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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踢脚     弹指歌txt下载     弹指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言出必信,一语相陪为真。九十四

    “武功没有,可以练!有了武功,身份自然便有。”

    唐星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在武林中,有了武功,身份自然便不成问题。

    “只可惜,武功是可以练,可要如何练?谁来教我?我又不是不想习武,但在这唐门,如我这般的外人,真要去学,不入赘是不可能的。”唐逸心下暗道:“我要想入赘,早便入了,又哪会等到今日?”

    想到这里,唐逸摇头道:“在下虽也姓唐,可却不是川蜀一枝,亦没有改宗换祖的念头,所以这武功可没那么好练。”

    唐星闻言,手下不禁一紧,可就在唐逸凝神戒备的时候,那唐星却忽是点头道:“所以我来了。”

    唐逸闻言一奇,暗道这唐星难道也想传自己武功?前些日里刚得了不少的内功,今日又闻洗刷冤屈在望,唐月也言及要指点自己,就连这唐星也要传授自己武功?难道说自己最近的运道变的好了不成?

    唐逸一念未尽,便听唐星言道:“你不入唐门,我无法传你任何的本门武功。”说着一震手中的如墨,便听得“哧哧”连声,那剑上下翻飞,不过数息,竟将唐逸的周身虚刺了个遍,随后唐星剑势一收,问道:“有何感觉?”

    唐星骤然出剑,唐逸本是一惊,不过以他的眼力转瞬便瞧出了这些剑虽然凌厉,可却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所有剑势均是点到即收,剑气罡风更是没有半分。

    仅仅数息,那唐星就已刺出百多剑,虽然没有剑罡那庞大的气势威压,可这百多剑里,剑剑不离头身要害,偏又能在及体之前撤将回去,剑势之快,剑招之精奇,分寸拿捏之准巧,令唐逸叹为观止。唐逸见过不少使剑的好手,剑罡级中就有罗志和麻顿拨顿兄弟,甚至就连没下杀手之前的马斤赤,都难比的过这唐星。

    “唐门的剑法竟然精妙于斯?”

    虽说唐门是名门大派,可毕竟以暗器为重,剑法怎可能毫不逊于崆峒?闻听唐星来问自己的感受,唐逸当下实言道:“剑势精奇,对之如险峻奇峰,令人不禁心摇神驰!”说着再叹道:“未想唐门剑术亦是如此高超,以在下看来,绝不逊于崆峒。”

    唐星闻言,嘴角微是一动,竟有些笑意道:“唐门的剑法确实不错,可要与崆峒比将起来,却还有些差距。人力总有穷时,就算名门大派亦只能专攻一道,或暗器,或剑术,而我唐门专精暗器,剑法只是为配合暗器而生,自然不会如此精妙了。”

    唐逸见那唐星不似谦虚,眉头微皱道:“如此说来,便是在下的见识浅薄了,怎都难看出此剑法弱于崆峒剑法之处。”

    唐星摆了摆手道:“你的眼光没有问题。”见唐逸不解,唐星再道:“本门剑法虽然比不过崆峒,可我方才所使的剑法却并不比崆峒派来的差。”

    唐逸闻言,随即恍然道:“可是天山剑法?”

    唐星闻言一顿,没想到唐逸的反应如此迅速,当下讶道:“正是!”

    唐逸点了点头,心道:“这就没有问题了,天山剑派原本也是十大名门,既然能以剑立派,自然长于剑术了,至于唐星为什么会使天山剑法,那自然与他母亲濯星仙子有关。”

    “我来之前,曾是打听过你的来历,以你刚刚踏入武林仅数月的眼力,就能辨出天山剑法的险峻和强弱来,实是令人惊讶。”唐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口中的夸赞听起来没有半分虚假。说到这里,唐星忽然问道:“方才我出了几剑?”

    唐逸闻言一顿,随即道:“百二十七剑。”

    唐星的面上终于露出讶色,沉吟道:“我听人说你的天赋惊人,甚至就连万里寻一都难之不倒,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唐逸闻言,只是一笑,却也没有多说,其实他通过万里寻一时,动用的是赤瞳,而方才只不过是普通的目力罢了。

    唐星沉吟道:“武功我是无法传你,不过我却可以做你的对手,你若能有机缘习得武艺,便可随时来找我,不论你强弱如何,有我在,你永远都会有一个最好的对手,既能助你在武学上更进一步,也能助你增长经验。”

    这唐星方才已经说了他就是唐月唯一的陪练,由此可以看出这唐星的能力如何,唐逸闻言,心下哪能不喜?虽不能得到武功,可这样的实战机会更是难得。毕竟武功只要有人传授,甚至自己偷师摸索,都会有所进展。但对敌却不会那么简单。对手难寻,万马堂和崆峒都太强,其他人又与自己无冤无仇,更何况一旦对敌,便难保生死,哪及的上唐星?

    一念及此,唐逸也不推辞,当下一礼,郑重道:“那可就多谢了。”

    唐星点了点头,随即一字一顿的肃道:“不过你要记住,虽然对练中我不会取你性命,可也不会有多留情,受伤自是在所难免。”

    唐逸洒然笑道:“那倒正合我意,若无凶险,练之亦是无用。”

    唐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的欣赏,也不再多言,当下便要走,却不想刚迈出步去,就是一顿。唐逸奇怪,随即听到一阵脚步声起,转头望去,正见唐月进来。

    却原来唐月送唐灵铃回去后,与小姑娘说了许多话,这才耽搁,随后匆匆赶到,却见自己的弟弟也在,当下奇道:“你怎么来了?”

今朝磨剑为两人。九十五

    唐星的如墨并没有收回鞘里,正被进来的唐月看个满眼,心下自然生疑,当下问道:“你来做什么?”

    唐星还剑回鞘,也不隐瞒,沉声道:“他告诉我母亲的近况,我总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所以特来助他一助。”

    见唐月望过来,眼神中满是询问,唐逸点头道:“正是如此。”

    只不过有唐星之前的一番言语,唐逸不自觉的多看了唐月几眼,心下不禁暗叹道:“若不是唐星说了年纪,我还当真看不出她已经二十九岁。”

    唐月扫了一眼身前二人,英眉微皱,不过自己这弟弟一向实诚,唐逸也不似说谎,只得点点头道:“我正要查验一下唐公子如今的真实进境,弟弟你也一起来?”

    唐星摇头道:“演武场太过吵闹,我先回去。”

    唐月望着弟弟离开,忽然对唐逸道:“我这弟弟本就不喜与人交往,更是惜言如金,这几年再遇变故,更加的乖僻起来。却没想到,半天的工夫,他会来主动寻你。”

    唐逸已是有些明了唐星此来的目的,可却又不好明说,只得道:“唐兄滴水之恩不忘,我却是受之有愧。”

    唐月英眉微皱,随即叹道:“我总觉得你们有些事瞒着我。要说我这弟弟虽然恩怨分明,可等闲也不会主动来寻,就算他有意相报,方法多的很,怎也不可能主动与你做陪练。”

    说到这里,唐月问道:“你可知如他一般的习剑之人,在我门中如何称呼?”

    唐逸摇头道:“不知。”

    唐月言道:“代敌。”

    上前两步,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唐月叹道:“代敌者,代之以敌,乃是专门修习剑术,好为我门中精英做陪练。有了代敌之助,门中子弟便能熟悉如何与剑者作战,一出唐门就经验十足。”

    唐逸点头道:“方才唐兄已经说过了。”

    唐月看了看唐逸,随即再道:“可他们还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别称,只在门中子弟的口中相传。”

    唐逸见唐月说的庄重,奇道:“什么别称?”

    唐月一字一顿道:“磨、剑、石。”

    唐逸奇道:“何意?”

    唐月摇了摇头,言道:“代敌终非真敌,真敌不会顾忌对手的性命,可代敌不同。他们不过装做敌人,最终为的是将我唐门子弟的利刃打磨的更加锋利。所以与人陪练,只许败不能胜,他们自习剑开始,所学所练,从来都不以胜人为目标。”

    顿了一顿,唐月缓道:“正因如此,他们才被称做磨剑石。磨剑石之强之硬可磨开无数宝剑,但它自己却无刃能用,再是强硬,也终究是块石头。代敌便是如此,陪练的久了,只败不胜,人便没了锐气,虽然武功仍在,可真要与他人对敌,相差悬殊还可胜之,若是相差无几,那便只有必败一途。”

    唐逸闻言,心下有些领悟,暗道:“为了让唐门精锐保持锐气,这些代敌便要牺牲自己的锐气,他们不论武功高出多少,最后都不能胜,这时日久了,心态难免疲颓,锐气更是尽丧,不遇强手也还罢了,一旦遇到势均力敌之人,就万难取胜。”

    可唐逸随即奇道:“以唐兄的身份资质,怎会沦为代敌?”

    唐月闻言,神色一黯:“当年唐星的资质本是很好,只不过未到上上罢了,偏偏那时我又进步神速,所以长辈便议下章程,舍一全一,舍弃唐星来成全于我,所以他便做了我的代敌。长辈曾言,只有最好的磨剑石,才能磨出最锋利的好剑来。”

    顿了一顿,唐月叹道:“只可惜我在嵩山之盟上负给常天赐,辜负了弟弟为我所做的一切。”

    唐逸闻言,大是震惊!他之前听唐星说到陪练时,还不觉怎么样,如今听来,唐门为了唐月的进境,竟然连长男都会牺牲!

    “这……唐兄岂不成了工具?”

    唐逸仍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唐星可是那唐门家主长兄之子!

    唐月望了望屋外,深吸口气道:“正是因为代敌是工具,所以才被唤做磨剑石,这本就不是什么好称呼。”抬头看了看唐逸,唐月再道:“不过代敌亦有品级之分,武功越高,所需代敌的品级亦是越高。而且不会轻易给那些品级高的代敌增加对手,毕竟代敌的对手越多,败过的人便越多,品级难免下降,得不偿失。所以似唐星这样资质超凡的,自习剑之后,便只有我这一个对手。”

    唐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唐星私自答应陪练,绝不似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而是会影响他日后的进境!

    唐星这人冷的很,可谁知他的回报竟是如此丰厚?能做唐月代敌的,整个唐门里就只有这一个,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当真是出乎意料。可也正因为如此,唐逸心下大是不解,暗道:“他为何对我这么好?怎么想都不会是因为我告诉了他濯星仙子的近况那么简单。难道是……”

    剑眉微皱,唐逸看了眼唐月,正巧唐月亦是望了过来,两人眼神一对,唐月竟将目光转了开去道:“我弟弟如何决断,那是他的事,我不会出手相阻,不过既然如此,公子你的武功也不能太低,否则就成了笑话。”

    说到这里,唐月长身而起道:“趁这天色未晚,公子且随我去趟演武场,我要看看三叔所传于你的基础如何。”

    唐逸闻言,亦是起身,可心下却是老大的为难起来。

    唐月要来指点自己,唐星要来做自己的对手,这本都是好事,只可惜如此一来,自己究竟还隐不隐藏实力?隐藏实力虽然最保险,可那也难得到进步。若不隐瞒,自己表现的太过抢眼,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心下权衡着利弊,唐逸跟在唐月身后,头一次觉得去演武场的路太近了。

今朝磨剑为两人。九十六

    此去演武场的路本就不长,不多时,二人已是到了,好在此刻,唐逸终是拿定主意。

    为了争夺来年参加嵩山之盟的资格,今日的演武场更加热闹,唐门弟子无不拼尽全力的练习。唐逸被唐月带到上次万里寻一的那间院子,与外面相比,这院子倒清净的很,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这里只是测验目力的地方,而非练功之地。

    唐月停下脚步,一伸右手,笑道:“公子且将内力尽集掌中,然后朝我击来。”

    唐逸闻言,知道她这是要试自己的内力,当下一振精神,将功力尽汇右掌,道了声失礼,随即毫无保留,一掌拍了过去!

    唐逸之前骤得内力,运用的很不纯熟,等到后来为了隐藏实力,刻意压制到三成来练习准头,如此一来,倒没有一次全力施为的机会。

    如今唐月要来相试,唐逸也想的通了:“该隐瞒自然还是要隐瞒,绝不可能将我所有的进境都示以人知。只不过有些却也是隐瞒不了的,就如这内力。”

    唐冰所传的根基,百毒百草的增益,唐怀所授的内功,这些唐月怕都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唐逸哪还保留?正可借此机会,全力一击,也看看自己的内力究竟如何。

    “砰!”

