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弹指歌TXT下载弹指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弹指歌全文阅读

作者:二踢脚     弹指歌txt下载     弹指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七

    郡主!

    如今在这嵩山脚下,能被称一声郡主的,除了朱玉还会有谁?

    就见唐逸走到近前,这一开口道破,那瘦小汉子却也毫不做作,当下咧嘴一笑,满口编贝细齿,与那张风霜的脸孔极不相衬。不过她这露齿一笑,却也表明唐逸所猜不错。

    “你觉得我这身装扮如何?”

    朱玉的嗓音还是原本的样子,这一开口,银铃一般的清脆悦耳,与那农汉样子的反差极大,使人观之闻之,大觉怪异。

    朱玉似对自己的易容十分满意,开口说完,竟还原地转了一圈,似是要唐逸瞧个清楚。至于唐逸如何一眼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的穿了,朱玉却是连问都未问。想来自己虽然容易的极佳,但这眼神举动已经如此明显,唐逸若不能看的穿了,才是说不过去。

    唐逸见朱玉在那转了一转,不禁眉头一皱,摇头道:“郡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玉登时停下,有些不喜道:“我都这副打扮了,你怎么还叫我郡主?显你看出我的身份么?”

    唐逸闻言,摇了摇头,毕竟朱玉的身份显赫,自己又与他并不熟悉,一时可不好改口。且朱玉这副装扮,很显然是仅凭自己在嵩山脚下的些许言语,便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心下震惊这少女的敏锐聪慧之余,唐逸却是一百个不愿她随行。

    朱玉的武功确实了得,人更聪明,但唐逸却知,自己此去,并不方便带上她。

    不过朱玉却似打定主意,也不管唐逸的踌躇,当下凑上前道:“你可莫要忘了,当初我们可是说过,此去东南剿灭倭寇,要同行一起的,为此我可在嵩山住了不少日子,便是一直在等你。”

    朱玉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唐逸此行,乃临时起意,自然又与之前有些差别。

    唐逸略一思忖,以朱玉的聪慧,等闲可是蒙骗不过,她那身份又高,武功也好,想要甩开她,却也不可能。想到这里,唐逸不禁有些暗叹道:“不想对她,竟然软硬都难。”

    朱玉也看出唐逸所想,能让唐逸为难,朱玉的心里忽然欢快起来,能让这聪明人无奈,和胜了高手一样令人愉悦。

    唐逸也不能多做耽搁,既然这朱玉难以甩开,那也便再不多想就是了。好在她的身份特殊,便是看到什么,自己也不用担心。

    一念及此,唐逸点头道:“郡主既然要行,我亦早是应下,自不会再来多言。”说着,见朱玉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唐逸眉头微皱道:“可此行我又如何称呼郡主?又或我二人并不同路?”

    朱玉闻言,白了唐逸一眼道:“不同路,我还来寻你做什么?”

    虽然朱玉这话里的小女儿味十足,可映在她如今这副农汉外表之上,却是让唐逸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朱玉倒似恍若未觉,又歪头想了想,便道:“无人时,便你我相称也就是了,这也简单些/当了旁人的面,你就叫我牛二好了。”

    唐逸一怔,随即便明白,这“牛二”分明是朱字拆了开来。自然,最贴切的应是唤做牛八,不过唐逸却不想说出来,平白触这朱玉的霉头。

    想出了名字,朱玉再道:“我这嗓子,再是粗声做作也无用,只要听者的脑袋不是木头做的,都能觉出怪异来,倒不如不开口为好,人前,你便当我是个哑巴。至于身份呢,便是你的跟班,新买来的下人啊,长工啊也就是了。”

    朱玉出身虽然贵不可言,但倒是看的极开,随口便做下人,也没有一丝的犹豫。唐逸暗里称奇之余,却也只得应道:“那唐某可便得罪了。”

    朱玉一摆手,表示无妨。不过随即又道:“方才我问你这副装扮如何,你可还未回答我呢。”

    唐逸闻言,暗道了声这朱玉的记性真好,不过说起来,对朱玉的这易容之术,他却也当真有几分好奇,便就顺势道:“这易容确实甚好。不过自我临时起意,到得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你这装容却是扮的惟妙惟肖,若非我的心下早有计较,你又以目示之,怕根本便是认不出来。”

    唐逸倒非是恭维,朱玉的易容,不只是脸上,便是脖颈手掌,都似当真生的老旧皮肤一般,全无破绽。当然,以朱家势力,要有如此能力,倒也说的过去,真正难的,是这短短时间便准备齐全,又能装扮得当。

    朱玉闻言,笑道:“这可是我费了半年精力,才琢磨出来的,虽然易容之法早便有了,但如何在不足一个时辰能打扮好,却是我之独创。”

    闻听朱玉言中骄傲,唐逸心下倒又对这朱玉的认识深上一层。这朱玉虽然生于朱家,可却仍未失烂漫。想她所谓钻研易容,不过是为了好出得门去玩耍,为此竟也能费上半年精力。

    对于朱玉,唐逸一直是敬而远之,实是两人身份太过不凡,且朱玉自内而发的迫人贵气,令唐逸十分的不舒服。不过如今唐逸对朱玉却是大有改观。

    当下夸赞两句,唐逸也再不耽搁,便与朱玉一前一后的上了路。

    虽然官道上人来人往,可唐逸和朱玉二人为了急赶,便只在这官道上先走几步认好道路,随即便朝那道旁的林里而去,借着林间树木,阻住旁人视线,脚下随即加快起来。

    嵩山地处河南,此去东南,必先穿过南直隶,那是黄山派所在之处,倭寇也有不少。不过按照朱玉在半路上所言,倭寇如今更是多在福建侵扰,甚至深入内地数百里!

    朱玉来寻唐逸,本是为了雨娴,可谁想去往嵩山的半路上听闻倭寇一事,登时便分了先后,虽然关心雨娴,但公私,朱玉却是转眼便分了清楚。

    也正因为心系倭寇之乱,一等杜、乐二人来到,朱玉便寻了时间去问。这杜、乐二人身为锦衣卫头领,且身份特殊,自然知晓许多,朱玉听了不少,也便在这路上给唐逸讲解开了。

    对于朱玉所言,唐逸可是听的仔细,知晓越多,此行也才会越顺利。直听了半晌,见朱玉也说的差不多,唐逸忽是忆起一事,便问道:“倭寇在东南侵扰,不过那里没有名门,唯一有名门参与的一战,还是飘渺天宫主人亲自出面,实力相差着实过大,以至那倭寇的武功到底如何,至今都没个准绳。”

    闻听唐逸之言,朱玉的眉头微皱,这时也看出那易容的确高明,面上皱褶随之而动,惟妙惟肖,就似真的一般。唐逸见了,心下暗暗称奇,要非朱玉说这套易容之物,也仅一套,他也不必用斗笠遮掩,平白遮挡了许多视线。

    对于唐逸的疑问,朱玉也自疑惑。她同样也不知道倭寇里的高手究竟有几人,又都是些什么修为,就如唐逸所言,名门没有机会接触他们。而九辅又多是闭门自守,没有余力出击,倭寇则也不想硬碰。于是只听闻倭寇侵扰百姓,又或去攻击不知名的小派,真正的有些实力的门派并没有与他们如何交手,也就无人能说明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何了。

    虽然不将倭寇的武功放在眼内,可也并非真就不闻不问。朱玉当下将眉头一皱,稍是想了想,这才言道:“如今倭寇里的高手,那些高手的武功究竟如何,我们确实并不知晓,且这也应是我们去勘察的目的之一。不过对于这些倭寇的本源,那日本之内,我倒是有些个了解。”

    唐逸闻言,先是一怔,可随即却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合理,倭寇着实杂乱,所以他们虽然已经侵扰到了中原,却反不如那日本有迹可查。

    见唐逸眼中期待,朱玉也不卖关子,便道:“这也是我听自老祖宗的闲话,便说那日本孤悬海外,教化尚且不堪,更不提武功。其虽早知彼此搏命争杀之法,可究其技术,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这一切却到了千年之前,忽然大有改观。想那千年之前,正值大唐,日本为我中原所败,遂遣人称臣,更习我天朝文化。也自那时起,一些中原武学,陆续被他们习了去。”

    说到这里,朱玉一停,忽然问道:“虽然如今仍然有不少江湖人使着其他兵刃,又或赤手空拳,可真正的武学颠峰,魂级高手,除了唐门例外,其他的都是使剑。那你可知我们如今以剑为尊,却是源自何时?”

    唐逸闻言一怔,以剑为尊,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人们早便习惯,只道这是天经地义,想到这里,唐逸便是奇道:“剑乃兵中之圣,以剑入武,不是自然而然?”可唐逸此言一出,却也觉出不妥来,毕竟唐门便是以暗器为主,实力可也不弱,再者,朱玉这么一说,其中必然蹊跷,否则岂不成了废言?

    朱玉见唐逸若有所思,当下再道:“怕是你可能在想,唐门虽强,但却并无剑魂一说。且为什么只有剑能修成剑魂,其他兵刃就不行?”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也不加掩饰,便就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知晓内情的朱玉自然明白,唐逸再是聪慧,也不可能凭空猜测到几近千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所以闻言,也不等唐逸胡乱猜测,便立刻言道:“隐情确实是有,这是当年老祖宗讲与我听的一段武林秘辛,想来如今江湖中,便是那些名门之长,也都不会知晓了。”

    虽然唐逸急着要去东南,可这路上却也需不少时日,更何况朱玉如今所言的武林秘辛,很可能推的出那日本武学如何,如此一来,便是多听些日本武功的由来,明白了这些,那倭寇的武功自也有了参照。

    见唐逸凝神细听,没有半分不耐,朱玉暗点了点头,当下便道:“其实并非旁的兵刃就不能练就与剑同境,只不过兵刃千差万别,修炼起来,进展速度也自然有许多的差异,人们自也寻那最快的来学。如此,学的人越多,创造总结的方法自然也就越多,这些方法反也更令学习的速度加快。如此往复,自然人们便是偏向于剑道。”

    说到这里,朱玉稍微一顿,再道:“只不过除去修剑,习刀却也如此。习刀与修剑,原本并无二致,剑者高手,可修成个剑魂,刀中能者,也可如此,只不过名唤刀魄而已。千年之前,中原武林,以刀剑并举,剑魂刀魄无分高下。”

    听到这里,唐逸的心下已经有些个明白。想这朱玉家学可是不凡,其口中的武林秘辛,很可能是真的,如此说来,千年之前,江湖刀剑并举,可如今却只余下剑魂独霸天下,那这刀魄如何衰败?且朱玉是自那倭寇的武功本源说起,又闻日本如今擅制刀,这其中关联可说呼之欲出!

    朱玉知晓唐逸的智慧,这其中关窍,自己一点,他必然转眼通顺,当下也不多赘言,简而言道:“既然千年前刀剑并举,可如今名门大派,除却暗器,便只余下剑之一道,也就是说,当年使刀的名门,必然出了大问题。我那时去问老祖宗,这才得知,千年之前,中原武林有过一次较技,其灿烂辉煌,便是如今嵩山决战,也是难做企及!”

    唐逸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既然刀魄与剑魂同名,若不是曾经决战过,怎也难想象出,如今竟然连名门之长都不曾听过的地步。至于朱玉所言,名门之长亦不见得知晓,唐逸倒是相信。毕竟唐冷真要知道朱玉如今所说的这些,还不早便叮嘱自己?既然唐冷都不知道,那其他名门之长知道的可能也不会有多大。

    只不过就连唐逸也难想象,嵩山决战这般的惊天动地,竟然还比不得千年之前的那场较技,那刀剑并举,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唐逸所想,朱玉也有体会,当年她听闻自己的老祖宗说完,心头也是如此,毕竟以她毕生景仰的老祖宗,说到那场大战的盛景,都是感叹连连,只道想去一观,可见那一战之惊人。

    也便在这一刻,老祖宗的音容笑貌似又自浮现,朱玉忙是整理思绪,这才继续道:“那场较技的结果也显而易见的很,必然是那使刀的名门败了,之后便听闻他们依照那番刀剑之争的赌约,齐出中原,远遁避世,再不来争。如此,自唐以后,刀法渐渐失传,中原武林,终是以剑为尊至今。”

    唐逸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道:“如此说来,那些使刀的门派离开中原,怕是避去了日本岛上?”

    朱玉点头道:“当年传闻,那时的人们也多是如此猜测,不过真正如何,却无从得知了。且如今千年过去,就连我中原武林,数年前最盛之时,也不过三个通天高手。日本国小人寡,算它千年前会因使刀的那些名门整派前去而繁盛一时,如今也必失传许多,武学衰微起来。否则那些倭寇也不至于无知到去剑竹岛撩拨通天高手。”

    这一番武林秘辛听将下来,唐逸的心头已经有了盘算,点头道:“若以那日本刀法传自中原来论,如今其本土之上,最高的高手,不过相当于剑魂化形,且应该极少。甚至炼就刀魄的也无几人,这才会使那些倭寇如此无知。且其本土武学便就不高,那倭寇乃是其中败者,更不会强到哪去,也便是说,倭寇中就算有高手,最多不过能与我等的魂级高手相争而已。”

    朱玉看了眼唐逸,也是点头道:“我也如此做想。”

    不过朱玉忽然又是问道:“这倭寇武功如何,如今可算大致明了,但其最擅长的还是流窜,这才令人欲擒杀而不得。”

    说着,朱玉疑惑道:“明里各派商议东南之行,可暗里却早一步前去勘察,你这计策本也不错。不过那东南一地,你又不熟悉,走之前更未与黄山等四派接触,等到了地方上,必然毫无头绪。那你又将如何查起?莫非你早便算到了我来,想借官府之力?”

    唐逸闻言摇头道:“我可未料到你这么快便看破我之所想,自也不可能去利用于你。更何况,此等江湖事,能不见官府便不见。名门再强,这官民依然有别,还是少做联系为佳。再者,如今东南一地被倭寇侵扰至此,想来官府也没有多大能力,哪会有我所想要的消息?更不说助力了。”

    朱玉闻言,更是好奇,唐逸可不是莽撞之人,他之经历,朱玉可听了许多,除去传言夸大或是诽谤之处,就其行事,莫不谨慎的很。当然,这也与唐逸早时孤身一人,没有真心助力的遭遇有关。想他当年只身舞于名门之间,没有一个知心之人,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人亡的下场,甚至还会顶着满头骂名,又怎能不谨慎?

    也正因此,朱玉更加好奇,便不停口的要问出唐逸究竟有什么法子,竟使他前去东南,不至眼盲耳聋,可偏又不借助黄山等派的力量。

须臾过、妖孽重来,道秘辛、溯源根本。三零八

    对于朱玉的疑惑,唐逸只是笑了笑道:“非是我卖关子,而是这其中牵扯到许多秘密,可不能明白说了。”

    见唐逸的神秘样子,朱玉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但她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管脚下发力,朝前猛奔。唐逸见状,摇了摇头,他确实如方才所说的,并非有意卖那关子。想来朱玉讲了这许多秘辛,唐逸也大有受益,如今自己反过来遮遮掩掩,怎都不合唐逸的性子。。

    “只可惜这里面的牵连确实太多,日后我便是没有办法,只能在她的眼前显露,却也绝不能将内情讲与她听。”唐逸想到这里,再看朱玉,早已甩开自己数丈,再不追之,怕落的更远。

    唐逸暗里一叹,只得放下心事,也自发力赶将上去。

    要说起这轻功,唐逸如今的心得可是多的很,那嵩山决战,这许多门派合在一起,纵横跳跃,尤其是与万剑宗绞在一处的那些名门,哪个不是舍命相拼?这轻功展处,自然也没有半分保留,俱是让唐逸看了去。

    当然,轻身功法并非简单的看看便知,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却还是那真气与动作的协调,二者一体,方才可成,否则不过空有其形罢了。只不过唐逸所学的玄天神功,却能看穿旁人的发力之处,也正因此,才能在昆仑山上,习得了平生第一套轻功,昆仑大九式。也正因此,就算那时还要分神指挥唐门,不可能一一记得,但各派的轻功精华,仍然被唐逸得去不少。

    但是如今有朱玉在前,唐逸可不能尽情施展。

    好在万羊岗上,唐逸的领悟许多,当下便取了其中适合自己的,融于昆仑大九式中,虽然一时不可能千锤百炼,但只是赶路,可比以前又强上不少。再加上唐逸这玄天神功阴阳二气也适持久,虽然一开始落在朱玉的身后,但二人奔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唐逸追的却是越来越是轻松,早已不再被朱玉拉开距离。

    便看林中两道人影穿梭飞驰,速度已无二致,怕是再过些时候,唐逸还能渐渐追上也不一定。

    起先朱玉暗气唐逸不尽实言,所以发力奔驰,只道那唐逸怎都不可能追的上自己,就先落落他的颜面出气。可谁知唐逸一开始确实被自己越甩越远,但他也锲而不舍,闷声跟在自己身后,这份坚持,倒也令她心下暗动。

    便如此,又奔了些时候,朱玉更是暗惊,因为唐逸所用的轻功竟然不似常人那般的始终如一,而似是在慢慢改变!当然,这要是落在旁人眼里,必然看之不出,毕竟唐逸这脚下的改变极微。但朱玉家学可是不凡,又有心观察在意,竟当真让她看出门道来!

    “莫非他这一路上,竟然在改进自己的轻功?”

    朱玉只觉得自己忽然闪出的这个念头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可越看到后来,朱玉的心下却越是肯定,因为她在唐逸的脚下,隐约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难不成他还在学我?”

    朱玉暗里一惊,只可惜再看去,却又觉得似是而非。

    但不论如何,唐逸的轻功确实是在慢慢变化,且脚下越来越流畅,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真要如此下去,怕当真会让他拉近距离。

    眉头暗皱,朱玉虽然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已经不再赌气,可好胜之心却是又起,当下便要发全力,且看这唐逸是不是还能赶上自己,也看看自己如今全力奔驰,究竟有多快速。

    可也便在这时,朱玉就听身后的唐逸叫道:“此去路途还远,便是赶路,却也需要休息,如今天色已是差不多了,不如就此歇息如何?”

    朱玉闻言,再看了看天色,果然如唐逸所言的,正在渐渐暗下。心念一闪,朱玉再不加速。毕竟以她和唐逸这两人的修为,也不可能日夜不休的。

    朱玉虽然起了好胜之心,可并没有失了理智,闻言暗道:“我便是胜了他,又有何用?”一念及此,朱玉当下一停,只不过仍然没有给唐逸好脸色也就是了。

    唐逸见朱玉停下,心里也是暗赞道:“似她这般的出身,却能听的进我等百姓之言,且虽有些脾气,可还知有度,实是难得。”更何况之前朱玉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自己有心隐瞒,所以唐逸更不会觉得朱玉在无理取闹。

    朱玉这一停下,唐逸两步便赶将上去,随即好生陪了几句,朱玉的脸色虽然还不甚好,可终于也再不追究。

    二人休息下,唐逸则在回味方才的奔驰。其实就如朱玉所想,唐逸方才确实有在学她的轻功,毕竟朱玉就在眼前,她那轻功也是极佳,唐逸怎不见猎心喜?不过唐逸更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论是这朱玉的轻功,还是那其他名门的轻功,虽然都自不凡,但终究太多太杂,且也并不见得个个都适合自己。所以唐逸只是取了些能对自己有多补益的,余下的,也便没有刻意模仿。

    也正因为如此,朱玉虽然看出了唐逸脚下有自己轻功的影子,可转眼后却又无法确认,道理便在于此。

    天色已晚,二人也没出这林子,当下就在树下分了些干粮食水,随即席地睡去,好养精神,等明天一早,再行赶路。

    便如此,一过数日,二人终于出了河南地界,进到南直隶境内。

    南直隶乃是旧都所在,其地本就繁盛,再加之如今更值春去夏来,既不冷来,也不十分的热,气候正好,路旁花草树木,直透着阵阵清香,怡人的很。也便在这等好天气里,唐逸和朱玉二人终于到了应天府。

    旧都气象,自然不同,其中繁盛,自进了城起,便看的唐逸止不住的惊讶。毕竟唐逸待过最久的就是平凉,平凉城里虽也算繁华,可又怎比这应天府?至于旁的大城,唐逸却没有怎么去过,倒也难怪他这么惊讶了。

    不过朱玉对此等景象却是早见的惯了,自然不以为动,见到唐逸的惊讶,甚至不免挖苦他两句,只道好没有见识。

    这一路上朱玉十分喜欢和自己作对,虽然从不过分,但无人之时,总会说些怪话,让自己别扭别扭。对此,唐逸算是对朱玉又有了些个了解,这少女可是记仇!

