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情敌
“你……你竟然对溪山……”
花倾城双目圆睁,难以置信。
连她身旁的白溪山眼里都带上一丝迷茫。
“对,我喜欢白溪山。你不是总想让人说你是好姐姐吗?那你把他给我呀!花倾城,当初,如果你把他给我,我是已经决定要放过你和你的孩子的。就算我知道他是飞升童子,也绝对不会打他的主意。”
花谦语眼中含泪,脸色看起来却仍是十分狰狞。
“不,你……你什么时候……我竟从未发现。你……你也未曾和我说过你对溪山有这层意思啊!”
花倾城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
“你当然不会发现,你只顾着和他风花雪月去了。”
花谦语说完,看向白溪山。
“你还记得吗?我的好姐夫,当初你听闻我姐姐怀了你的骨肉后你做了什么?”
白溪山皱眉,思绪渐渐飘远
那日风和日丽,他和花倾城姐妹在花园中走着。
忽然,花倾城问他想不想做人家父亲。
他自然说想。
花倾城就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孩子,你父亲说很想要你呢!”
他就是这样知道自己将要成为父亲,而孩子的母亲正是他唯一心爱的女子。
那种快乐是无法抑制的。
他当场抱着花倾城转了几个圈。
将人放下来后,他随手在花谦语身上搭了一下,对她说:“谦语妹妹!你看!我要当父亲了!”
思绪到此,白溪山仍是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被花谦语看上。
花谦语却说:“白溪山,你不记得了?你触碰了我的手臂。我……除了姐姐,所有人都不敢触碰我,只有你,只有你!你在我的身上刻下了另一种温度,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白溪山听闻,连连后退。
“不,不是这样的,难道我们所受的这一切竟都是因为我无意中碰了你?墨妍差点惨死在你手上,竟是因为我碰了一下你?!”
“没错!白溪山!就是因为你!谁叫你那么得意!谁叫你那么欣喜!你,我姐姐,还有你们的孩子,甚至后来的白家,后来的云悠城,你们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你当初得意忘形!”
花谦语冷笑着:“知道你为什么疯了这么多年吗?因为你体内神魂互相冲撞。
可你和人证魂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常,为什么偏偏后来就出现了?
那是因为我,我用妖术将你迷惑,随即将自己的一丝神魂和你的相融。
只要我的神魂在,其他的便休想安宁!
我的神魂就是时刻不定的猫,其他的就是四处乱窜的鼠,因此你立刻就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她说着,表情更加张狂:“你疯了,我就去看我的好姐姐。
她刚刚分娩,虚弱无力。我封了她的元神,想要将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杀死,却看见他额头飞升童子的标记。
这个孩子平凡也就罢了,兴许我还能大发慈悲留他一条小命,可他竟有飞升命格!
我当时更加想要杀他,可我又觉得太便宜他了。
刚好当时我已经和宁逑之结盟,便想把这孩子给他。只不过后来发生了意外,这孩子不见了。也算他命大。
至于我姐姐嘛,生完孩子以后竟比从前更加娇艳。
我怎么能看着她这般得意?我将一切告诉了她,想将她打击到自行了断。
谁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牛脾气,不识好歹,不但不消沉,反而想用玉牌将我封印。
幸亏她一直受不得我撒娇认错,最后还是决定原谅我。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弄得很高尚的样子,实际上又蠢又优柔寡断。
从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将她得一切夺走。她美丽的身体,她好听的声音,她所受的赞赏和膜拜……
“当然了,为了公平起见,我拿了她的东西也该回礼给她。我把我的身子给了她,逼她在众人面前现身,非要她用我的声音说话。渐渐的,她像从前的我一样,越来越不喜欢出现在人前。”
花谦语说着,竟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看呐,她还不是跟我一样?!
只要有那副丑陋的身子,怪物一样的嗓音,还不是怯了懦了?天下人都觉得自己最后好,别人都是傻子。
姐姐曾经总是让我不要太过自卑,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等事情到了她自己身上,还不是见不得人一样?!”
花倾城看着自己的妹妹。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眸光流转,最后一切都化为一阵叹息。
“唉!谦语,你错了。”
花谦语猛地将目光射向她:“什么错了?!你又要来教育我吗?难道你不是每天瑟缩在角落,不敢见人吗?”
花倾城语重心长道:“谦语,我不见人,是为了让你忽略我。
只有你不把我当回事,我才有机会去做一些事啊!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在慈母庙,我就不能将水影救出来了!如果不是这样,在阴家,我更不可能将溪山他们救出来。
说穿了,如果不是这样,你早就把我彻底了结了吧?”
“什么?!”
花谦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谦语,其实当初你非要逼迫我去抢阴家家主的位置,我便生了此心。
那时你天天叫嚷着,说如果我抢不到阴家家主之位就要和我互换身子。
其实当时我就已经开始对你防备起来。
后来我没有顺着你的意思当上家主,你果然把我的一切占为己有。
那时候我便知道不能再让自己在你面前光鲜。
谦语啊,你是我妹妹,我怎会不了解你呢?除了不知道你竟爱上了自己的姐夫这件事,其他的我全都知晓。
包括你和宁逑之有了来往,也包括你对我的那些嫉妒和不平。”
“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既知晓,为什么还要每日在我面前装腔作势,锦鸡一样卖弄?!”
“卖弄?!谦语,我何曾卖弄过?!
从小到大,别人对我夸赞,我掉头就走,从不多听一句。
每次不得已要见人,我总会紧紧拉着你的手,郑重其事地介绍你。这是我的妹妹,这是我的亲妹妹!