    一声闷响。

    两掌相抵之下,随即就见唐逸剑眉一皱,倒退了三步,胸口急速起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唐月,而此刻的唐月,右手仍是平伸,纹丝未动!唐逸心下不禁有些难受起来,倒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没想自己的全力一击,唐月竟然浑不在意!难道说自己的内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劲?

    其实这倒是唐逸想的差了,唐月并非不惊讶,她看似纹丝不动,其实心下反是感慨,她的本意是唐逸这一掌拍过来,自己用内力将其抵消,之后的结果便是唐逸的内力如泥牛入海,掀不起半分的波浪。

    可如今却是不同,唐逸这一掌之后,被自己震的连退三步,看似是唐逸不济,实则是自己的计算有误,唐逸被震退,那是因为他的掌力超过了自己的计算,之前所预下的两成内力并不足够,唐逸这一掌的内力竟然大是炽热,来势刚猛绝伦,竟然隐隐要穿进自己的经脉中来!

    唐月的内力早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当下便是再增一成的内力,转瞬便将唐逸的真气顶了回去!所以唐逸才连退了三步,可就算震退唐逸,却也等于自己失了手,毕竟自己的打算是化去唐逸这一掌的内力。

    与自己的功力相差悬殊,可自己却不自觉的震退了唐逸,唐月心下不禁暗惊。本来唐逸的内力经她大概估算,应是与同龄的门内弟子相差不多,可这一掌下来,内力之强出人意料,内力之刚猛亦刚猛,竟让自己失了手。

    “静气调息,方才那一掌应没有伤到经脉,不过是有些震动罢了,只要让内力运转几次便不碍事。”

    唐月没有将自己的惊讶说出来,只是指导唐逸如何调息,随即道:“公子的内力很是不错,比我预想中的要好上许多。”

    看了看唐逸,不论是智慧还是天赋,这少年总是给人惊喜。几天之前,就在这个院子里,眼前这少年通过了万里寻一,不过数日,内力进展又出乎自己的意料,那暗器手法呢?他这些日来在演武场的旁观,不知能领悟到多少?

    唐月的心里竟然有些个期待,她没有察觉到,这种感觉,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拥有了。

    “目力自然不用再做测试了。”唐月笑了笑,想想前些天在这里的测试,可真是骇人听闻,自己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

    “那下面便试试公子你的暗器功夫好了。”顿了一顿,唐月问道:“不知三叔都传了些什么?”

    唐逸闻言,笑道:“扣、弹两字诀。”

    唐月毫不意外的点头道:“这是基础,不过基础最是重要,再繁杂的手法,也离不开扣、弹这两样基础。不如这样,公子你先扣上一颗飞蝗石来与我看看。”

    唐逸点了点头,此刻他的真气早已平息,右手一转,袖里的飞蝗石便落在手中,唐月见了,忽然问道:“你这衣袖可存多少石子?”

    唐逸如实道:“一袖十五颗。”

    唐月皱了皱眉头,沉吟道:“本门暗器与剑术大不相同,其中之一就是这暗器每射出一枚便消耗一枚,若不能多多携带,终有告罄的一刻。公子一袖才十五颗,着实太少了,你且先来相试,过后我去找茂叔为你选上一套袖笼。”

    “袖笼?”

    虽然不知这物件的样子,可用途却不难猜测,定是能多装暗器的机关了,唐逸心下立时便是一喜。毕竟这暗器就如唐月所说,一旦使用,便急剧的消耗,若是要用轮指飞蝗这般的手法,几息之间,打出数十颗飞蝗石亦不稀奇,如此一来,这暗器的存储便成了问题。

    唐冰并没有与自己多说过这些,所以唐逸只好自己在袖口里缝了暗袋将就着用,不想今日唐月主动帮了自己。

    唐逸正自高兴,就听门外忽然有人进来。

    唐月英眉微皱,唐逸顺了她的目光望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左右,人生的倒也不差,只是不知为何,望向自己的目光,总有种不屑和厌恶的神色。

    唐逸心下暗奇:“我自到唐门,根本便没有与人交往过,这人怎这样看我?难道因为我这耳上的金环?”唐逸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笑,环阵固穴没有成功,又不敢随意去掉这些金环,结果只有留在耳上惹人注目了。

    那年轻人见到唐月在旁,似乎有些惊讶,好像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忙一恭身道:“唐逊,见过大姐。”

    “有什么事?”

    唐月言罢一摆手,让唐逸先停下来。

    那唐逊略一踌躇道:“我本不是来找大姐的,而是来寻他。”说着一指唐逸道:“这人不知为何,终日在演武场外窥探,我此来是为了警告于他,莫要起了歹心!”

    唐逸的眼利,这唐逊说话时,院门口似乎还有些人影晃动,当下略一思忖,心中已是明了,随即摸了摸耳上的小小金环,暗笑道:“这次却是错怪了你们。”

静蛰藏,被欺不愤。九十七

    这唐逊看起来要比自己大上几岁,但那心机之浅却令唐逸暗里摇头:“他此来明摆着寻唐月告状,好在她的面前指责于我,可又要装做不知唐月也来的样子,实在是有欠考虑。”毕竟方才唐逸是和唐月一起来的,唐月这么高挑的身材,怎可能只瞧见自己却看不到唐月?

    这小把戏,唐月自然也看的明白,只得摇了摇头道:“唐公子乃我唐门贵客,旁观演武,亦是得了长辈的允许。”

    唐逊显然是没想到唐逸有本门长辈的同意,当下一怔。

    唐逸则是心下暗思:“只不知我哪里得罪到他,惹的他来寻我的晦气。”这些世家大族,恩怨也多,唐逸平日里极少与唐门中人接触,为的就是不想惹上是非,只不想就算自己如此小心,还是被人寻了来。

    唐逸在旁沉思,落在唐逊的眼中,显的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年轻人的脸涨了个通红,不禁急道:“可他不只是在旁观,而是偷学!”

    这次唐逊的声音更大,顺着唐逸的身体直震了上来,唐逸不禁暗摇摇头,心道:“唐月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唐门长辈既然让我旁观,便就是默认了让我偷师,可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人都想不通透,身在世家,心机却这么浅,难怪被人当了刀使。”

    院外人影杂乱,唐逸一瞥之下,便明白这唐逊必然是被那些人影指使来的,只是他一时怎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惹上的麻烦。

    不过对于眼前的结果,唐逸却一点都不担心。唐门不似其他大派,唐门是世家,家主家老的权力极大,自己有唐雪等人的关照,这些唐门小辈的些许动作,根本就无需理会。就算真闹的大了,凭唐怀唐冷这些人的睿智,还看不出谁是谁非?所以唐逸也不开口,只装做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且看唐逊如何继续下去。

    但唐逸不在乎,唐月却有些不喜,这些弟弟们冲了唐逸来的同时,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莫非他们真以为自己好骗?

    “更何况当了唐逸的面……”

    唐月转头看了看唐逸,见少年一派轻松,显然全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再看看院外,以她的耳目,院外的那些人自然瞒不过她,唐月英眉一皱,当下沉声道:“莫要胡闹,都练功去,莫非你们不想去嵩山了?”

    唐月这一声“你们”,故意大了些声音,就听院门外一阵脚步凌乱,唐月不禁摇了摇头,只道这些年轻人太不争气,心下不禁暗将他们与唐逸比较,虽然这些弟弟的年岁大上不少,可头脑却差的太多。

    唐逊见唐月要赶自己走,却是有些个急了,直憋的满脸通红,不禁委屈道:“大姐你怎么偏向外人?”

    唐月闻言一怔,随即拍了一下那唐逊的脑袋,恼道:“什么外人内人的,唐公子是本门贵客,你们别打他的主意。”

    唐月只道唐逸失聪,自己侧对着他,不虑被听,当下便直言道:“你们为什么来寻唐逸的麻烦?难道你们认为我这么好骗,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穿?”

    唐月这一开口挑明,唐逊的脸更红了,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唐逸忽是开口道:“月姐,我可以说两句吗?”

    唐月闻言,稍是踌躇,随即点头道:“当然。”

    唐逸朝唐月一笑,随即上前道:“这位兄台,在下唐逸,自问到得唐门后,一向深居简出,却不知为何兄台好似冲了在下而来?”

    见那唐逊就要开口,唐逸摆了摆手,一指自己的耳朵道:“我这人耳朵不好使,还望说的慢一些。”

    那唐寻见唐逸平心静气的样子,心下反而更怒,可唐逸明言听不到声音,当下也只好强压了怒气,慢慢的将自己方才之言说了一遍,但是有唐月方才的训斥,这话说的却没了底气。

    唐逸听过,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也不辩解,反是忽然问道:“那兄台想要在下如何呢?”

    唐逸问的突然,那唐逊登时一怔,他方才被唐月当面拆穿,还未来的及再去细想,唐逸又是直问结果,当下竟脱口道:“道歉,自今起不许出屋乱走!”

    唐逸闻言,心下暗笑,这唐逊也太容易被诈出话来,只不过这话就是他的本意吗?

    “不许出屋,这是为什么?这骤听起来,似乎是不想让我来演武场,可他已经知道唐门长辈允许我旁观了,再有这要求,就说不通顺,更何况不来演武场和不许出屋,显然是两回事。”

    唐逸想了想,心下便是明白,这些人寻这借口,为的不是要自己不能再来演武场,而是要禁自己的足。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想让我出门见人?”

    唐逸眉头一皱,他自然不会将眼前这些唐门弟子的要求放在心上,可既然被人寻事,就要明白他们的真正目的。

    唐逸神色不动,仍是肃道:“只道歉那怎行,偷学武功一事可不是兄台一人能做主的,兄台既知我在偷学,却又隐瞒不报,这可是协同包庇,论罪,虽比我这主犯轻些,可也轻不到哪里。”

    唐逸一本正经,直把那唐逊说的一愣,他哪想到唐逸竟然这么正义凛然,反倒似自己做的错了。

    其实如果这事发生在昨天,唐逸还真可能会有些担心,但今日唐门的各方暗示都已默认自己学习唐门武功,甚至还让唐月亲自指点,如此一来,唐逸还怕这些唐门弟子来揭穿要挟?

静蛰藏,被欺不愤。九十八

    唐逸用言语唬住唐逊,心里则是暗道:“他们不想让我出门见人,却是为了什么?或是说,这唐门里有什么人是他们不想让我见到的?”

    毕竟这唐逊甚至那院外躲藏的都是些年轻人,以唐逸看来,哪算什么心机深沉之辈?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多考虑,要猜起来却是不难。

    “我自进唐门,见过的人也不少,不过大多是唐门的长辈,就如唐怀、唐冷、唐寒、唐雪,刘神医以及门里精通医术的那些前辈,这些人真想要见我,也不是这些年轻人所能阻拦的了的。

    除此之外,唐月,唐星虽然和他们同辈,可身份也是超然,想那唐星嫡系长男的身份,直入我这院子亦没人敢来相阻,唐逊他们哪管的了?如此说来,这人既不是长辈,身份又不能高了,甚至说,这人要不是我主动出门,他也很少会来我这里。”

    想到这里,唐逸的脑中闪过一个柔弱的影子,暗道:“难道是她?”再想起今早门外那两个唐门弟子的异色,唐逸的眉头微皱起来。

    “唐灵铃。”

    唐逸心下默念这个名字,可一时也难肯定,毕竟这不过是猜测,早上见面,下午唐逊他们便来寻自己的晦气,这速度也有些快了,真要如此,那背后主使之人的脑子也相当不错。

    再看唐逊,被唐逸唬的愣在那里,唐月就直皱眉头,可随即却又笑了。未想到唐逸也有如此顽皮的一面,自己这傻弟弟没两句便被套了住,反被自己的话堵的进退不得。

    笑过之后,唐月也不想就这么陪那唐逊枯站着,当下面色一整,朝那院外叱道:“你们都给我出来!”

    唐月在唐门的年轻一辈中年纪最长,身份武功更不用提,这威望甚至比一般的长辈还高,当下一声大喝,就听院外脚步纷乱人声窃窃,不多时陆陆续续的走出二十多名唐门弟子来。

    唐逸抬头看去,这些唐门弟子多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头前一人唐逸倒还认识,正是昨天晚上为自己引路来这演武场的唐镰。

    唐镰走在最前,明显这二十多个年轻弟子是以他为首,而这被唐逸看在眼里,心下不禁一沉,暗道:“他怎也来了?这人既然能奉命监视我练功,就必然是唐冷他们的得意弟子,最少也是颇得信任,他这么站将出来,莫非想禁我足的还有唐冷甚或唐怀?”