    无奈之余,唐逸也只好放下心神,泰然处之,毕竟朱玉这也非出自真心,比之早年自己所负的骂名而言,实是不值一提。

    当下朱玉也仅是随口挖苦唐逸两句,一见人多,便再不开口,老实的跟在唐逸身后,扮她的哑巴农汉兼跟班。就见唐逸戴着斗笠,身后跟着个瘦小农汉,这二人看起来,虽然有些怪异,可也并不如何注目,人们多是瞧上一眼,随即便各顾各去。

    一路风餐露宿,朱玉再不挑剔,却也有些支持不住,进得城来,忙是上前两步,捅了捅唐逸,唐逸知道,朱玉这是要自己快些去寻家客栈住下,好让她梳洗一番,顺便吃些好的。

    心里暗笑了笑,唐逸暗道这朱玉再是不凡,终究自幼娇生惯养,虽然也能吃苦,但若有了条件,总还是抵不住诱惑的。不过对此,唐逸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觉正常的紧。

    走在路上,看着那一个个奢楼华厦,如今正值上午,里面的酒菜香气阵阵传来,差点便让朱玉有些走不动路。可唐逸却对此置若罔闻,狠下心来只顾前行,只寻到家看起来不高不低的客栈,这才停了脚步。朱玉肚里虽然有些生气,可也只有跟着进去。

    见客人上门,客栈里自有小二迎上来招呼,唐逸便着他准备两间房,顺便上两样便宜菜来,却不要酒,只要管饱。

    朱玉见唐逸领她来了这里,心下虽然颇有些不愿,可也知道如今这副打扮,不合去那南京有名的几处酒楼,也就只好作罢。可等到那两样所谓便宜菜,被小二端上来时,朱玉却是当真觉得有些委屈,垂下头来。

    原来那小二看唐逸的打扮,又听闻他只要两样便宜菜,就连酒水都是不要,便当他无钱,所以只取了两盘素菜并些米饭上来。

    饭菜一到,见朱玉瞅着眼前的饭菜,竟是泫然欲泣,唐逸的心下不禁一软,转头对那小二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拿手的,贵一些也无妨。”

    唐逸虽然戴着斗笠,小二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就瞧他带的那个跟班,又只要了两样素菜,便可知这位客人也没多少钱。尤其这“贵一些也无妨”,更是令人暗笑,毕竟似他这等客栈,又能有什么贵菜?这么说话,听起来好似豪爽,实则大显底气不足。

    不过做小二这一行,不只要察言观色,更要处处小心,便是有哪位客人看着穷酸,能不去赶就不赶,能不得罪,也不得罪,毕竟做生意讲个和气生财,便是看之不起,脸上却也满都是笑容。

    当下就听那小二陪笑道:“我们刘家客栈虽然在这城里不算什么叫的出名声的字号,但板鸭却是做的地道,要不客官来上半只尝尝?”

    “半只。”

    唐逸闻言,心下一笑,暗道这小二却是体贴,生怕自己买不起,便在他那里就先去了一半。想到这里,唐逸又看了看朱玉,就见这位郡主虽然易了容,可那副可怜模样,自己依然能够感受到。

    暗摇了摇头,唐逸坚道:“就来一只好了,要快些。”

    那小二闻言,也不多做耽搁,当下应了,随即高声道:“咸板鸭一只!”然后再低声笑道:“客官且稍待,马上便好。”唐逸点了点头,任那小二再去招待别人。

    这板鸭乃是卤货,早便制好,所以不多时,小二又转了回来,将鸭子放在桌上,这才退去。唐逸当下将斗笠前的纱巾别在一旁,朝朱玉一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饱时吃蜜蜜不甜,饿时吃糠甜如蜜。连吃好几日的干粮,这普通的一只板鸭却也令朱玉吃的大觉畅快,不过她这一番吃相,落在旁人眼里,更似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汉了。

    看着朱玉在那大快朵颐,唐逸倒是没有半分嘲笑,甚至心下暗赞道:“以她的出身,却为了东南百姓而吃这些苦,可是值得敬佩,要非是小心些,不被旁人察觉出不妥来,我也不会如此做作。”

    也就在唐逸暗想之时,一只板鸭,竟然被朱玉一人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干净。此刻的唐逸才只将那素菜吃了一半。

    终于,朱玉长舒口气,却是饱了,精神似也足了不少,就在那眼巴巴的等唐逸吃过,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似是要唐逸帮自己准备浴桶清洁。

    不过没想到唐逸却又是摇了摇头。

    也没有理会朱玉的不高兴,等回到客房,确定四下里无人,唐逸这才道:“早几日你问我,这装扮可有破绽之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妥,只不过一时却也想不出错在什么地方。也只有这几日下来,方才是发觉。”

    说到这里,唐逸一指气鼓鼓的朱玉,摇头道:“原来头前在嵩山脚下,你那装扮虽然可说像得十分,但身上却是太过干净了。似你扮的这等农汉,日日地里干活,回家累的倒头便睡,哪个没些泥垢?哪个身上又会毫无异味,甚至还有些淡香?所以也只有这些日里的奔驰,才真个似了十足十。”

    朱玉闻言一怔,没想到唐逸不让自己洗澡确有原因,倒非是与自己怄气。其实这并非朱玉不聪慧,实是虽然细心,可自幼清洁惯了,这却是习以为常,一时当真没有想到。

    唐逸说的在理,朱玉也是明白了这破绽所在,不过对于唐逸能察觉出这破绽,却也有些不解,毕竟唐逸的出身虽不奢富,可也是小有钱财,读书十年,怎会知道农人之苦?

    朱玉当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唐逸,唐逸见状,微笑道:“当年我为了自崆峒手里逃脱,曾经扮做乞儿,便是狗屎亦曾抹在脸上,自然想的周全了。”

    朱玉和唐逸并不多熟悉,对他的过往也都是道听途说,似这等细枝末节,自然不可能知道,如今听闻,心下不禁一震,这才有些了解到唐逸当年所面对的凶险。相比之下,自己不过几日没有洗澡,却算得什么?

    心下一通,朱玉的那点点怨气自然全都去了,心下更是暗升起一丝的怜悯。莫看唐逸如今似乎风光的很,又是名动天下,又是唐门门主的乘龙快婿,且不过几年的工夫,便练就一身不下魂级的武功。可其中之辛酸,真正在意的,又有几人?

    这些经历虽然都是真的,不过唐逸也不想用其博取什么同情,当下便一挥手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如今到了应天府,已算到了东南,我们便需多打听打听那倭寇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正好那小二进来添茶,唐逸自怀里摸了几文钱出来递与那小二,小二接到手里,笑了笑道:“谢客官赏。”

    要说这人却也有意思,似唐逸这般打扮寒酸的,赏了几文钱,那小二便觉得大为意外,只道赚了。若是唐逸腰缠万贯,再给这几文钱,那小二的脸色怕就没有这么好了。

    将铜钱揣进怀里,小二笑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似唐逸这样的人,怎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打赏,这小二却也有些实诚,当下便直接道破。

    唐逸见他爽快,当下便就直道:“我等自北地而来,所以想做些小本生意,不过一路听闻这东南被倭寇侵扰,心下可便有些个担心。”

    说到这里,唐逸装做无知道:“可我看这应天府安平的很,也未见什么混乱。”

    那小二闻言,扑哧一笑道:“客官你可是说笑了,这应天府乃是本朝旧都南北二京,那倭寇闹的再凶,也不可能让他们攻到这里,既然没有乱起,城里自然就安平了。”

    不过说到这里,那小二的脸色却也渐渐难看起来道:“小的斗胆问句,客官要去何处?”

    唐逸愣道:“浙江一带。”

    那小二见了,暗叹口气,虽然看不清唐逸的面貌,可他接人待物这许多年,只听唐逸的口气便知,这人定是连要做什么生意买卖都未定,只知这江南富庶,所以便来乱走,v来上一圈,总能寻些值钱的货物回去。

    如此样人不是被坑骗,便是买不对货,偶有蒙的对了,回去路上,十有八九也要被人劫去钱财,运气差的,性命都是难保。

    看着眼前主仆二人愣头愣脑,这小二的心头一软,便是劝道:“浙江一带,如今可是乱的很,莫说那里,便是应天府朝东走,那江阴,听闻月前还被倭寇大举而攻!虽然没能攻下,但是周遭村落,死伤无数!且听说那些倭寇近些日里还要前来。”

    说到这里,那小二再看了看朱玉那副小身板,又叹了口气,道:“这还是南都周边,客官要去浙江,怕更凶险。且这倭寇乱起,又有些盗匪也借这地方上不稳,趁火打劫。再往东南去,若无百多护卫,又不结伴而行,我劝客官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的好。”

    眉头一皱,唐逸和朱玉都未想到这倭寇之患竟然如此严重。

    ==============================================================

    PS:如今提到刀魄一说,脚脚就多言一句,其实这话脚脚早也说过许多次。那就是,脚脚的书不会写到一半,忽然跳出许多超级高手,之前的高手立刻成渣。而且也不会为了给主角增加敌人,把原本不应该有多厉害的对手势力,夸大到不合理的地步。提前说些,也免的到时再做解释,呵呵。

    PS2:凌晨,开始修改错别字,还有回复。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零九

    唐逸摇了摇头,装做不解道:“倭寇不过流寇,怎还能攻城?”

    小二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自然难知详细,只得摇头道:“那可就不是小的能知了,前些日江阴告急,不能进不能出的,些许消息,还是那些武林高手带来的。”

    武林高手?

    唐逸闻言一怔,嵩山决战,几近四万江湖人前去,再加上十大名门,几乎可说这中原武林,嵩山可有八成。虽然如今那些人已经开始各自回赶,但这小二口里的高手,显然不是在八成之中,也绝不会去过嵩山。

    除去名门和如今九辅,还有多少人能称上高手?不过唐逸也只是稍微一怔,转眼便明白过来,这些所谓高手,不过是那小二眼里的而已,想自己当年可还被那罗志所惊,只不过如今眼界高了罢了。

    “以那小二的眼界,所谓高手,能有剑罡级就是十分了得。”唐逸一念及此,可口里却仍然奇道:“什么是武林高手?”

    小二闻言反也一奇道:“客官你莫不是连武林江湖都未听说过?”

    唐逸不禁转头看了看朱玉,见她也正装做一脸的疑惑,配上她那副易容,可真惟妙惟肖。

    这小二见唐逸和他那下人都是呆呆傻傻,当下便有心再说上两句。只是念起自己实在还有许多事做,小二便只好道:“这些日里倭寇进犯江阴事大,且虽然被击的退了,可倭寇似还要再来。而江阴久战,怕是难守了。所以为保江阴城中的百姓不被劫掠屠戮,便有本城小侯爷邀众共襄义举,驰援江阴。”

    说着,就听那前堂里有人呼喊,显然是在催促于他,那小二只得匆匆道:“客官大可去寻那侯府,门前自然有许多人议论,听上些许,自然就没了疑惑。”说到这里,那小二将水壶提起,再叮嘱道:“客官只管听听便罢,可莫要糊涂进了府去,那可便等于有意要与倭寇拼杀的。”

    说着,小二看了眼唐逸二人,朱玉所扮的农汉便不用提了,就是小二自己估摸着也能一脚踢倒。至于唐逸,看起来倒是颇为壮实,只不过一想起这位客官呆呆傻傻的,怕是别人砍了他,他还不晓得咧。

    外面的催促更急,心道自己也算把该说的都说到了,那小二再不耽搁,当下退出屋去。也便在这一刻,小二才省起自己不过得了唐逸几文钱而已,可这力却是卖了许多。

    “只当是积些功德罢。”那小二嘀嘀咕咕的走了,不过他说的话,却被唐逸和朱玉听了满耳。

    “这小二却也不错,得了这点赏钱,可说的却是不少,且还关心你我的安危。”等小二走的远了,朱玉这才笑道。

    唐逸也是点头道:“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可这世事却无绝对,小二听多说多,自然口出不少是非,可也并非个个心地不好。”

    朱玉闻言,颇是赞同,可随即又皱起眉头,伸出胳膊嗅嗅,脸色转眼就沉了下来。虽然明白自己不能梳洗,可这浑身脏臭,着实令朱玉的心情大差。

    也便在这时,朱玉的眼睛一转,忽然笑道:“方才那小二说了,说这应天府里有个什么小侯爷,要聚众驰援江阴,这倒也是个机会。我们与其四处打听,毫无头绪,不如就混在他们中间,有这些人向导,总会听出些蛛丝马迹。更何况我们此来虽然只是打探消息,但怎都未想到这倭寇之乱竟然严峻到如此地步,如今江阴有难,我们可不能真个袖手。”

    虽然这能封得侯爷的,必定是功勋之后,势力非常,可落到朱玉的口里,却是半分都不在乎,也实是因为她那身份使然。

    说到这里,朱玉盯着唐逸,若有所指道:“除非你那藏着的办法,能更快的寻到倭寇藏匿落脚之处,我倒可考虑考虑。”

    唐逸闻言,苦笑了笑,知道这位郡主还是对自己保密不言而耿耿于怀,时刻要激自己说将出来,当下只得摇头道:“我虽然有些法子,可在这应天府,南直隶中,却是用不上的。方才那小二问我要去哪里,我说的却也是实言,此去最少要到浙江,我那法子才好施展。”

    稍顿了顿,唐逸的神色一肃道:“且如今变化突然,倭寇就在眼前,我们确实不能坐视他们肆意屠戮劫掠。更何况又有人组织抗敌,我们只要随在其中,既可出力,也可观事而动,借其人力口舌,探察消息。”

    虽然唐逸还是没有说出那法子,可见唐逸应承下来要去寻那侯府,朱玉登时便是笑了。她这笑容大是诡异,就似其计得售一般,直将唐逸看的一怔,心下倒有些动摇,暗道:“她方才的话莫非是什么圈套?”

    也便在这时,朱玉不待唐逸细想,便就紧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们就应该去寻那小侯爷去,是也不是?”

    唐逸眉头一皱,点头道:“不错,去寻了他,先自旁人那里打听一下消息,再随其而动,暗里助其清剿倭寇。若一战而胜,不仅可保百姓平安,也可借机尾随倭寇残余,且看他们退去哪里。”

    朱玉闻言,一拍手,笑道:“不错!可真要如此,我们此去,总要露些本领的,这才不至被人安排到乡勇之中。”说着,朱玉再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身板,又摇头道:“就我这副样子,怕是有心前去,人家都还不收。”

    唐逸早在朱玉说到一半之时,便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朱玉绕了好大圈子,实则是想改头换面,为的是好能清洁身体。当然,朱玉说的倒也在理,如今忽闻倭寇行踪,去那侯府,若不想被胡乱安排,那就真要施展一番,虽不可能全力以赴,但也总要让人明白,自己终有价值才是。

    朱玉埋怨她的装扮,随即又是一指唐逸道:“你这蒙头盖脸的,怕是人家知道你武功了得,也不敢收。”

    唐逸闻言,对自己的装扮也有些为难,皱眉道:“我也知这斗笠蒙面,不示人于真面目,怕也难混在其中,且一旦真个动起手来,这斗笠也遮挡目光,可我却不会易容之术。”

    其实唐门本也擅长易容之术,虽然这世上没有将一个人完全变做另外一人的法子,但似唐逸这般要求,只遮掩去真面目却也不难。

    只不过唐逸出行的太过匆忙,且他真正在唐门中待的时间也是不长,虽然于那易容之术有些耳闻,可并没有深究。唐冷虽然清楚易容,甚至本身便是个中高手,但他一向信任唐逸,只道唐逸未提,必有安排,反就没有多言。

    如此,眼下忽起变故,唐逸却有些为难,只好看了看朱玉。

    朱玉研究了那许久的易容之术,手下必然不差,可她这身上似乎没带多少物事,能不能帮助自己,却也不知。

    不过,唐逸也只是稍一犹豫,转眼便就释然,想来朱玉大是聪慧,她既然绕这个大圈子过来,也必能为自己遮掩。

    果然,唐逸的话声方落,朱玉便就笑道:“我自然有法子。”说着,便去面盆旁,粘了粘湿巾,又从腰旁盛了银钱的小布囊里拿出个小瓶,拨开嘴儿,朝湿巾上洒了洒,然后整个敷在脸上。

    唐逸见了,心下已经有数,暗道:“她是要把那农汉的面皮予我。”

    可想到这里,唐逸的眉头却是一皱,自己与那朱玉什么关系都没有,她那贴身的东西又给了自己,便总有些不妥了。

    也就在唐逸一闪念间,朱玉将湿巾一抹,精致的玉脸又露了出来,转头望了唐逸一眼,忽然也是省起,当下脸上微微一红,随手便将这面具浸到水里,洗过一回。

    不过朱玉的羞涩只是稍纵即逝,过不片刻,那面具洗的干净,朱玉的面色也平静下来。

    似是感受着肌肤与空气的接触,朱玉合上眼睛,片刻之后,这才摇了摇手里的湿巾,笑道:“你且把它戴上,这面具是连耳带颈,却是不怕显出你那耳上金环。”

    这面具一经摘下,朱玉的心情似乎忽然好了许多,当下走上两步,又仔细看了看唐逸的耳朵,笑道:“这金环,我可一直在意。还别说,它们可实是别致的紧,且左右各有七个,也顶顶新鲜,日后说不得我也要学了去。”

    唐逸闻言,摇了摇头,虽然因为失聪,自己因祸得福,反领悟了震骨传声之法,可震骨传声之法的好处再多,也终究比不上天生的耳力。且这金环也是醒目,惹了多少人侧目,唐逸自己可并不有多喜欢。

    如此,唐逸也没有接话,只把目光望向朱玉手里之物。

    朱玉见状,也有些明了,当下不再多言,只将那面具自湿巾里拿了出来,便见那面具竟是薄如蝉翼,在阳光直射下,几是透明。

    唐逸接过这面具,轻的可说没有重量,又摸了摸,忽然疑道:“这是什么皮做的?”

    ==============================================================

    PS:今天的一万五千字已经都写好,脚脚正在一章章的重修错别字,两三小时内,一直到三一三章,陆续更上,呵呵。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零

    对于唐逸问这面具是用何皮所就,朱玉似是造便料到,当下立刻便是摇头道:“放心,这面具是老祖宗当年得人所赠,不是人皮。听说这面具所用之物料乃是自南海,又或更远之地,由那海商带来的一种树胶,柔韧异常,为做面具的上好材料。以此树胶为底,再有那位前辈的妙法,成物不仅栩栩如生,更经磨耐用,比之皮革强上许多,哪还会去用人皮?只不过这东西实在太过稀少,面具留到如今,就只这一副。”

    说到这里,朱玉又自腰间的小布囊里摸出一个小瓶,把唐逸手中的面具反转过来,摊开,于上洒了些乳白色的粉末,之后捉住面具,又揉的匀了,这才对唐逸道:“你且闭目,然后运气于头颈,令这脸上颈上的毛发俱都竖起。”

    唐逸闻言,也没有多问,当下合上眼睛,运起内力。说起运行真气,不论手脚胸腹都不甚难,可惟独这头顶,却人人小心谨慎,实是因为其上的穴道太多,也太过脆弱,一个不慎,便会酿成大错。尤其再要把这面上的毛发根根以内力催的立起,这其中力量的拿捏,可便十分考究。也亏了唐逸如今修为足够,否则怕是这面具可戴不上了。

    至于唐逸为什么知道自己若不把脸上毛发都催的立起,这面具就戴不上,原因倒也简单。朱玉将这面具敷在自己的脸上,那面具极薄,自己以内力催起的毛发,不论是眉毛还是胡须,必然会根根的自那面具穿过!也就在这一刻,唐逸也才明白这面具的珍贵!

    “若是其他面具,就算再是逼真,可却不能近观,毕竟哪个人的面皮上没有毛发?便是女子嫁人,开了脸,也不过一时,日后也还会生将出来。所以只要离的进了,那破绽便是立显。若是用了其他动物之皮,就算留了毛发,也与人相差太大,除非是用的人皮,但就是人皮,也是各有不同,女子男人的毛发粗细分别也大。可如今这副面具,用的根本就是自己的毛发,真的不能再真了。”

    当然,普通人的眼力自然察觉不了别人脸上有无毛发,甚或毛发粗细这等细微之处,除非是贴在脸上去看。但对方要是个高手,只要有心留意,这便就瞒不过去了。

    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毛发一根根的自那面具上穿将过去,唐逸心下只余赞叹,便道这位前辈当真是巧手,面具不仅制的逼真,更是薄到了极处,否则自己面上的毫毛多短?面具要不是薄的极了,哪透的过去?

