道你是想去京城找御医不成?且不说御医不是普通人能轻易一见的,便算能,此地离京城,千里迢迢,六天之内,能走到吗?”

    六天?

    皇甫景宸眼瞳一缩,她刚才说过,病发之后,已经能延至十二天才会身死,也就是说,文锦已经发病六天了?

    六天,只有六天?

    难怪五天前见她时,她只匆匆对自己说了几句话就借口中走了,三天前,她更只是远远地冲他打了个招呼,连近前都没有。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可笑,他还试图从晏大夫的神色中去猜测文锦是不是有事。当时看见晏大夫神色正常,他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起来,他的想法多么简单?

    且不说文锦是女子,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便算不是这个原因,她现在身为整个隔离区的医者之首,医术最精,几乎是那些大夫们的主心骨,若是她染病的消息传出来,只怕那些大夫也都会心慌了。

    文锦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可正因为知道她的想法,皇甫景宸的心才会更疼。

    看着夏文锦笑得毫不在乎,好像对自己的现状没有半丝担心,皇甫景宸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六天,这两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染了疫症的不是他,可是,他却比夏文锦更加紧张。

    他比刚才发现夏文锦是女子时更加手足无措,他呆呆地看着夏文锦,不能带她出去,这里又没有能治时疫的医者,夏文锦和众医们在研制的疫症之方又还没有研制出来,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他看着她,眼神中是满满的担忧和焦急:“既然你不走,那我去遍寻名医,一定让他六天之内赶到。你等我!”

    夏文锦笑着道:“嗯!”

    她明明在笑,而且笑容灿烂而温暖,皇甫景宸却只觉得心中一酸。文锦只是在安抚他,在敷衍他。

    他和她都清楚,寻到名医,那个人会比夏文锦的医术更高吗?就算更高,六天,他能寻到吗?寻到了,这里是疫症严重之地,医者也是血肉之躯,那名医又愿意来吗?

    这番话,显得得这么苍白无力,这是一种无助无奈之下的美好期望而已。

    就算皇甫景宸内心多么不愿,多么想真的寻到那个人,治好夏文锦,但是,这些事,并不是人的意愿便可达成。

    皇甫景宸忽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夏文锦惊道:“你疯了?我有病,会传染的!”

    皇甫景宸不管,不顾夏文锦的躲避和抗拒,将她紧紧揉进怀中,在她耳边坚定而执著地道:“你答应过,会等我!”

    说完,他放开她,转身大步出门去。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夏文锦目送着,她的唇边慢慢浮起一抹苦笑。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她又不是神,接触的都是时疫之症感染者,虽然这病的感染机率很随机,并不是接触之后马上感染,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她接触的那么多,又哪里能保证一定没事?

    不是她不惜命,她也不是为了做英雄!

    只是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看到眼前的一切,身为医者,她无法做到视如不见,抽身离开!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做到抽身离开!

    刚开始发现自己染了病,那颗红点那般刺眼的时候,她心中不是没有害怕。

    不过,害怕过后,也就坦然了。

    在大灾大疫面前,谁还顾得了自己?

    力所能及,无愧于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阻止一次屠杀,去挽救一些性命,这也许是老天让她重活的用意!

    上辈子因她而死的人,皇甫宇轩借她之手而杀掉的人命,或者可以借此次疫情而偿还!

    这大概也是重活一世最有意义的事!

    恣意随心,江湖高远,是她所愿!然而,想到上辈子她制的毒,成为皇甫宇轩杀人的工具;她训练的人,成为皇甫宇轩的死士;她所做的一切,让皇甫宇轩拿去铺了他登基的路,那条路,累累白骨堆成,血染尘沙!

    这也是她的孽!

    偿还旧债,以身相抵,又有何不可?

    至少,她若死去,可以安心瞑目;她若活下来,以后行走江湖,心中不会再背负着那份沉沉的负担!

    她仍在努力研究解疫之方,还有六天时间,如果能解出来,她之幸!如果不能,她之命!她认!