每次你被人说了什么,就算是笑着,我都能察觉出来。
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为了你,我进过多少人的家中和人家主母据理力争?
你的孩子欺负我妹妹了,要是再这样无理,我就要不客气了!
你又想想,从小到大,我为你打过多少次架?甚至来阴家的客人,只要有欺负过你的,即使是言语上冒犯,有哪个没有喝过我煮的巴豆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夙愿
金月言说这话,杜水萦还有些疑惑。
他手上那果子看起来黑不溜丢的,活像是一块在油里滚了几滚的茅厕里的臭石头,上面还满布一个个瓜子般大小的浅坑,实在不像是什么珍贵之物。
然而奇怪的是,水清然居然真的气急败坏一路追来。
两人急速飞回临渊城,却在城外上空悬住了。
杜水萦俯视底下那一片城,呆呆看了会,忽然瞳孔紧缩,哭了。
金月言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伸手将杜水萦的眼睛蒙住,说:“别哭,先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也许一切都是假象。”
假象?这会是假象?
杜水萦勉强从湿漉漉的指缝中看了看临渊城,便再次哭了出声。
只见临渊城不知何时被夷为平地,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油油水腻腻的黑色植物。
那些植物枝繁叶茂,匍匐在地,将已经被夷平的临渊城封得密密实实。
在那密密麻麻的植被之上,人们的躯体被穿刺其中,这里一块,那里一坨,像是漂浮在黑色海洋上,看起来惨烈非常。
金月言皱眉带着杜水萦继续往下飞去。
下面那些黑黝黝的植物茎条一感应到他们的气息,便簌簌朝他们围了过来。
它们围了过来,也将杜水萦不敢看的东西带了过来。
临渊百姓们零落躯体猛地闯入她的眼。
血肉模糊的躯体上是不整齐的断痕。
断面上的血已经凝固,是柏油般的黑色,应该是生前就被邪气侵入了心血。
杜水萦拼命停止幻想他们死前的凄惨遭遇。
她睁开了眼睛。
一张张熟悉的脸扑面而来。
茶馆中声音最大,发誓要拆医馆的屠夫、那个财迷一般的神婆、包子铺手脚麻利得像长了一百只手的小娘子……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头颅,蓦地俯身呕吐。
那是槟儿的母亲。
半月前,这妇人的孩儿刚好,就去了隔壁帮着李信的母亲操持家务带孩子。
这样的一个人,死了,身首异处,零落得像是被随意掰开、扔在草地上的包子!
杜水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金月言看着她,眼里眸光流转,全是疼惜。
但他还是一言未发,只停在空中观望了一下,便迅速带着她朝一栋三层小楼飞去。
那是医馆。
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城中,唯有这楼还在,虽被那些黑色泥沼般的植物压得摇摇欲坠,却依然坚强矗立着。
金月言在楼边顿了顿,见一条条黑色藤蔓正跃跃欲试朝他们卷来。
他眉头一皱,刚想出手,却见一道彩光发出,那些藤蔓顿时停住了,缩了缩后便被火烫着一般朝后退去。
怀中传出杜水萦的哭腔:“月月,快进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金月言看着那些在黑色海水般藤蔓中漂浮的残肢,将抱在杜水萦后心的手紧了紧,一跃将她带入屋中。
屋内一阵银光,着实刺眼。
杜水萦感应到光线的变化,轻轻睁开眼睛,一个银光闪烁的阵法出现在她眼前。
阵外守着一圈白衣少年,阵内躺着水衡、墨妍还有她和金月言的肉身。
她惊呼到:“怎么是你们?”
原来那几位白衣少年,正是白家那群小修士,只不过少了个莫念辛。
为首的明钦一边源源不断朝那阵中输入灵力,一边道:“杜师傅,你和你身边这位大哥帮忙驱赶上面那些杂草,我们要护住水家主和这男童,丢不开身。”
杜水萦忙问道:“谁叫你们来的?你们师傅呢?”
明钦道:“师傅身体不适,只派我们来保护水家主。快!杜师傅,再不清除些外面的杂草,这屋子怕是撑不住了!”
杜水萦看着这群熟悉的修士,居然觉得事情或许真的没那么糟糕。
她顿时信心大增,对金月言道:“月月,走!咱们出去除草!”
金月言伸出手指在她身上画了个护身诀,道:“你先去,我稍后就来,注意安全。”
杜水萦什么也不说,飞出门外,对着一丛黑色长茎便是一道灵力砸去!
那一小撮藤蔓被她的灵力冲断了,落在地上。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道:“这些草生命力不怎么强嘛!好,就让我一次性将它们拔光。”
谁料,正当她对付另外一丛藤蔓的时候,那原本已经被淹没的断茎居然重新冒了出来,而且越长越高,越长越长,且动作似乎更加灵敏和刁钻,气势汹汹朝她围攻过来。
杜水萦不料这东西如此难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邪火,闭眼召唤,手中捏了一把烟灰状的东西向四周洒去。
“你们这些杂草烦死人了,今天就给你们来点除草剂,看你们还嚣张!”
她打得热血沸腾眼见那些藤蔓迅速蔫为一根烟灰色的死枝,心中升起报复的快乐!
“来啊!都来啊!你们这些让人作呕的东西!我要夺你们的灵,抽你们的魂,让你们零落成泥土,给临渊城的百姓陪葬!”