    “当真是巧夺天工!”

    不过唐逸的心下虽然赞叹,可口里却不敢说,生怕乱动又要重来。

    便如此,任由朱玉在自己的脸上摸摸捏捏,又在自己耳上金环之间,塞了些许碎布,将金环之间填的平了,前后一刻的工夫,就听朱玉道:“可以了,只要不用药粉去敷,这面具可戴上许久。”说着一笑,朱玉再道:“怕是在你那脸皮臭了之前,面具也不会落下。”

    唐逸知道朱玉可还记着自己不让她梳洗的仇,当下只得不接那口,装做没有听到。

    似乎终于可以摆脱这令自己难受的面具,朱玉的兴致十分的好,也没有理会唐逸的反应,当下又如法炮制,将两手上的“薄皮”揭了下来,原样给唐逸戴了上,这才笑道:“手脸可是一套,便是你用内力去冲,都不会碎了,因为那真气俱是从毛孔而出,怎都伤不到它。”

    唐逸看着自己的手也变了颜色,一时也是好奇,便举了手来看,就见这手掌已经和朱玉之前的模样一般,只是随着自己的手型,大了不少,再翻转过来,甚至掌心还有些粗茧,实是令人感叹这制作之人的细心。

    抬起头来,左右动了动,唐逸觉得这面具还是透的过风,只不过终究无法与没戴之时相比也就是了。

    朱玉看着唐逸变做农汉的模样,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你比我粗壮许多,更适合扮这农汉。”

    唐逸闻言,停了下来,真心赞道:“这面具虽薄,可却不惧人脸大小,伸缩自如,实是绝妙。”既然唐逸的脸型不同于朱玉,但这面具伸缩之间,毫无勉强。且随着唐逸的脸型,面具也有了变化,自然也就容貌大改,可说当真是千人千面。

    朱玉闻听唐逸的夸赞,当下笑道:“这面具的名字也确实是叫做千面。”

    不过唐逸夸到这里,却忽然一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皱眉道:“这金环虽然遮上,可面具薄的很,怕是仍会被人瞧出来。”

    朱玉笑了笑,又自那小布囊中取了只小刷子,沾了些水粉,在唐逸的耳上涂抹道:“只要将耳朵整个染的深些,便就遮掩过去,且这水粉除了特制的药水外,也不虑被普通的水化开。”

    朱玉的动作快的很,看的出她是当真自己钻研了许久,不多时,两耳也便大功告成。

    唐逸手边没有镜子,不过既然朱玉说了没有破绽,唐逸却也当真相信。

    “那你又如何装扮?”

    唐逸的容是易了,可朱玉的真面目却露了出来,就算如今没人认得她,可一来朱玉太过漂亮,着实惹人注目,再者,嵩山决战过后,不止自己二人来了东南,那些本地的江湖人,也必会往回来赶。如此,过不得几日,等那些人回来,难免被瞧出破绽。毕竟朱玉在嵩山脚下也是露过面,那锦衣卫于跟前必恭必敬,任谁不记忆深刻?

    所以,就算不是身在嵩山脚下,朱玉也要继续装扮下去。

    见唐逸问来,朱玉理所当然道:“那自然是要易容的,只不过这许多天不洗,身上油腻腻的难受,我一定要扮回女子,这样才不会被人于气味上怀疑。”

    说到这里,朱玉便着唐逸隔着外屋喊来小二,要他烧了桶热水。那小二前后又是一阵好忙,离开之时,却是满头疑问,不知这对主仆为何又不露面了,只隔着一间屋来使唤自己,当真古怪的很。

    待等小二走了,朱玉又把唐逸赶到外面,要他买些年轻女子的衣服来。好在唐逸的轻功如今已经十分了得,这周围又都是些普通人,他只几步便闪将出去,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妥。

    身边再没有旁人,朱玉终于洗了个痛快,这才香喷喷的把唐逸招了回来,换好衣服。然后在唐逸的注视下,自怀里取了面小镜子出来打扮。

    原来朱玉的身上不仅有镜子,且那镜子竟还不是普通铜镜,而是来自胡商的琉璃镜!

    这琉璃镜虽然稀罕,可却因为是女子的恩物,只要有那能力,总也要弄上一面,便连唐月这般的女中英豪,闺房里也有一块。唐逸虽然没有当真见过,但在那大雪山上,两人依偎之时,却也闲话提起过。

    唐逸看着朱玉在那用小刷子在脸上刷来刷去,又望着小镜子里露出一半头脸的自己,眉头不禁一皱,暗道:“她本有这么好的镜子,方才却故意不取出来,这也罢了,毕竟那镜子是她的。可既然她能只凭涂抹颜色就可遮掩耳目,却又为何非要我戴这面具?”

    这疑惑忽起,可也随之便有了答案。

    “想来怕是还在报复我方才没有让她吃好,洗好,这便要我来尝尝了。”唐逸想到这里,又不禁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朱玉出身非凡,骨子里便超然的很,但处的久了,身上小女儿家的毛病却也一个不落,怕是比别人还多些。

    “不过她生的可爱,再有些这般的脾性,反会受长辈疼爱。”

    唐逸一念及此,忽是心下一动,又念起自己父母,虽然父严母慈各有不同,但都是真心疼爱自己。只可惜如今自己二十不到,父母却都是不在了。

    朱玉虽然对着那小镜子易容,可她的心思有多玲珑?转眼便注意到唐逸的神色变化,不片刻明白过来。想到唐逸的身世,又忽然念起老祖宗,朱玉也是有些难过,也更怜悯起唐逸来。

    便如此,屋里一时无声,只留下朱玉手上小刷子擦在脸上的“唰唰”声。

    之前朱玉给唐逸戴那面具,左右不过一刻的工夫,可这一次易容,却是直花去朱玉两个时辰还多,直到天色渐深,这才结束。

    看着模样大变的朱玉,唐逸点头道:“也难怪她要戴这面具了,实是怕别的法子太耗时间,她那时急着追上我,所以面具更是方便些。”

    再看眼前的朱玉,好似老十多岁,眼角也有了鱼尾纹,那小小的琼鼻似乎朝左偏了一偏,又大了一点,不过唐逸却知道,这不过是画的颜色不同,令人产生的错觉。如此原理,还有那嘴角,两腮,各有变化。

    朱玉生的本是极美,五官之精秀,可说一分也偏不得,一分都改不得。如今这四下里一改,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立刻便没有了那份精致灵动,余下的满是平庸。

又悉贼寇猖獗,寻侯府、门前暗听闻。三一一

    朱玉的绝世容颜一下平庸许多,再加上她把这脸色涂的暗了不少,此刻再站起来,那仅余下的些许姿色也被晦暗的脸皮遮掩了住,再瞧不出一丝的好来。

    朱玉易好容,将那小镜子并其他零碎都收拾起来,这才笑道:“虽然天色晚了些,可想那什么小侯爷真要有心招人驰援,应该是昼夜不分才对。”

    唐逸点了点头,朱玉现在穿的是自己方才买来的衣服,虽是年轻女子的装束,可自己也有意将颜色挑的深了素了,于是朱玉更显的不起眼来。

    眼下这客栈再不需住了,唐逸当下便取出钱来,除去房钱,却还有一小锭银子。

    唐逸身上向来没有太多的银钱,却是节省惯了,不过那小二也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总也应该相谢才是。却不想朱玉见状,扑哧一笑,一伸手,拦下唐逸。随即就见她自那小小布囊里摸出几片金叶子,却连数也不数,直扔到桌上道:“你那钱也不多,还是我来出也就是了,多给那小二留几片,就算他好心好报吧。日后倭寇除去,却也有他一份功劳。”

    虽然唐逸也想多给那小二些许好处,可怎想朱玉出手便是金叶子,甚至连放到桌上几片都不去数。唐逸虽非吝啬,可似朱玉这般不将银钱当回事,却是着实令他感叹。

    不过朱玉说的却也不差,虽然那小二只多说了几句,可若是此行顺利,倒也真要谢他,日后能多救下些百姓,也非这几片金叶就能抵得。

    一念及此,唐逸也没有再过多说,只是点头道:“天色不早,便算他们昼夜不分,可人总要休息,去的晚了,要见那小侯爷,可又需再等一晚了。”

    唐逸说完便要动身,可却是被朱玉拉了住,见唐逸望向自己,朱玉忽然一笑道:“如今我们面貌改了,这称呼可也要改上一改吧?还有你我的身份关系。”

    此前朱玉笑过之后,便给自己戴了张面具上来,如今她又是笑了。

    唐逸知道这位郡主的智慧可不下于自己,且满脑子的古灵精怪,所念所思,自己一个男人怕还真不好猜,当下干脆便是直道:“如今我做了农汉,自然便是你的下人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逸的心头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当下一指自己道:“牛二!”

    如今自己被朱玉戴上面具,这名字自然也要转过来,也好让她顺些气,想来她的目的也在于此。说将起来,唐逸倒并不在乎这些,毕竟身为郡主,朱玉当初装做自己的跟班,也是干脆的紧,自己怎都不会不如个女子。

    朱玉当下便是低笑起来,好半晌才点头道:“不错,真论起这牛二的名字来说,你比我可合适的多。”

    唐逸比朱玉高壮许多,这话倒也无错。唐逸微微一笑,也不计较,当下便粗声道:“那小姐?”

    朱玉见唐逸装的可像,又是一阵好笑,这才直起腰来道:“玉川。”

    待等唐逸和朱玉二人寻到那小侯爷的住处,已是华灯初上,也在这时,二人才知道,此侯爷非彼侯爷。

    “却原来不过是姓侯而已,真还让人以为他是功勋之后。”

    朱玉的眉头微皱,唐逸却是没有在意,这小侯爷是不是官,根本便没什么紧要,不是的话,反还更好行动,也免了又跪又拜。

    且这路上打听,侯家在应天府名气颇大,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一方巨富却是跑不了的,又与上下的关系都是极好,人缘极广,且还有些家传的武功防身,等闲人动之不得。

    当然,说起武功,这侯家并非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坐镇,只不过他们所在之地有些特殊,这才得以自保。想这中原虽大,可却有两处,不仅没有名门大派,更是连九辅这般次上一等的世家门派都没有。一个是如今的京师所在,北直隶,一个便是旧都南京,南直隶,这两处一个是当年帝都,一个是如今的天子脚下,两个地方,都或明或暗的限制了武林门派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这应天府里,侯家的武功虽然上不得台面,可依然名声不小,足以自保。

    来在侯府门前,便见这侯府门院着实气派,虽然碍于规制,不能逾越,可总能寻些漏洞,将这门宅整治的贵气逼人。虽然如今时候已晚,不过侯府门口仍然热闹的紧,一排的气死风灯高悬,将这门前照如白昼。此刻正值饭口,侯家更在门前街上摆了流水席,但凡是有人路过,随便吃喝!那席上有酒有肉,虽然粗陋了些,可这应天府非比小村小镇,人多的很,侯家敢如此摆宴,可也非同一般了。

    唐逸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便是朱玉这样的年轻女子前来,比较少见。不过那些人也只看看,实是朱玉把自己装扮的太过一般,大多人看过两眼,便都转头吃喝起来。

    另外有些吃饱喝足的,便在一旁言语,两下里算在一起,总有千人左右,这也是侯家实力不俗,又有那驰援江阴的大义名头,否则怕是早有官府驱赶。

    唐逸二人还不甚饿,就走到一旁去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总而言之,大体不过两类,一是夸赞那位小侯爷乐善好施,又爱打抱不平,乃是应天府头一号的侠义之人,如今更邀人前去剿倭,心系百姓家国,可敬可叹。二便是痛骂那倭寇劫掠屠戮,便有亲眼见过的,也有道听途说,总之,倭寇之凶残,却是无疑了。

    唐逸在旁直听的眉头大皱,这倭寇之乱,他本以为不过也如寻常匪徒一般,只不过做恶的不是本朝子民罢了。可如今听来,倭寇却是凶似野兽。那朱玉也是脸色一变,就连描了深色的脸上,也能看出些许的青白来,可是气的。

    “听说江阴城里已经乱做一团,上次虽然将那些倭寇击退,但实是伤亡过大,而这次倭寇传言要齐来五千人,誓把江阴血洗!不知道我们就是前去驰援,能顶多少用处?”

    此来吃喝的人,也非个个都会参加义举,真正有意的,吃喝完了,便都一个个的进到侯府里面,自然有人安排他们住宿休息,日后统一调派。而这些聚在侯府外的,多是来蹭些吃喝和听听消息的。

    不过唐逸倒也没有看不起他们,人皆惜命,勇而忘死的固然可敬,但这些人不敢前去厮杀的却也不好唾弃,毕竟他们再是胆小,可也没有害人,且围在这里,总是个声势,最少也可振奋人心。

    “这也应该是那位小侯爷不惜重金,摆下流水席的本意吧。”唐逸心下暗道。

    也就在这时,朱玉听的差不许多,江阴的危机已知,倭寇的凶残已知,这外面围的人虽然不少,可却也没有什么能听的消息。如此,朱玉当下便道了一句“走”,随即举步朝侯府里行去。

    唐逸扮的是朱玉的跟班,自然没有二言,紧上两步,跟在后面。唐逸二人混在这数百人中,本不是多显眼,直到了侯府门口,这才被侯府家人拦住。

    “两位这是?”

    那侯府门口两列,直站了十六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看起来便厉害的紧。也正因此,虽然门口这许多人喝了酒,可却没有人来闹事。而现下说话的则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清瘦的很,倒与那些壮汉对比鲜明。

    朱玉被拦下,本就因为倭寇凶残而大为不快,当下闻言,半真半假的面色一变,冷道:“你家小主人不是要请人来助他驰援江阴么?怎地又要拦人?”

    那人并非侯家总管,乃是二管家,可接人待物却也足够老到。闻听朱玉训斥,那人的面色也只是稍稍一变,但立刻便是微笑道:“这位姑娘想来误会了,我家少爷自然是欢迎各路英雄,只不过此去剿灭倭寇,实也凶险的很,那些倭寇杀起人来,却连眼都不眨,更祸害了许多良家妇女。”

    稍是一顿,那二管家又再恭道:“所以少爷也吩咐下来,只道此去乃为了驰援厮杀,怎都不愿多做死伤,所以老弱或者妇人,还是劝之莫去的好。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姑娘虽然有心,可却当真不适去那凶险之地,这也是番好意。”

    朱玉的脸虽然画的老了些,可这衣着发式却还是姑娘家,那二管家又见她的身板娇弱,自然便是拒绝。

    且这二管家话也说的漂亮,神态也好,朱玉的气却也消了些,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意气用事。不过朱玉终究是要进去的,当下只好又是装做不喜,一指门前这些壮汉道:“女子又怎了?没听过女侠么?莫说是我,便是我家牛二,你们这些人绑在一起,却也不是对手!”

    朱玉在门口一耽搁,终于将人们的眼光吸引过来,本来能凑到这里的人,就多是好事之辈,此刻闻言,虽然见唐逸也算高壮,但要说能嬴过那十六个壮汉合力,却是没人肯信。

    可就算没人信,但起哄的却也不少,一时这侯府门前可更加热闹。

手轻拨、人如轮转,三一二

    那些人只管喧闹,唐逸却是忽生错觉,竟是回忆起自己当年初去集古斋应聘做护卫的情景,自己那时还小,自然没人相信,却和如今大为相似。只不过那时自己是为求份工作,如今是为了救人。

    也就在这时,二管家的呼喝声起,想是这些人也在这吃了几天,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不片刻,便安静许多,唐逸也自回忆中醒过神来,正看到那二管家又自打量朱玉,随后也将自己由头至脚,看了一遍。

    朱玉说唐逸能将门前十六个壮汉尽都打了,那二管家怎都不会相信,不过他却也早得了吩咐,知道这江湖中总有些能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总有几个是真有本领的,绝不能小视,更不可得罪。

    再说,人家又是前来相助的,二管家当下便只好道:“那好,只不过让他们一起上,却也不妥,少爷早也有过指示,只要姑娘,或者这位……”

    说到这里,那二管家犹豫了下,又再仔细看看,见唐逸恭敬的跟在朱玉身后,打扮又差了许多,神态也不似那女子的亲戚,这才道:“只要姑娘,或者这位贵仆能与我家随便哪个护院周旋一阵,那便大可进得。若能胜我家护院一人,便可与少爷同席而饮,成此去驰援之主力。”

    唐逸在旁闻言,心下暗自点头道:“这个侯家少爷却也并非只知蛮干,有护院这一关,便可选出优劣,到时对敌,也可针而对之。”唐逸心念方是及此,就听周围轰然一声,却是众人朝旁退了些,露出场地,等着看那比武。

    朱玉闻言,也不再做作,她此来又非滋事,本就是要随去江阴,当下便点头道:“那好,牛二!你先去会一会侯家的高手,之后便是我亲自出手。”

    唐逸见朱玉有腔有势的,暗里一笑,不过面上却也装做木讷,朝朱玉一恭身,也不拉开架势,就朝前走上一步,稳站在当场。

    那二管家见唐逸颇是高壮,要只是他一人要进去,二管家也不会阻拦,之所以拦下他二人,不过因为朱玉是个女子罢了。如今朱玉应战,他便也只有接下,只等这“牛二”比过,再看那女子有何本领。

    “十五,你去与那位壮士较量一番。”

    二管家当下便是指了一个护院出来,这护院都是侯家下人,随了侯家的姓,名字则一个个的排将下去。

    就见这侯十五比唐逸还要高壮些许,闻言上前便道:“你是空手,还是使兵刃?”

    唐逸没有习武前,使的是弓,之后用的都是暗器,拳脚刀剑,却从来没有学过。不过唐逸可是与唐星对练许久的,又看过那么多高手过招,以他的眼力智慧,虽然不可能以剑胜过同级的高手,但要赢这些普通人,却是简单之至。

    唐逸当下便粗声道:“随便。”

    唐逸不想说的太多,这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沉稳的紧,那侯十五也算练过些年的拳脚兵刃,闻言,倒是收了轻视之心,点头道:“那好,刀枪无眼,我们便就空手过招,你且小心了。”

    说罢,那侯十五拉开架势。

    唐逸仍然不动,只道:“你先出手。”

    侯十五的眉头一皱,转眼来看二管家,便见二管家点头同意,这才大吼一声,右脚朝前一跨,左拳直取唐逸的中门!

    这一拳虽然简单,可胜在沉稳扎实,且左拳朝前,但右拳紧绷,弓在肋下,便是后手,待敌而动,比之左拳还要厉害上三分。侯十五这一拳可是有章有法,相当的扎实,却有些出乎唐逸之料,尤其那拳头猛冲而来,竟也有些虎虎的风声。

    当然,唐逸也只是稍稍惊讶,这侯十五的拳头在他的眼里却慢的太多,根本无法与往日的对手相提并论,当下只见唐逸朝右疾跨出一步,驳到侯十五的左侧,既让过他那左拳,又身在其死角,欺其右拳无法再做施展。也便在这时,唐逸左臂忽伸,反手横在那侯十五的颈后,朝后一按,同时左脚跟上,在下朝前一勾。

    那侯十五本就朝前冲去,却见眼前敌人忽然一闪,竟然转瞬便到了自己的身侧,这一闪实在太快,任由那侯十五也学了变化对策,可怎都难以反应过来。随即就觉得自己那右脚一空,后颈被人一推,整个人再难控制得住,偌大个身子,竟然在半空转了一圈,眼看便要摔在地上!