    又一阵咳意冲上喉头,她握紧手心,用力忍住,忍到脸色发红,才终于忍了下来。

    而后,她看着床上的白布条,无奈地摇摇头,再次缠好。而后,她坐回桌前,把那叠医方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后,拿过一张空白的纸,沾了墨,结合之前研制的结果,继续计算新的药方结合方式。

    她也染病的事,之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现在,多了一个黄铮!

第252章 苦涩

    夏文锦不知道皇甫景宸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想着他临走时的眼神,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要去寻名医,访良药,也好也好。

    至少,他会暂时离开望山镇。

    现在疫症的发展,她无法控制,也无法预料。他本是不该被卷进来的人,走了也好!

    皇甫景宸走出重疫区时,脸色沉重,眼神沉凝,浑身如结了冰霜。

    守着门口的四个兵士叫住他。

    皇甫景宸转过头,那发红的眼睛,还有眼里冷凝的气息让他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兵士指着那边放着的汤药钵,讷讷地道:“你从重疫区出来,得喝两碗这个汤药!”

    皇甫景宸想到之前夏文锦千般叮嘱,叫他喝的药,就是这个药吗?

    他一言不发地过去,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那药有些苦,苦得连嘴似乎都张不开了,但是,他却不觉得苦。

    此刻他的心里才真是苦涩。

    喝过药不算,还得在隔壁一个房间把衣服全都换掉。这些衣服会经过水煮消毒,然后再来自取。

    皇甫景宸并不在意这些,他换了一身青布衣衫,便匆匆走出了隔离点。

    文锦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却能为南夏的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他身为皇孙,哪怕这里不是属于云州,但是他皇爷爷的疆土,是他皇爷爷的百姓,他更不能走。

    可他要为文锦寻名医。

    他不能看着文锦在六天后无声无息地死去。

    镇长府邸,把东面厢房特别腾出来成为尚景望的书房,此时,尚景望就在书房里写奏折。

    这也是皇甫景宸提点他的。

    有敲门声,他抬眼,见皇甫景宸站在门边,他立刻放下笔,站起来迎上前,道:“景公子,你这脸色不大好,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皇甫景宸看他,问道:“尚大人可否听过,这世上有什么名医,医术高明,定能治此次疫症的?”

    尚景望看向皇甫景宸,眼中有深深的敬佩,他甚至躬身行了一礼,道:“原来景公子是为了疫症而忧心烦恼!景公子心地仁善,顾念百姓,更亲自以身犯险,此番高风仁德,下官替望山镇的百姓感谢公子!”

    皇甫景宸此刻哪有心情听这些虚的?他阻止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说正事!”

    尚景望这才脸色一正,道:“若说医术最高明者,应该只有京城的御医了。他们是给皇上娘娘主子贵人看病的,个个都是医术高明之人,公子令下官写的第一份奏折不出三天,应该就会到京城了。若是皇上能派一位御医前来主理此事,此地治疫定然有望!”

    皇甫景宸拧眉,京城离这嘉州北郡这般远,不要说那位御医未必有文锦的医术高,便算有,也赶不及。

    他缓声问道:“除了御医呢?”

    尚景望道:“江湖中倒也不乏一些名医,听说比御医的医术更好,不过那只是传说。而下官对江湖中事并不熟悉……只是前段日子,听门下有人闲聊时提到一个人,那个江湖人称圣医,据说死了的人都能救活。但是,无人知其面貌长相,无人知其行踪,更无人知其是男是女,所以,这只是个传说……”

    皇甫景宸刚刚浮现一丝希望的心又凉了半截,他俊眉深锁,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尚景望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又躬身行了一礼,身为皇室宗亲,能为区区一镇与他素不相识的百姓的生死而担忧成这般模样,这样的皇家子弟,真是太少了。

    皇甫景宸的心沉到地底,不过,江湖圣医吗?他还是要去找的。

    江宁被皇甫景宸发放出去购买药材,他心里火急火燎的,终于购买到了一些,他把第一批药材送过来。

    交给隔离点负责人后,他第一时间去见皇甫景宸。

    此刻,皇甫景宸刚好走出镇长府,江宁急忙上前,叫道:“公子,公子……”

    皇甫景宸抬眼淡淡瞥他一眼。

    他的眼神凉而没有焦点,让江宁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道:“公子,属下按单子采购的药材已经到了,是送药材来的!”