    唐镰这一出现,唐逸的神情登时庄重起来,那唐逊可以不去在乎,但是唐镰背后的人可就全然不同了。

    面对唐月,这些年轻弟子就像是做了错事遇到长辈一般,个个低了头不敢言语,只有唐镰两步走来,上前解释道:“大姐,其实十六弟也是好意,这位唐公子毕竟新到,他不想看到灵铃因为姑父的关系而贸然将一生托付,所以这才前来相阻。”

    唐月闻言,英眉一皱:“灵铃?托付一生?你们自哪里听来的。”

    唐逊似乎回过神来,忙道:“灵铃今天去了他那,可出来时却是满脸通红!灵铃孝顺的很,她如今尚在服丧,若不是被他骗了,撩拨的心动,又怎会神色大异?”

    唐月听到这里,面色一沉,斥道:“胡闹!灵铃身边一直有我陪着,唐公子能做什么?什么叫撩拨?”

    唐月英眉一竖,那唐逊登时低了头,不敢再说,就连他身后那二十多唐门弟子亦是大气不敢多出一口。唯有那唐镰在旁劝道:“大姐说的在理,不过十六弟也是担心,毕竟灵铃柔顺,姑父又是新丧,我们这些当兄长的都有关心照顾之责。”看了看唐月的脸色,唐镰也不禁顿了一顿,这才道:“这本也是好意。”

    唐月闻言,冷道:“有什么想法便直说了,对错还有情可原,但以把柄来要挟他人,你们当家规不在?”

    唐镰没有接话,唐逊却是一昂头道:“这错,弟弟愿意承担!只不过绝不能再让这唐逸去见灵铃,灵铃心思单纯,太易被人哄骗!”

    这些人都道唐逸失聪,所以言语间声音都是很大,却不想字字不漏的被唐逸听了去。

    “这唐逊倒是仗义,不过由头至尾都被那唐镰利用。”唐逸心下暗道:“看这唐逊,甚至唐镰身后的那些唐门弟子,想来多是为了唐灵铃而来,那小姑娘柔弱可怜,又是天生丽质,惹人怜惜保护倒是正常的很,只不过这唐镰究竟怀个什么心思?”

    旁观演武一说,或许唐逊这些人不知,可唐镰受命带着唐逸夜往演武场,他怎会不知道唐门长辈的意思?如此一来,他还要唐逊当着唐月的面撒谎,可就引人遐想了。

    唐逸想到这里,心下忽然一惊,暗骇道:“难道我夜里以天河为靶,被唐怀他们看破了?难道他们对我再生了顾忌不成?”

    付出失聪这天大的代价才得到的片刻宽松,刚刚在习武一途上有了些眉目,难道转眼间便成泡影?

    唐逸越想越惊,正焦躁间,心下忽然一动,暗道:“不对,我朝天而射,就算被唐怀唐冷他们看破,他们也不知我的准头如何,手法又如何。更何况他们真要不让我习武,又怎会派唐月前来指点?而且还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想到这里,唐逸转目去看那唐镰,而他亦是在偷眼打量自己,见到自己望将过来,不动声色的别过头去,可就在这一瞬间,唐镰眼中闪过的一抹嫉妒和厌恶却没有逃过唐逸的锐目。

    一时间,唐逸只觉得豁然开朗,当下笑道:“月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谈笑自若,垂北斗,智比海深。九十九

    唐逸这一开口,众人登时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唐月看着唐逸神情自若,仿佛成竹在胸,一时也想知道这少年要说些什么,当下便道:“公子请讲。”

    唐逸点了点头,可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反是问道:“月姐可知他们此来的真正目的?”

    唐逸此刻还要装做什么都听不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唐月闻言稍一犹豫,随即实言道:“我这些弟弟误会了公子,以为公子与灵铃有染,可又不敢直说,这才闹的如此荒唐,可是让公子见笑了。”转目一扫这些唐门弟子,唐月冷道:“一等回去,我必请家法管教他们。”

    唐月话一出口,这些唐门弟子心下不禁猛颤!家法的可怖自幼年便根植在唐门子弟的心中,一想起来,便自心底的恐惧。

    这些话唐逸早便听了满耳,不过面上却仍要做出惊讶的神色,随即一笑道:“虽然这事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过倒还是能用那法子解决的。”

    说着,将那些唐门弟子的恐慌收在眼里,就连那唐镰亦不例外,唐逸心下更安,当下面色一正道:“既然这是个误会,那不如就此揭过也就是了,月姐以为如何?”

    唐逸的话声方落,那二十多唐门弟子明显的松了口气,眼中暗闪过一丝的感激。毕竟此刻看来,自己的大姐是相当维护这唐逸的,再想起唐逸是本门贵客的身份,已经有人觉出此来的卤莽。

    如今唐逸知道了实情,却不计较,免了自己受家法之苦,这些唐门弟子多多少少都对唐逸感激起来。

    唐镰则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唐逊,那唐逊似是醒来,当下便是急道:“那怎行?除非你应承下来,今后不与灵铃见面才是!”

    唐月的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被唐逸一阻道:“这位兄台在说什么?”

    那唐逊又重复了一遍,唐逸忽然沉声道:“在下家仇未报,寡母新丧,哪会再想其他?灵铃姑娘亦是方失其父,又怎会如你们所想的那样?”

    唐逊被唐逸这番大义说的一怔,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以对,毕竟唐月的脸色已是不好,他方才能说上一句都是提着心,哪还能无理取闹?

    唐逸瞥了眼身前的这些唐门弟子,心下暗道:“果然和我的预测一样,这些唐门子弟年纪都不大,又没有行走江湖,心机浅的很,也只有那唐镰不同些罢了。不过我也已经为他准备下了对策。”

    想到这里,唐逸再是心道:“今日这些人来,显然都是为了唐灵铃那小姑娘,就连那唐镰也不例外。只不过唐镰的年纪长了不少,心机便深了许多。这人又是唐冷他们的心腹,定是知道我对唐冷他们的防范顾忌,如此一来,他借了自己的身份,虚虚实实的诈我,让我误以为禁足一事是唐冷他们的授意,迫我不得不服输。这番心思用的倒也巧的很,我几乎也被他骗了过。”

    “当然,唐镰不可能当真禁了我的足,否则唐冷他们定有所觉,于是他便连唐逊唐月一并利用。”看了看那唐逊,唐逸暗道:“唐月的武功极高,不过智计却不似上上,但不论如何,这唐逊的诬告都不可能瞒的过唐月。而这也在唐镰的计算之中,也便是说唐镰根本就没有想过唐逊会成功,所以在被唐月道破之后,他便主动出现,以他那身份来迷惑于我,迫我主动应承下来,不去寻那唐灵铃。如此一来,既不让我和唐灵铃再有相见的机会,又不会阻了唐冷他们要我习武的计划,可说两全其美。”

    再想起方才唐镰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显然,这个唐镰对唐灵铃大是有意,所以才会这么针对自己。

    今日若任凭唐月保护,那唐镰他们也不可能得逞,反说不定还会受顿家法。可如此一来,自己与这些唐门年轻一辈的关系就难看许多。自己在这里怎也要待上许多时日,就算有唐门长辈的关照,可若与年轻一代交恶,总不是好事。

    “所以定要他们心服口服才是!”

    唐逸心下拿定主意,口中再道:“在下虽然与唐灵铃姑娘没什么瓜葛,可说将出来有些人也并不相信。”说到这里,唐逸看了看唐镰,唐镰眉头登时一皱,不知唐逸要做什么。

    唐逸见了,心下一哂,暗道自己整日提防的不是崆峒掌门,便是唐门家主,若连这个唐镰都应付不了,还谈个什么报仇?当下不紧不慢道:“唐门乃十大名门之一,各位更是门中精英,暗器一道定是纯熟无比。”

    唐逸话一出口,院里这些唐门弟子的脸色好看许多,谁不爱听好话?再想起他方才为自己说话,要免去那顿家法,心下对这英俊少年的好感大升。

    唐逸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今日在下随月姐来此,本也是要试一试暗器上的进境。既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那不如我们就比上一番,诸位出一名好手与在下比试,以此定胜负,若是在下胜了,那今日一事便了,日后大家做个朋友,莫要因此伤了和气。如何?”

    唐逸这话一出,唐月登时怔住。

    要知从唐逸在大漠里与唐冰开始学习暗器计起,到如今也才不过三月时间,更何况他学习的都是基础,就算得了些内功,又有天赋,却怎也不可能比的过眼前这些人!

    唐月自然清楚,眼前这二十多人都是唐门嫡系,武功不凡,绝非普通弟子能比,更何况他们要推举,必然会推举唐镰出来。这唐镰的年岁只比自己小上一点,资质也是不错,乃是父亲手下的得意弟子,暗器功夫在年轻一辈中仅次于己,哪是只学了三月基础的唐逸所能比拟?

    唐月当下便有心阻止,可一看唐逸脸上的自信,却又将话按了下去,毕竟眼前这少年的智计非凡,他如今这么主动的提出比武,必有自恃,更何况今日本就是要来试他暗器一道的进境,不如暂且看他如何应对。

    更何况唐月也不想唐逸与自己这些弟弟交恶,若能通过比武将此事了结,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再想起唐逸只三言两语加上一点小小恩惠,便让自己这些弟弟的怒气舒缓下来,唐月又笑了。

    与唐月在旁把臂上观相比,唐镰心下则是惊疑不定。和旁人不同,唐逸的暗器水平,他是亲眼看过的:”昨夜朝天乱射,全没个准头,劲力也大是不足,就算他有所隐藏,可也定不会高到哪去,我二十余年的苦修怎也不可能输给他!“

    只是唐逸太过镇静,落在唐镰的眼中着实是反常,怎不让他警觉?但唐逸话一出口,身后这些弟弟便登时将目光都集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时要不应战,自己的威望可就要大损了。

    “那你要是输了呢?”

    唐镰还在沉思,那唐逊却是抢先问道:“你只说胜了如何,若是输了呢?”

    唐逸一笑,没有理他,而是对那些唐门弟子道:“诸位的意思如何?若是在下输了,诸位觉得怎样才算满意?”

    唐逊正要再说话,却被唐镰一把拉住,沉声道:“若是公子输了,日后便莫要去见灵铃也就是了。”

    唐镰这一发话,那些唐门弟子便不再多言,而且这也是他们的本意,毕竟禁一个本门贵客的足,那也并不现实。若让长辈知道了,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如今却是好了,这唐逸不知想的什么,竟然主动提出要来和自己这些人比武。论起暗器,唐门怕过谁来?更何况还有唐镰在?

    所以唐逸的提议,唐门弟子都很满意,也只有唐镰的心里疑惑,可怎么想,都想不出唐逸的所恃来。

    “既然如此,那诸位便推举一下,至于这评判,便由月姐来担任,如何?”

    唐逸说着,看了看唐月,唐月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有唐月做评判,这些唐门弟子哪会有什么异议,至于推举谁,那自不用问,唐镰站了出来。

    唐逸虽然看不出这些唐门弟子的武功深浅,不过唐镰这么明显的领袖人物,武功自然也是佼佼,这倒并不难猜。

    “那公子准备怎么比这暗器功夫?”唐镰问道。

    暗器要比武的方法很多,既可对抗,亦可比较准头劲道,唐镰虽然有心自己出个题目,不过他要在同辈面前保持身份,所以将这选择的权利给了唐逸。不过在这之前,他也用言语定了下来,此番比武,必然要比较“暗器”功夫,却是不允许唐逸在武功上取巧。

    唐镰的表现全在唐逸的预料之中,少年当下笑了笑道:“就比飞蝗石吧。”

谈笑自若,垂北斗,智比海深。一零零

    飞蝗石,唐门暗器之首。

    各种暗器之中,飞蝗石最易取得,最易修炼,可也是最难练成。飞蝗石入易成难,三尺孩童都可以掷石伤人,可真要将这颗颗不同的飞蝗石使的出神入化,却又是难比登天。

    唐逸是个外人,竟敢与唐门比试暗器,而且比的还是这飞蝗石,唐镰听到这里,心已经完全的塌实下来,毕竟在这唐门年轻一代中,真能在暗器上稳胜自己的,除了唐月外再无他人。

    “那好,这院子太小,且到外面来。”

    唐镰说完就要转身,却不想被唐逸拦住道:“唐镰兄要去哪里?”