    唐逸如今的武功眼界,自然不会以胜了侯十五为傲,且这侯家上下颇是良善,这比试也出于好意,唐逸怎都不会让他们太过难看。所以唐逸将侯十五拨的在半空转了一圈之后,却没有停手,而是左脚一踏,整个人一旋,稍稍用了胡旋步伐,整个人转将过来,右手拦腰抱住那侯十五。

    侯十五在半空一转,心头惊讶之余,本以为可要有一番好摔,毕竟侯府前的街面,可是青石铺就,这一下毫无防备的撞去,又是头朝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头破血流还算轻了。

    就连旁观之人也都是齐声一呼,只道这侯十五可要伤的重了。

    却不想,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农汉一般的牛二,竟然一个旋身,轻盈至极,随即一把拦住半空的侯十五,就中一抱,不仅阻下他翻转的势头,更是恰好算到那侯十五的双脚朝下,随即站的稳了。

    兔起鹘落,只一招便分了胜负,且唐逸最后出手将人抱了住,却也是心存厚道,众人回过神来,登时叫一声好,纷纷击起掌来。

    唐逸神色不动,便连嵩山决战他都是亲身经历,这等小场面,自然不算什么,再者,自己所扮的角色,却也是木讷,自然不显喜怒。

    待侯十五站稳,唐逸这才放手,也不多言,随即退到一旁,倒是侯十五,大为激动,一抱拳道:“朋友高义,我侯十五记下了。”说罢脸一红,看了看二管家。

    自己出战,不可能次次都胜,这些日里,进侯府的可有不少高手,虽然不是都与他们这十六人比试过,但总有一二动手的,只不过似今日这般狼狈,却是没有。

    不过好在二管家却没有说什么,他虽然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但只凭唐逸方才那份举重若轻,只要不是蒙了心窍,任谁都知道今天来的这位才是真正高手,如此,又哪会埋怨侯十五?

    高手难求,南直隶本就不是什么武学昌盛的地方,如今又听说许多人去了嵩山,看那什么决战去了,这高手便更少。想到自家少爷要率众驰援江阴,那倭寇战力非凡,其中听说也有些高人,擅长使刀,可是坏了许多人命,自己这边也更需有高手坐镇。

    真正的高手,既能破敌,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少爷!

    二管家想到这里,当下便是恭道:“朋友真人不露相,方才在下可是失礼了。”

    唐逸闻言,退后一步,也不受他那一礼,反粗声道:“我这武功都是小姐教的。”

    唐逸一招轻松击败侯十五,本就让这些人大吃一惊,可谁知他这一开口,只道这武功竟然全是那貌不惊人的女子所授?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朱玉闻言一笑,心道果然与唐逸这般的聪明人在一起,省去许多麻烦。有唐逸这一说,还有谁再来寻她出手?

    本来朱玉就不想自己动手,毕竟眼前这些壮汉,就算练上几年拳脚也算不得什么,想自己九岁便晋了剑罡级,与这些人动手,毫无趣味可言,唐逸为自己免去了许多手脚,可正对了她的心思。

    果然,二管家闻言更不敢再试,忙是一声告罪,亲自回禀去了。

    那二管家匆匆进去宅院里,朱玉也被恭敬的请到门里安坐休息。等不片刻,那二管家又是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生的虽不多俊美,可眉目之间,朗朗正气,却也是一表人才,如此看来,他应该就是那小侯爷了。”唐逸跟在朱玉的身后站了起来,心下暗道:“只是他的武功却也不过剑气级,倒是当真不高。”

    正如唐逸所想,那年轻人急急上前,随即朝朱玉一拱手道:“酬勤不知有高人登门,可是失礼了,恕罪恕罪。”

    这侯酬勤一上来便是恭谦的很,朱玉也非来生事的,自然也就点头示意。

    虽然侯酬勤的武功在唐逸的眼里不高,可要知除了名门之外,便只是剑罡级,在这江湖里也都算是高手!如此推之,剑气级亦不算差,尤其这东南本就没什么名门,南直隶里的高手更少,似侯酬勤这般的,已能算是不俗了。

    侯酬勤的武功虽然不高,可见识却还是有的。倭寇此来,其中不乏高手,虽未能亲见,可据闻有人能刀上生炁,更有恍若实质者,与剑罡大似,这样的敌人,可就非自己能敌的了。

    也正因此,侯酬勤对高手可说大为渴求,只可惜一来南直隶本就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二来嵩山决战一起,又走了不少,等他们回来,怕是江阴早被破了。所以朱玉的出现,令侯酬勤大为惊喜。

酒畅饮、三一三

    尤其是侯酬勤来到近前,只见眼前不论是那女子还是跟在她身后的农汉,自己竟然都看之不透,这更是令他惊喜万分!

    毕竟方才二管家回禀,侯酬勤还只道唐逸是在说谎,他本人如此厉害,还有个更厉害的女师父?南直隶哪里有这许多高手?可谁知如今一看,不仅这被称做牛二的人,其修为大出他的意料,那女子自己竟然也看不通透!

    看不通透,便说明对方的修为最少与自己一样,甚至更高!起程在即,一下又添了两个高手,侯酬勤哪不高兴?

    不过这侯酬勤却也并非没有半分心计,先是客套两句,引了唐逸和朱玉二人朝里走去,口里却是不经意的问起他们此来应天的目的。侯酬勤的这份小心,唐逸不仅没有不满,反倒是暗自嘉许,若连半分心计都没有,此去驰援,怕才真正堪忧。

    朱玉闻言,淡然一笑道:“倭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凡中原之人,皆有其责,哪可推脱?便是女儿之身,亦是如此。”

    朱玉虽然装扮的老了许多,相貌也平庸的很,可那份气质却是怎都难以遮掩,这话一出口,自有一番睥睨之气,直听的侯酬勤眼前一亮,不由得赞道:“好个巾帼英雄!酬勤佩服!”

    一番赞叹,那侯酬勤再是问道:“姑娘这等好身手,不知江湖可有名号?”

    朱玉依旧淡然道:“姓玉名川,有名无号,武功不过家传而已。再说这点武功,离个好字却也差的远了。”

    朱玉其实说的倒是实言,她那武功确实家传,且除了名门少数几人知晓朱家的存在之外,在江湖里确实可说的上没什么名号。且她的眼界标准与侯酬勤自然不一样,这一个“好”字,可是与她家长辈相比,与朱家长辈比起来,她的武功只算不错,还真就难当个好字。

    当然,这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自然也就不同。就如侯酬勤闻言,便将信将疑,只道这玉川怕是十有八九在与自己谦虚。

    侯府着实广大,好在几人也算脚快,不多时终于来到正厅,远远就听那里甚是喧闹,侯酬勤的眼光也登时炽热起来,便指了那里笑道:“虽然乡勇可做一战,但那倭寇中的高手却也需要我等中原高手对之。酬勤为此遍邀江湖朋友来助,加之这几日似玉姑娘般的义士来投,已是有不下数十好手,就算遇到那倭寇,亦可一战!”

    说话间,酒菜的香气扑鼻而来,眼前厅里的酒席开了四桌,其上山珍海味满满,自然不是外面那流水席所能比拟。

    三人方才进到厅里,就听一把粗豪的声音道:“侯公子去迎的什么人?却去了这许久?”

    唐逸抬眼看去,就见那说话之人生的高大。想自己比之常人已是高出一头,那大汉却又要比自己高出一头,且其因为酒水喝的多了,身上燥热,早将上身的衣衫除了,那一身肌肉鼓起,威猛异常,身旁一把巨剑,倒似小半扇门板,更是扎眼!

    侯酬勤见那大汉来问,当下朝朱玉笑道:“这位便是开山剑吕钟,一把巨剑可是令我们南直隶的宵小闻之胆寒!”说罢,又朝那吕钟道:“这两位也是特意前来相助的朋友。”

    一指朱玉,侯酬勤再道:“这位是玉姑娘。”再一指唐逸,侯酬勤的话头却是一顿,毕竟那“牛二”之名可不好说出口,这名字一听便是农家给自家娃娃随口起的,如今在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这等名字可难说的出口。

    朱玉见状,暗里憋着笑意,只道自己将这名字甩给唐逸却是大好。而且她也看出了侯酬勤的尴尬,当下一肃,帮他说道:“牛二!”

    这厅里多是粗豪汉子,平日里就少做掩饰,虽然如今身在这侯府里,已经多有注意,但那酒水早不知落了多少入肚,早便半醉。就看那吕钟的衣衫都是除了,便可见一斑。如此,忽然听闻唐逸这等姓名,登时便有许多人一口酒水喷将出去,哈哈大笑起来。

    侯酬勤见状却也为难,转过头来,却见朱玉和唐逸这两人一个淡然,一个木讷,倒并不在意,侯酬勤的心下倒是松了口气,心里也是暗赞这两人的修养。侯酬勤当下歉上两句,转头再道:“姓名乃是父母长辈所授,推辞不得,并不能以名推人。这二位朋友虽然平日里名声不显,可一身功夫却是了得,几日后大家便要同去剿倭,眼下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侯酬勤这话也说的颇为不错,在座的又多是直性人,笑的爽利,那歉却也道的爽利,不片刻就说的开了。

    唐逸在旁也暗暗点头,直道这侯酬勤的武功虽然不算什么,可却颇有几分领袖风范,至于那些江湖人,虽然武功并不如何的好,但比之名门大派,却要实诚许多。

    当下入席,唐逸的身份虽是下人,可这厅里的汉子却多是草莽,哪顾及这许多?自然是一股脑的坐了。

    因为方才众人酒水喷了许多,侯酬勤将手一挥,又都重新换过。也就在这时,便有同桌之人,朝朱玉和唐逸举了举酒盏,点头示意。唐逸顺势望去,就见那人不到二十岁,甚至怕是比自己还小些,生的唇红齿白,虽然面相仍是男子,可看起来却又有些娇柔,竟是个翩翩美少年。

    就见那美少年举了酒盏,笑着示意,随即将那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唐逸再看去,才发觉,那美少年的身旁竟然空了好几个酒坛,竟然一副好酒量!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逸心下暗道,不过他如今所扮的身份,却是根本不加理会。

    那美少年倒也明白,只朝朱玉道:“玉姑娘巾帼英雄,实是不输男子。”这美少年的声音也是柔软的很,倒与他那副面貌十分相配。

    朱玉并没有回答,而是好奇的盯着那美少年看了半晌,直看的那少年脸色微红,这才奇道:“我起先以为你是男子,可越看越觉得男子怎能生的如此俊美?莫不是女子扮的?但再仔细看下去,却又怎都不似女子。这男人生得如此,当真古怪。”

    唐逸闻言,暗摇了摇头,朱玉说话向来不加掩饰,虽然并非恶意,可这么直说,却终归有些不好。

    “尤其这少年,怕是也在被他那面貌困扰,此刻提起,心下定不好受。”

    唐逸一念及此,确实见那美少年稍稍一窒,可随即却又笑道:“姑娘好是直人快语。”说着自顾自的又把酒饮了个干净。

    酒盏放下,面色早已正常,那美少年一指自己道:“在下姓殷,单名一个仁字,仁义之仁。”

    许是这殷姓与那吴、梅一般,起的名字,容易被人误解,这殷仁便是早一步解释,随即再道:“虽然在下与姑娘才刚相识,但此去剿倭,并肩齐身,可也需要彼此照应,才好多杀倭寇,也能保全力量。”

    唐逸见这殷仁主动示好,本是有意防范,可见他这番话说出来,却暗点了点头,直道此人却是冷静。

    真要是前去江阴驰援,与那倭寇混战,有这般冷静之人配合,却胜过吕钟那般的豪爽之人。这非是唐逸对吕钟有偏见,实是似吕钟般的豪爽之人也多意气用事,虽然战将起来,奋不顾身,骁勇异常。可混战不比其他,讲究的却是配合,一味蛮干,虽能爽得一时,可最后吃亏的却也是他,一等他战死,身为同伴,也没了掩护支援,又连累了旁人。

    朱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且这殷仁生的虽然漂亮,可并不娇柔做作,仍然算个男子,倒不令人厌恶,朱玉当下也是举了举盏,一饮而尽!

    也便在这时,吕钟那桌喧嚣忽起,众人转过头去,就见那吕钟站将起来,大声喝道:“今日喝的痛快,我们又得新力,此去剿倭,更有把握!想来大家的兴致也高,不如我去院里给大家舞一舞剑,助助酒兴如何?”

    众人闻言,轰然叫好,唐逸一扫众人,心下便知,那吕钟显然不是第一次醉酒舞剑了。

    闻听众人喝彩,吕钟哈哈一笑,当下拖出他那把巨剑便朝院里走去。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忽然起身开口道:“吕兄且慢!”

    吕钟被侯酬勤喝住,当下一怔,就如唐逸所想,他之前也舞了许多次,侯酬勤可是一次都没有阻止,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侯酬勤是主人,吕钟却也立刻停了下来。唐逸见状,心下却是微微一动,暗道:“没想到这吕钟酒醉之下,仍能控制,我方才却是想的有些差了,这人倒颇有些外粗内谨。”

    也便在这时,就见侯酬勤挺直身躯,朗声道:“白日里酬勤收到消息,说那倭寇蠢蠢欲动,江阴告急。所以我们也不能再等了,如今虽然已经筹得千人相助,可算不少,但真个驰援,我们也不能太过散乱,总要有些个章法规矩。且那倭寇里也有许多高手,我们要对之,必要先自家分个大致高下,好做对敌安排,也不至临敌时,自乱了阵脚。”

    侯酬勤此言一出,众人倒没有深思,只闻听就要出发杀敌,登时一阵叫好,那吕钟更在院里叫道:“那我吕钟便做第一个下场之人,谁来与我比试一番?”

    ==============================================================

    PS:呼,一万五千字达成,脚脚先去睡觉觉了,明天来回复书评。

酒畅饮、三一四

    那吕钟在院中一立,手中巨剑斜指地下,凛凛然,倒颇是威猛。

    不过吕钟的话声方落,便听屋里又有一人喝道:“我巨灵神熊虎,来会会你那扇门板!”

    这人一开口,亦是声如洪钟,口气冲的紧!唐逸闻言看去,就见又是一条大汉,身材丝毫不下那吕钟,手里则是捉了口厚背大刀,大步迈将出来。

    虽然这些人的武功不算如何的高,可名号却是一个比一个响亮,开山剑,巨灵神,听起来倒也气派,唐逸不禁暗道:“反观名门,大多到了魂级,这才有些名号,也一般以剑名而论,可还不及他们。”

    当然,唐逸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武功如何。以他的眼力看将起来,这满屋人中,也便只有眼前的殷仁,武功到了剑罡级,其余人等,最多不过剑气级而已。就如眼前这院里的两个大汉,也不过是剑气级中的好手,唐逸哪会在意?

    再看院里,吕钟虽然有些个醉了,但这精神反是更好,尤其那熊虎说他的爱剑是门板,更令这汉子有些个恼怒,巨剑猛舞一圈,剑气吞吐,在这灯火辉映之下,却也颇有威势!更是大喝一声便朝那熊虎迫去!

    而那熊虎既然敢来迎战,却也不会弱过吕钟,毕竟吕钟也当着众人的面舞过不少日子的剑,高下强弱,大家的心头也是有数,若不能敌,也不会上前当众出丑。

    吕钟这一迫来,熊虎更不多言,就把那大刀使来,横劈竖砍,直攻将上去。就见这二人刀剑转眼间撞在一起,声声响处,却是不相伯仲。二人翻翻滚滚的在院里打的热闹,更助了众人的酒性,一时这厅里院里喧嚣无比!

    朱玉起先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二人比武,可不多时却也就疲了,又把目光放回到那殷仁的身上,似乎这殷仁的样子怎都看不厌倦一般。倒是唐逸,十分注意那熊虎。

    熊虎的武功自然不高,可他那刀法却也与剑法有些差别,唐逸在意的便是这些。此去驰援,虽说以自己如今的武功,那倭寇里应该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不过如今自己已经易容,为的就是遮掩行踪,所以怎都不能再使用暗器。但用旁的兵刃,且不说是否熟悉,这武功总要大打折扣的,不仅剑法非自己所长,且不是自己的剑,只用到剑气级的功力也还罢了,一旦内力再多,必然将那剑冲的爆碎开来。

    如此一来,唐逸只能以剑气级的内力,施展自己不擅长的剑法,实力可就弱了太多。也正因此,唐逸便多留了神,且看那熊虎使刀,琢磨刀剑差异。

    虽然熊虎的刀法不可能与倭寇的刀法相同,但刀的本质却无有二致,看上两眼,以唐逸想来,总会有些收益。所以那熊虎的刀法虽然粗糙,修为虽然不够,但唐逸却也看的津津有味。

    只可惜,那吕熊二人翻翻滚滚的战了两刻,唐逸却是半分的收获都无。

    “就这二人看来,刀法与剑法并无什么区别,虽然一重劈砍一重刺法,不过也非绝对,这刀亦可刺,剑亦可劈,不过全在施者如何为之而已。”唐逸大感失望之余,心头再暗道:“不过既然当年这刀剑分立,其中差异必有,如今应是他们两人的修为不够,我却也无法自他们的身上体会罢了。”

    也便在这时,那二人越战越紧,本都是脾气火暴之人,又都饮了酒,当着众人的面,谁都不愿先做收手。便如此,二人竟是发一声喊,一同发力,竟以性命相拼起来!

    侯酬勤登时看出不对来,当下便高喊一声道:“此来不过比武,为的是来日杀敌,两位可莫要反伤了性命和气!”

    他这一开口,屋里众人也都停了喧闹,更有人站起身来。不过这些人却都没有动手,唐逸把眼一扫,却有些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失望,暗道:“这吕钟和熊虎竟然已算他们之中的强者!想这一干人的眼神之中,大有关切之意,可却又无人上前,应是修为不够,怕上到前去,不仅没阻下那两人,反会搭进自己!”

    可想来也是,那吕钟若没些把握,也不会当众舞剑炫耀这许久,更不会第一个邀战。

    也便在这时,院中比斗已到了紧要关头,吕钟二人的身上早已挂了彩,虽然伤的还不算多重,但在场之人却都明白,怕用不了多久,这二人便要两败俱伤了!

    眼见于此,终于,在场人中有些按捺不住,互相看了看,便是要一拥齐上!毕竟一个人阻止不了,可终究人多势众,多去几人,把握便就大上不少。当然,这却也并非完全之策,谁都难保人多手杂,混乱之下,怕是吕、熊二人难免受伤。

    在侯府里的这些人彼此并不如何熟悉,就算认识,也多是听过名号又或点头之交而已。不过这时,他们眼中的关切,却是看了唐逸满眼。这等场面直看的唐逸暗叹,心道:“侯府所招的这些人,可说是中原江湖的低层,但这些人的牵挂少了,反比名门更随心随性许多。”

    唐逸方才一念及此,就听侯酬勤高喝一声,抽剑出鞘,便朝前跃去!

    侯酬勤虽然自信对上那二人之一,都不会败,甚至还小有胜算,但这二人全力相拼之下,要将他们分开,所需的武功可就不只是倍增这么简单。

    心下虽然明白,但是以侯酬勤身份却是特殊,这些人都是他邀请而来,侯酬勤又是这侯府主人,所以不论吕钟还是熊虎,哪个都不可以在此刻倒下,便是自己能力不够,却也要拼力一试!

    硬着头皮,却也必须上前,但也在这时,侯酬勤就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地,方才那个脸色晦暗的玉川竟然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可侯酬勤前冲之势哪停的住?一惊之下,更是本能的出剑便刺!

    但这剑一出手,侯酬勤转瞬便醒悟过来,直是暗道了声不好!可这剑他毕竟是刺了出去,以侯酬勤的修为,哪可能半途而改?

    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完全在侯酬勤的意料之外了。便见眼前这女子只一伸手,不知怎地,竟然便将自己的右腕捉了住,侯酬勤只觉右腕随即一麻,手中剑自然也便脱手而去。

    这还未完,侯酬勤更是被带着转了个圈子,那前冲之力转眼便尽皆消失,脚步也停了下来。

    正自有些晕头转向,侯酬勤就听那玉川断喝一声道:“殷仁挡下吕钟,牛二你去拦下熊虎!”声音虽然不大,可却果断伶俐,令人闻之,不由自主,便想听命!

    朱玉方是一动,唐逸便已经准备了好,他虽然并不想表现的太过显眼,但他实也不想见那倭寇还未被剿灭,这些义士却先有了损伤,所以朱玉这一开口,唐逸便已离了座位,朝那院里冲去。

    当然,唐逸并不可能全力施展轻功,他不过只用了三四分力,可便是如此,唐逸的速度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是快的很了。

    可也就在这时,众人又是一声轻呼,唐逸只觉得身旁有异,也不转头,心下便道:“这个殷仁可不简单。”

    正如唐逸所想,众人惊讶的,正是那殷仁,那美少年的速度竟然比他还快上些许,转眼间就超过了唐逸半个身子。

    唐逸望着那殷仁,心下暗道:“此人的武功已晋剑罡级,且他那年纪怎么看都不到二十,这就更加惊人。如此样人,出现在这里,显然并未去过嵩山,也说明他十有八九不是名门中人。”

    唐逸心念电闪之间,那殷仁却已抢到他的头前,随即手中剑光电闪,自下而上,直捞上去!