    皇甫景宸盯着他看了一瞬,突地问道:“江湖中的事,你熟不熟悉?”

    “这个,也不大熟啊!”江宁挠挠头,道:“公子想问什么事?”

    “名医!”皇甫景宸想了想,又道:“不,神医!”

    名头这种事,毕竟也可以后天生成,这望山镇的时疫,得真有神奇医术的人才能治好文锦。

    江宁又挠挠头,为难地道:“公子,江湖中事属下也知道得不多,不过,天下消息,没有影阁不知道的,您要真想去打听,而且要得急的话,不如去影阁买消息!”

    皇甫景宸瞪他一眼:“影阁在京城!”

    江宁看着自家世子,他想拍拍自己的额头。世子在云州久了,对江湖中的事比他还小白,他解释道:“影阁总部是在京城,但是各地都有分部!”

    “嘉州哪里有?”皇甫景宸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江宁道:“县城,府城,郡城都会有!”

    “怎么找到?”

    江宁看了自家世子一眼,不太确定地道:“巧了,这个我当时听王爷和王妃聊天时,听过一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

    江宁回忆着道:“当时王妃说到影阁,王爷也是问怎么去寻影阁。王妃说若是不知当影阁所在,要寻的话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那就是手执一束鲜艳的花,必须是三十三朵,或六十六朵,八十八朵,九十九朵这四个数中之一,选当地最热闹繁华的街,见人送一支,送完为止。而后,影阁弟子便会主动来联系你!”

    这事怎么听着怎么有些儿戏,皇甫景宸问道:“送完就定会有影阁弟子联系吗?”

    江宁摇头:“王妃说过,这不一定,一来得那地方真有影阁分部,二来得有影阁弟子恰好看见,三来还得影阁肯接单子。而且,就算影阁弟子来联系,也不是正常的联系,影阁还要考查!他们可能用奇怪的方式,或是假扮成路人与你接触,若没通过考察,他们也不会暴露身份!”

第253章 一两一朵

    这果然是儿戏且不靠谱的方法,但是皇甫景宸现在别无选择,他道:“备马,我立刻去县城!”

    可惜母妃不在这里,母妃知道得那么多,或者她连圣医也知道呢?

    江宁忙道:“是!”

    他急火火地赶来,就是来劝公子离开望山镇这个危险之地,现在还没有开口,公子主动离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一溜烟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备好了马。

    皇甫景宸一刻也没有多待,立刻就翻身上马,打马离去。

    江宁追在后面想问句话,还没开口,就只看见一骑绝尘。

    他摇头叹息,神医,哪里去求啊?公子对望山镇的事是不是太过上心了?不过难求也好,易求也罢,只要公子离开这里就好。

    皇甫景宸心急如焚,六天时间如同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大山,他一秒也不想浪费。

    江宁备的马是良驹,脚程飞快,他犹嫌慢,快马加鞭,之前需要一天时间才能赶到的,这次只花了半天时间。

    到得县城,刚刚酉时。

    皇甫景宸立刻就找地买花,打听到有人家中专门种花,他便登了门。

    那是个农家小院,一进门,就见满院鲜花开放,香气馥郁。

    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穿着绿裙,头上簪着一支红花,正在花丛中浇水,见有人进院,她扬起眉来:“你找谁?”

    皇甫景宸道:“我想买花!”

    那妇人笑道:“你一个少年男子,买什么花?莫不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

    皇甫景宸哪有心思开玩笑,不应她的话,道:“给我买九十九朵!”

    他生恐三十三朵发完后,影阁弟子还没有看到,自然是多买一些,多发一会儿,让这花扩散开去,会更大机率会有影阁弟子前来。

    “九十九朵啊?”那妇人眉眼含笑,声音拖得长长,带着一丝娇腻,道:“公子要哪种?”