滔天的怒火在她心中升起,她在空中舞蹈一般,邪笑着将手中的粉末朝四处扬去。
如果不是金月言出来将她制止,她完全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失控。
嗜血的笑意还挂在她的嘴角,金月言紧紧抱住她,朝她的唇亲了上去。
杜水萦一愣,陡然清醒。
金月言停止亲吻,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道:“冷静下来,小萦。”
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的手握住,牢牢扣在自己腰上。
杜水萦定定地看着他,任由他轻抚自己的脸,任由他在自己背上哄小孩一般轻拍,只淡淡道:“你找死么?”
金月言双眼一眯,原本摸着她头发的手猛然停住,道:“杜水萦,你不要吓我。”
杜水萦聚起一道灵力朝他击了过去,生生击中他的胸口,将他拍开,从他怀中完全脱离开来。
她杀红了眼,道:“滚开!不要妨碍我!还是说,你和这些杂草是一伙的?”
金月言弓着背捂住胸口,定定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杜水萦,忽然朝地上直直落了下去。
与之千里之外的武鸣城,白溪岩卧在榻上,忽然坐起,侧身将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夙愿(二)
杜水萦已经猜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不过她想错了。
水影告诉她,宁逑之那天将墨妍带过去之后,活活将他的神魂抽了出来。
听到这里,她差点心疼死。
神魂离体被迫的感觉,就如同将脊髓生生抽出,到最后才会失了神智。
在那之前,被抽神魂的人先是无比疼痛,随后心中空荡无所依,那种寂寞和恐惧,会将一个正常的大人逼疯。
墨妍那时还只是个六岁孩童,难怪每日不睡,战战兢兢只知道防着。
她忍不住问水影:“宁逑之为什么要将墨妍的神魂抽出?”
水影冷笑一声:“不知道啊!不过我现在差不多知道了。估计宁逑之早就知道了墨妍有飞升的命格,要将他神魂抽出,细细研究,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特质才能飞升。”
“这……”
杜水萦觉得匪夷所思。
她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难以置信,连连摇头。
“怎么会有这种人……到底是谁说的墨妍有飞升的命格?飞升不是修炼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能达成的吗?难道真的有命运这一说?”
“兴许是有的吧!天下修士那么多,最后飞升的有几个?难道那些人的修为就有多高?
就拿宁逑之的父亲宁端衡来说,飞升之前只是个八阶修士。当年他飞升的时候,世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水影噘嘴道。
杜水萦又吃了一惊,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从黄华庆所知晓的来看,宁逑之确实是个八阶修士。
一个没有满阶的修士居然飞升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也就是说,不管墨妍是飞升童子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这消息还是可信的?”
“不知道。但是为了飞升,只要是个修士都会相信。”
“也对。修炼辛苦,考验身心,天下修士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嗯。”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当远方传来墨妍的欢笑声,两人才又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出来。
只不过杜水萦是咧嘴笑得一排牙都露了出来,眉眼弯弯,温和婉转。
水影是嘴角一撇,眉眼上挑,让杜水萦立即就想到她是不是又要去戳墨妍的脑壳子。
杜水萦忍不住问她:“喂,丫头,你明明很喜欢墨妍,为什么总是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
水影轻嗤一声:“我?喜欢那臭小子?这世上还没有我水影喜欢的小孩。天底下的孩子都烦得很,叽叽喳喳,又傻乎乎的,谁会喜欢!”
杜水萦淡淡笑道:“就当你说得对吧!可我觉得墨妍挺好的,虽然胆小,却从不咋咋呼呼,有时候吓得要死,也就哭一哭,若是叫他上前,他也不会临阵逃脱。”
“就那样吧!墨妍比别的孩子见的恐怖的事多,也就和正常孩子不一样了。”
“也是。”
杜水萦看着远方墨妍的小小身影,又有些心酸起来。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马将这阵心酸击退,差点让她跳了起来。
“不对啊!水影!你方才说你是神魂出窍,依附在墨妍的神魂之上的。但后面墨妍的神魂被宁逑之他们抽出,难道他们就没发现你的神魂也在吗?”
水影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大惊小怪,才事不关己般地说着:“发现了啊,当然发现了。”
“那……”
杜水萦努力按捺住紧张的心绪,双手却已不自觉地在胸前攥紧了。
不想水影道:“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那时候还没有血洗宁家。
你当宁逑之将那么多魔族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在他给墨妍抽魂的时候,这些魔族走狗能够帮他把风,保证万无一失。”
杜水萦扶额:“大小姐,我不是担心宁家的人,我是在担心你啊!他们发现了你的神魂,难道就没有对你下手吗?”
“对我下手?那也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水影双手抱臂,下巴高高扬起。
杜水萦也将头抬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水影这才松了手臂,同时把头低了下来。
“蠢女人,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突然起来的聪明真的很惹人嫌。”
杜水萦不理她,继续看进她的眼里。
她这才彻底垮了,吊儿郎当又咬了一根草在嘴里。
“没错,宁逑之他们发现了我。这也是我后来会血洗宁家的原因。
他们发现我之后,宁逑之竟然用法术将我的神魂和墨妍的分开了。
我趁这个机会让墨妍的神魂归于身体中,又用药物让他瞬间清醒,便带着他逃跑。
但你也知道宁逑之的本事,况且他还有魔族帮忙。没过多久,我和墨妍就被宁家修士们包围了。
我见墨妍如同大病初愈,小脸白得都带了些青色,便怒气横生,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和宁家修士对抗。
墨妍是我一时不察带入宁家的,我仍是想将他带走,因此那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神勇非常,一身灵力汹涌澎湃,似乎不用出来便要自爆一般。
那日宁家在场所有修士连同魔族,除了远远观战的宁逑之,都被我打得七零八落。
就在我以为真的可以将墨妍带出宁家的时候,宁逑之果然朝我飞了过来。
他过来之后,便说什么情啊爱啊,想要用感情打动我。
然而我哪里稀罕什么感情,我只要问心无愧而已。因此我说他是伪君子,说在宁家呆的数月时间是人生最大的败笔,他听后勃然大怒,却不对我动手。
当时我还有些难过,以为他真的是爱我不舍得对我动手。
没想到他突然之间疯了一样,威胁我说,如果我那日离开宁家大门一步,他便杀死在场所有宁家修士,放血入潭,到时候世人都会以为我是个恶毒如蛇蝎之女,让我从此无立足之地。”
“什么?你是说你从未杀宁家人,更不要说什么将他们的血抽干入潭?”