    被殷仁超过,唐逸自然可以加份气力,追将上来,可他本就有意压制武功,此来又非是与殷仁争输赢,所以真要有个殷仁在自己的前面吸引旁人视线,反才是好事。

    “只要能救下这两人,也便是了。”

    唐逸方是想到这里,就见那殷仁的剑由下而上,便如海底捞月一般,正撞在吕钟的剑上,随即那美少年手上较力,直将那剑崩了出去!殷仁这一式施来,圆转流畅,半点拖泥带水都无,直看的众人暗喝了声彩,要不是熊虎还未被制住,这些汉子怕早就大呼出口了。

    只是在场之中,却有一人暗生了怪异之感,那人便是唐逸。这唐逸离的最近,武功又是远高过那些旁观之人,所以殷仁这一捞,完完全全的落在他的眼里,虽然一时也没有看出不妥,但总觉得他那手势有些不对。

    吕钟的剑虽然被殷仁崩了出去,但那熊虎的刀却正要劈下,自己可不能有丝毫迟疑!当下暗慑心神,正巧吕钟被崩飞的剑在半空一转,朝自己而来,唐逸手疾眼快,一伸手正捏住那剑尖,稍是用力,化去剑上余劲,反手朝熊虎的手腕刺去!

    虽然身旁忽然多了二人,吕钟的剑更是被来人崩的飞了,可熊虎正战的忘乎所以,一心想胜,只顾把这一刀劈将下去,却没管那许多!

    只可惜他如今的对手早换了人去,虽然唐逸不擅使剑,甚至根本没有用过几次剑,此刻更是手捏剑尖,反以剑柄去戳。但终究唐逸的修为高出这熊虎太多,且熊虎攻的又是吕钟而非唐逸,唐逸出手也从容的多,便见那剑柄一闪,又准又稳的点在熊虎的腕上。熊虎登时吃痛,手上更是一阵酸麻,哪还握的住刀?那刀登时脱手而飞。

    也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是喝一声彩,纷纷奔出院来,便有人去扶他吕、熊二人的,也有人围了唐逸和殷仁,不住口的夸赞。

    殷仁的武功如何,众人早先并不知晓,只知他必然不弱,否则也不会被侯酬勤请来。只不过这里在座的多是南直隶的本地人,殷仁这外来的便就突兀的很,更何况殷仁生的便是美丽,那些粗豪汉子心下难免有些瞧之不起,也便没有人与他攀谈。其实不仅是他,唐逸和朱玉二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唐逸二人来的时间尚短,还体会不深。但只见这在座这么多人,也只有殷仁与他们举杯,就足以说明问题。

    不过这些江湖人终究只是少来说话,却并没有露出敌意,已算是难得。而如今这些人见唐逸和殷仁出手,救下吕、熊二人,免却他二人两败俱伤之祸,登时转了态度,个个上前夸赞起来。

    唐逸装着木讷,心下则是暗道:“这些人也算真性情,倒没有什么做作。疏远就是疏远,欢喜就是欢喜,可说率直。”就如当初与唐灵铃在一起,唐逸觉得少有的放松一般,与这些人在一起,唐逸却也舒心许多。

    也就在这时,那殷仁在那谦虚两句,听到唐逸的耳里,忽然大起异样之感。却原来这殷仁倒是与那些直人不同,竟颇有几分名门子弟的感觉。

    唐逸久与名门中人相处,一时习以为常,所以进这厅时没能立刻醒悟,不过如今这些普通的江湖人一围将上来,登时将殷仁身上并不多显眼的名门气质,衬托出来。

    “莫非他当真是名门子弟?”

    唐逸一念及此,那吕钟和熊虎正是被人搀扶着上前,便要来道谢。

    对吕钟和熊虎这二人,唐逸倒也不反感,这二人虽然生的卤莽,可却亦分好歹,否则也不会来侯府,等着要去驰援江阴。毕竟倭寇凶残,又兼势大,就算这二人身负武功,此去可也难保性命无忧!所以今日在场之人,无论小节如何,心地却终究良善。

    待等吕钟和熊虎二人上前道谢,殷仁一笑,随即指了指唐逸道:“此来能分开两位朋友,在下只不过是出了些许气力罢了。论起功劳,这位牛兄丝毫不让,更有那位玉姑娘指挥有方,这才有惊无险。”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回过神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朱玉,接下口来道:“不错,要非玉姑娘临危不乱,又用人得法,怕是今日难免会有死伤了。”

    不过说到这里,侯酬勤忽然奇道:“牛兄的武功自然不说,可那位殷兄弟虽是酬勤于路上偶遇,这才请了回来,他的武功究竟多深,便连酬勤都不知晓,玉姑娘方才不过只与他对饮一盏,怎就看的如此准确?知道他必然能拦的住吕兄、熊兄?”

    侯酬勤的眼中满是期待,朱玉哪不明白?知道侯酬勤等着自己的答案,要是自己承认早便看出了殷仁的修为深浅,那就等于是承认自己的武功定高过殷仁!

    虽然侯酬勤这么试探,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为的,不过是想知晓朱玉的真正实力,好知此行驰援的把握有多大。不过朱玉怎都不可能实说,当下只是沉声道:“既然能进这厅里,本就不会有等闲之辈,在观看他那等的沉稳气度,更超过旁人一筹,那可不是随意便能装将出来的。这两相里一合,结果不言而喻。”

    侯酬勤并没有自朱玉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朱玉这一番话,却让他的眼前一亮!就见侯酬勤稍一沉吟,随即朗声道:“玉姑娘不仅武功非凡,更是才智无双!只看这临危调度便可得知。想我等驰援江阴,尚还有千余乡勇,这许多人齐去,怎都需有个章法才是。只可惜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舞刀弄枪也还在行,但这智慧之上,可便远不如玉姑娘了。”

    说到这里,侯酬勤又抬头看了看众人,见这些人都是点头同意,这才恳道:“如此,酬勤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玉姑娘能否做我等此行之军师?”

    侯酬勤这一开口,众人转眼便是安静下来。唐逸没了旁人打扰,思绪更快,闻言,登时便是暗道:“这侯酬勤虽然口里谦虚,可却也并不一般。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可这识人善用上,却也可当得一个佳字。实是未想此番东南之行,竟然也能遇到这等人物。”

    毕竟武林中有名的没名的,大都去了嵩山,余下一些,最多就如吕、熊二人一般而已。可谁想这侯酬勤的表现,先是举义旗,筹人驰援江阴,在德行上便已是上上。如今更来求朱玉这个姑娘家做军师。能知人善用,又不十分的顾及颜面,侯酬勤的这等把握,当真有些出人意料。

    不只唐逸如此在想,朱玉也大感意外,方才听闻这侯酬勤要比武,好将厅里的数十人分出个武功高低,来应对倭寇时,她就已有些另眼相看了。如今闻言,更是重新打量了侯酬勤一番。

    侯酬勤见朱玉毫不掩饰的打量自己,一时有些个尴尬,也便在这时,那些江湖人已经开始纷纷赞同起来。虽然往日里他们不一定瞧的起女子,但方才若任由侯酬勤冲过去,怕是吕熊二人之争不仅破不得,反还会搭上侯酬勤的性命。要知如今驰援在即,侯酬勤出了问题,那可就当真麻烦了。朱玉先是拦住侯酬勤,随后立刻遣殷仁和唐逸出手,这等果断,这等判断,无不令在场的汉子们佩服,那些许对女子的偏见自然也就再不为虑。

    朱玉这时也终于把目光自侯酬勤的身上收了回来,当下微微一笑。

    ==============================================================

    PS:这几天睡的有些混乱,先去补觉觉了……

梦醒汗涔涔。三一五

    望着侯酬勤的目光,朱玉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做考虑,点头道:“好。”

    见朱玉答的干脆,侯酬勤当下大喜,随即便招呼众人回厅。

    吕钟方才被殷仁用剑硬崩一记,受了些内伤,所以再喝不得酒,只有在侯家下人的搀扶中,转到后面休息。熊虎则不过是被唐逸点了手腕穴道,只要解开,便与常人无异。只是他方才与吕钟战了不短的时间,大为耗力,身上也挂了不少的彩,那些剑伤虽轻,可却也总不能放任。且衣衫上血淋淋的,也终究不好留在厅里,当下抱一抱拳,也回了后面包扎。

    有这二人的争强好胜在前,侯酬勤实在是怕再有人受伤,立刻便是更改规则,限定对战之人以三十招为限,若分不出胜负,便就同论,无分高下。毕竟此去为了杀敌,又非真正比排座次,武功上些许的差距,自然也不用太多计较,只要大家的心中有数也就罢了。

    至于唐逸和殷仁,这两人方才的表现,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强,一人一剑,转眼破开吕钟和熊虎。就算那吕、熊二人都是攻向对方,疏漏防范,但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在场中人,却也无人敢真起身来承认,就连侯酬勤都没有一点把握。

    当然,在众人眼中,朱玉的武功应该更强,因为侯酬勤可比吕、熊二人还要强些,且他方才是当真攻向朱玉,却被朱玉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比较起来,朱玉的武功自然最强。

    如此一来,侯酬勤倒也当真有几分相信唐逸的师徒之说了。

    众人回到厅里,酒席再开,且有了三十招为限,这比试中虽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损伤,但最多不过是些轻伤罢了。便如此,直过一个多时辰,此来的三十八人,俱都比过。

    宣布比武结束,侯酬勤当下站起来,举杯道:“玉姑娘、牛兄还有殷兄,这三位的武功最强,想来大家没有异议吧?”

    这一个多时辰过去,吕、熊二人也都回了来,闻言,自然齐声道是,尤以此二人最是大声。

    那殷仁闻言,更是起身笑道:“侯公子可是谬赞,比起牛兄,在下可还远有不如。”

    众人闻言,登时一怔,众人当初只看到殷仁先至,比唐逸快上一线,都道殷仁的武功必然也高上一些,更何况唐逸扮的是下人,人们虽然并没有看不起,但心下却总是理所当然的将他排在后面,谁也没有再多想上一想。

    不过如今殷仁这一开口,众人方才醒悟,再想想,唐逸虽然速度慢些,可他随手取来吕钟脱手之剑,反捏着剑尖便刺中了熊虎的手腕,比起殷仁硬崩开吕钟的剑,还让其受伤来看,总要强上些许。就算在场之人肯定殷仁和唐逸都没有用上全力,但殷仁如此说得谦虚,也总有些道理在其中。

    可也正因如此,这些人反是佩服起殷仁的心胸来。草莽汉子最是直爽,一旦服人,却都毫不遮掩,当下便都纷纷开口赞叹。殷仁笑着谦虚几句,而唐逸则继续扮演他那份木讷,却是一语不发。

    唐逸在那扮的可像,就连朱玉应下做侯酬勤此去的军师,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波澜。只不过他的心下却没有一刻闲下,对于这个殷仁,唐逸的感觉可是更加古怪起来,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与周围人等不同,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比旁人谦虚些那么简单。

    再看厅里,侯酬勤见殷仁如此大度,当下也赞叹几句,这高下之分也就顺势而定。以朱玉唐逸在前,殷仁于后,侯酬勤自己则排在第四,吕、熊二人各在五六,其余人等,也都一一排列下去,一时倒是公正的很,无人质疑。

    侯酬勤得到朱玉这等的军师,又得唐逸和殷仁这样的高手,一时显得意气风发,又便喝了不少酒,直喝得月上三竿,醉不可支,这才各自散去。

    也因这时辰着实太晚,殷仁虽有意与唐逸朱玉接触,可暂时也只得放弃,只道明日再聚。

    侯酬勤醉了,可朱玉二人得其重用,守在门外的侯府门下自然听的到,这时那侯十五又自奔了过来,便自告奋勇,要给朱玉二人领路,安排住处。

    侯十五一边带路,口中则满是尊敬道:“我等十六个兄弟都是老爷领来的孤儿,侯家待我们恩重如山,给我们衣食住处,又教我们习练拳脚。”说到这里,侯十五的脸上却忽是一阵的惭愧道:“可惜我等费力去练,日夜不停,结果却仍然难敌牛兄的一招半式。”

    唐逸闻言,暗摇了摇头,这侯十五的基础也算不错,人看起来也是勤奋,之所以武功差劲,不过是未得明师指点而已。所以听侯十五如此说来,唐逸心下倒有些担心这汉子如今受了打击,影响他将来的进境。只可惜自己扮的角色,却又不好多言,当下只得默不做声。

    朱玉感觉到唐逸的难处,当下一笑道:“人人皆有缘数,他武功高过你,可并不见得便有你过的轻松。人生在世,总是有得有失,谁也难逃。”

    说到这里,见侯十五听的仔细,面上甚是恭敬,朱玉再道:“所以他那份机缘,你也无需羡慕,更无需刻意与自己计较,要知一分计较是进取,再多一分,便就过了,那便是执妄,有害无益。”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地头,抬眼处正是一座幽静院子,虽然不大,可看起来雅致的紧。

    见朱玉看着院子点了点头,似是大感满意,侯十五这才松了口气。如今少爷醉倒,一时没能来得及吩咐,几位管家也在忙着几日后的行程准备,一时竟都疏忽了,自己这番擅做主张,实是怕不合了这两位贵客的心思。

    至于朱玉方才所言,侯十五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却也隐隐明白了些,当下恭道:“多谢姑娘指教,十五回去,定会好好想想。”

    闻言,朱玉点了点头,直等侯十五去的远了,这才对唐逸微笑道:“这侯十五却也有意思。想此番东南一行,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倭寇尚未剿得,可先长了许多见识。”

    一指侯十五背影消失之处,朱玉淡道:“虽然普通人家的武功远比不上名门,可这心思却也不差,那侯酬勤的眼界宽阔,还能决断,就连这侯十五,天资也是不错,又肯吃苦,更能听得别人言语。”

    唐逸见朱玉如此说话,便知这周围应该没有人来暗听,当下不再装做木讷,点头道:“此行而来,我亦收获颇多,也更坚下不可小觑天下人之心。”

    转身进到院里,望着幽静的小院,唐逸继续道:“这些人如今不如你我,只他们不过是没有那份机缘罢了,而非我们真能胜过他们多少。”

    朱玉闻言,并没有反对,虽然唐逸这话却也连她都说了进去,但这却也是朱玉所想。

    甚至,朱玉还为此一笑,看了看唐逸道:“往日里我听闻江湖中对你的传言,有许多人道你定是个执拗自大之人,虽然智慧非凡,可以一己之力,竟也敢游走于名门之间。但如今看来,他们可是大错特错。”

    朱玉之言,说的轻松,也不知是否真心,不过唐逸却也没有计较,只是笑笑,便转口问道:“你如何看那殷仁?”

    朱玉进到屋里坐下,先是瞅了瞅桌上空空的茶碗,摇头道:“可惜侯十五终究是个武人,却是连热水都忘记。”说到这里,才转过头来,反问道:“你又如何看他?莫非你对那殷仁起了什么怀疑?”

    唐逸眉头微皱,坐在一旁道:“那殷仁虽然混于普通江湖人之中,可他着实与旁人有异,想不注意都难。再说,以他那份武功修为,除去名门,别处可是不多。而他又未去嵩山观看决战,反出现在南直隶,除非他真心怀正义,前来剿灭倭寇,否则必然有其目的。”说到这里,唐逸话头一顿,再道:“自然,那目的好恶有别,却也不能一概而论也就是了。”

    朱玉点头道:“倭寇攻江阴,这还是最近的消息,侯酬勤举义旗,更是这几日的事,如此说来,他此来,还真凑的巧了。”

    唐逸沉吟道:“说起来,我们在旁人眼中,怕也是如此,但我们自己却自心知,知道自己此来确实凑巧,又绝无恶意。但谁又能知道那殷仁的来历目的?他那武功自然不足为惧,可他的身份却着实可疑,令人担心的,是他背后是谁。”

    朱玉看了眼唐逸,忽然问道:“那你觉得他应该身属哪里?名门?还是倭寇?”

    说到倭寇两字,朱玉的口气一重,竟闪过一丝的森寒杀意。唐逸眉头一皱,当时朱玉打量那殷仁之时,唐逸还以为这位郡主对那美丽的少年生了什么兴趣,却不想她竟然半分顾念都无,莫非自己看的错了?

    “或说这便是生于帝王之家的结果?”

    唐逸心下一动,不过对于朱玉的果断,唐逸却是赞成的很,他方才反是怕朱玉因为觉得殷仁美丽而心生了犹豫。真要那样,殷仁若也果真是个恶人,恐怕自己也会身受其害。

    不过虽然朱玉想到了那殷仁是倭寇的可能,但唐逸却没有立刻便定下殷仁的身份,虽然怀疑,但也不能因为一己之见而胡乱冤枉。

    所以唐逸沉思片刻,只是分析道:“若殷仁真要是倭寇,以他的武功,大可早便在攻打江阴之时,跃进城里,击杀城中首脑。如此里应外合之下,江阴城早便会被破去。可如今,既然江阴城能抵住倭寇的攻击,将其击退,那只能说明倭寇中的高手不多,甚至没有。”

    朱玉点头道:“这话不错,只是这也不能说明他不是倭寇,只能说明他没有参与前些日的江阴之战。”

    说到这里,朱玉看了一眼唐逸,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这么怀疑?”

    唐逸眉头一挑,朱玉此言,便是说明她还看出了自己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见唐逸凝神倾听,朱玉当下便道:“我可没有去想他是名门子弟的可能,只是觉得此人的言谈举止,颇为古怪。”

    似是回忆方才与那殷仁相处的情景,朱玉继续言道:“其实在旁人的眼里,他的言谈举止应该是没有丝毫不妥的,可也正因为没有异处,才是当真的古怪!也便是说,他那行为举止实是太过刻意做作,倒似处处模仿我们中原人。且来想想,便真正的江湖人,哪个如此在意?失礼便失礼了,就算名门之长,也未必礼数周全到他那举盏饮酒都一丝不苟的地步。”

    说到这里,朱玉再道:“且他那举止颇为优雅,可不似民间所能学得的。”

    朱玉前面所说,唐逸已是暗里点头,再听闻后一语,唐逸登时沉吟起来,暗道:“论起她的敏锐,我可早便领教过了,果然比我强甚。如今想想,她说的却是不错,只看那殷仁出手,可见其并非拘谨之人。但是席间表现却又一丝不苟,倒真有些太过着意了。”

    想到这里,看了眼朱玉,唐逸再是暗道:“且他那动作果然也有些优雅之感,不似江湖中人。想我这些日里周旋于名门之间,眼中满是名门子弟,一时便将他与名门子弟比较,而朱玉则出身富贵,反是瞧出殷仁与江湖人的不同来。”

    想到这里,唐逸抬起头来,见朱玉望向自己,当下沉声道:“我们二人所言都非臆测,虽然意见或有偏差,结论也有不同,但总而言之,这殷仁必有问题却是无差的了。”

    朱玉也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心下念了念唐逸的推测,点头道:“不错,姑且不论名门还是倭寇,那殷仁此来不会简单也就是了,此人我们定要多加留意。”

    说到这里,朱玉一笑道:“想来他也必然会留意我们。”

    唐逸闻言一笑,以他二人今晚的表现,没人留意才怪。不过对于自己和朱玉的武功,唐逸可是颇有自信,且二人又都易了容,倒不怕被人识破。

    唐逸当下便道:“殷仁虽然值得注意,不过我们也不用去做试探,只要暗里盯住他便是,甚至可以给些他机会,且看他要做什么。”

    朱玉也如此做想,当下点了点头,便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转口道:“对了,方才侯酬勤要我做他的军师,我立刻答应了,你会不会生气?”

    唐逸被问的一怔,摇头道:“我扮做下人,一切自有你来做主,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朱玉闻言,看了看唐逸,没再说什么,可脸色却忽然有些不好,只道了声:“这屋子我要了。”随即转到里间休息去了。

    唐逸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再做计较,当下推门而出,人在屋外,面色这才一动,不禁摇了摇头,举步寻了间屋子睡下。

    其实这院子虽然幽静雅致,可也不大,总共也就两间屋子可睡,朱玉占去一间,余下的那间自然也就是唐逸的了。屋院虽然都不大,可其中布置却是奢华,锦被高枕,望上去,便令人心生倦意。

    唐逸的修为虽然日见高深,但也需休息,且这些日里风餐露宿,方才寻到客栈,还未等天黑,便又寻到这个侯府,直忙到如今,才得以好睡。不过唐逸仍然盘膝,先将明目经,还有玄天神功各练了一遍,这才安枕。

    便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逸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却好似醒来。

    “我这是哪里?”