    “你这院里开得最鲜艳的!”

    那妇人伸出手:“公子真有眼光,一手交钱,一手交花哦。公子,承惠,九十九两银子!”

    这院子在城郊,一个小县城的城郊,九十九两银子怕不都能把她这农家小院一起买下了,皇甫景宸眯眼看了她一眼。

    那妇人大概也知道这价格是很离谱,当下抿唇一笑,道:“公子可莫说我心黑,我这花市,一年遇不上几个大主顾。不过前几天有人来跟我说,要是有人来买三十三朵,六十六朵,八十八朵,九十九朵这个数的,就收一两银子一朵!”

    这四个数字?

    皇甫景宸心中燃起希望,忙问道:“能否请问,跟你说这话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是谁呀?”那妇人笑道:“那天他来我这里说要买花,一文银没出,摘了我十几朵,我找他要钱,他说指我一条生财门路。我本来不信,哪有人买这么多花的?这不,公子恰好来了,想来那人也没有骗我!”

    皇甫景宸:“……”

    没问到想问的消息,他也没空去讨价还价,拿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道:“请帮我取花!”

    那妇人接过,眉眼间带着春风满面的笑意,把银票放眼前看了一眼,收在袖中,转身进了屋,很快就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花剪。

    她走到那极鲜艳的花丛处,剪刀咔嚓咔嚓下去,不一会儿,使抱了一束花递到皇甫景宸的面前,道:“公子,九十九朵,一枝不多,一枝不少!”

    皇甫景宸接过,大步出门,翻身上马,很快奔向县城最热闹的那条街。

    妇人指间押着一两大小的碎银,扬起手道:“哎,还没找您银子呢!”

    但皇甫景宸早已去远。

    妇人慢吞吞地道:“看来也是个心急之人呐!”

    皇甫景宸问了别人,知道县城最热闹的那条街叫雨阳街,趁着此时天色尚早,他立刻奔往雨阳街去。

    到了地方,见人送一支。

    他本是个俊朗的少年,虽然送花这种事有些奇怪,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了,也有人警惕性强,以为碰上骗子,转身就走的。

    那些拿到花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被人送花,一些男子满头雾水,一些姑娘刚开始还挺高兴,毕竟,皇甫景宸是这般俊朗如画的少年,她们心中做着冒着粉红心形的泡,以为得了俊男青睐,只是一转头,却见很多人都有,这少年是见人送一支,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免芳心失落!

    但是转头又想,毕竟这花出自这么俊美的少年,刚才她甚至跟他说过一句话,已经足够她们开心得冒泡泡了。

    九十九朵,从街头送到街尾,很快就送空了。

    看着手里空空,已经没有花,皇甫景宸站在街上,脚步踯躅,一时不知去往何方。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影阁弟子会来找他吗?

    对面来的人,谁会是影阁弟子?会是那个老头吗?还是那个年轻人?又或者,是那个小孩?

    然而,那些人远远而来,又与他擦身而去。

    皇甫景宸如游魂一般走了几步,心里空落落的,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夏文锦的样子,黑亮的眼睛,削减的面容,干净清澈的眼神,还有那殷红血迹浸染的手帕……

    文锦,你不会有事的。

    我一定会寻到圣医!

    他定能救你!

    突然,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这是……

    皇甫景宸心中大喜,猛地回过头去。

    一个摊主憨厚脸:“公子,你能不能往旁边站一些,你挡着我的摊位了!”

    原来皇甫景宸刚才无意识地走几步,正好站在人家摊位前。

    皇甫景宸道:“抱歉!”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举目四顾,满街的人,谁都像是影阁的弟子,可是,他们却都不是。

    皇甫景宸突然想到了件事。

    父王和母妃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常开玩笑。

    母妃爱编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却又说得煞有介事,父王明知道是假的,却听得十分认真,还十分配合地问东问西,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江宁所听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母妃在逗父王玩呢?