    唐镰这才记起唐逸失聪,只好再慢着说上一遍,随后便见唐逸摇头笑道:“这院子已经足够大了。”

    唐逸说罢,转头对唐月道:“虽然院子够大,不过还有一事要麻烦月姐。”

    唐月的好奇心已被唐逸引了起来,她越见唐逸成竹在胸,越是想不通这少年哪里来的如此把握,当下只是点头道:“公子但说无妨。”

    唐逸笑了笑,走到墙边,那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正是测试目力用的天花乱坠木箱排做一行,由左至右,越来越小,共计十组。其中百里寻一依着木箱大小分做四组,千里寻一亦分成四组,万里寻一少些,只有两组。唐逸那日所试的,是万里寻一中最小的一组。

    唐逸上前看了看大小,自那千里寻一中挑了最小的一箱,也不客气,径自提了起来,走到唐月的面前。

    唐镰见唐逸提了千里寻一过来,不由得开口道:“今日我们比试的是暗器,不是目力。”

    唐逸凭赤瞳过了万里寻一,唐门中知道这事的并不多,不过唐镰却是听过,所以一见唐逸拿起千里寻一,心下便是一沉,提前开口。

    唐逸看了看唐镰只是笑笑,随即打开箱子,就见里面横竖深各十方木模,一层便有百方。这些木模每一块都有半个拳头大小,唐逸自其中取了十四方木模,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即走到唐月的身前,笑道:“这里可有绳索?越细越好。”说着,比划了下小指大小,再道:“还有钩子也要十四个。”

    唐月也不多言,当下朝那些唐门弟子使了个眼色,登时便有人跑将出去,不片刻回来,手里捧了一大捧细细的麻绳,足有十多丈,钩子也是一个不少。

    “这些可够?”唐月将绳索递给唐逸。

    唐逸笑道:“足够了。”随即也不多言,运力于指,以他如今的内力,穿透这些并不坚硬的木模,并不是难事,然后就见他再将细绳穿过那洞系紧,便如此,依次穿好了余下的十三方木块。

    唐逸手快,不多时,每方木块上都拖着丈许的细绳,而细绳的另外一端则紧紧系着一枚寒光闪闪的铁勾,到了此刻,那些唐门弟子有些明白过来,心下暗道:“他难道在做靶子?”

    唐逸提了这些穿好绳子的木模,看着唐门弟子的眼神,当下笑道:“这些确实就是靶子,不过这些靶子的射法却是有些不同。”

    唐逸说着,转身朝唐月道:“劳烦月姐将这些木靶垂在棚上正中。”棚顶离地也就四五丈,只不过唐逸至今不会轻功,自然不能亲自动手了。

    唐月闻言,心下暗奇:“这些木靶不算小,而这院也就七八丈的样子,挂在正中,距离只不过三四丈,却是怎么个比法?”心有疑惑,唐月当下便问道:“就这么挂上,没个章法?”

    唐门弟子也是想不通,便有人道:“你不是在耍我们吧?就是本门习武一年的娃娃,三四丈的距离,都能射中!”

    唐逸闻言,也不着恼,只道自己失聪没有听到这些讥讽,只对唐月笑道:“月姐睿智,若是这些木靶没个章法的乱挂却也没有意思了。”说着,又自那箱子里取出一十四方木模,于地上摆放起来。

    唐逸摆的很快,不片刻,众人便是明白他手下的图形是什么了。

    “北斗七星?”

    唐镰的眼瞳骤地一缩!

    唐镰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北斗七星鼎鼎大名,知道的人不知凡几,漫说唐逸摆出北斗七星,就是连南斗一起摆出,也不算什么。所以唐门弟子虽然都看的清楚,可心下也都不以为然,只道这唐逸故弄玄虚,可惟独唐镰想的却是多了,因为他看过唐逸昨晚是如何扬指对天河而射。

    “他昨天晚上照天乱射,我只道他那是发癫,可回去禀明二伯,二伯却有些惊讶,我当时还有些想不通透,但他如今摆出了北斗七星,莫非昨晚当真有什么说法不成?”

    唐镰越看唐逸自信的神情,越觉得有理,小觑之心渐渐的收了,神色也庄重起来。不过不论如何,他是不信自己胜不过唐逸的。想自己二十余年的苦练,就算眼前这少年偶然间领悟到什么,也断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不片刻,北斗七星已经摆好,唐逸用一十四方木模摆出两副北斗七星,每星间隔一尺,两副北斗七星相隔离一丈。

    “劳烦月姐按照这些木模的位置,将那些靶子挂在顶棚之上。”

    唐逸摆好后,朝唐月一拱手,唐月也不多言,当下接过那些穿了绳子的木靶,也不见她起身跃起,只是两手齐挥,一条条细麻绳如道道灰龙扶摇直上!

    那顶棚的细纱很薄,可唐月的劲道拿捏得极巧,铁钩将将穿过细纱便没了去势,既不会冲破细纱而出,也不会反坠下来。

    “好!”

    唐门弟子见大姐露了这么一手,自是卖力叫好。将这些个穿了绳的木靶将将好的挂在细纱之上,要换做他们,扔一个两个上去也许还能勉强做到,可这一十四条同时飞舞,其中的劲道偏又分毫不差,就连唐镰自己都没有把握。

    唐逸也是喝一声彩,心道唐月果然不愧是唐门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自己本以为她要用轻功跃起才能挂上,怎知仅是挥了挥手,转瞬间条条细索垂下,与自己地上摆放的北斗七星上下呼应,不差分毫。

    “眼力,拿捏,准头。”

    唐月并没有用上什么高妙的手法,所用的全是暗器的基础,可结果却是如此惊人,唐逸喝彩的同时,心下亦是暗记。

    两副北斗七星的木靶垂了下来,离地三丈来高,唐逸看了看,很是满意,当下朝唐镰笑道:“就在这院里,随便站在哪都可以,不过一人只有一颗飞蝗石,亦只能射上一次,击中木模多者,胜。”

谈笑自若,垂北斗,智比海深。一零一

    两副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的木靶垂将下来,离地三丈来高,也难得今日没有一丝的风,这些木靶垂在那里,纹丝不动。

    唐逸仰头看了看,很是满意,当下朝唐镰笑道:“就在这院里,随便站在哪都可以,不过一人只有一颗飞蝗石,亦只能射上一次,击中木模多者,胜。”

    飞蝗石不过是颗石子,虽说可以有许多手法,可要连续击中不同位置的靶子,就难的多了。

    唐镰闻言,仔细打量眼前这两副木靶,心下默默计算。

    北斗七星呈勺形,斗柄玉衡,开阳,摇光三星,唐镰转到摇光处,以目测之,这斗柄三星虽似与天权、天璇两星连成一线,可真要看去,亦有些许的参差。

    “我若是跃将起来用飞蝗石全力击破,那力道虽然足够自摇光星开始连破数方木模,但这五方木模并非当真是一线,我最多破开其中三个而已。”

    看着一旁泰然自若的唐逸,唐镰微皱眉头,他不好意思开口要唐逸先射,那可就显的自己落了下乘。

    “他这么沉的住气,必有所恃!”

    唐镰深吸口气,再仔细打量那北斗七星,心下暗道:“只用一颗飞蝗石,便将这七方木模全都击中,据我所知,只有两种手法:一波三折和九转十回。一波三折是叔爷的绝技,一击不中,遇物反折,再行伤敌,练到极致可连转三次,转折的方向力道,全在自己把握!若再以这手法齐射百多颗飞蝗石,成就天罗地网式,就连天下第一杀手夜魔都避之不开,何况这小小的木靶?只可惜那却不是我能习得的了。”

    想到这里,唐镰心念再转,暗道:“至于九转十回……”看看一旁唐月,这九转十回的原理倒不复杂,不过是令飞蝗石自转,然后曲射而出。如此,飞蝗石自然便会在空中绕起圈子,只不过任何暗器手法都是以伤人为目的,九转十回也不例外,所以只靠飞蝗石绕圈子还不足够,还要能最终伤到敌人,这才是难处。

    如今年轻一辈中也就唐月才是真正练成,唐镰自己虽也偶有成功,可却没有十成把握。

    见唐镰望向自己,唐月的心下也是一动,她方才想着如何才能多多击中木模,也是想到了一波三折和九转十回这两种手法。而以自己如今实力,若是上场,那只有施展九转十回一途,务必令飞蝗石不断绕起圈子,且这圈子要越转越小,才有可能一一击中木模。但眼前两副北斗木靶相距不过一丈,要在这么小的范围之内让飞蝗石回转起来,难度更大,更何况一旦碰触到木模,旋转之势必受影响,这就更加的考验功夫了,就连自己都没了十成把握。

    其他的唐门弟子可就没有想的这么多了,只是望向唐镰,要看这位兄长如何赢下唐逸。感受着众人目光,唐镰只觉得骑虎难下,暗一咬牙,心道:“拼了!”

    随即就见唐镰右手一扬,飞蝗石落在手中,不过他没有立刻弹出,而是以拇指、食指二指轻拈,随后再用中指轻磨。石屑在内力下“扑瑟瑟”的飘洒下来,只片刻就见唐镰手中的飞蝗石已经没了原本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中厚外薄的一片圆圆石碟。

    “这唐镰的智计也算不错,倒懂得钻我话中的漏洞。飞蝗石是飞蝗石,可却没人规定不可以改变形状,他将飞蝗石磨成石碟,亦是飞蝗石,不过却更有利旋转。”

    唐逸虽然看透了唐镰的想法,却一点都不慌乱,反是更加安稳,毕竟唐镰要改变飞蝗石,便说明他对自己的手法并不自信。

    飞蝗石磨好,再不关注唐月和唐逸的反应,唐镰右手轻拈,双目紧紧盯住眼前的北斗木靶子,他毕竟是唐门年轻一辈的高手,一旦确定目标,气势立刻大变,只看的唐逸眉头一皱,也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

    “去!”

    唐镰低喝一声,便见他骤升三丈有余,就似大鸟一般,腾空而起,整个人与木靶平对,石碟亦是随手而出!

    众人尽皆抬头仰望,就见那石碟出手,先是绕了半个圈子,随即“嗡”的一声轻颤,骤然加速,在空中绕起了圈子!不过第一圈并未击中任何木模,只在两副北斗木靶之间穿了过去,随后再兜一圈,转将回来,那石碟一头朝摇光星处的木模撞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石碟正正好好的击碎木模,去势虽然被阻了阻,可后劲还算充足,随后就见其再绕上半个圈子,又是一头撞碎天枢和天璇。

    只两转,便击毁三方木模,唐逊和其他唐门弟子顿时一阵的欢呼。

    唐月也点了点头,虽说唐镰将飞蝗石磨成石碟,取了些巧,可有如此成绩已是不俗,毕竟有另外一副木靶阻挡,这石碟回转的余地也小了许多,难度大增。

    唐镰此刻倒没有心思去多想,只盯着自己弹出的石碟,就见那石碟接连击碎三方木模,去势已经明显有些个偏了,当下再空转了一圈,就听得“波”地一声。

    这一声再不似之前那般清脆,显然去势已浊,而且这一次在开阳星位置上的木模也没有完全被击散,那石碟去势大阻,登时往旁一偏!

    唐镰的眼皮一跳,唐门弟子更是一声惊呼,不过今天唐镰的运气却似是顶好,那木模虽然一偏,可却是朝里偏去,正巧不巧的击在天权星,石碟已无法破开木模,便整个的嵌在其上。

    随后而来的大力将整个木模带的荡起,顶棚的细纱再支撑不住,“兹拉”一声便是破了,木模自此没有了着力处,连着铁钩麻绳一并落在地上,弹了几弹,便不再动了。

    “啪啪啪……”

    一连串的掌声传来,唐门弟子骤然听了,心下都是怪道:“怎么我们还未叫好,反被别人占了先?”再定睛看去,却见那击掌之人竟是唐逸。

    “唐镰兄果然好武功,这一颗飞蝗石竟连破四方木模,又落一方。北斗七星,一击之下便七去其五,当真厉害!”

    唐逸倒是真心赞叹,这一式旋转的手法,虽然他不知道真实的名称,可也看出大有用途,自然便用那超强的目力记将下来。既得此绝技,唐逸怎不高兴?

    唐镰闻言,眉头一皱,他本是暗松口气,毕竟能击下其中五个已是超出估计,可唐逸竟然没有一丝沮丧。“难道他能射的比我还好?”

    唐镰的脸色微沉,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当下只是说道:“轮到公子了。”

    唐逸点点头,当下也不拖延,亦是右手一扬,飞蝗石扣在拇指、食指之间。

    众人随即屏住呼吸,都是要看这少年能有什么惊世手法,能比唐镰那九转十回还强?可令人惊讶的是,唐逸竟然根本就没有跃起,便只是这么随手一弹!