    唐逸望了望四周,以他的锐目,周遭的景物竟然看之不清,只是感觉,所处之处大是阴森晦暗。唐逸的眉头微皱,他只记的自己好像刚是在侯府睡下,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

    又再看了看四周,唐逸忽然觉得自己与往日里有些不同,这周遭的感觉也和往日里不同,再一想自己忽然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时不禁暗道:“莫非我在做梦不成?”

    自己方才睡下,转眼便起了这许多变化,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可唐逸刚想到这里,耳旁却忽然传来一丝的低泣,那声低泣幽幽,一丝丝一缕缕的钻进唐逸的耳里,其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心下便似被揪起一般!

    “这要多大的苦楚,才会哭的如此凄惨?”

    唐逸只觉得这声低泣是那么的熟悉,可也是那么的可怖。唐逸自忖胆气一向十分的壮,可这诡异的地方,低声的哭泣,一时心底竟然寒气直窜将上来,竟然莫明的惧将起来。

    那哭泣声时断时续,唐逸努力睁眼去看,却根本便看不到,想要迈步去寻,却又觉得脚下无力!

    也便在这时,那声哭泣再度传来,唐逸只觉得心下惊惧,可却又不禁想要侧耳去听,可也就在这时,唐逸忽然一醒,暗呼一声:“不对!我早便失聪,怎能听到声音?”

    可也便在这时,唐逸只觉得自己身后忽然一阵寒栗大起,好似有人靠将过来,但自己怎都转不过身去,当下啊的大号一声,推被而起!

梦醒汗涔涔。三一六

    “果然是梦。”

    想自己睡在床上,怎会忽然远行?更不可能失聪之下,还能以耳听声。

    也便在这时,唐逸猛地推被坐起,深吸口气,只觉得背后早被汗水打的湿透!

    一旦醒来,虽说这周围仍然昏黑,正是天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但唐逸再无任何惧意,身上也再无一丝如梦里那般的无力可施之感。

    也便在这时,房门忽开,朱玉抢了进来,那支小小玉剑悬于身前,微微颤动,似是可以电射向任何方向。也便借着机会,朱玉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唐逸。

    唐逸所戴的面具本就能露出毛发,所以唐逸那涔涔的冷汗也布满了额头,就如当真的皮肤一样。朱玉也一眼便是看了出来,不过她先四下里看了看,确认唐逸并没有受人攻击,这才上前一步,奇道:“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发噩梦了?”

    朱玉虽然知道唐逸并没有被人攻击偷袭,可小玉剑却也没有收回鞘里,仍然戒备,小心的紧。

    唐逸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合了合眼睛,沉下气来,这才一抹额头汗水,笑道:“确实是做了噩梦。我方才梦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四周昏暗异常,又十分的阴冷。而我身后则有个女子哭泣,心下惊惧,不由得惊醒过来。”

    唐逸倒不避讳自己在梦里曾经惧怕过,毕竟噩梦里,心有惊惧,似是这等物事非是人所能控制的了的,与修为胆气都没有关系。

    当然,世人皆将梦境推于鬼神之说,可唐逸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反是暗觉这梦境更多的是受心境外力影响,便如他幼时还不懂事,贪玩被罚,未能吃上晚饭,所以夜里饥饿之下,便就曾经梦过据案大嚼,便是此理。

    “不过我梦见的是女子哭泣,可我白日里并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受苦,这却为何梦到?”

    唐逸好言谢过朱玉,将朱玉送了回去,再无睡意,便就坐在床上,心头的疑惑难解,暗道:“若不是因为我白日里见过哪个女子受苦,那便是夜里听到什么类似的声音,以至我梦里有应?”

    疑惑虽多,可这身上湿漉漉的,着实难受,唐逸只好先合上眼睛,默转玄天真气,不多时,将这冷汗蒸的干了。

    唐逸活动了下四肢,心道:“虽然皮肤还是有些紧紧的,可终究比方才强上许多。”

    等这身上干燥了些,唐逸再定下心来,暗思:“这么多年来,我可少做噩梦,也便只有与母亲逃难之时,食睡不安,心下又是焦虑悲伤,这才有过些日子。直到如今,便是那嵩山决战,满地死伤,我亦不曾再从梦里惊醒过来。怎地今日忽然做起噩梦?”

    唐逸眉头越皱越紧,看了看这屋里窗外,心道:“今日虽然我宿于别人家中,可这侯家本就良善,我这武功又远高过他们,可说没什么危险在身旁,那我又为什么睡的如此不安稳?”

    想到这里,唐逸再念起那梦中的哭泣之声,虽然人已醒来,可却仍是让人觉得暗有些寒意袭来。且自己虽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面容,那女子也没有说话,但那哭泣的声音,自己却总觉得有些个熟悉。

    “会是谁来?”

    唐逸一时想不通透,忽然心头一动,当下闭目行功,将震骨传声运到极限,一时四面八方的声音,俱都传到耳中。

    自从武功猛进,唐逸就再没有将全力运用到震骨传声上,毕竟武功高了,虽然能听的更远,但近处的动响却也变的更大,万一有个什么突然而来的巨响,怕是反会伤了自己,所以唐逸一直小心的很。

    不过好在如今还未天明,周围只有些虫鸣草动之声,悉悉梭梭的,就算再大些,也不至刺耳。

    唐逸所住的院子比较偏僻,此刻正显出它的幽静来,可也正因为如此地处偏僻,这小院周围并没有什么人,院子的前后都是山石草木,另外还有一道小小溪水,虫鱼自然不少,可人,却是没有一个。

    就在唐逸有些失望,只道自己寻不到那声音的来处,或者根本便不是自己听到了女子哭泣,才致噩梦连连之时,忽然一声轻叹传来。那声叹息极其之轻,虽然离的不远,可若非唐逸将功力全开,真会将其漏过去。

    闻听那声轻叹,唐逸心下一动,暗道:“莫非是她?”

    却原来那声轻叹传自对面的屋里,那屋子里所住下的,正是方才回去安歇的朱玉。

    唐逸的眉头登时便是一舒,心道:“这位郡主的身份看似贵不可言,但正因为家世特殊,所以烦恼怕也比寻常人家更多,只不过她于常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罢了。现在想想,怕是方才她于房中念起什么苦事,所以低泣,我这震骨传声如今便是睡着,也在运行,所以听闻之下,传到我那梦里,便就骇人了。”

    虽说习武之人,一向警惕,若有动响,必然会惊醒过来,但也并非什么样的响动,他们都会惊醒。就如那草摇虫鸣、又似这若有若无的低泣,多是无害之声,自然不会也醒,否则习武之人可也就别想睡下了。

    一念及此,唐逸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只觉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去。

    倒不是唐逸有多惧怕那女子低泣,这梦里惊惧,不代表醒来还会如此。唐逸之所以如此着意去寻,实是因为他当年便曾梦到母亲身死,之后回到平凉,不想梦境竟成现实!唐逸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如今忽然梦到女子低泣,凄楚无比,心里不朝别处想,那却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哭泣的声音,唐逸越想越觉得熟悉,必是自己的亲近之人,最少也是熟悉,而自己熟悉的女子可是不多,几乎都是自己关心之人,其中更以唐月为首。所以如今寻到是朱玉,唐逸的心才是放下,毕竟他知道朱玉并没有受什么伤害,之所以哭泣,应该只是心下念及什么苦处,这才背了人流泪。虽然心下暗怜朱玉,但唐逸所怕的却是当真寻之不到,才真正的让他难安。

    如此一番折腾,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来,唐逸也不再去睡,当下起身,在院里练起剑来。

    如今唐逸要遮掩行踪,自然不能随意施展暗器。若是赤手空拳,对上侯十五这样的人,自然简单的很,便是那吕钟熊虎之流,只凭唐逸的眼利手快,却也轻松。但唐逸也不会真就自大起来,毕竟此去杀敌,倭寇的武功虽然不怎么高,但胜在人多,混战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就算自己的修为再比那些倭寇高上许多,可却终究没有学过剑术,敌人多了,又或再起什么意外,一时怕就要忙乱,所以手里握着把兵刃,却是应当。

    不过唐逸再是聪慧,再是见过许多名门的施展,甚至与唐星对练不短的时日,可终究没有真正习过剑术。知道与熟悉,这其中的差别可大的很,所以唐逸既然睡不着,那不如抓紧时间来熟悉熟悉。

    “可惜我如今连支剑还没有。”

    唐逸空着手,在院里游走,心下则是暗道:“一会天亮,定要去寻侯酬勤,问他讨支剑来。”

    想到这里,唐逸脚下一慢,摇了摇头,再是暗道:“一支可不够,却应多要几支。毕竟我如今修为已与魂级相仿,可却没有自己随身之剑。其他的剑,任它质地再好,剑罡大力冲击之下,也会碎的。我若以剑气对敌,倒不怕伤了宝剑,可真要遇到敌手,就似殷仁那般,可就真要加把气力。如此一来,必然使不几招,那剑就碎了,所以一两支剑确实不堪使用。”

    唐逸方是想到这里,朱玉也自推门而出,想是她冲到唐逸那里之后,虽然回转屋里休息,但也没有了睡意,又见唐逸在院里练剑,当下就出了来,依在门柱旁观看。就见唐逸的手中无剑,可那一招一式,却是颇有章法。

    “啊,这是青城的追电二十四剑,这又是少林的伏魔剑法,嗯,这应该是峨眉的乱披风。”

    朱玉在旁见唐逸手式连翻,心下默数,不想片刻过来,这名门剑法却被他使了大半!虽然不过只是各派剑法中的几式,但能学的如此有模有样,可也惊人了。

    嵩山决战,虽然人人都在旁观,但就算资质上好,能学下一门剑法便算不错,毕竟那万多人战在一起,你争我杀的,谁也不会真将一套剑法使的完全,不是临时变了招式,就是手断脚折,再使不得剑。

    更何况唐逸还要指挥唐门,分神之下,还能记上这许多!

    不过朱玉方是惊讶不久,面色却又是一变,只不过这一次却满都是疑惑了。

    就见唐逸仍然在那舞剑,可那剑式却是渐渐走样,原本还是有板有眼,但如今每一招每一式都越来越不成样子。

    唐逸在那凌乱舞剑,朱玉却没有露出半分的嘲笑之意,反更凝神来看,毕竟唐逸既然能时隔十来日,还记的住那名门剑法,方才也使的中规中矩的,那怎都不可能仅过片刻,就全都忘记。

    朱玉不认为唐逸会越使越乱,当下凝神看下去,终于一省,心下暗惊道:“难不成他是在融会贯通?”

    各派剑法在唐逸的手里越来越不成形,毕竟原本这些剑法就各有归属,青城剑法不会与华山剑法相连,峨眉剑法也不会承启崆峒剑法。不过如今唐逸各取其中一二合适的招式,再加变化,合在一起,虽然越来越不似其本源,但一路剑舞将下来,却是愈加的圆润!

    将各派剑法,各取其一,再做融会,这要何等的悟性?朱玉自己都不认为能够做到!

    剑法虽人人都可以使得,但真正要其威力大展,却并非依样照搬便可。剑法并非只有剑式剑招,其还要有剑诀,剑法如何与内力相配,这才是关键。若一人习的是阴寒的内功,使的却是阳刚的剑法,这威力定会大打折扣。且各派真气运行也不相同,所以不同的剑法转折之上也自然有差距。

    硬要用点苍的炎天神功去施展崆峒的秀水六盘,其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只得其形而不得其诀,不得其内力,那远称不上习得一门剑法,否则十大名门再是守秘,千百年来,也早便被人学的空了,哪还能威震中原武林至今?

    更何况这剑法还要与人的性格相符,性情暴躁之人,你要他轻风拂柳,自然生硬难看,哪会领悟其中的轻柔之意?倒不如让他习那雷霆万钧来的痛快。这也是名门的心法武功都不会只有一套的原因,因人施教才是根本。便是青城的清风骤雨一十六剑,看似有风有雨,有轻柔亦有狂急,但使剑之人,也终有偏向,就似行云,总喜欢雨字诀一样,这便是其中的道理。

    也正因为朱玉明白这些,唐逸此刻舞来这么多门派的剑法,且还不是徒具其形,她才会感到震惊。可朱玉却是不知,唐逸再如何的聪慧,也不可能超越常人这么多,之所以能将这些剑法融会,而不仅仅是空有其形,实是靠了那玄天神功之助。

    玄天神功可化万功,这便是包容,玄天神功本身便是包容的很,所以这剑法虽然繁多,但有玄天神功为基,唐逸使来,却也不觉有多艰涩。更何况,就算有些剑式不好施展,唐逸转手便是舍弃不用也就是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剑法终归不是自己的目的,他以后还要以暗器为一生追求之终极,如今融会剑法,不过是日后还在对敌时,不至于临阵磨枪的一时之选罢了。

    所以唐逸对那些精妙,而自己却使不流畅的剑招,直接便是弃之不用,根本便不是精益求精,只要融会出一套自己使来顺手的剑法,才是他的本意

    也正因为如此,唐逸这一番融会下来,时间用的是惊人的短,可最后的剑法也并没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以朱玉的眼光看来,这套得自名门各派剑招而成的剑法,最多不过二流罢了。不过这套剑法却是属于唐逸自己融会而来,所以施展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朱玉看到最后,也是渐渐明白唐逸的目的,可即便如此,即便唐逸由名门这许多精妙招式中,却只融会出一套二流剑法,可朱玉却仍然觉得这足够惊人的了。

    而且朱玉也明白过来,当初在嵩山脚下,并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唐逸确实在模仿学习自己的轻功,只不过他也似如今一般,在融会而已,所以自己再看去,便又怎都看不出结果了。

    可也就在这时,唐逸的剑法方才圆润了些,但就见他的手下一变,转眼间就又艰难起来。只见唐逸手里那一剑剑似遇到十分的阻力,甚至往往自相矛盾,竟然还不时的被迫来防,倒似他的对面有人来攻一般。

    不多时唐逸越战越是艰难,额头又见汗珠洒下,似是十分的难受,朱玉的眉头忽然一拧,便要起身相阻,可也就在这时,唐逸终于将手一摊,跃了出去,就此罢手不练。

    “果然以我如今的修为,算剑还可一试,卜剑根本便摸不到门路,自己与自己为战,听来简单,可真做起来,却难的很,更何况卜剑设身处地,与战的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可非简单便能模仿。”

    唐逸松下气来,再想自己方才使剑倒是有些过于着意了,毕竟以暗器为主,分心去学剑,可得皮毛,可知如何更好的与使剑之人交手,但终究不可能进到如何的境界,一人之力终有穷极,暗器剑术,哪能面面俱到?

    也便在这时,朱玉走将上来,笑道:“方才可是让我看到好东西了,你最后那些剑,使的矛盾,可是在自弈?”

    唐逸倒也并不隐瞒,朱玉推门而出,自己便就知道,可想来朱家特殊,并不会过多参与江湖中事,这朱玉就算多知道些什么,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更何况自己也是自她的身上习得些轻功,今日她来看看,正好算做回礼。

    看着朱玉走将上来,唐逸微笑了笑,刻意没有去问夜里的哭泣,怕她面上不好看,只伸起袖子将脸一抹,这才道:“嵩山决战,以行宗主的武功最高,不过除了他之外,做他对手的那位古拙道长,却也不凡,他那剑使来,十分高妙,自有一番意境于其中,方才我便是想来模仿一番。”

    说到这里,唐逸稍微一顿,见朱玉听的饶有兴致,当下笑道:“就如朱姑娘所说的自弈,不过这却是那位老前辈剑法境界中的皮毛而已。可也只是这皮毛,我也难以继续下去,自弈片刻,便觉得心魔顿生,只道自己便要一分为二,只好收手了。”

    唐逸说的实诚,朱玉歪过头来打量着唐逸,正要开口,却是就听那院外的脚步声忽起。

    朱玉登时停了口,转头望去,唐逸这时也感应了到,亦是转过头去。

    ==============================================================

    PS:呼,终于睡饱了,凌晨修改之前的错别字,回书评,加精华,呵呵。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七

    “玉姑娘起的可早。”

    来人正是侯家的少主人侯酬勤,只见他快步而来,先朝朱玉一礼,随后又朝唐逸看了看,见他满身汗水,当下笑道:“牛兄在练武?”

    不过侯酬勤的话方说到这里,却又一顿,因为他看到了唐逸的手里并没有剑,稍一沉吟,侯酬勤随即笑道:“牛兄似乎缺少趁手的兵器?”

    在侯酬勤的眼中,这牛二很可能强过那殷仁,说不得甚至已经是剑罡级的身手!可如今看了看,却也没有看出他带了兵刃,就连那玉川也是如此,两手空空。

    剑罡级以上,都要人剑合修,就算武功不济,但这常识,侯酬勤却也听过,所以朱玉和唐逸两人所表现出来的矛盾,令他大感不解。

    要说这二人学的是拳脚,昨天拦下熊虎,唐逸用的却是剑,且以侯酬勤的眼力,怎都看不出唐逸用的是不是熟练,只知以手捏了剑尖,刺的又那么精准,绝不一般也就是了。

    所以今日侯酬勤这么问来,却也有些打探的意思,便见他再道:“此去剿灭倭寇,我们的对手可也强的很,人也甚多,只凭拳脚,怕是太费气力,终究不如兵刃来的锋利。”

    唐逸本就想去找侯酬勤寻几支剑来,当下闻言,心下一笑,暗道:“却是省了我的手脚。”

    不过唐逸扮做牛二,自然不可能自做主张,只有朝朱玉看去,朱玉见了,笑道:“那可要侯公子破费了。”

    侯酬勤一怔,不想这玉川今天的精神很好,虽然脸色还是那么的难看,但这眉眼间流露出来的神采竟然一时难掩,将侯酬勤看的一呆。

    不过这侯酬勤随即便感觉到了失态,忙将容色一整,微笑道:“这有何难?我侯家虽不算什么豪富,可些许兵器却还出的起,两位且随我来。”

    侯酬勤说罢,便是头前带路。

    朱玉朝侯酬勤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忽然俏皮的一笑,唐逸见状,心道:“她如今扮的难看,却仍能让这侯酬勤瞬间失神,倒是当真值得骄傲。”

    紧上两步,唐逸跟在那二人的身后,不片刻就走出这处院落,回头看看,这小院被假山溪水包裹,可是好景致,昨天来时的天色已晚,虽也知道必然景色不错,可也没有察觉出太多来。

    也便在这时,就听朱玉开口问道:“侯公子这一大早赶来,却不知有何要事?”

    要知侯酬勤昨天喝的可是醉了,以他那修为,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完全清醒过来,就见他方才来时,那面上仍有倦意,便可得知。但即便不适,仍然这么早便是赶来,这侯酬勤若真无事,那只能说明此人愈发的不简单了,竟还在收买人心。

    侯酬勤闻言,微微一笑道:“玉姑娘乃是此行军师,牛兄的武功可也高强,我等此去剿匪,正要多多仰仗二位,酬勤又怎敢怠慢?昨日醉酒已是失了礼数,今日再不早来,便是旁人不说,酬勤的心下也过意不去。”

    唐逸闻言,暗点了点头,又再是赞了这侯酬勤一番,随即再听他笑道:“更何况那小院子不适人住,酬勤此来,也是要为玉姑娘和牛兄寻个妥善住处,也免再失了礼。”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朱玉眨了眨眼,则是奇道:“那小院子虽然不大,可山水景致却是好的很,周遭无人,睡的却也安稳,怎不适人住了?”

    侯酬勤闻听朱玉说到睡的安稳,似是松了口气,随即摇头道;“玉姑娘有所不知,这小院子里死了一名丫鬟,便有家人传说这个小院子煞的很。十五是个粗人,也不懂事,却安排玉姑娘和牛兄住到了这里。”

    “煞的很?”