第254章 黑指印

    如果这个消息并不确实,他走了冤枉路不要紧,可这意味着文锦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他哪里耽误得起?

    不不不,不会是假的,那个卖花的妇人不是说过,有人对她说若有人来买那四个数字的花,便是一两银子一朵吗?

    哪有这么巧合,刚好是这么几个数字呢?

    与其说他是在说服自己,不如说在自己给自己多找几分安慰。

    正心绪烦乱之时,衣袖被扯动。

    皇甫景宸回头一看,却没有看到人。

    他低头看衣袖,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个子瘦瘦小小,面黄肌瘦,两只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手上全是污泥,刚才就这么拉他衣袖的瞬间,他的衣袖上就沾了几个黑黑的指印。

    皇甫景宸看着他。

    他虽是换隔离点的衣服,但到镇长府准备出门时,又被江宁叫住,江宁建议他换去那身粗布青衣,他哪有心思。但江宁在备马的时候,也顺便把他的衣衫拿来,提醒他既是出门办事,有时候衣衫也是决定成败的因素。

    皇甫景宸一听,自是立刻去换了。

    此刻,月白色的锦衣,衣衫处的黑指印这般明显。

    小乞丐见自己闯了祸,十分害怕,不自觉地后退,看着皇甫景宸的目光里充满恐慌。

    皇甫景宸放缓脸色,温声道:“你有什么事?”

    大概见他语气温和,不像要发火的样子,小乞丐嘴唇嗫嚅,怯怯地道:“大爷,我饿,我想……要点吃的!”

    皇甫景宸叹了口气,众生百态,皇爷爷治下,虽现在也算百姓安居,但吃不上饭的也还有不少。

    他在为文锦的病情担忧,固然心生烦忧,心生期盼;这小乞丐小小年纪,连饭也吃不上,又何尝不是烦忧?他向自己乞讨,也是心生期盼。

    皇甫景宸左右看了看,见右前方有个卖馒头的摊,摊主正把一屉馒头出笼,热气腾腾,香气飘过来,连他都觉得饿了。

    他道:“你随我来!”

    摊主看见皇甫景宸,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公子买馒头吗?”

    皇甫景宸道:“先来一屉!”

    摊主高兴极了,立刻把热腾腾的一屉馒头端上来,白面馒头,一屉共有十个。皇甫景宸拿了一个,示意小乞丐也吃。

    小乞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鼓励的眼神下,拿了一个,馒头还冒着热气,上面两个黑黑的指印尤其明显。

    小乞丐把馒头整个塞进嘴里,只嚼了几下就拼命往下咽,噎得白眼直翻。

    皇甫景宸转头冲摊主道:“来杯水!”一边拍着小乞丐的后背给他顺气。

    等到水来,皇甫景宸把杯子递到小乞丐面前:“喝口水!”

    小乞丐喝了水,总算把那口馒头咽了下去,皇甫景宸再拿了一个递给他,温和地道:“慢慢吃,别噎着,这些都是你的,不够再给你买!”

    刚才噎了一下,小乞丐这次吃得慢了些,但也只是相比较而已。皇甫景宸温声道:“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小乞丐低声道:“三天了!”

    “你还有没有亲人?”

    小乞丐茫然地摇了摇头。

    馒头摊主见皇甫景宸衣着举止不凡,半是讨好半是热情地笑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小黑头是个孤儿,没父没母没亲人。”

    皇甫景宸道:“你叫小黑头?你满八岁了吗?”

    乞丐小黑头努力咽下口中的馒头,道:“我已经十一岁了!”

    皇甫景宸很惊讶,看他瘦瘦小小的样子,没想到都已经十一岁。大概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比同龄的孩子小许多。

    小黑头硬是把九个馒头都吃光了,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皇甫景宸吃了一个,他虽是一早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但哪里觉得什么饿?

    心中有事,又哪会记得这些?

    现在若不是要等影阁弟子来联系他,他甚至都不会有心思坐在这个地方。

    皇甫景宸问道:“小黑头,吃饱了吗?”