“咳!我平时嘴上喜欢说什么放血放血的,其实最怕见血了。世人都是听信谣言,没想到你也落了俗套!”
水影满不在乎,甚至还嘲笑起杜水萦来。
杜水萦忽然觉得有些冤枉。
不是为自己冤枉,而是为水影。
她痛心疾首,长叹一声:“天啊!你一个小女孩子,本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为什么偏要把放血二字挂在嘴边?”
水影淡淡道:“没什么,觉得这样挺好玩的。”
第一百六十七 成为
“原来林家对于你来说根本已经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牢笼?”
杜水萦道。
“没错,牢笼,时时刻刻提醒我屈辱的牢笼。”
林蔽涔越过杜水萦,看着水影:“师妹,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是林家的人,如果我没有遇到这些事,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活法,便是与你扮作夫妻,唯你是从,逍遥一生。”
水影低下了头。
杜水萦心中了然。
这是水影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表白而低头。
可是没有如果。
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了其他的可能。
而宁逑之已经到来。
他一道灵力将打中林蔽涔的背心,将他猛地甩在地上。
“好啊,林蔽涔,原来你竟和那阴沁娘联手骗我!”
林蔽涔无法站起,却仍笑道:“是啊,宁逑之,你看到了吧?你就是这么没人疼没人爱,你信任的人,不管是我,沁娘还是莫念辛,全都是来害你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宁家离覆灭已经不远了!”
宁逑之冷脸道:“是吗?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这些阶下囚如何能让我们宁家覆灭!”
他话音刚落,众人忽听得远方一片吵嚷。
原来不知何时,人界众多的修士们竟又集结起来,一起朝宁家而来。
一同而来的,还有魔族和仙界的人。
宁家蓄养的仙人已经被俘,宁端衡也没了,宁逑之突然之间便成为孤家寡人。
他一人悬在空中,目光如炬地看向无处不在的包围圈,脸上横肉辄起。
暴风雨就要到来。
他只是轻易用意念便将灵力发出,扫清了地上一大片的修士。
人在此中已经成了最为脆弱的东西。
顷刻间哭天喊地,悲惨叫声直上九霄,然而修士们却还是弹指之间就被全灭了。
仙人和魔族比人族好多了。
再艰苦地劳作了一番之后,他们终于堪堪将宁逑之的风头收住了些。
宁逑之像即将燃爆的炸药一样暴躁不安。
就在此时,原本和杜水萦等人被关的墨妍忽然解开结界。
不多时,数十头神兽呼啸而来。
宁逑之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眼看众仙魔就要将他制住,忽听得他大喝一声:“花谦语,你还在磨蹭什么?!”
话音才落,远方一个血色大镇呼啸而来。
那阵法血光四溢,本就极其冲击人心,偏偏还是个漩涡的形状,所过之处,不管仙魔皆被其吸入,再无生还的余地。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魔尊那张总是阳光明媚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翳:“万童阵?他们真的炼成了万童阵?!”
一听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有些魔族竟不顾魔尊的命令逃跑了。
只有杜水萦等人还有一些誓死不屈的仙人还在苦苦周旋着。
杜水萦呆呆地看着那个大阵,眼泪汩汩而出。
她对水影道:“水影,万童阵既成,那些孩童的神魂便是没救了呀!”
水影也有些怔忪:“没救了,当然是没救了。杜水萦,当初我便让你不要救他,不要救他,你偏要救,现在怎样?我都跟你说了,这个人不值得救!”
“可是……可是……”
可是我见你那么悲伤,可是当初他并没有这么恶劣,可是从医者,不该问病人的出身……
杜水萦想把这些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就是错了。
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为她识人不清。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还会选择救宁逑之。
毕竟当初,在她面前的并非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既然不是该死之人,作为一名医者,怎么可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受苦?
水影还在骂着,语气里皆是恨铁不成钢。
然而她虽骂着,眼里的疼惜却不是不能看见。
杜水萦知道她并非对宁逑之真的没有感情了。
自己在青春年少时第一次爱过的男人,两人一定携手走过许多甜蜜浪漫的日子。
宁逑之外形稳重帅气,有少年相,却有少年没法装出来的沉稳,是水影喜欢的类型。
水影曾说过,就喜欢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男子,比如白溪岩,比如宁逑之。
恐怕以宁逑之的心机,当初一定没有将自己已经娶过妻生过孩子的事情告诉她。
情窦初开之时,本以为是命中注定的翩翩少年郎,到最后,却成为全世界得而诸之的宵小恶棍,水影的心里一定非常非常难过。
杜水萦挨着骂,却十分心疼水影,却听得一人道:“水影,闭嘴,不要怪她!如果当初她没有救宁逑之,墨妍根本就不可能飞升!”
这声音如惊雷一般落在杜水萦心上。
她猛地朝声源处转头,以为可以看见那个她日夜思念的人,却一眼对上了另外一个人。
“明钦?”