    唐逸的心下再是一动,暗想起自己昨天竟然做了噩梦,这倒是凑巧。

    便在这时,就听侯酬勤笑道;“酬勤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这院子的名声终究不好,怎可安置贵客?所以今日也是特意来此,且请玉姑娘和牛兄移步,酬勤另备下雅致院子一座,更胜这里。”

    朱玉闻言,倒没有表示什么,只道:“客随主便。”

    侯酬勤一笑,也就在这时,三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前,进了去,只见那院里摆了不少兵器架子,中间一块空地,光秃秃的,显然被人日夜踩踏,应该是这侯府护院们平日里打熬气力的地方。

    朱玉和唐逸在侯酬勤的带领之下,也不停留,直穿而过,进到这院中唯一一间房里。唐逸方一踏入,登时便觉得一阵森寒扑来,仔细看去,就见里面明晃晃的,各色兵刃都有。

    侯酬勤一指这些兵刃,笑道:“都是些粗陋货,玉姑娘和牛兄随便挑拣便是。”

    朱玉虽然随身带着小玉剑,可她那剑却是藏在腰里,小玉剑又精巧的紧,藏在衣里,任谁都看不出来,至于唐逸,他可当真是没有兵刃。

    当下闻言,朱玉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走将上去,挑选起来。朱玉挑的轻松,随手寻了支女子惯用的也就是了。至于唐逸,他则就有些与众不同,便见他也似朱玉一般,并不挑剔,能被侯酬勤摆出来的剑,质地都是不差,只不过唐逸取的有些个多了,竟然连取六支。

    世人使剑,一支便就足够,双剑合使的就少的很,毕竟人心一处,多了,反而难精。不过因为有行云名动江湖在前,那背插双剑的样子着实引人注目,尤其是年轻人,效仿者倒也有些。不过如今便算使双剑的多些,可与单剑比起,仍然少之又少。

    可一人最多使双剑,就算那武帝与德皇一战早传的遍了,但武帝的四剑,也不过是因为他有那以剑御剑的秘法,更是身生四只手臂。如今唐逸更是选了六支剑,登时便让侯酬勤怔了住。

    不过侯酬勤也只怔了片刻便将眉头舒展开来,更不多言,只微笑了笑,就再领着朱玉和唐逸去到新的住处,又言道中午设宴,谈那驰援计划,这才告辞走了。

只道心诚意恳。三一八

    “六剑一齐背在背上,可真是威风呢。”

    这新的院子比之前的那个风景还要好些,地方也大些,朱玉坐在厅里,看着唐逸把玩新得来的剑,便在那掩口笑道。

    唐逸知道朱玉这不是真心嘲笑,自然也没有往心里去,只道:“取一支也是取,反正这些凡兵,我便取上十支,那位侯公子也不会心疼,且我取了这些,终究是有用,非是占人家的便宜。”

    朱玉瞥了一眼唐逸,古怪道:“你便不怕他心生怀疑?你取了六支剑,除非是想捞上一把,否则便是怕用坏了剑,所以多拿上几支备用。”

    唐逸将剑一支支在背后紧上,笑道:“就凭昨日出手,我们隐藏了武功,谁都看的出来,如此,再做遮掩,反会惹人暗笑,还不如大方一点,反正也都是怀疑。”

    说着,唐逸又看了看朱玉手中的那支新剑,再笑道:“更何况我的剑术初练,远不能控制自如,自然要多几支剑来准备。毕竟此去剿倭,那些倭寇用的多是刀,我就更不熟悉了,也无法就地取材。”

    朱玉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这道理她自然知道,方才说说,只当闲话而已。不过想起那侯酬勤,朱玉却是再道:“那侯酬勤的胆子可也大,我们的来历不明,他却也敢用之不疑,当真是个人物。”

    对于朱玉的评价,唐逸并没有反对,甚至点头赞同,因为他的心下亦有此感。而此刻,那六支剑都已经背的好了,其中一支被唐逸取出,握在手里,暗催内力,多做感悟,也好把握尺度。

    便如此,时间过的飞快,就在唐逸沉于力道的把握之中时,侯府家人奔来,便道午宴已备置齐整,只等两人入席。

    当下朱玉和唐逸起身,再去吃过一回,宴罢,侯酬勤再上得香茗,这才把那江阴之战的细况,说了一遍。

    原来倭寇先是自海入江,而后登岸,沿途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直至杨舍镇,才被当地的老英雄许蓉阻住,败了一次。不过那次倭寇来的人不多,其中更没有高手,所以败退之后,并没有半分惧意,反更纠集几近千余,重又扑至!

    如此,倭寇势大,其中更有些对于普通渔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难攀的高手,所以杨舍镇再难守得,终究被破了去。那许蓉也在战时受伤昏迷,之后被族人拼死救了出来,免了一劫。

    那些倭寇则在杨舍一番劫掠,之后贪欲更盛,竟直扑江阴。

    江阴城并不多大,不过好歹也是县城,其中财资远不是些村镇所能比拟的。只不过既然是县城,那也自然有城墙守护,千多倭寇,又无器具,哪攻的了?自然无奈退去,不过这一退却并非当真退去,而是又要纠集更多倭寇前来。

    也正因为之前倭寇一路的驱赶,这周围的百姓都纷纷逃到江阴城里,江阴的粮草也登时便是告急。眼见城里百姓两餐改做了一餐,再支持不了多久,江阴县令钱錞不得已,只好率守军出城,好通粮道。

    “可这东南守军,本就是我朝最弱之处,又兼人少,自然难以抵敌。之前千多倭寇无奈而退,实是因为没有攻城器具,又亏了那位在杨舍击退过倭寇的许老英雄的协助,这才保得江阴未失。但这也仅仅是守城而已,要出城一战,可便艰难太多,那江阴县令钱錞虽然亲自率众而出,且也借得了粮来,可当他带着粮草而归时,正遇倭寇纠集的那三四千众赶来,一番大战之下,终究寡不敌众而亡,那粮草也被倭寇掠了去。有着这许多粮草,更增敌焰,倭寇也有了围城的资本。”

    侯酬勤于厅中沉声说着,直听得那些江湖汉子目眦欲裂!念起倭寇一路烧杀淫掠的惨烈景象,哪还沉默的了?当下便都拍案而起!那吕钟受的伤并不重,这一夜修养,已经好了大半,当下更是直喝道:“早知如此危急,这饭不吃也罢,还不如早些出发,把那些倭寇尽都宰了!”

    吕钟这又一声喝,群情更是激昂,唐逸见朱玉在旁微微点了点头,心道:“这些江湖人仍是心系家国,想来如今一战之后,她回去家中,也必然会为这些人说些好话,便算朝廷没有嘉奖,可日常里,却也会多有照拂,对于东南武林来说,终究算是好事。”

    想到这里,唐逸再看侯酬勤,就见他也正是望将过来。此番酒宴,朱玉可是身为军师,自然坐在侯酬勤的身侧,侯酬勤微一转头,便是看到。就见侯酬勤先是伸手虚按了按,等群雄声势稍歇,这才道:“此战我们必然要去,否则酬勤也不会舍了家财,邀大家前来共襄义举。只不过那倭寇的行踪进退,颇有章法,我等自然也不能卤莽行事。且那江阴城外几近四千倭寇,其中还有不少高手,就算有大家的相助,可也是敌众我寡。所以此行必然要有计划,谋定而动。”

    说到这里,侯酬勤朝朱玉一礼,郑重道:“玉姑娘乃是我等此行的军师,这如何驰援一事,却也要听姑娘的高见才是。”

    侯酬勤这一说,众人都是一醒,暗道:“对啊,我们不还有位军师?”

    一念及此,众人的目光都是望了过来。

    朱玉见状,起身问侯酬勤道:“听闻侯公子除了招集武林义士,也招了许多乡勇?不知那些乡勇又有多少?装备如何?”

    就见侯酬勤答道:“乡勇共一千一百二十人,也多是精壮汉子,许多人甚至是被倭寇攻破家园,落难至此。所以不仅个个强壮,更是满腔怒气!临到敌时,绝对不会退缩半分,必然个个奋勇杀敌!”

    说到这里,侯酬勤的话声一顿,摇了摇头道:“至于装备,兵器倒是不会少了,只是那披挂,酬勤确实难以寻来。我等如今举义旗,朝廷放任不管,已是看在倭寇事大的份上。可这披挂不比武器,等闲哪里有制?自然难以寻来。”

    侯酬勤说的婉转,不过朱玉和唐逸听的明白,这却也是无奈,毕竟民间聚上这许多人,兵刃齐全的,又非武林盛会,若是往日,哪可能允许?想是早便拿到狱里去了。如今就算倭寇势大,这披挂盔甲也是不可能随便给了的。

    唐逸心下通透,不过却也不由得望向朱玉,她的身份特殊,不知可不可能寻来些?但唐逸也只是想想,转眼便就放弃。毕竟朱玉的身份虽然尊贵,可也正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更不可能寻来披挂盔甲。

    侯酬勤知道这时不能打击士气,当下再道:“好在倭寇也没什么盔甲,那些人甚至连衣衫都是不齐,甚至都赤了腿来拼杀。他们之所以凶悍,实是因为其悍不畏死,再加倭刀也是锋利,但护甲却是没有的。”

    朱玉点了点头,再问道:“那江阴城里如今谁是主事之人?“

    侯酬勤道:“是那许蓉许老英雄。”

    说到这里,虽然朱玉一直在问,并没有给出什么计策,不过侯酬勤却知,要定下计策,必先知己知彼,所以朱玉这一番问来,侯酬勤不只没有失望,反是更坚了信心,只管问道:“军师可有妙计?”

    朱玉稍一沉吟,随即便道:“我确实有个法子,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先请教侯公子。”

    侯酬勤见朱玉说有了对策,当下精神便是一振,忙道:“军师且问,酬勤必然知无不言!”

    朱玉点头道:“那位许蓉是个什么样的人?往日里的口碑又是如何?”

    侯酬勤当下便道:“这位许蓉许老英雄乃是杨舍斜桥人,在当地本就颇有名望,为人正直的很。此番屡与倭寇相争,护我百姓,声望更是极高,如今江阴县令身死,整个江阴县应是以他马首是瞻。”

    朱玉点头道:“这便好,既然他的声誉如此之好,且他于如今的江阴城,便如擎天巨柱。那若是城中有人因为贪生怕死,想以许蓉的性命来换自家安全,侯公子觉得,那些倭寇会不会欣喜万分?”

    侯酬勤和在座众人闻言,俱是面色一变!不过唐逸闻言,却登时明白过来,当下暗道:“如今论起战力,我们却是不够,如此,便只有使诈才是。”

    那些江湖草莽自然不会动这脑筋,当下甚至就有人要怒起,不过却被侯酬勤以手势按了住。侯酬勤不似这些人般的冲动,如今想了片刻,也有些明白朱玉的意思,只不过还不十分的明白,当下请教道:“酬勤愚鲁,还望军师明言。”

    朱玉当下便道:“不论哪个城里,都会有大富之人,江阴粮草不足,实是无奈,那这些大户人家的粮仓也必然会成为目标。如此一来,为了家业,也为了不在城破之后被倭寇劫掠,有人会勾结倭寇,却也合情合理。”

    侯酬勤闻言,忽然明白过来,喜道:“军师可是说要让那城里的富户假做奸细,与许老英雄合演出戏,引得倭寇入城,随后伏而击之?”

渣滓难免,三二零

    一时那千多人愤恨之气,几欲透天而出,唯有那殷仁的骨子里冷静淡漠,至于唐逸虽然被玄天神功自行安抚下愤怒的情绪,但眼中赤色并没有尽去,面上看来,倒还是一副被气的眼都红了的样子。

    望着眼前这些被候酬勤称为乡勇的人,实则他们远不是真正乡勇所能比拟,几乎人人与那倭寇都有深仇,等到战时,这些人的力量绝不会弱过那些倭寇!

    “如此一来,朱玉的计划更好实行。”唐逸想到这里,暗中点了点头。

    此处气氛极为压抑,唐逸若也是愤怒,那倒并不会觉察出来,但他此刻被玄天神功的坤字诀压了下来,心下冷静的很,但眼前之惨景又偏偏令人忍不住要怒发冲冠!明明要愤怒却又怒不起来,这种古怪的感觉令唐逸颇不好受。不过眼看就连朱玉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回过神来,唐逸摇了摇头,也只有硬着头皮陪将下去。

    终于,再是愤怒悲伤,也总有完结的一刻,众人最后还是散去,各回各的住处。当然,人们心中的怒气可不会平息下来,便都在等明日出发,多多手刃倭寇,好出一出胸口的这股恶气!

    朱玉回到院里则没有放唐逸离开,而是拉了唐逸坐下。唐逸知道朱玉有话说,便就耐心等待,直过了半晌,朱玉终于开口,不过所言,却颇有些出人意料。

    便听朱玉缓道:“万剑宗重出江湖,大概是五年前。”

    唐逸一怔,不想朱玉忽然自剿倭说到了五年前的万剑宗。但唐逸并没有插口,朱玉的智慧不下于己,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说些无用之言。所以她如今提起万剑宗,那就必有其原因在里面。

    唐逸在那凝神听着,朱玉则是自顾自的言道:“万剑宗重出江湖之前,中原名门鼎盛,那时正值天山剑派出了岔子,这些大派便趁机想要南下。世人皆知名门大派多在中原以北以西,这东南并没有大派镇守,而如今东南又是富庶的很,哪个名门不会垂涎?”

    说着,似乎有些自嘲,朱玉笑了笑道:“那时我还小些,便总觉得名门大派好生可恶,各占了好大地盘,还不知足,却非要将那东南数省之地都吞下去。”

    唐逸闻言,暗里一算,心道:“五年之前,她应该不过十来岁,再是聪慧,有这想法也不足为奇,再说,这也多是事实,名门大派确实有些贪得无厌,否则也不会有这嵩山决战之举了。”

    不过唐逸却也有些个奇怪,这话并没有什么错处,为什么朱玉要自嘲?

    再见朱玉,这少女似是深陷回忆之中,轻道:“那时我也任性,便想去看看这外面谁最厉害,比我那老祖宗又差上多少。所以我找了机会悄悄的溜将出去,想去剑竹岛上见识一番,看看那三个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一般。”

    说到这里,朱玉的脸上有些颓然道:“那时我刚到了登州,正看到行云与夜魔大战,这两人的武功在那时虽然不过化形,可战的却也热闹的紧,我一时性起,却是将身份露了。不多久,便被老祖宗捉了去。”可转眼,朱玉的脸上却又满是崇敬道:“不过老祖宗却也当真疼我,闻听我总要上那剑竹岛去,终究还是应下了。”

    朱玉似乎因为念起那位老祖宗对自己的疼爱,终于自方才的出离愤怒中恢复了出来,脸上渐渐平静,抬头望了望唐逸,问道:“那剑竹岛上只有几条小船,大船若不是到了日子采买,一般是不会驶出来的,剑竹岛上的人又不认识老祖宗,也不会让他登船,那你猜老祖宗如何带我上的剑竹岛?”

    说起她那老祖宗,朱玉的脸上登时微红,满是骄傲崇拜。唐逸见了,也不想她太过被那愤恨所扰,当下便顺着她的意道:“我却怎知?”

    朱玉似乎就等了这句话,一笑道:“我那时也只想随便征只渔船也就是了,不过老祖宗却不想惊扰百姓,当下只自树上折了根树枝,抛到水里,然后抱着我,便就这么直去了剑竹岛上!”

    唐逸本想随着朱玉说上两句,好安下她的心来,可谁知竟然听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一时竟然呆了住!

    朱玉见唐逸少有的惊讶表情,得意道:“少林总道他们那祖师达摩所谓的一苇渡江,可比之我的老祖宗又算得什么?”

    唐逸确实是被惊了住,心下只道:“这朱家老祖宗当年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暗道:“也难怪德皇前辈临终之际,反复提及于他,便道那位老前辈是他终生所向了。”

    不过朱玉说到这里,脸色却又是一变,摇头叹道:“不过老祖宗上了岛,那剑竹岛正经过一场大战,当时的三大通天高手中最强的天命却是死了,那太叔盛和东文鼎虽然厉害,可依我看来,却怎都比不上老祖宗的。”

    唐逸听到这里,除却感叹朱玉的那位老祖宗之强悍,也是得一段武林秘辛,虽然并不详尽,但当年天下第一的天命果真是死在剑竹岛上,这却再无疑问。

    也便在这时,唐逸就见朱玉直视着自己,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忽然与你提起往事?”

    唐逸摇了摇头,如实道:“不知。不过想来,应该与今日倭寇有些关联吧。”

    朱玉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关联。那日老祖宗在岛上留了一天,让我玩耍,我那时还小,却也并不在意,便就当真去玩,可直到回转,我才发现,老祖宗的兴致可不高,竟还少有的郁郁。”

    朱玉一仰头道:“你可知这天下间早便没有几件事,能让我的老祖宗叹气么?”见唐逸闻言摇头,朱玉也不以为意,只道:“我那时便去问老祖宗,老祖宗并没有与我多言,不过我现在却是有些明白。”

    朱玉望了望窗外,侯府位于应天城内,自然安静详和的紧,可谁想的到,不过百多里外,便有无数百姓惨遭屠戮?便有满城的百姓枯等城破?

    “也许太叔盛早便想过,也许他所做的只是凑巧。”

    朱玉望着窗外幽幽道:“万剑宗重出江湖之前,嵩山之盟定下九主九辅,这九主乃是当年十大名门去掉天山剑派而成。九辅,想来你也知道,就是前些日里的十辅,再将那沙海天山去除。”

    唐逸点了点头,虽然朱玉对德皇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而是直呼其名,不过想她那老祖宗的武功身份,以及当年所做所为,自己也隐约知道一些,却也有资格如此。更何况朱玉并非武林中人,也不好纠正于她。

    朱玉对此则是浑然不觉,只顾道:“当年各派于嵩山之上,定下九主九辅之策,说是为了让名门与那些差一些的世家门派共治中原,但明眼人自然看的出来,那却是名门强盛,二百年后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朝外扩张而已。至于那九辅之地,便正是他们的目标。”

    对此,唐逸有过耳闻,只不过他入这江湖时,万剑宗早立稳脚跟,中原武林已经分做东西两盟,自然就没再花费气力追究,不想今日朱玉却又提了起来。

    唐逸当下暗道:“九辅多在东南一带,其地富庶广阔,名门实力正值颠峰,动这心思却是毫不意外。”

    唐逸刚想到这里,便听朱玉言道:“原本那二百年前的嵩山之盟,其中便有一个规定,约束名门不可越界而出。不过二百年后,这些名门发展壮大,终于按捺不住,定下九主九辅之余,更是将这一约束打破,便道若当真九辅有事,大可去得救援。我那时只道名门好不知羞耻,不过如今想想,当年名门若当真将九辅吞并,虽然于中原江湖看起来,以强凌弱,根本便是有失道义。”

    说着,朱玉的口里一顿,指了指窗外,再道:“但真要是五年前,这东南就被名门重新分了,如今东南处处都有名门坐镇,倭寇可还有胆前来?便算他们有胆,也全不会是名门对手,这东南武林虽然受了些伤害,可远不及我百姓得利之丰!”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暗道:“果然,这人与人的立场不同,所闻所见虽然一样,可得到的结果却就大不相同。就如那殷仁,我虽然对他起了疑心,可却以为他是名门中人,朱玉则是自他那礼仪下手,觉察出了不对,便道这人应是处处模仿我天朝礼仪的倭寇。如今这江湖和百姓在她的眼中也有区别。江湖人自然以江湖为先,可朱玉却不是江湖人,她自然便以百姓为先。九辅、百姓,不同人看来,轻重却也不一。”

    朱玉说到这里,把那指着窗外的纤纤玉手放下,摇头道:“太叔盛当年不想中原武林大乱,便有意把九辅之地喂与名门,令名门得了好处,一时不思争杀,安心再做发展。不说这法子是不是当真想到了东南百姓,可就结果看来,只要名门在东南立住脚跟,那倭寇自不足患。”

    唐逸也自点头道:“倭寇之患并非仅仅起于今日,二十年前他们便侵过剑竹岛,更早之前也便杀了百姓,若说德皇前辈当真没有想过,却也并不通顺。”

    朱玉没有反驳,只是道:“不过太叔盛毕竟只是江湖人,他终究还是重江湖而轻百姓,九主吞并九辅后,有利东南百姓,也不过是顺便罢了。”

    唐逸闻言,眉头却是一皱,似是要说什么,可却终究没有开口。

    朱玉根本就没有注意唐逸的异样,只管再道:“只可惜万剑宗再现江湖,这一切的布置便又乱了。虽然太叔盛又寻了东西两盟的法子,把这江湖稳定下来,但也终究是冒险,他将安危系于一身,就太狂妄了。”

    朱玉说到这里,唐逸听的很有些不舒服,摇头道:“德皇前辈如此做却也是出于无奈。当年名门眼看便要战起,真要无人阻止,那结果不会比今日好上多少。而德皇前辈利用各派矛盾,将中原武林一分为二,再以自身威慑两方,这才保得中原武林的安稳。否则也等不到今日,那胡人倭寇早便于五年前大举侵来,哪还用等这数年时间?”