    唐逸不会轻功,唐月心下很是清楚,可眼前这些木靶垂在半空,离地三丈多高,不跃将起来,只由下往上射,那难度更增,就算自己擅长的九转十回,不跃起射之,也难有什么结果。

    可唐逸这一弹却远出所有人的意料,便听得“啪啪啪”一阵连珠价的脆响传来,唐镰的面色猛然大变,不由得惊呼道:“怎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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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作品相关】中【有唐镰的九转十回示意图】,很是直观。

谈笑自若,垂北斗,智比海深。一零二

    “怎不能如此?”

    唐冷端坐在书房里,看着唐镰噤若寒蝉,面上没有丝毫怒意。唐镰的所做所为,他一清二楚,只不过没有去阻止,直到这次铩羽而归,这才将他叫到跟前。

    唐冷不紧不慢道:“唐逸只说了一人一颗飞蝗石且只射一次,可却没说这一颗飞蝗石飞出之后如何。既然你能先将飞蝗石磨成石碟,他弹出去的飞蝗石为什么就不能碎开?毕竟出手之前,那石子还是完整。”

    唐镰听到这里,羞愧难当,没想今日自己这九转十回的发挥已是胜过以往,可那唐逸竟只是随便弹出飞蝗石,既无什么劲道,也无什么精妙的手法,仅是蕴了真气在里面,待那飞蝗石离手,便爆散开来,自然将那七方木模全部击中。

    “这唐逸的智慧果然不同凡响,你此番去寻他,他定不会提前知晓,可就只凭那片刻工夫便能想出如此绝妙对策,你应付不来,却也在我意料之中。”

    唐冷似是回味道:“那唐逸被你带人欺上门去,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就这么平白受气。不过他要隐瞒自己的武功,便不能与你们正式冲突,更何况以他的修为,再是天资超人,也不可能胜过你二十余年的修为。所以他自一开始便想了取巧,便是要斗智。

    毕竟在这唐门,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唐逸再是如何聪慧,也总不能恶了所有人。所以提出比武,比暗器,在你们最自负的武功上击败你们,又不要你们承担责任,如此一来,你们还能再说什么?”

    顿了一顿,唐冷再道:“他先是夸赞你们为本门精英,以此来做安抚,免得再生枝节。然后猛地提起要与你们比试暗器,让你们自以为十拿九稳,怎也不会不答应下来。至于亲手制作木靶再垂成北斗,为的不过是乱你心神,那靶子做成何等样子并不重要。

    你今日主动现身,为的便是借他对我的忌惮来压其一头,却没想反被他利用了去,那唐逸定是猜到我识破他朝天乱射的秘密,正好借此来迷惑于你,让你以为他当真对北斗木靶有什么特别的法门。说将起来,这还真是偷鸡不成,反折了把米啊。”

    唐冷说的轻松,可唐镰却是听的汗流浃背!

    一来唐镰骇于唐逸的心思谨密,自己竟一开始便落在那少年的套中却始终不知!想那唐逸的年岁比自己几乎小了一半,可智计却是如此可怖!唐镰哪里不惊?更令唐镰骇然的是,二伯不仅掌握了自己的行踪,甚至连自己的打算都看个通透!自己确实存了心思借二伯来压那唐逸,想到这里,唐镰不禁暗里一个冷战,头更是低了。

    唐冷看着唐镰,眼里满是玩味道:“等木靶垂成北斗之形,那唐逸言到只用一颗飞蝗石决胜负,此刻的你便被陷在这一颗之中,只想用什么手法去胜,只想如何利用一颗飞蝗石来多多击中木靶,却始终跳不出他那圈套去。”

    轻叹一声,唐冷摇头道:“这唐逸本是读书人家,没有自幼习武,虽然因此落了许多进境,可也因此才思跳脱,所想所做从不拘泥于武功招式之内,反是脱俗。要知道与人为敌,止于武力,便是你的武功再高,也落了下乘。”

    说到这里,唐冷沉声道:“抬起头来!”

    唐镰闻言,哪敢不从?心里虽然害怕,可却一刻不敢犹豫,立时将身体站的笔直,头也昂了起来。

    唐冷随即指了指头道:“纯以力降,不过武夫!就以此番比试来说,唐逸头前的布置是攻心,其后根本就是与你戏耍而已。谁说飞蝗石便只得以一打一?那唐逸将石子弹射出去,暗藏了内力,一等石子在空中爆裂,四射之下,别说去七方木模,就是十七方亦尽射中。他早在比试之前便已经跳出了比试,你想你还会胜么?”

    唐冷说了这么多,唐镰本也不是愚笨之人,当下已经明白,二伯并非是在寻自己的错处,而是在为自己讲解,借那唐逸点化自己,当下用力点头道:“侄儿记下了!侄儿定当努力,不负二伯期待!”

    唐冷闻言,也不置可否,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的遗憾,心道:“入我眼者非我能用,我能用者却难入我眼。月儿的天资很好又知刻苦,只可惜智计稍欠,星儿为人又太过刚硬。镰儿呢,武功还不错,头脑也算可以,不过比我的期待还很远。”

    可唐镰哪敢直视唐冷,自然错过唐冷这一瞬的表情变幻,只是听得唐冷随后沉声道:“你喜欢灵铃,这倒没什么,灵铃乃胡三之女,其母就已出五服,你与他婚配并无不妥,不过你要有真本领才行。记住,你今日败于唐逸,只有日后胜将回来,才能引得灵铃的注意,否则在她眼中,你永远是不如人的!好在嵩山之盟不远,你且努力,并非没有表现的机会。至于那唐逸,便莫要再去扰他,让他安静些时日。”说罢一摆手,示意唐镰可以走了。

    没想到不只没有家法追究,反得了唐冷的一番鼓励,唐镰提了心进来却是欢天喜地的去了。

    “喜怒溢于言表,难堪造就。”

    唐镰走不多时,唐冷身后屏风里忽然转出一人,正是唐门第一高手,唐怀。

    “唐镰本也算不错,可与那唐逸比起来,却是差之又差。”唐怀仍是合了眼睛,口中缓道:“这孩子眼光太短,你与他讲了这许多,他方才看清眼前这一点道路,而之后却又是迷迷惑惑。站在这里听了这么久,竟是省不起最关键的事来。竟不去想我们为什么早知道他对灵铃有意?又料到他会去找唐逸?那为什么还不去阻止,眼看他败?”

    听到唐怀之言,唐冷眉头紧皱。

    书房里一阵寂静,盏茶的工夫,唐冷还是没有说话,唐怀一叹道:“你也是为难了,唐门这几年在你的治下,更胜往昔,要不是青城忽然出了个行云,我唐门在川中的势力定会大增。

    只是你的年纪虽还不算太大,却也该考虑唐门下一代的事了,可惜我唐门年轻一代,人材不少,却少栋梁。月儿勉强可以,但却终究是个女儿身,且智计欠缺。”

    说到这里,唐怀忽然抚掌道:“难怪能自常承言的手中逃脱,这唐逸的智慧果然超凡,好一个智取,其意不过是要告诉我们,若他不愿意,我们怎也难探出他的进境。”并没有丝毫不满,唐怀只是沉吟道:“日后等他武功尽废,再没了威胁,倒不如送给月儿,为她出谋划策也不错。过些日子便是嵩山之盟,我们正卖他个恩情,日后他习武出了岔子也怨不得谁,最多到时我出手救他一命,不让他成为废人也便是了。如此一来,以他那性子,尽心报恩,并不意外。”

    顿了一顿,唐怀再道:“他那天赋赤瞳与其留给灵铃那小丫头,倒不如给了月儿,灵铃的血脉已淡,怎也不如月儿,更何况月儿的资质也是上上,他二人生下的孩子,未来自可想象。那行云都能分得半边江湖,月儿的孩子岂会连他都比不得?”

    唐冷闻言,眉头拧在一起。

自悟上下指轮。一零三

    小院里的人早已散尽,唐逸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唐镰的武功虽强,可却并不足惧,因为唐逸一开始就没有想和他比武。

    “武功最讲灵性,暗器更甚。”有些唐门弟子或会不忿,认为唐逸在取巧,却都被唐月的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更何况唐逸虽胜,却并不追究他们的过错,也因此唐月没有请来家法,这些唐门弟子倒还是念了唐逸的好处,只觉得这少年为人也还不错。

    这便是唐逸所要的结果。

    胜是一定要胜,不胜不足以服人,可既要胜的漂亮,又不能露了自己的家底,还要让唐冷他们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出意料,这其中分寸的拿捏才是最难,相比之下,胜那唐镰就算不得什么了。

    “我的暗器进境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唐逸随唐月来到演武场时所下的决心。正好这时唐镰来了,经此一胜,唐月隐约明白了唐逸的心思,当下再不去测试他的进境,只问他有何暗器上的疑问。

    “轮指。”

    唐逸见唐月问来,当下也不隐瞒道:“虽然扣、弹二字诀我已习得,但若是与人对敌,就不只一二发暗器能解决的。那时,轮指这种手法便最最重要。”

    说着,唐逸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曾琢磨过,所谓轮指,顾名思义,便是指若车轮,连番弹射暗器。”做了个手势,唐逸再道:“只不过这轮指的顺序却是有别,既可先由食指起,亦可先由小指起,这就有些举棋不定了。”

    唐逸在演武场看了三天,自然会看到唐门弟子演练轮指飞蝗,以他的目力,照猫画虎并不难,所以唐月听了也不奇怪,当下不答反问道:“那公子觉得这两种手法有何区别?”

    唐逸沉吟片刻道:“以食指开始,中指,无名,小指依次轮转,这是一种。此种手法因为自食指开始,所以起先力道最强,而后开始减弱,至小指时最弱。好处自然明显,初时由食指射出,力道极猛!可刘神医曾经说过,轮指飞蝗威力虽强,但连射之下,难做到颗颗精准。若是以食指开始轮转,起先的力道充足,还能勉强准确,待等轮到小指,本就因为连射而失去准头,再加上力道衰减,怕更难射中了。”

    唐月难掩心头惊讶,方才唐逸轻轻松松的便胜了唐镰,虽然唐月没有像她父亲一样看的透彻,可也明白唐逸凭智之佳,心下惊佩之余,又见唐逸的悟性如此之高,竟能自行推断出轮指的优劣来!

    唐月想知道这少年究竟能悟出多少,口中问道:“那第二种呢?”说着,一双美目紧盯住唐逸。

    唐月面上惊讶,一扫往日里的英气,反显的与往日大不相同,唐逸转瞬便是明了原因所在,心道自己的领悟看来十有八九是对的了。能自行领悟唐门武功的诀窍,唐逸自也是欣喜,当下答道:“第二种便反转过来,以小指起,经无名、中指直至食指。”顿了一顿,唐逸缓道:“这一方法我起先觉得有些无用,小指力道最弱,也最难精准,远不及食指,自小指起轮,难度登时大增。”

    唐月点头道:“确实如此。”随即又期待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它的优点?”

    唐逸点头笑道:“有。本来我亦觉得这第二种手法太过鸡肋,可终究忍不住试上一试,结果却是明白过来,原来这手法亦有其优点,那便是自弱而强,所发之飞蝗石先慢后快,若力道控制得当,能令四指轮射的飞蝗石同时击中目标!内力重重叠叠,便有三四倍的力道,可给敌人重重一击!”

    唐月听的美目一瞬不瞬,心下惊讶无以复加。她自懂事起,父亲,叔伯,还有叔爷,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也都智慧非凡,唐门的势力地位也因为他们而蒸蒸日上。更何况唐月自己也是天资非凡之人,自然难对同辈之人有什么敬佩之心。

    待等成年,唐月行走江湖,也未见过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即使前些年的嵩山之盟,那些被江湖好事者所传,与自己并列的所谓十大年轻高手,也不过与自己强弱相仿,偶有常天赐这般聪慧之人,也远不及唐逸今日带给自己的震撼,毕竟唐逸此前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

    “轮指飞蝗大抵便是如此。”

    唐月深吸口气,暗道自己冷静,这才开口道:“轮指有上下之分,先食指者为上轮指,先小指者为下轮指。此二种手法一重持续,一重威力。上轮指可持续不断连绵不绝,虽然每颗威力依次减弱,但胜在持久,若需要以轮指飞蝗阻敌,那用此种手法最佳。至于下轮指,则能弥补暗器中力量不足的缺点,四石齐射,力道倍增,使我暗器也有与剑术一拼之力。”

    顿了一顿,唐月再道:“轮指飞蝗除去手法运用,便难在对内力的消耗以及控制上。消耗便不多说,连射之下,必然大损内力。至于控制,倒也没有什么花哨可言,多多练习,自然便知每一弹指需要多少内力,连射中又应相隔多长时间。唯一要注意的便是,上下轮指并非孤立,上下配合,威力更甚,也更易让敌人混乱,使敌人不知你下一手是轻还是重,是密还是疏。”

    说到这里,唐月想起唐逸先是用计杀了麻顿兄弟,后又在自己面前轻取唐镰,当下一笑道:“当然,临敌时如何随机应变,公子可不用别人来教了。”

    唐月本就生的动人,只不过平日里被英气掩下妩媚罢了,此刻连番笑起,却是看的唐逸一怔。

    唐月似有察觉,笑容登时一收道:“公子可在听?”