她狐疑喊道。
明钦依旧着一身雪白衣裳,御着他那把杜水萦送的彩剑从远方飞来。
他飞到杜水萦身边,抱拳道:“杜师傅,是我,师傅让我过来救你们出去。”
“你师傅?”
杜水萦四处把眼寻找,却仍不见想见的人。
“杜师傅,我师傅在这里。”
明钦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给杜水萦。
杜水萦一见那扇子便流泪。
她们将白溪岩的尸骨放在一边,竟没发现这柄扇子的异处。
“月月,月月,是你吗?你附在这扇子上了?”
杜水萦急忙问道。
她看着那扇子,将它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却仍不见那扇子有丝毫异动。
快绝望之时,她的耳朵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转头一看,竟是那柄金骨小扇。
“小萦,如你所愿,我又要化为金月言了,你开不开心?”
杜水萦气急,抓住那扇子狠狠一掰:“混蛋!混蛋!说的什么鬼话!快些现身!”
白溪岩却笑了声,变回了他原来的样子。
杜水萦问:“不是说变成金月言吗?这……”
白溪岩在她头上轻捶一下:“想得美!”
原来他仍是附在了那柄白扇之上,化为了人形。
宁逑之和花谦语见了这边的动静,都有些咬牙切齿。
“白溪岩啊白溪岩,你可真是命硬,竟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装死。”
花谦语却安慰他:“家主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他没死又如何,进了这万童阵,不管是谁都得消失!”
宁逑之这才冷笑一声:“没错,费尽心思保住神魂又如何,待会还不是要彻底消失!”
第一百六十八 成为(二)
正要实施正当防卫,不想此时,一道白影闪过。
她侧面对上白溪岩的脸,亲眼见到白溪岩双眉一挑,那人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呃……这是什么神仙手法?好厉害呀!”
她心中暗想。
此时,她看到一道黑气从白溪岩身后攻击过来。
白溪岩头也不回,掌心幻化出一道金光,将那道黑气逼得直直远去,竟消失在天际。
杜水萦再次露出个嘴巴合不拢的表情。
却听得白溪岩道:“出来!将他带走!”
那怪物一样的人便被凭空出现的几位白袍少年带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还缚了张发着荧荧金光的网。
临走之时,那“怪物”直直盯着她,眼里依然有血泪冒出。
杜水萦的嘴巴更加合不拢了。
这玩意儿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杀水娘子的人?怎么感觉那张可怕的脸有些让人心疼?
正当她盯着那“怪物”的背影沉思时,肩上挨了一下。
她忙转过身来一看,好嘛,又是白溪岩的那把白色折扇。
这家伙太讨厌了吧!动不动就拿这扇子砸人!虽然不重,可能不能用手打?
八年了,还是这副洁癖到神经质的德行!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
她再次感觉自己是只比臭虫还要脏的臭虫,挨一下便要把人恶心死的那种。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
以前,只要碰上白溪岩那嫌弃的表情,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唉!”
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好一小伙子,偏偏洁癖,不知道他那小女朋友怎么近他的身,哈哈哈哈……可是为什么她今天觉得特别特别失望?
她突然好想那个救她的人。那人的手好暖,声音也好温柔,一定是个温暖的人。
白溪岩自然不知她内心如此多小心思,带着惯有的意味不明的笑施施然走到桌边,玉手执壶,在她的杯中倒满酒。
随即将那小小的白色酒杯贴在唇上,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杜水萦终于知道刚才她喝酒时吴用为何那样看她。
她出门之前看过自己。
水娘子脸和杜水萦基本是一模一样,可是那水娘子全身肌肤更加皮光水滑。
是自己研制了药物来调理?
还是说不曾受过夜班摧残,又总是从头包到脚,没有受过紫外线伤害?
就像现在的白溪岩一样,玉杯红唇,脖颈修长白皙,那种美感,谁看了都少不得惊异一番。
她对着喝酒的白溪岩,心头再次涌起一股熟悉的酸甜感觉。脸上着火一般,烧得她心跳都不平稳了。
“那是我喝过的……”
她轻呼出声。
居然用她的杯子喝酒!
这不科学好吗?
他明明是个洁癖到变态的家伙啊!
别说用人家用过的杯子喝酒了,就算是衣服被人家碰一下都要抓狂的好吗?
不对,为什么她一会儿想那个人一会儿又要这么在意白溪岩啊?
快要精分了!
白溪岩根本不理她,放下杯子,道:“我们这算喝过酒了,下次不要再说什么萍水相逢。”
说完右手一挥,将那在天边等候多时,做了错事一般瑟瑟发抖的金色长剑收回。
杜水萦看看冷笑着的白溪岩,再看看那金剑消失的天空,再看看桌上那樽小小的酒杯,嘴巴又合不上了。
什么情况?
这是白溪岩在对她示好?
刚刚听她对吴用说她和白溪岩连酒都没喝过,不熟,所以他现在是来告诉她,他们很熟?
苍天哪!该不该去买彩票啊?
还在这世界玩什么玩?
趁着运气爆棚的今天,赶紧买张彩票,坐家里数钱玩不比在这里好玩?
她低着头,满面红霞,不敢抬头看。
“还不走?要我一直等你吗?”