    朱玉闻言一震,对着唐逸看了看,又沉思片刻,终于点头道:“是我错了。”

    唐逸怔了怔,不想这心高气傲的朱玉竟然这么爽快便承认错误,再看朱玉,便见她摇头道:“实是我如今见了那些百姓受难,心痛难忍。毕竟就算江阴之围能解,也能寻到倭寇的落脚之处,由唐门牵头灭之。但这东南一地对于唐门来说太远,更不说那点苍和昆仑。所以始终难以被名门大派顾及到。一等你们走了。用不多时,倭寇还会再来,那时却又如何?莫忘了,那胡人武功可不一般,他如今在天山养伤,一等伤愈,便只是他就够唐门点苍应付,就算唐门等有心东顾,也是无力了”

    朱玉这一番实言,其中对这百姓武林的担心,可说全无遮掩,唐逸听的心头也是佩服,心下登时又再动了动,便暗道:“她可非我江湖中人,我若说些秘密与她,应该也无什么,再者,以她的智慧,也并非没有看出端倪。”

    可就在唐逸的念头一闪之间,朱玉的耳朵忽然微动了动,随即脸上的颓势一收,又变做往日里的淡然模样。

    唐逸登时察觉出蹊跷来,毕竟自己的震骨传声虽然在一些场合大有用处,可怎都不及她那天生的耳力,朱玉这一动,显然门外来了人。

    唐逸抬头看了看天色,二人回到住处后,直谈到天黑,想来应是该到了晚饭的时候,此刻来人,应是侯府相请。片刻之后,那来人已经到了门外,出乎意料的是,来人不是侯府家人,而是侯酬勤亲至!

    “侯公子?”

    朱玉皱了皱眉,表示她的惊讶。

    侯酬勤进得屋来,先是朝朱玉一礼,这才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午宴方才宣布计划,便已有三人按捺不住,朝外发了消息,都被我截了下来!”

    “原来他亲至,为的是这事。”

    不过朱玉闻言,并没有什么得色,反是七分厌恶,三分悲哀。

    唐逸在旁见了,心下却是明白的很:“虽然有人中了她的计,正可说明她的智慧。可这中计的三人之中,绝不可能都是真正的倭寇!也便是说,这三人中亦有中原之人。如此,与外人勾结,屠戮同胞,此等样人,更加可恨!这还不算,有如此样人做为自己同胞,也更加令人悲哀!如此,她又怎会开心的起来?”

    唐逸正想到这里,就见朱玉眼中利芒一闪,可见她对这些人恨的极了。

    “那侯公子把他们怎么了?”朱玉的煞气一闪而逝,随即问道。

    侯酬勤闻言道:“酬勤也正无法,所以特来请教军师,好知道如何处置这些人。”

    朱玉也不多加思索,转口又是问道:“这些人,侯公子可是动手捉了?”

    侯酬勤摇头道:“没有,酬勤只是将那些人发出去的书信消息都拦了下来,人却没有惊扰,只是安排了人手在暗里监视。”

    唐逸在旁闻言,心下暗赞一声,心道:“不错,处事不慌,并不曾打草惊蛇。”

    对侯酬勤的应对,朱玉也有些满意,当下点头道:“这样最好,虽然已经有三个人朝外发了消息,可却并非就能证明我们之中只有三个奸细,若是此刻捉了他们,打草惊蛇,反可能漏过一二。”

    侯酬勤点头道:“酬勤也有此意。”说到这里,侯酬勤的眉头一皱,再道:“而且这三人中有一个,与众不同,酬勤就是想拿,却也无力为之。”

    说罢,侯酬勤看了看朱玉,却见她的面色不变,也不来问,只是淡淡的道:“可是那个殷仁?”

    侯酬勤闻言,拜服道:“军师果然目光如炬,竟然早便看出那殷仁的不妥来,可惜酬勤却是被那奸细瞒的好苦!”

    说罢,侯酬勤愤道:“此人空有一身武艺,我本以为他能成此行一大助力,多杀倭寇,所以时刻以上宾之礼待之,却不想此人吃里爬外,竟然里勾外连,为祸我中原百姓!实是可杀!”

    这侯酬勤说话间忽然咬牙切齿,不过只要身为中原人,闻听这等汉奸出现,也必会痛恨的很,更何况侯酬勤还是被他蒙骗。

    朱玉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看了眼侯酬勤,点头道:“侯公子且放宽心,有我在,擒下那殷仁,易如反掌,如今且留下他几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奸细。”

    闻听朱玉说拿下殷仁,竟然如此容易,侯酬勤不禁一惊,可随即却又大喜,当下便重新谢过,之后便再邀请朱玉二人赴宴。

    朱玉闻言也不推辞,当下便是起身要行。可就在侯酬勤转身引路之时,朱玉却见唐逸递过一个眼色来,先是看了看自己,随后却又瞧了瞧地下。

    ==============================================================

    PS:《仗剑诀》和《弹指歌》互相牵连,彼此印证,通过不同的主角,甚至不同的配角来描述一个江湖以及这个江湖的多样性。

    PS2:今天凌晨修改错别字、回书评,加精华。

可要仔细酌斟。旧处寒森。三二一

    唐逸虽然和朱玉相处的不久,可只这一个眼神,朱玉却是登时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唐逸究竟省起什么,不过口中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顺口便道:“侯公子,牛二还要准备江阴一行,今晚的酒宴便免了也就是了。”

    侯酬勤闻言一停,随即点头道:“军师说的在理。”说着,转身朝唐逸礼道:“此行江阴,可全靠牛兄了,酬勤先代江阴百姓谢过牛兄。”

    唐逸木讷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此转身装做回屋调息而去。唐逸自进侯府,便一直木讷的紧,倒是并不引人怀疑。

    侯酬勤再不耽搁,领着朱玉走了,唐逸则没有动,似是在那思索,又似是等待,足有半晌的工夫,就见他忽然直起身来,闭目默运玄天神功,确定周围再没有其他人,随即身形一展,使的竟然是那昆仑大九式的燕回百转!

    便见唐逸在这屋里转了一圈,随即斜斜的直从窗户中冲将出去,整个人当真似一只雨燕般,在这侯府的楼阁亭台中,穿梭转折。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不过侯府中没有一个人发现唐逸在这宅院内的飞驰!

    终于,唐逸望着眼前的小小的院子,停下脚步。

    被山水包裹的小院,看着是那么的安静,不过唐逸的眉头却是紧皱。

    “希望是我想的错了。”

    昨天晚上的噩梦一直隐隐纠缠着自己,侯酬勤来了那片刻,唐逸忽然念起了那梦中的哭声像谁!而自己的这份不安之感便是自昨晚的噩梦开始,若不尽些力查上一查,却怎都难安下心来。

    眉头微皱,唐逸又回到了侯十五为自己所安排的那个小小院落,进到自己的房里。那屋子与自己住下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干净整洁,显然天天都有人来打扫。

    唐逸四下里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的异常。又过了片刻,唐逸连朱玉住下的屋子都转了一遍,依然没有结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小小的院子里没有一丝的灯火,倒也真有几分的骇人。

    侯酬勤说这院子有什么煞气,尤其如今一个人待在这里,感觉更是不好。不过唐逸却毫不理会,一人坐在屋里,稍做沉思,忽然眉头一挑,转身躺在床上,便如那日一般,合上眼睛,不多时,那森寒的感觉似又袭来。

    ※..※..※

    侯府置办下的晚宴依然丰盛,甚至比之以往还要强上不少,水陆珍馐,一应俱全。不过面对如此美食,这些江湖人却罕见的没有好胃口,其中原因,却是众所周知,只不过无人愿意提起。再加之转天便要起程,侯酬勤也不如往常一般的劝酒,调节气氛,便只着大家吃的饱了,才好杀敌。

    侯酬勤说的却也无错,众人举起碗筷,好歹的胡乱吃过一回,便如此,半个时辰不到,众人便吃饱散去。

    席间朱玉暗中注意那殷仁,却见他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禁心道:“这人也算了得,虽然他还不知已然暴露,可只这份沉着便已难得。”

    眼见众人散了,朱玉也要起身,也就在这时,忽然听侯酬勤道:“军师初来,可能道路并不熟悉,如今天色又黑,不如便由酬勤来引路如何?”

    朱玉闻言,摇头道:“这点路数,我还记的住,多谢侯公子好意了。”

    不过朱玉话声方落,却未想侯酬勤只顾要来领路,盛情之下,朱玉也只有同意。

    如今早到了夏日,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侯酬勤自腰间取了折扇,摇了摇,走在一旁言道:“明日便就起程,应天到江阴,约莫二百里,以脚力论,四日内便可赶到。不过我等自备干粮,轻装而行,速度要快上一些,三天便能走完。不过如此一来,却也只能速战速决,否则干粮一旦吃尽了,可便再没有后继。”

    朱玉看了眼侯酬勤,耳朵虽然听着他说,但心里却是想着唐逸。

    “不知他这时是不是真在屋里待着,还是做了什么事去?侯酬勤这非要跟来的,若是不进院子还好,真要进了去,发现他不在,却也不好交代。”

    朱玉想到这里,心下再是暗道:“虽然我和他都被侯酬勤所倚重,但真要细究起来,我们两个的来历也是不明,若是行踪惹了人怀疑,却也难免。”

    也便在这时,侯酬勤把话说完,就在一旁,边走边等朱玉的回答。

    自厅里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段路不远不近,朱玉若是答的慢了,怕是就要进了门再继续说,这可不是朱玉所希望的。

    一念及此,朱玉尽量要自己的话听起来不紧不慢,可话中的内容却是简短的很:“江阴缺粮,所以我们此去驰援,便算有再多粮草,亦需速决。也正因此,粮草不是问题,只要一人带上四五日的干粮便就足够,多了却也无用。若是两日内不能胜之,那此战便已算失败。”

    毕竟江阴城里早就缺少粮草,否则那位钱县令也不会亲身冒着凶险去运粮,结果遭遇倭寇而亡。再加之如今消息已经过了好几日,侯家招揽人手也有些耽搁,路上还需要三日行程,这林林总总的,等援军赶至,江阴城的支撑也已应该到了极限。

    不过这时间听起来虽然紧迫万分,可也正因为如此,朱玉才能施展她那计策。否则就算唐逸带着书信进去,却又有几人敢信?毕竟倭寇围城,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若是城里的粮草充足,坚守不出的话,倭寇也没有办法。

    如此,若不是被粮草逼的紧了,就算白天侯酬勤亲自去应天府的衙门里求得官印盖在书信上做保,也不能保证江阴城里的人会放下心来。毕竟那可是引倭寇入城一战,非胜即败!

    惟有形势所逼,不得不做最后一搏,这才有那可能实现。对此,侯酬勤也是心下明白,所以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军师说的在理。”

    朱玉说的简短,这话说完,正好到了地方。朱玉正要与侯酬勤做别,却见侯酬勤忽然想起什么,又再请教道:“牛兄的脚程自然快过我等,不过想来这书信送将进去,再有些个准备,总也需要时间,所以依酬勤看来,牛兄应该早些起程才是,军师觉得呢?”

    说话间,侯酬勤已是自然而然的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朱玉的眉头登时一皱,她之所以简而答之,为的就是要侯酬勤留在门外,可这侯酬勤还是进了门去。

    侯酬勤给朱玉的印象相当的好,其身在市井却知晓大义,又生就俊朗,颇有领袖之资,只是今日却似是有些轻率了,竟然自顾自的进了那院去,很是失礼。不过朱玉却并没多说什么,侯酬勤为自己开了门,这也是笼络的手法,尤其是朱玉在侯酬勤推开院门之后,便正见唐逸坐在院里,闭目调息,心下登时塌实。

    似是没想到唐逸就坐在院里,侯酬勤一惊,忙是低声歉道:“酬勤不想牛兄在屋外用功,却是打扰了。”说着朝后一退。

    朱玉闻言,看了看唐逸,他好像在那里坐了许久一样,二人进来,都没有什么反应,当下也轻声道:“侯公子且将那书信予我,我来安排便是。”

    侯酬勤闻言,也不犹豫,便自怀中取出那封加盖官印的书信,递给朱玉道:“这信便交与军师,牛兄何时起程,全凭军师定夺。”言罢转身,轻下脚步的去了。

    以朱玉的修为,稍是注意,片刻后知道侯酬勤走的远了,这才顺手将信放在唐逸的身前,随即坐下,轻声道:“你方才发现了什么?”

    唐逸只是沉思,并不是在那修炼内功,朱玉看的出来,所以这才不怕惊扰。而且此番驰援江阴,朱玉本来并不认为有多艰难,可这个信心却是被唐逸忽然的反常举动给动摇了。

    唐逸闻言,合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来,面上淡淡的,好似并没有什么要事发生一样,只是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朱玉的眉头微微一皱,唐逸的淡然若是旁人见了,自然不会觉察出什么,可朱玉却是敏锐的紧,只觉得唐逸这副淡然的背后竟然隐着愤怒!

    “对!是愤怒!而且还是怒到了极处!”

    不过看出了唐逸的不妥后,朱玉的心下更加诧异起来。若说愤怒,今日愤怒的人多的很,倭寇的残暴,只要是人,闻之都不会平心静气,不过唐逸的愤怒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倭寇。尤其他这等的压抑,只让朱玉看的心下很不舒服,一时竟然有些个担心起来。

    面色一整,朱玉言道:“我们此行剿灭倭寇,不论是原本先去浙江再做打探,还是如今的驰援江阴,其中意义都是一样,便要将这倭寇剿灭干净,好还东南百姓一个公道乐土,也好惩治一番这些敢侵我中原的恶徒。”

    说着,朱玉看了眼唐逸,见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当下只好再道:“如此,无论你我,所做所为,都是为公,已无个人之私,所以你方才察觉出了什么,都要说与我听才是,而不是闷在自己的心里。”

    ==============================================================

    PS:昨天没有更上,今天更一万五千字。

    PS2:可要仔细酌斟,是上一章章节名的后半句,可能这几章的章节名有些欠斟酌,不过时间太紧迫了,日后脚脚再做修改,单独列出来,更新在作品相关里。

声声泣、怨夜深。三二二

    朱玉说完,直视唐逸,不过唐逸的神色坚定的紧,却是半分都没有动摇。

    见唐逸的神色还是不动,朱玉的脾气却也是发了,想她往日里虽然不至金口玉言,可说出来的话,却也无人敢如此小视,当下便见她一拍石桌,薄怒道:“唐逸你给我听着!你聪明不假,我也不说就一定能胜过于你,可你也并不就能胜的过我!想你之前以为那殷仁乃是名门子弟,事实上却是正应了我之判断,他乃是个倭寇!也便说明你也并非事事都能料中!今日你发现了什么,若不说出来,日后酿出错来,受伤的可是东南百姓,那并不是你一人所能扛的了的!”

    朱玉虽然有时也使些气,可她的心下却一直没有当真动过怒,想她的出身,除去朱家的个别长辈,谁敢去招惹?而朱玉又生的活泼可爱,长辈们疼爱都来不及,当真是捧在手心怕落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哪会要她不快?

    但今天,不知怎地,朱玉却忽然觉得自己真个有些生气了,这眼前的唐逸默不做声,其实也没有怎么惹着自己,可正因为他那副淡然,反才令自己觉得气不过。

    唐逸看着朱玉人立月之下,面上怒气升腾,反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令人为之深深吸引,不禁摇头道:“只在面上描画描画,不过是掩住她那绝世容颜而已,也难怪就连侯酬勤都曾为她动容。”

    心下知道朱玉生气,自己也确实有些错处,唐逸终于开口道:“我方才的话确实没有瞒你,我确实去了查询,可结果也确实是一无所获。”

    说话间的唐逸也是一脸的正色,朱玉见了,登时一怔,稍稍静下心来,问道:“那你为何这等模样?虽然我和你相处不久,但我也能知道,你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眼前倭寇虽然凶残,可要解江阴之围,却根本就不至于要你如此忧心愤怒。”

    朱玉这话听来似是在夸赞唐逸,不过唐逸却没有丝毫谦虚,别看那倭寇围城紧迫,只要江阴能支撑几日,等自己送到信,这围必解,有朱玉和自己为此出谋献计,倭寇又没有什么高手坐镇,确实不用担心胜负。

    但唐逸一念起自己察觉到的不妥,眉头却又皱起,想了片刻,忽然问道:“那我且问你,昨日在侯十五为我们准备的小院子里,你在夜晚可曾独自哭泣?”

    朱玉一怔,未想唐逸忽然问起这事,当下便是摇头道:“昨天晚上?我哪有哭泣?要非是你做噩梦惊醒,我也不会起得身来。”

    似是一省,朱玉看了看唐逸,疑惑道:“昨天夜里,你曾做了噩梦,是不是因为那噩梦,令你心神不定?”

    习武之人,最忌讳心神受扰,所以朱玉口里说着,心下倒有些个担心。

    不过真要是练武有成,这心神却也坚固的很,没有坚固的心神,却也不会于武道上有什么突破进境,所以习武有成之人,等闲也不会被噩梦所侵。更何况身为江湖人,谁的手里没有沾染过血腥?便是没有沾染过,也多是见识过,这等事都有经历磨练,哪会轻易做噩梦?所以朱玉有些奇怪。

    尤其唐逸本就不是懦弱之辈,而且自他逃难开始,先有那地狱般的日子磨砺,再有其后的种种艰辛,他的心神应该较其他人还要坚固才对。即使他做了噩梦,醒来之后,也不应该放在心上。

    但是如今……

    看着唐逸,朱玉有些担心起来。也就在这时,只见唐逸闻听自己所言,竟然当真点了点头道:“我确实因那噩梦而心神不定,且也因那噩梦,对如今这剿寇一行,总是隐隐觉得不妥。”

    说罢,唐逸再是问道:“你那夜当真没有哭过?”

    见唐逸又是问来,且那神情,倒似是希望自己承认一般。朱玉不禁又有些生气,当下一摇头,坚定道:“你把我想做什么了?再说,便是我真个哭过又不是什么难言之事,如今剿倭要紧,我可不会隐瞒。”

    唐逸闻言,竟是有些泄气,眼中那一丝的希望终于灭去,取而代之的,满是隐藏在淡然之后的怒火,和更深的担忧。

    朱玉一怔,虽然隔着面具,但唐逸眼底的变化瞒不过她。于是,朱玉才有的点点愤怒,登时便没了踪影。

    不过朱玉终究没问将出来,就见唐逸抢先一步,将那封书信小心收好,起身道:“明日起程,按照普通人的脚力,此去江阴大概二百里的行程,快些,需要三日。当然,真要不恤体力,还可再快些,但毕竟到了江阴城下,随时可能要战,所以三天,是那些乡勇的极限了。如此,我说服许老英雄的时间,也只有三天,甚至还要短些,毕竟那城里还需准备。所以我现在便先行一步才是最好。”

    说着,看了眼朱玉,唐逸面前一笑道:“人各有所长,此去江阴驰援,宛如行军打仗,这可不是我所擅长,前后布置,我也就不多口了。只不过此行之前,我却有句话要留下。那便是,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我不在的这几日里,你可要千万小心。”

    唐逸的话里满是关心之意,说罢,昆仑大九式忽展,不片刻,再无踪影。

    先是惊于唐逸的那份关切,随后见他竟然公然施展昆仑大九式,朱玉又是一怔,心道:“他这昆仑大九式可使的娴熟,绝不会只是在嵩山决战中看来的!但他身为唐门门下,又怎可能会昆仑派的轻功绝学?”

    朱玉想到这里,心下一动,再暗道:“如今他既然在我的眼前施展,便是等于告诉我,他是当真的信任于我。如此说来,他的意思却也明显,便是告诉我,他之前留下的那话,可也要当真!”

    聪明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往往就能传达消息,朱玉转眼便明白唐逸的意思,口中反复咀嚼着唐逸的临行之言:“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才可能是最大的敌人。”

    朱玉暗念了念,秀眸一闪,喃喃道:“难不成他在怀疑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311/ 第一时间欣赏弹指歌最新章节! 作者:二踢脚所写的《弹指歌》为转载作品,弹指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弹指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弹指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弹指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弹指歌介绍:
脚脚新书《神通之金口玉言》:书号2431194。史上最强嘴遁,2012年的超能大战!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弹指歌内容简介】
中原武林承平已久,十大名门争杀在即。唐逸,这个携病母逃难的少年被迫卷入其中,从此开始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暗器亦可光明正大,暗器亦是华丽潇洒,且看唐逸如何以暗器在这乱世驰骋。

《弹指歌》前传《仗剑诀》全本180万字:书号:137218。弹指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弹指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弹指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