    唐逸闻言,醒了过来,暗道自己怎会失态!心念电转间,苦笑道:“月姐说的太多,我一时可是记不全了。”

    唐月闻言,暗道自己竟又忘记这少年失聪,心下暗悯,只道唐逸方才怔住,是因为听不完全,当下便又慢着说了一遍。随即犹豫了下,再是叮嘱道:“以内力弹石,力传石上,石子固然向前飞去,但此刻亦有同等大力传将回来,是为回力。起初内力不强时,这道回力还不甚明显,可等内力日深,弹射暗器的力道也越强,那回力也随之增大。尤其轮指飞蝗,不论是上轮指还是下轮指,都要连续弹射飞蝗石,所以对指、腕甚至肩、肘的损伤都极大。所以日常练习时虽需刻苦,可也定要注意保养才是,莫要因为贪图一时进境,毁伤了身体。”

    说到这里,唐月忽然止了口,暗道自己关怀的有些过了,唐逸说到底是个外人,自己怎连这么重要的心得都讲与他听?心下迷惑中,一丝异样暗升。

得袖笼六道,蝗雨连亘。一零四

    经过此番比试,唐逸当真在唐门成了名。之前他旁观演武虽也被人注意,可终不如战胜唐镰来的震撼!毕竟唐逸是在暗器一道上胜的唐镰,唐逸又是那么的年轻,带给唐门弟子的震撼可想而知。但这些人又难敌视唐逸,唐逸虽在暗器上击败了唐镰,可却是智取,说将起来,终是留了情面。

    比试结束,再得了唐月的提醒和关怀,天色已是暗将下来,走在回去的路上,唐门弟子仍如往常一般的指点好奇,只不过眼中神色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看来我胜了唐镰的消息传的很快。”

    唐逸自然感觉的到这一路上唐门弟子的不同来,往日里因为自己耳上金环,这些唐门弟子没少暗里指点,只不过那多是嘲弄,可如今的眼神中却是隐含敬佩之色。

    待到自己所住的院外,唐逸却是一怔,停了下脚步。原来院外本有两名唐门弟子守候,但此刻只剩下一人。本来门口多一人少一人的,唐逸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这门口站着的人,却是有些特别。

    “唐逊?”

    看着唐逊站在门口那不甘和羞愧的样子,唐逸心下一笑,哪还不明白?

    “定是因他为唐镰打头阵,所以被长辈罚来守门,也算是给我个交代了。”

    对于之前那两个唐门弟子,唐逸并不熟悉,也没什么好感,毕竟唐灵铃红着脸从自己这里出来,十有八九是那两人把消息传出去的,所以走了更好。

    至于这唐逊,唐逸一笑,心道:“这人的性子并不坏,怕也是仰慕灵铃,所以才被唐镰指使,说将起来,不过是脑子不很灵活罢了。”

    唐逊站在门外,见唐逸停下脚步,一个劲的打量自己,更是手足无措,满脸胀的通红。就连唐镰,唐逸都没有追究,这唐逊,少年就更不想为难于他,当下一笑道:“唐逊兄怎来了?”

    唐逊闻言,就连颈子亦是胀红一片,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我如今给你守门,随便你取笑好了!”

    唐逸闻言却是将笑容一敛道:“唐逊兄此言差矣,唐门弟子便应为唐门分担,出外迎敌也好,在内守门也罢,都是为唐门贡献,唐逸又怎会取笑?”

    唐逊被派来守门,本以为唐逸会借机羞辱自己,却没想到唐逸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下脸色好看不少,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恨我么?”

    唐逸闻言,心道:“是该说这唐逊的心机浅,还是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心机?我若说不恨他,他莫非就能相信?”暗摇了摇头,唐逸道:“你且放心,这世上我恨的人不少,可怎也不会是你。”

    唐逸这话却是实言。崆峒的罗志与自己有杀母之仇,常承言父子有包庇凶手,追杀自己之恨,万马堂则杀了自己的恩人冯谦,甚至唐门的唐怀唐冷都曾想过要取自己的性命,与他们比将起来,唐逊算什么?自己怎么会将他的那种闹剧放在心上?

    唐逊闻言,登时松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唐逸见他有趣,不禁笑道:“唐逊兄怎会这么怕我?说将起来,真论武功我还并不见得就是你的对手。”

    唐逊闻言却是当真点了点头,缓道:“要是比较武功,我确实不怕你。你可能并不知道,我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二哥,可也差不了多少。”说到这里,唐逊似乎找到了些信心,腰杆也挺直不少。

    唐逸眉头一皱道:“唐逊兄的二哥是?”唐门那么多的人兄弟排行太多,这唐逊就排十六,唐逸哪清楚他说的二哥是谁?心下暗道:“难不成是唐镰?”

    唐逊闻言,有些自得道:“我二哥便是唐镰。别看我被罚来守门,可三日后的比试,我定能胜出,嵩山却是去的定了!”

    唐逸心下有些吃惊,这唐逊要没说谎的话,那他的武功当真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不由得心道:“这莫非就是人不可貌相?”

    可那唐逊随即却又是颓道:“我的武功虽然胜过你,但在本门,你是贵客,我哪能对你动武?若不动武,你的智计又太可怕,二哥都被你耍了,你若要对付我,我可不就倒霉了?更何况我现在为你看门,就是想走都走不脱啦。”

    唐逸起先虽然不恨这唐逊,却也不是就没有半分的芥蒂,只不过少年的仇人不少,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身份也高,怎也难有心情去找唐逊的麻烦。不过此刻闻言,唐逸心下的那一丝芥蒂却当真的去了,反觉得这唐逊有些率诚可爱。

    笑了笑,唐逸摇头道:“就是唐镰兄,我亦不会追究,唐逊兄且放宽心便是。”

    唐逸说到这里,忽听身后脚步声起。要装做失聪,所以唐逸没有回身,直等那人赶到近前,这才抬头打量,却是自己初来唐门时,在门前迎接唐月的那个中年人。

    “九叔。”

    唐逊当下一礼,态度极是恭谦。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中的一个长条包裹递与唐逸,随后缓道:“这是月儿所赠,公子且收好,至于如何应用,便让逊儿来讲解便是。”笑了笑,那中年人似是行色匆匆,也不等唐逸是否看的清楚,当下便走,只是走之前大有深意的看了唐逸一眼。

    长条包裹入手不轻,隔着布摸了摸,里面的物事很是坚硬,似是金铁所制。

    “方才那位是?”

    唐逸刚到唐家堡,便是经这中年人引路才见到的唐冷等人,看他那时与唐月说话神情,此人在门里的地位定是不低,更何况他方才望过来的眼神似有深意。

    “茂叔是大总管,公子你竟能让他亲自来送东西?”

    唐逊显然很是吃惊,心下也是庆幸自己听了父亲之言与唐逸言和。

    “茂叔?”

    唐逸心下暗动,唐月今日曾经问过自己如何存储飞蝗石,后又言及要茂叔为自己挑选袖笼,莫非就是自己手上这个?

    唐逸正自发愁暗器携带的数量太少,这袖笼送来的可是及时,当下也不再耽搁,将唐逊邀了进来,三两下将包裹打开,那唐逊登时一惊。

得袖笼六道,蝗雨连亘。一零五

    “六道轮回!”

    那唐逊心下一惊,登时惊呼出口。

    唐逸闻言,看着眼前两副精光闪闪的物事,做工精巧之极,心下暗道:“这便是袖笼?可那唐逊所说的六道轮回又是怎么回事?”

    仔细打量眼前物事,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一比,并不多长,也就是与小臂长短相仿,蒙蒙黄光之下是一支支两指粗细的铜管,一眼数去,正是六个。这六支黄铜管被固定在一个护臂上,围着护臂绕做一圈,正似只笼子。

    “莫非唐逊所言的六道是指这六支铜管?”

    唐逸将这物事立将起来,果不其然,这些铜管都是空的,两端各有一片铜片封住管口,铜片上有机关,能开能合。将两端的铜片翻开,对了屋外看看,管壁匀薄,如此一来,铜管里面的空间可是不小,普通的飞蝗石大可放下。

    而那护臂也是由黄铜铸就,前后辅以皮革绳索固定,看起来颇为结实。六支铜管与护臂之间装有滑轨,用手一推,六支铜管便一齐绕着护臂转将起来,没有丝毫的阻滞之感。

    “好厉害!”

    唐逸长出了口气。

    不用唐逊介绍,唐逸就已确定这必然是唐月所说的袖笼了。至于用处,亦不难猜到。既然名为袖笼,其上还有护臂,那自然是要捆绑在小臂上,平日隐于袖中。这铜管中可藏蝗石,每管最少十颗,六管便有六十颗飞蝗石!

    待到用时,每管十颗飞蝗石依次落入手中,正好配合轮指飞蝗,待等一管石子耗尽后,不过是一震臂或是用手一拨,铜管便沿滑轨轮转,全新的十颗飞蝗石自然便又准备完毕。如此一来,自可保暗器连绵不断,蝗石如雨了。

    自己原本在衣袖中缝的暗袋不过才能装一十五颗飞蝗石,且石子拥挤,并不是那么容易滑出,怎比的上这袖笼?一臂上便有六十颗飞蝗石,双臂合在一起,便足足有一百二十颗!如今自己全力也不过能连弹三十颗而已,有这袖笼,自己便不愁蝗石不够了。

    精巧而又实用,唐逸哪不惊叹?当下便直道唐门果然不愧是暗器名门,才会有如此神物。

    “我们虽然是暗器名门不错,可公子你却不知这六道轮回的珍贵啊。”唐逊听到唐逸的夸赞,虽然得意,可想到眼前这袖笼的稀少,心下又有些不是滋味,当下目光灼灼,紧盯在那黄铜袖笼上,眼里的艳羡毫不掩饰。

    唐逸闻言,装做看不懂这袖笼的样子,问道:“唐逊兄似是对这物事十分的熟悉,可否讲上一讲,不瞒你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只觉得稀奇精巧,可如何应用,却是一窍不通。”

    唐逊被唐逸这一捧,心情好上不少,当下叹了声“同人不同命”,随即将自己的袖子挽起。

    唐逸看去,就见那唐逊的手臂上也有一个袖笼,不过只有三根铜管,且没有滑轨,而是直接固定在护臂上。

    “我这还算不错,护臂管子怎也都是黄铜所就,可那些再次一等的,不仅管子只有两根,且和护臂都是用皮革做成。”说着,指了指唐逸手中的袖笼道:“与公子这六道轮回比将起来,却是差的一天一地!”

    唐逸从唐逊的表情便可看出自己手中袖笼的珍贵来,却不想那唐逊还未说完:“公子你可知道,你手里的这种六管袖笼,就算叔伯他们也没几人拥有!别看那铜管和我这手上的一样粗细,可管壁却是更薄,可容更大的飞蝗石,也因此不惧卡顿。六管中的石子比我多出一倍不说,单这护臂上的滑轨轮转,就远不是我这固定死的铜管所能比拟。”

    “这唐逊似是唐门的嫡系,就算是他,也不过只得了三管的袖笼,而且做工也差了许多。听他所说,就算唐冷一辈中,也没有几人能得到这六管袖笼!”