头顶一道声音传来,杜水萦猛然抬头。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白溪岩,眼里光芒流转,氤氲如泽。
那句“要我一直等你吗”就像是一个连通时空的暗门,将她带回遥远的过去。
记得刚上中学的时候,杜水萦因为来自农村,又借宿从村中搬到城里的婶婶家,非常自卑。
那时的她总被一种惊恐的感觉围绕。
同学看她她惊恐,老师点她的名她惊恐,更不用说跟谁玩到一块儿去了。
那时候,学校为了提高重点高中入学率,整了个新的法子,要所有学生上晚自习。
彼时大家都是从小学才入中学的小孩,所以要上晚自习的话,家长都会来接。
可是杜水萦的父母都在农村,不可能夜里九、十点跑来接她,因此她并未将此事告知父母。
她也不好打搅婶婶,所以决定一个人回去,并跟婶婶说自己留校写作业,十点前必到家。
但是她又不敢跟同学们一起走。
她非得等所有同学走光了,才开始收拾东西动身。
杜水萦婶婶家离学校不远,却要经过一个小巷子。
巷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巷子里面却是破败不堪,连个路灯都没有,进去后跟进了隧道似得的,连路都难看清。
而且因为杜水萦刻意回避人群,最晚走,所以每次到那巷口,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小孩毕竟是小孩,几个晚上下来,她都快要走崩溃了。
终于有一天,她站在巷子入口,徘徊不敢进去了。
她朝前探一步,又赶紧退后。
又闭眼向前跨一步,又赶紧跑回来。
一会儿又摸摸头,一会儿再挠挠脸,一会儿紧一紧书包的背带,就是不敢进去。
眼见时间流逝,周围更加寂静,再想想婶婶没见她回来估计要来找,到时候知道晚自习的事父母又要为难。
最后少不得还要麻烦婶婶,但她真的不想再麻烦人家了啊!
她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本来自从开学,她就没了在家中那种随意、快乐的感觉,而是走哪都觉得低人一等。
再想想她过得这样不开心,能来到城里的学校学习却是父母拉下老脸求人换来的,这一对比,更显得杜水萦没用了。
现在碰上了这样一条巷子,本是丁点大的小事,却被她搞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她就更加讨厌自己的懦弱无能了。
她在原地徘徊着、纠结着,眼里渐渐涌出泪水。
突然,巷中一道亮光朝她逼近。
她一阵冷汗,盯着那道亮光犹豫着要不要逃跑。
那亮光渐渐出了巷子,更是将她吓得直哆嗦,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那亮光渐渐明晰,等一张柔和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舒了口气,只是心却重重地跳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仙
“这位兄台,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杜水萦轻轻扯住那男子的袖口,将那还在拜天拜地的男子给拉得重新坐在石上。
“啊,不敢。小的姓周,名叫周执。两位如何称呼?”
“哦,周大哥,我叫杜水萦,他叫金月言。”
那男子又起身朝他们拜了拜。
杜水萦忙将制止,又让他在对面一块稍微平整些的石头上坐下。
“周大哥,嫂子为何变成如今这样?她是何时开始患了这种病症的?”
那男子一听,忙道:“我也不知!你们是否觉得她已病了很久?其实并非如此!前日她还随我下山,去山脚下的溪中捕了好些鱼呢!”
“啊?”
杜水萦回想着那女子枯瘦的面容和干草一般的乱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才患病两日。
这明显是多日被疾病消耗才会出现的模样啊!
“呃……周大哥,那你能否将这两日她的行踪轨迹和饮食情况都跟我们说说?”
周执毫不迟疑,流水账一般开始描述起来。
“前日娘子同往日一样卯时便起了。起身之后她将我采摘回来的野菜煮了粥,我看着她吃完的,吃完之后她还和我开玩笑,说吃野菜吃腻了,要离我而去呢!
之后她便拿野果喂养前几日我抓回的野兔,又去后山的水池之中洗了衣裳,再回家中做了点女红。到了傍晚,她便起火做饭,我俩吃的是我前几天打回来的锦鸡。”
“这段时间你都在她旁边?”
“是,因为我打算将我们家木椅改改牢,所以一直在屋外鼓捣。”
“嗯,那你继续说。”
“娘子午后睡了会,便要和我去溪边捕鱼。我带她去了,回来之后,她说有些腹痛。我以为她是动了胎气,忙让她躺下休息,谁知一躺便躺到今日,娘子也……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周执说到此,将脏污的大掌往双目上一拍,不久之后便有泪水顺着他的巴掌边沿流了下来。
杜水萦叹了口气,问:“嫂子这两日可曾剧烈呕吐或者下痢?”
男子仍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杜水萦沉默了会,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大哥,你不要太过绝望。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为嫂子调治,只是这时间长短说不清楚,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甚至可能永远也治不好,你可愿意?”
周执将手从眼上拿开,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杜姑娘,我信你,我看得出来你俩不像我们是凡人一个,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和我娘子啊!”
说着竟又朝他们跪了下来。
杜水萦忙又将他扶起,脑中飞快地搜寻者治疗之法。
方才她为这女子把脉,发现她的脉搏急促而紊乱,有血脉枯竭之象,并不十分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而且照周大哥所说,她是急性发病,病程仅仅两天,也更加支持中毒。
可是中毒如何能让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女子两日间便枯瘦如柴?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为了排除毒素,那女子上吐下泻太过,加上无法进食,因此缺水和营养,变得又瘦又干。
可是周大哥说她并未呕吐或腹泻。
而且方才诊脉,那女子肚中婴孩似是十分稳固,这让她十分费解。
母体都成这样了,肚中胎儿却能安然无恙?这是违背科学、违背常理的呀!