    小黑头点了点头,皇甫景宸招手叫来馒头铺老板,问他:“你每天都在这里卖馒头?”

    “是的公子!”

    皇甫景宸拿出一锭十两银子,指指小黑头,道:“每天给他十个馒头,可以吃多久?”

    馒头铺老板睁大眼睛,这可是银子,而且是整锭的银子,平时难得一见,他半年下来,每天卖十五屉,要是能赚到十两,那便是生意很不错了。

    他想了想,一天只要十个,这怕不可以吃七年多?不过,他目光一转,暗藏狡黠,道:“可以吃三年!”

    皇甫景宸淡然,道:“若是三年,每天给他二十个!”

    馒头铺老板一怔,这位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其实也不大好糊弄啊,不过想一想,这十两银子每天十个馒头可以吃七年多,三年,每天二十个,他还是赚了。当下喜笑颜开地道:“好的公子!”

    皇甫景宸看着他喜得眯起来的眼睛,手举银子,扬声道:“诸位,在下这里有十两银子,为小黑头买这位老板的馒头,买三年。这三年里,小黑头每天可以来这里拿二十个馒头!大家请代为见证!”

    众摊主看向馒头摊主的眼神顿时充满羡慕嫉妒恨,纷纷道:“公子真是善心。小黑头这小弃儿这可算是遇上好人了。”

    “也好,省得这小子老是在咱们这边偷鸡摸狗,公子做了一件好事!”

    “老李这是行大运了,一下子赚了十两。”

    小黑头听懂了,他闪着大眼问皇甫景宸:“谢谢公子,公子你叫什么呀?我以后好把银子还给你!”

    皇甫景宸笑道:“不需要你还,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他倒不是不想把银子直接给小黑头让他自己买给自己吃。但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因为长期挨饿,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八岁左右,这么弱小,给他银子反倒是害了他。

    小黑头很坚持地道:“公子,我现在是穷,可是以后我肯定能赚到银子的。你告诉我名字,以后我找你!”

    皇甫景宸意外地看着这小小孩子眼中的坚定,他随口道:“我叫黄铮!”

第255章 黄安顺

    小黑头郑重地道:“我小黑头记住了!”

    这小大人的模样,让皇甫景宸哪怕心情沉郁之时,也不禁露出一丝笑脸,他轻轻拍拍小黑头的小脑袋,温和地道:“你就叫小黑头吗?姓什么?”

    小黑头茫然,但是很快眼睛一亮,道:“公子,我姓黄,我没有名字,公子帮我取一个吧!”

    取名这种事,旁人怎好代劳,不过皇甫景宸听到周围人们的议论,知道小黑头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兄姐,也没有别的亲人,再接触到他期盼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绝。

    或者,帮他取个名字也好,人从有了正式的名字,才有了尊严。

    小乞丐也是人,而且,小黑头看来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想必长大了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若换以前,或者他会选一些光风霁月透着诗意文采的名字,但是,这次望山镇的事给他感触很大。

    他略一沉吟,便道:“人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平平安安,诸事顺遂。你若愿意,就叫黄安顺吧!”

    “黄安顺,黄安顺!”小黑头念了两声,大喜,对着皇甫景宸就跪下去,道:“黄安顺多谢公子帮我取名字!多谢公子给饭吃!”说着,梆梆梆地磕了几个头。

    皇甫景宸将他拉起,道:“别跪了,十两银子不值什么,取个名字也不值什么,别为这么小事就跪,要记得,男儿膝下有黄金!”

    黄安顺用力点了点头。

    皇甫景宸点了点头,冲着黄安顺笑了笑,准备离开。

    他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之前和文锦闲聊的时候,文锦曾说过,一个地方消息最灵通之处,莫过于茶楼和青楼。

    青楼他不想去,就先去茶楼打听打听也好。

    他这边刚要走,一个声音娇媚中透着温腻:“大兄弟!”

    皇甫景宸回头,那绿衫簪红花的女子正扭动着腰肢,向他走来。

    有人低声道:“是莫三娘,她怎么进城了?”