    唐逸想到这里,心下不禁暗道:“那唐月为什么会给我这么份大礼?既然六道轮回这么稀少,她又是怎么弄出来的?”忆起当时唐月所说,唐逸心道:“她说过要去寻那茂叔,为我选上一套袖笼,我见她说的轻松,也未太在意,只道是寻常之物,可如今看来,这礼却是重之又重了。”

    唐月身份不凡,求的又是唐门大总管,所以弄出这种名为六道轮回的袖笼,倒也不是不可能。

    眉头一皱,唐逸念起唐茂方才那大有深意的眼神,心下暗道:“难不成唐月对我有意?这可有些匪夷所思了。毕竟她和我的年纪相差太大,论身份和武功更是天差地别,若说她对我有意,怎也不可能。再说,她身为唐门长女,谁都不可能娶的了她,只能入赘倒嫁。更何况我曾许下诺言,日后还要再去平凉守护茹妹,我终是欠她太多。”

    深吸口气,唐逸今日的心情本是不错,可却又因此沉重起来。嵩山之盟自己定是要去的,唐门许诺,要在中原群雄的面前还自己母子一个公道。可那之后呢?就算自己的武功足够去寻那罗志,并且将他杀死,甚或在嵩山之盟便能用言语逼迫崆峒将罗志交出来处置,可自己终究是与崆峒派结下大仇,再回去守护茹妹,怕不只崆峒会暗里阻挠,更会连茹妹一并连累了。

    唐逸心绪难宁,再想起唐门与自己恩怨纠缠,他们救下自己的性命,自己也为他们自那大漠里带回秘信,这本是两清,不过唐门若真能还自己母子一份清白,那这恩情便是大了。

    把玩着手中的袖笼,这等珍贵之物,唐月送给自己,也是份恩情,可想而知,自己装上这袖笼后必是如虎添翼,可如此一来,这恩情欠的可就更多。

    唐逸最不喜的,就是欠别人恩情,有欠便要还,可自己拿什么来还?

披星夜战,如墨暗过无痕。一零六

    唐逊没有久留,可能是守门的职责所在,也可能是不想再看那六道轮回,以免心疼。

    如此,屋里再是安静下来,唐逸将袖笼装在臂上,固定用的皮革很是柔软,其上也有机关,轻轻锁扣,既结实又不会伤到手臂,精巧方便,一只手便能完成。

    “每支袖笼大概只有三斤不到,以全由黄铜所就来看,可算是轻便了,想来是做工极薄的原因吧。就算装满石子,也重不到哪去。”

    唐逸挥了挥手,试了试重量,心下却是暗叹,唐月的这份大礼,自己实在是没法不收,如今自己的实力太低,虽然自忖智计不差,可终要有武力做为后盾才是正途。

    就如今日,自己胜那唐镰看似轻松的很,其实不过是因为人在唐门,那唐镰受的约束过大,自己又有唐月在旁,迫的他不敢乱来罢了。如此种种的约束,这才有了自己发挥智计的余地。

    可若是在江湖呢?若是无人约束唐镰呢?就如自己携母逃难的这一路上,保护自己和母亲的还是弓箭!所以智计虽强,却也不能少了武力,二者都是根本,不能偏驳。

    无名指一拨一勾,铜管转将过来,管口铜片打开,正对着手掌。因为藏在袖内,所以有衣物所挡,这袖笼转的就没有方才来的快速,可也正因为如此,倒也不用担心这些铜管转过了头。

    “制作这袖笼之人,当真是个天才,做工不仅精巧无比,设想的也是周到,正借用这衣袖的阻碍,限制了转速,使得每一拨便正好转过一个铜管,不多不少。”

    唐逸连拨了几拨,干脆坐将下来,开始熟悉这六道轮回,以便晚上去演武场练习。

    便如此,两个时辰转眼即过。除去晚饭,唐逸便一直在拨弄这袖笼,演练弹射,直到感觉差不多掌握之后,这才起身将自己平日里收集的飞蝗石一一装将进去,顿时两臂便感觉到重量大增。

    唐逸感觉着这份重量,心下忽然一悟,心道:“这铜管精良,我之前还有些奇怪,怎不装些铅丸铁弹进去?那威力岂不比飞蝗石更大?可如今……”

    将石子装满后,唐逸动了动臂膀,这才暗道:“铅铁生产不易,若似飞蝗石这般大量消耗,蝗雨过后就似遍洒金钱一般,想来唐门也难禁受的起吧。更何况装满石子后,这一臂便又加了三四斤的重量,再有那袖笼,一手便直增六七斤。真要是将石子换做铅铁,怕还要再重上一两倍。”

    虽然对练武之人来说,一手加上十斤的重量也不算多,可暗器本就讲个快捷和出其不意,高手相争中,丝毫差距便可决生死!相比起来,飞蝗石的重量可说刚好,既比铅铁要轻,又够坚硬,灌注内力之后,石子和铅铁的威力并无分别,最是合适。

    “也正因为轻了许多,同样一颗飞蝗石弹出,比铅丸铁弹要远上不少,而且也更容易使用各种特别的手法。”想到这里,唐逸心下暗道:“唐门研究暗器这许多年,惟独飞蝗石被他们如此看重,想来自然有其道理。”

    整理好袖笼和衣服,看看天色,唐逸正想去演武场,却见唐逊忽然跑了进来,脸上除了惊讶外,就满是羡慕。

    说将起来,唐逊因为资质不错,又是嫡系,自幼来也没缺过什么,可今日唐逸所拥有的东西,却让他艳羡不已,而且还不只是一次。

    唐逸的智慧便不多说,唐逊也知那是天生,可六道轮回却是自己门中的宝物,那是门内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的,就连长辈亦是如此,毕竟暗器需要消耗,能多携一倍的飞蝗石,待与别人战将起来,胜算自然大增,可就是这样的宝贝,却是让唐逸这外人得了去!

    只这便已是让唐逊大是感叹,可哪知门前忽然来了一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唐逊竟又目瞪口呆起来,直等回过神来,立刻转身进屋,来寻唐逸。

    “他这神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唐逸也要出门,差点和唐逊撞在一起,正要发问,就见唐逊先是一把扯住唐逸道:“公子你究竟是何出身?”

    唐逸一怔,随即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普通的很,哪有什么出身可言?”

    唐逊闻言,满脸的不信道:“公子莫要骗我!莫说大姐今日回护于你,茂叔更送你六道轮回,如今就连我那又硬又冷的大哥都来寻你同去演武场!我那大哥只做大姐一人的代敌,整个唐门年轻一辈,谁还能请的动他?就连我二哥都不敢开口!你若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怎可能劳烦他亲自出手?”

    唐逊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眼下天色又暗,唐逸自然装做看不清楚,心下却是暗道:“看不出唐星倒是个急性子,不过这样也好,若再让唐镰在旁监视我,怕又生出些麻烦也说不定。”

    唐逊被唐逸装聋做哑弄的没了脾气,也不再费力计较,毕竟唐星还在外面等着,只好口里咕哝两句,随即道:“我大哥在外等候,要与公子一起去演武场习武。”

    唐逸这才装做看到,当下点点头,与唐逊一同出门相迎。

    唐星仍是老样子,黑硬如铁,今夜色晦暗,唐星站在灯火难及处,人影竟有些模糊。唐逸远远望见,也不知是否因为早知晓他身世的原因,竟觉得唐星一人站在黑暗中,颇有些凄凉。

    唐星见唐逸来,也不多言,转身便走,唐逸忙是与唐逊交代几句,自后跟了上去。唐星的性子很是孤僻,唐逸也不会主动与他言语,二人一路无话,不多时来到演武场。

    “我虽做你陪练,可要如何演练,却要听我安排,你可愿意?”唐星走到场内站定,这才开口缓道。

    唐逸知道自己虽然悟性不错,可若论起修习的顺序,论起要如何循序渐进,唐星必强过自己百倍。更何况他又是唐月的代敌,乃此中老手,唐逸哪会与他相争?当下便道:“一切但听安排。”

披星夜战,如墨暗过无痕。一零七

    见唐逸没有异议,唐星点头道:“你似也擅长暗器?”

    唐逸闻言也并不惊讶,毕竟自己曾以飞蝗石直对过唐星,他就算没听唐月提及。也应猜到。

    “只是初习,并不精通。”唐逸如实回答。

    唐星抬头望了望,只见星月隐约,点头道:“今夜天色暗淡,倒正是练习的好机会。”说罢,摆了个姿势道:“你且全力施为,不用顾及我。”

    唐星站在那里,沉稳异常,言语间满是自信,可唐逸听了却又不觉得他托大,毕竟唐星强过自己多多,而自己今夜根本也没想尽全力。

    “最多五成功力。”

    一念已定,右手翻转,飞蝗石稳稳卡在手中,唐逸倒没有再隐瞒自己能以气御石,当下就见他两指一弹,“哧”地一声,飞蝗石笔直的朝唐星左肩飞去!

    “弱。”

    唐逸五成力道的一击,飞蝗石速度并不慢,可唐星稍一晃肩那暗器便被闪了过去,随即一摆手道:“你便只有如此实力?”

    唐星似是不善与人言谈,口气极是生硬,唐逸闻言,心下一阵的不舒服,谁想被人小觑?可如今为了隐藏实力,却不得不如此。

    暗吸口气,唐逸缓了缓心神道:“我两月前才刚刚习得扣、弹二字诀,四天前才因服用百毒百草,得了如今这许多内力,所以于真气的掌握上还显不足。”

    听得唐逸竟能服用百毒百草来提升功力,唐星没有露出半分惊讶,仿佛除去他那母亲外,再没有任何事能再引起他的兴趣。当下只见他神色不动,缓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骤得内力才不过四天,习得本门指法不过两月,却能做到以气御石,还有如此进境,可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唐逸摇头道:“我还曾苦练过箭术,想来也算有些基础。”

    唐星也不置可否,只是缓道:“虽然你是天才,可如今这暗器功夫着实太差,我与你陪练也无大用。你既然才得武功不久,想来也没有什么对敌经验,不如这些日里多去勤练暗器手法与内力把握,我则先让你熟悉熟悉如何对敌应敌,等你暗器有了进步,再来过招却也不迟。”

    顿了一顿,唐星这才问道:“如何?”

    唐逸心下有些失望,自己隐藏了一半的功力,要是全力施为,想来唐星就不会这么评价自己了。但怎也不能让唐门知晓自己的真实进境、想到这里,唐逸只好自我安慰道:“循序渐进也好,我这轮指飞蝗也还未完全熟悉过来,不如先体会下如何实战再说。”

    虽然唐逸杀过麻顿兄弟,可真正与敌人你来我往的纠缠却是没有,所以唐星的提议,唐逸自然不会拒绝。

    见唐逸答应,唐星也不再多言,当下如墨出鞘,随即便是一股猛烈的杀意袭来!唐逸面对过的敌人不少,可如此强烈的杀意却是从未遇到过,当下心里竟是一跳,几要往后退去!

    “麻顿和拨顿要置我于死地,都没这么强的杀意!”唐逸心念电转,这一刻,竟是暗觉那唐星真有可能杀了自己!

    “难不成唐门想借他与我陪练的借口来除掉我?事后便说一时失手?”

    唐逸心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唐星来做自己的陪练定是陷阱,要不然,以自己在唐门被唐怀唐冷的猜忌,怎可能得到唐星的帮助?

    越想越觉得在理,唐逸心下一沉,可随即一股执拗自内心深处升起,当下暗一咬牙,身形不退反进,右手飞蝗石紧扣,上身微微前倾,竟是与唐星针锋相对!

    “与其逃走,不如一战而亡!”

    唐逸下定决心之时,唐星亦是暗惊,要抵挡自己这份杀意不在武功的高低,而在心志。一人习武对敌,心志最是重要,心志不坚,武功再高,亦可能落荒而走,心志若坚,武功就算低些,亦非全无胜算!

    唐星知道自己并没有留手,可眼前这少年年岁不大,心志竟然坚强如斯,不仅没有退却,反还上前一步,与自己针锋相对起来!

    唐星眼神陡然一变,身形猛地往旁一斜,以剑点地,人借剑势划了个半圆,只瞬间便是来到唐逸的身侧!

    唐逸与唐星针锋相对,全凭一股与生俱来的执拗支撑,唐星这猛一闪身,就好似两人较力,一人猛里抽身而退,若唐逸不察,就算方才能抵挡住杀意,可也会因为这一时压力顿失,失足往前摔去!

    而此刻的唐逸也确实如此!就见少年口中惊呼出声,脚下一阵踉跄,与此同时,唐星也已是到了唐逸身侧,正要出剑,却不想“哧”地一声尖啸!

    “飞蝗石?”

    这声音唐星再熟悉不过了,可此刻他与唐逸相距的太近,这飞蝗石的力道速度也比之前强上一倍!

    “他方才竟是留了余力?”

    唐星心下一惊,可再想凭身体躲闪就来不及了,毕竟他之前并没有看到唐逸的手上有什么动作,这一下可说是猝不及防!唐星未曾想到自己竟被唐逸所骗,眼看飞蝗石就要及体,那力道之强,虽不可能致命,但总会伤到自己!