她想得脑袋疼,又进屋给那女子把了一次脉,却仍然毫无突破。
从那房中出来的时候,杜水萦打定主意,先将这女子的命吊住再说。
记得穿越过来之前,她被派出去听讲座,常听得那些大牛专家们说,对症治疗比对因治疗重要多了。
世界上许多疾病是没有缘由的,关键是保住患者的命,再来查原因,因为许多患者在这段时间内无缘无故自己就好了。
既然做好决定,她便从宠灵袋中鼓捣出许多续命吊魂的药材,让周执拿去熬粥给他娘子喝,自己出屋找金月言去了。
她刚出屋,便看见金月言站在屋外十余米处,身后赫然耸立着一间新做的茅草屋。
只是那屋子也是被重重树木包裹,看起来极其憋闷。
她扶额朝金月言走了过去,无奈道:“我说月月,你们男子都是这般品味么?周大哥能容忍自己的房屋被树木遮蔽得暗无天日,你居然也喜欢这样?”
金月言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挥袖往后一扇,将那屋子旁边几株大树给削平了。
杜水萦的心情这才舒畅了些,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厉害!月月你看,这周边还有许多大树挡了我们的光呢!要么你再辛苦辛苦,修剪一番,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常住了!”
说着拍了拍手,进了那新做的茅草屋。
金月言定定地立在那儿,摘下地上一根茅草,运气灵力在上面一划,那茅草便成了一柄雪亮的刀,自行飞起,朝茅屋周边的草、树和荆棘等物砍了过去。
杜水萦在屋中的榻上坐下,闭目将一本本医书走马灯般在意识中回放。
足足三个时辰之后,她在明火灯的照耀下睁开双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金月言正坐在房间的小桌边看着她,道:“你终于醒了,想清楚了么?”
杜水萦摇摇头下了床,抱着双臂站在门边仰头看满天星光,又低下头看了看对面,道:“想不清楚。”
她烦躁地搔着头发,转身回来在金月言面前坐下,烦躁地叫道:“月月,你说我看了那么多医书,怎么就没见过这样症状的?那娘子两日便病成这样,肚中胎儿却是好的,况且除了枯瘦虚弱,并无其他不适。我实在是想不通她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东西把她的血肉吸干了不成?可是这才两日啊!而且她并不觉得疼痛!”
“是否被自身胎儿吸食了营养?”
金月言缓缓问道。
杜水萦这才想起他并不从医,因此讪笑着说道:“不会,那胎儿顶多两个月大,而且十分平静,不会与那胎儿有关。”
“那是不是被什么山中邪祟附身了?”
金月言说。
杜水萦猛地一拍额头,对啊!职业病来了,光想着疾病方面去了,这症状不是正像邪物附身吗?尤其是那俩人又单独住在这样的大山之中!
思及此,她猛地抬脚,朝对面飞奔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新仙(二)
众人还在叽叽呱呱讨论着,眼见着正在打架那一老一少所出的招式越来越刁钻,法术也越来越狠毒,忙止住讨论,纷纷想办法要来劝解。
“兄台!别打了!逞过口舌之快就算了!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还不如坐下喝杯酒呢!”
可那两人哪里听得下去?直打得灵光四溅、剑气如霜,周围桌椅、摆设全部被打了个支离破碎。
眼见着那老者渐渐处于下风,有好心的使出法力阻挡。
没想到法力还未加诸在那二人身上,那老者突然双目大睁,暴喝一声,整个人犹如借了神来之力,矫健非常,使出的灵力竟比原来丰沛了十倍之多,打得那锦衣青年是连连败退,最后竟被一道灵力击中,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众人看着那散碎的神魂像发着光的纸灰一样从眼前细碎飘过,都愣了。
那老者停住动作,像是猛然醒悟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面露懊悔之色,“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人群中一个小童跑了出来,将那老人搀起,问道:“景伯,你怎么把他给杀了呀!”
老人茫然看着他,苍老的眼中流下浑浊的泪水,忽然疯魔般站起,探出双手低头看着,喃喃念到:“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抓着我的手!有人在我身后渡灵力给我!那小子不是我杀的!”
说完竟拾起男子留下的佩剑,注入灵力,猛然往头顶一抛,抬了头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插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这番变化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喝口水的时间,没有人料到老者竟会这样做,因此便没有人来得及出来阻止。
就连方才将那老者搀起的小童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景伯魂飞魄散,只剩一个死气横生的空皮囊,上面插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他惶惑地看着眼前那堆毫无生气的死肉,抖着不足三尺的小小身子往后退了退,忽然“啊”地大叫一声,朝城外跑去。
杜水萦忙跟了上去,边跑边喊:“念辛!莫念辛!你回来!”
是的,那孩童其实并非孩童,而是据说已经失踪了的莫念辛。
杜水萦从他刚出声时便认出了他。她本想将他叫住,却听他叫那老者“景伯”。这声“景伯”让她犹豫了。
莫念辛的父母就是在宁家被杀,当年也是在这里,白溪山求宁家家主,将这孩子救了回来。所以没有理由他会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况且当初在白家的演武场上,他便告诉过杜水萦,在这个世间,父母死后,他便再无亲人。加之他性格腼腆又孤僻,极其难得与人亲近,更不可能认什么景伯,所以她更不敢与他相认。
不想这一丝丝犹疑让她和莫念辛擦身而过。当他转身跑走之时,那张熟悉的小脸露在她的眼前,可只须臾之间,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念辛啊!”
杜水萦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心中懊悔不已。
当初莫念辛失踪,她不在旁,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可是失踪了的人居然来到了他本该最厌恶、最害怕的地方,而且似乎好不容易找了个可以交心的“景伯”,却眼见这人魂飞魄散。像他那般敏感心细之人,真的能承受得了吗?他会不会寻了短见?
心中百转千回,全部化为疼痛。好在金月言在旁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小萦,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不要小看了人的求生力。”
“嗯。”
杜水萦点点头,转身朝那间酒家走去。
她再进那酒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
那个人又回来了!