    “这莫三娘自从死了丈夫,四年都不进城门了,听说她家的花烂了都没有人要,偏还每月都种!”

    “这女人可邪门了,钱员外的小儿子见她长得貌美,半夜里悄悄偷进她屋里去想偷香窃玉,这可不得了,竟被她割了小鸟儿给扔出去了。”

    “你说的钱员外是东城的钱员外?”

    “不是东城的钱员外还有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钱员外有钱有势,听说连县太爷都是他家座上宾,这莫三娘去了他儿子的势,他能放过一个寡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知道为什么你没听见这事吗?这事呀,被钱员外自己给压住了不许传。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钱员外不但没有找莫三娘麻烦,还连传都不许传。依我看,动手的或许不是莫三娘!”

    “这话怎么说?”

    “那钱员外的小儿子可是在武馆练过三年功夫的,这些年只要他看中了,糟蹋的小姑娘小媳妇可不少。别人去找麻烦,反倒被他打一顿,加上钱家和县太爷关系好,别人告状也告不灵,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你说这莫三娘一个妇道人家,平时就会种种花,养养草,她能给一年轻男子去势?保不齐是莫三娘那死鬼相公回来了。所以才说,这女人邪门得很!”

    “要是莫三娘一个寡妇,钱老爷会放过她?连钱老爷都不敢追究,这事想一想也知道不简单!”

    ……

    众人的小声议论全都传进皇甫景宸的耳中,不过,皇甫景宸并不在意,因为这些都与他无关。

    莫三娘走路一摇三摆,如风中的莲花,走得煞是好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不过有了钱员外小儿子这事,这些男人即使有贼心,也不敢有贼胆。

    莫三娘直接冲着皇甫景宸走来。

    这么一来,又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这莫三娘是找这位俊公子的?莫不是见这公子长得俊,莫三娘守了几年寡,这心动了吧?”

    “姐们都爱俏,这少年公子长得着实好看,这也不知道他爹娘怎么生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每一样都这么好看!”

    “莫三娘这么邪门,这小公子只怕要倒霉了!”

    “小小年纪,若是被莫三娘那死鬼相公也给割了小鸡儿,那多可惜!”

    “这小公子一看就是外地的,咱们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提醒什么?你敢提醒吗?坏了莫三娘的好事,万一她叫她死鬼相公夜里找上门来怎么办!”

    “你这一说我心里都麻麻的,我还是离得远点!”

    ……

    莫三娘走过来这段路并不远,但是那一路的小声议论却没断过,他们声音压得极小,自以为在交头接耳,还一边关注着莫三娘,不过莫三娘目不斜视,似乎并没听见,他们也就放了心,议论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一会儿,莫三娘就走到皇甫景宸的面前,又叫了一声:“大兄弟!”

    皇甫景宸礼貌地道:“莫老板,你有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姓莫?”莫三娘轻轻一笑,有如花枝乱颤,语气娇软温腻,掩唇一笑,伸指指向那见她走近不再议论的众人,道:“你定是从他们嘴里听到的吧?这么说来,我莫三娘四年不进城,竟然还没有被人忘记呢!”

    她笑得很是轻快随意,众人却反倒不敢与她对视,可却偏偏又忍不住偷偷看她。

    莫三娘问了一句,立刻回归正题,她伸出手,白生生的掌心,躺着一两银子。

    莫三娘看着皇甫景宸,道:“我莫三娘做生意,黑是黑点,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说好九十九朵花,九十九两银,你给我一百两,我便得找回你一两。为着这一两银子,我可是破了四年不入城的例,大兄弟这一两银金贵呀!”

    众人听到这里,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皇甫景宸。

    九十九两银子买九十九朵花?这怕不是个傻子?

    天下哪有花这么贵?就是国花天目莲也不过如此吧?而且那些花,他们记得清楚,是沿路就送了出去,一朵也没剩!

    果真是人傻钱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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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30/ 第一时间欣赏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最新章节! 作者:楚千墨所写的《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为转载作品,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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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精娘子总想毒死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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