    “嗯!”

    唐星低哼一声,左手急伸,直对了那飞蝗石一弹,就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飞蝗石应声而裂!危机暂解,可唐星却是认真起来,眼前这少年的武功不仅大出他的意料,而且竟然能在这转瞬之间随机应变,借势设下圈套,连自己都一时不察的跌了进去!

    却原来唐逸方才被唐星的杀意所激,不自觉中运气上目,那赤瞳渐显,虽然没有运上全力,可唐星肩膀刚动,唐逸就已看了个清清楚楚,就连唐星之后要往哪边转身,都了若指掌。所以唐逸那步踉跄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以分唐星之心,示敌以弱。与此同时,右手却是往怀中一放,手指对着左臂腋下!此刻的唐星刚是转将过来,正被唐逸半边身子挡住,哪看的清楚少年右手的动作?这才吃了小亏。

    虽然唐星的这一弹,在黑夜里的认位之准,不同凡响,但毕竟是由他先进攻,却反被唐逸得了先手,而自己反要仓促应对,这就等于是自己输了一招!要知唐逸就算将隐藏的实力都使出来,也远不是唐星的对手!

    唐星一直在做自己姐姐的代敌,正如唐门弟子私下的称呼,磨剑石。磨利了剑,也磨钝了自己,再加上母亲的困扰,唐星只觉得自己在慢慢消沉。

    可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那好胜之心却在今夜,被这唐逸点燃!

    冷哼一声,唐星也不停顿,借左手一弹之力,身子稍是一顿,随即右脚往外一跨一踏,以此为轴反身一旋,便转到了唐逸的右侧!

    唐逸现在早看不到唐星的所在了,毕竟眼睛虽然看的清楚,可论起身法,唐逸却是远逊,此刻他不过才转头左顾,可眼前却没有半个人影,随即就觉自己右半身子寒毛直竖!

    唐星那一脚猛踏,在这寂静的演武场里,格外响亮,唐逸自然通过震骨传声听了个清清楚楚,随即右侧危机传来,心道了声不好,左手一阵的连弹!

    亦如右手一般,唐逸的左手也在怀里,正对着右边。少年之前虽看出唐星要转到自己的左侧,可却不敢大意,谁也不知唐门可有什么神奇步法,要来个似左实右,自己准备不当,便立刻命丧当场!

    虽然事实与唐逸的预料有些出入,可终究却是用了上,就见左手一阵的轮指连弹,顷刻间,四发飞蝗石几乎连做一串飞射而出!

    唐逸眼下使的是上轮指,下轮指对力道的拿捏要求更高,更何况此刻用的是左手,急迫之下,只好从权,只希望能阻上一阻!

    眼前这少年先是出人意料自左腋射出飞蝗石阻住自己,没想自己一个旋身之后,竟然再遭狙击!而且还是轮指飞蝗!就好似早等了自己一般!

    唐星连番遇挫,反是笑了,当下如墨横转,用剑背拍向那连串的飞蝗石,就听得“啪啪啪啪”,连珠价地脆响,唐逸这四颗飞蝗石转瞬便都碎成齑粉,而此刻的唐星再借这一拍之力猛旋,人再转了半圈,正转到唐逸的眼前!转瞬之间,唐星仗着身快,竟是绕了唐逸整整的转了一周!

    此刻二人再次面对了面,可唐逸左右双手各对了两侧,正面却是空门大露!眼睁睁的看着那如墨似一抹黑影划向自己的脖颈。

劝君惜此有用身。一零八

    如墨就似融进夜色,只余下一抹暗影,可这仅余的一抹暗影又是那么的慑人心魄!唐逸不只一次直面生死,可仍被这一剑震撼!

    唐逸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入脑!危急关头,头脑却分外清明!

    “绝不能就这么引颈就戮!”

    唐逸一醒,自那如墨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随即脑中电闪,左足下猛地重重一踏!

    为熟悉震骨传声,唐逸这些日来没少运功于足,这一刻内力倒转足上,却是流畅无比,就听得“砰”地一声闷响,唐逸左足踏了个结实,青石地面龟裂处处!随即唐逸以此为轴,右足往右一划,整个人随即侧转开来!

    “刷”地一声轻响,如墨自唐逸的颈旁一滑而过!唐星这一剑竟被唐逸旋身让了过去,而这一让,竟就是唐星方才所使用的步伐!

    “我方才在他身后旋转,他怎会学到?”唐星心下一惊,可却来不及仔细思索,便听耳旁飞蝗石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原来唐逸双手交叉,只能射向左右两旁,怎也奈何不了转到自己正面的唐星。可经这一个旋身,唐逸让过颈前的如墨的同时,正将身体右侧对准唐星!唐逸右手飞蝗石哪还会停?当下便是接连射去!心下道:“就算那如墨回转杀了我,我也定要他得不到好去!”

    唐星则是心下大震,眼前少年的随机应变竟到了如此地步,与自己对战竟毫无什章法可寻,全是凭那灵光闪现,可偏又恰到好处!如此战法,简直前所未见,这要多少智慧才能做到?

    飞蝗石连串射来,唐星不待多想,当下故计重施,将内力布于指上,左手连弹,就听得炒豆子一般的爆响传来,颗颗飞蝗石俱被唐星弹了个粉碎。

    不过唐逸的袖笼是六道轮回,一袖六十余颗飞蝗石,若内力充沛,自可连绵不绝!只可惜唐逸全力只能弹出三十颗左右,此刻几近力竭。

    唐逸正思对策,心下猛地一动,念起唐月所言,再不顾下轮指还未熟悉,手下一顿,将最后余力尽皆集于右手五指,登时便觉内力大炽,竟比往日还要猛烈三分!手指上竟有些火烧火燎之感。唐逸一时也不及细想,当下自小指往上倒轮而起,四颗飞蝗石先慢后急,追在一起,朝唐星呼啸而去!那炽热内力也正借此机会宣泄了个干净,飞蝗石的势头也因此威力大增。

    虽然手法生疏,可下轮指的威力依然不小,也正如唐月所说,上下轮指混合使用,令敌难防,唐星仍是伸手去弹,可哪想到这飞蝗石的威力竟然大增?当下闷哼一声,退了开去,以手捂住心口。

    唐星这一退,要是放在常人的眼里,那定会认为是被唐逸击败的,可唐逸的目力超人,却是看的清楚,唐星一弹未果,虽然有些吃惊,但随即手掌一翻,却是将那些飞蝗石抓了住!

    “他抓住了飞蝗石,为何还要捂住心口而退?”

    唐逸眉头一皱,随即恍然,暗摇头道:“却是我多疑了。”

    再想想方才一战,唐星虽然杀意强烈,但以他的武功,如墨都从自己的颈边滑过,就算忙着应对自己的飞蝗石,可他右手只要随手一带,自己的大好头颅便立时不保!

    但是唐星没有这么做,而是假装被伤退去。如此一来,答案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唐星并不想杀自己,自头至尾,都不过是应了唐星开始所言,是在假做自己的敌人。

    “只不过这敌人扮的太过真实,竟让我误会了去,看来这些日隐藏武功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果然,唐逸想到这里,就见那退回去的唐星停下脚步,左手一张,一捧石粉洒将出来,正如唐逸看到的,最后那四颗飞蝗石并没有伤害到唐星,都被他赤手抓了去。

    实力大露,唐逸对此却并不遗憾。想他只身住在唐门,自一开始便有性命之忧,他怎不提高警惕?又怎能不多疑?唐星方才那么强烈的杀意,以少年的脾性,怎也不会束手待毙。

    “暴露便暴露,大不了我日后加紧苦练,再做积攒也就是了。更何况我之前虽然隐藏了实力,却也因此没法和唐星对敌,倒不如索性放开手脚也好。”

    唐逸刚是想到这里,就见唐星忽然开口道:“你真是令我惊讶。方才我尽放杀意,使你心惊,为的是激发你的斗志。若仅仅是这点杀意,你就被我吓住,那只能说明心志不坚,日后难成大器。可若是能被我的杀意激起斗志,便能在随后的生死之间,领悟许多,这才是我的本意。至于之后卖你破绽,让你不至绝望,再给你机会反击,这便是代敌的真髓。若对手弱过自己,就以强凌他,在逆境中才能磨炼出强者。你不错,虽然武功不高,可却是奇计叠出,竟激起我的好胜心,方才几乎就要伤到你。”顿了一顿,唐星摇头道:“当然,最后代敌都是要输的。”

    这些话,唐星话说的很多,语气也有些怪异,似是有些讽刺,又似尤有不甘和阵阵的寂寥。

    演武场的夜晚很是安静,所以二人离的虽远,唐逸却仍能通过震骨传声将唐星之言听的一丝不漏。

    唐逸听完,心中先是一怔,随即便醒悟过来,当下明白唐星这话显然不是说给自己的,只不过是有感而发,所以才会说的那么快速。

    唐逸已知自己方才的一切攻守,不过都是唐星一手造就。不论是其中的凶险还是自己最后的反击,都在唐星计算之中,这便是代敌。明明比人强的多,可却要放下身段来迎合对手,最后还要装做失败。唐星身为唐门嫡长子,却要一生钻研如何迎合他人,堂堂男儿,又怎能甘心?可这些话却只能在夜里和一个失聪之人来说,唐逸想到这里,也觉心酸。

    唐逸想到这里,就见唐星的眼角微微扯动,随即便恢复以往的铁硬,缓缓将如墨回归鞘里,问道:“你当真只学习了两月的暗器基础?”

    唐逸展颜一笑道:“这却不敢相瞒。”

    唐星闻言,眉头微皱道:“我倒是相信。”看了看唐逸似乎还要解释,唐星摆手道:“虽然你之前隐下实力来瞒我,可我还是相信于你。”

    也不等唐逸回答,唐星便自顾自的道:“我之所以信你,是因为你当真是个天才。”

    眼中没有半分恭维之意,唐星再道:“你方才的应变之快,之奇,便不多说,你暗器之进展也不多提,只说你最后那一旋。”顿了一顿,唐星继续说道:“你可知方才右脚一顿,左脚后撤身旋,这一步法,正与我方才绕你旋转的步法暗合?虽然你那步法还很粗陋,但紧急之中能悟将出来,就已是令人惊叹万分了。”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其实他方才躲开如墨的一旋,并不是凭空领悟,而是先听到唐星在身后顿足的声音,才在危急时刻领会出来。

    可唐星却不知,就见他当下再道:“你可知方才那一转的身法叫什么?”

    见唐逸摇头,唐星缓道:“胡旋。”

    唐逸一怔,奇道:“这名字听起来有些古怪,似不是中原之物?”

    唐星道:“当然,这身法自然不是出自我门,而是我母亲所创!”

    唐逸闻言,脑中闪过濯星仙子的身影,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心狠手辣的妇人,不仅武功奇高,竟还能自创武功!

    唐星见唐逸惊讶,眼中闪过一丝傲意道:“我母亲当年长住域外天山,所以多与当地胡人来往。胡人喜舞,尤以胡女为甚,最擅胡旋,胡女盈身起舞,身旋裙转,煞是好看。我母亲观之有感,便创下这一门步法。此步以单足为轴,可左可右,旋之以惑敌,旋之以避敌,若配上剑术暗器,威力更增。”

    唐星说罢,沉声道:“我不知你有何苦衷要隐瞒武功,我也不想听。此番言语只是要告诉你,既然我做了你的代敌,你便要信任于我。至于你如今的武功进境,无论多高多低,我都不会告诉旁人。”顿了一顿,唐星再道:“想你如此年轻,又如此的聪慧,日后前途必然大好,莫要如方才一样,总念着如何与敌两败俱伤。那胡旋步法勤加练习,日后有此,便多了步退路,再遇敌总也能避上一避。”

    唐星说完,直盯了唐逸,唐逸脸色一肃,郑重一礼。

    唐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随即拍拍手中残留的石粉,叹道:“你的武功虽然不是上上,可却是机敏绝顶,与你过招,我亦获益良多,明日此刻,莫要忘记。”

    唐星虽然冷硬,可却让人莫明的信任,更何况他方才虽只寥寥数语,却等于传了自己一门步法,想来怎也不会对自己心存恶意,唐逸当下便爽快的应承下来。

    唐星见状,也不再多言,只道要唐逸好生回味此战得失,言罢转身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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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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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内容简介】
中原武林承平已久,十大名门争杀在即。唐逸,这个携病母逃难的少年被迫卷入其中,从此开始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暗器亦可光明正大,暗器亦是华丽潇洒,且看唐逸如何以暗器在这乱世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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