那个一身劲装,肌肉虬结的男子,他又回来了!
像是电影重放一般,他躺在地上,捂头痛呼:“胡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竟然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杜水萦懵了。
周边的人也懵了。
他们不仅懵了,有些从不修仙,只来喝酒的客人明显已经吓破了胆,坐在地上,尿都淌了一地。
“救命啊!邪祟来索命啦!”
有人厉声尖叫,却因腿软,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对对对,一定是邪祟!一定是邪祟!我亲眼看着他被宁家人带走的!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还有人大声呼叫:“快!快去通知周边的巡守!只有宁家主才能救我们!快去啊!”
四下混乱无比,杜水萦却兴致高涨。
“好啊!怕是宁家这不怎么合格的巡视被那胡娘给缠上了!”
她对金月言道:“月月,你说这胡娘该是什么来历?”
金月言袖着手,缓缓道:“我并未听过有这号人物。”
“连你都没听过那便不是什么知名修仙之人了”,她道:“会不会是修诡道之人?”
金月言摇摇头:“不太可能。宁家对修诡道之人从来都是极力打压,他们应该不敢名目张胆在这里撒泼。”
杜水萦想想也是。
这酒家位于宁家地界最繁华的那一段,来往之人甚多,可谓摩肩接踵,要是在这里搞这些诡异的幺蛾子,还不分分钟被宁逑之的人给弄死?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胆敢在宁家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诡异的事情?”
她狐疑问道。
金月言轻轻皱眉作沉思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杜水萦用手摸着下巴尖儿细细地想,却仍然无从下手。
忽见远方又来了一队人,和不久前一样,训练有素地将那化为皮包骨瞎子的男人给拖走了。
她猛然想起这些人第一次来,那男子管领头的兵士叫舅舅。
难道这就是那男子和其他兵士不同的原因?
看他被邪祟折磨的样子,这人似乎一丝法力也无,根本就是个从未修仙的平凡之人。偏偏像宁家这样的仙缘大家是不可能收没有法力的人当家仆的,所以--
天啊!难道这人真的是靠着他舅舅的关系当了宁家巡守?
那胡娘别人不虐,偏偏虐这样一个人。
而且这人好像说过后悔将胡娘的孩子怎么了,难道--
杜水萦双眸一亮,用手肘在金月言腰间轻轻碰了碰,道:“月月,这次仙缘大会我们来得正好,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金月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是来看好戏,还是来找林家报仇的?”
杜水萦脸色沉了沉,须臾又恢复欣喜样貌:“林家?临林家也脱不了干系呢!你不记得了吗?林蔽涔使出那把大刀的时候,黑气熏人,我看啊,那小子八成修的是诡道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结局
火光四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从天上掉下来的出了一颗一颗的烧的发红透亮的石头,还有白溪岩、墨妍自己莫念辛。
明钦在旁,呆呆地对冷着脸的杜水萦道:“他……他爆炸了?”
杜水萦点了点头。
爆炸了。
宁逑之的身体连着神魂都爆炸了。
她忽然想起当初将魂引丝连着狰火晶缝入宁逑之神魂时那股忐忑又歉疚的感觉。
没想到竟然真的启动了。
她当初设定的是多少条生命来着?
不记得了。
可是有一件事她是十分肯定的,宁逑之做的恶超过了那个数字。
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在地上软成一摊,伸手抱住白溪岩。
“月月,我好累啊!带我回家好吗?”
然而白溪岩一动不动,并未回答她。
数月之后。
万物重生。
杜水萦坐在白家围墙,吃着桃花糖,含糊道:“白溪岩,你在这个世界都成仙了,就不能把我带回原来的世界吗?”
白溪岩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带你回去,然后看你在医院要死要活的?”
杜水萦低头:“也没有那么差嘛!我医术很好的!你看我现在医术也很好啊!兴许再过几天就能成医仙了呢!”
“是吗?人家水影一个虚无缥缈的神魂都快成医仙了,你还就这个段位。”
“哎呀!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天天在医馆中忙,看的就是普通疾病,哪里升得了医仙!”
“不升才好。当神仙有什么好的,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小萦,不然我过两天找墨妍除了仙籍吧?”
“为啥?”
“为了和你……”
“滚!”
“凶。你和水影还在想着怎么复活师傅师娘?”
“嗯。”
“她坚持?”
“我坚持。”
“像临渊城一样一城假人很好玩?”
“不一样的。如果我们中有谁成了医仙,就不只是粗糙的复制了。”
“你傻不傻!水衡就是医仙啊!还不就这样!”
“什么?!”
半个时辰后……
“月月,你还是带我走吧!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林蔽涔所做的一切就是引我们探寻那些事?”
“嗯。”
“他也是为父报仇?”
“确切的说是为他自己报仇?”
“嗯。”
“哈……”
“你真的那么想回去?”
“想啊!做梦都想。”
杜水萦从梦中醒来。
她觉得头有些痛。
耳边似乎有人在惊喜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睁开双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和白色的……被子?
猛地坐起,听到母亲的声音:“小萦啊,我的心肝!你终于醒了!”
随即又看到主任的脸,听到他说:“终于醒了,再不醒,我这个主任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有个白色的颀长身影走了过来。
她妈妈大叫:“白医生!我女儿醒了!你快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好清楚呀!”
杜水萦双目直直盯着那个人。
在门外射入的阳光的勾勒之下,这个身影的曲线如此赏心悦目。
就像是天降的仙人,明亮,炫目让她的整颗心都亮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