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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猫娃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txt下载     锦衣卫之绝命毒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慷慨陈词

    苏湛拂了拂袖子,恭敬回道:“要行如斯盛举,需具备诸多条件,首先,我大明繁荣昌盛,令四方臣服,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其次,发达的造船及罗盘、火炮等技术的不断发展,为大规模的远洋航行提供了安全保障。再次,托陛下洪福护佑,远洋贸易已非常发达,我大明拥有世界上贸易量最大的几个港口和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和大量的民船和商船。而最为重要的是,陛下英明决策,能够调动力量办大事,提供经济上的支持和军事力量保障,此等壮举,也要郑和船队上的海员、明朝军队士兵、翻译官等人的共同努力!”

    苏湛的这些话,除了些溜须拍马的措辞,倒都是实情,郑和的壮举,在2009年为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还拍成了电视剧呢,后世的苏巧丽还看过一点,是罗嘉良、唐国强主演的,在央视播出的呢!

    这朱棣一听,没想到这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却有如此高瞻远瞩的情怀,说起道理来还是一套一套的,倒是不能小觑。一转念,想到最近让自己揪心的迁都大计,于是也提起来,问道:“你说得不错,很有见地。最近朕有一事心烦,朕想把京城从现在的应天迁到北平去,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纪纲赶紧道:“陛下圣明,这等国家要事怎是苏湛能够非议的?”这话就是替苏湛挡住这个问题罢了,以免节外生枝。

    朱棣一笑,道:“纪纲你未免太护着苏湛了吧,我问问他这点小事,你还来捣什么乱!”

    在纪纲眼里,苏湛只不过是个蝇头小官,虽说以前曾经上过战场,也奉命去他地出过公务,但是这样的问题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叫他回答,如若回答得捅了什么娄子,自己还得跟着受累,于是想这么搪塞过去,但是朱棣却非要听听苏湛怎么说。纪纲只好无奈地看了看苏湛。

    苏湛冲着纪纲点点头,对朱棣微微笑道:“迁都之思,圣上英明!”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怔。虽然料想了许多种苏湛的回答,但是朱棣也没有想到苏湛能这么肯定地坚决拥护地说出观点。毕竟,迁都是一件大事,不仅对当朝而言,对今后的世代大业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影响。

    郑和目光炯炯,在一旁静静看着苏湛,也在等待她的下文。

    苏湛接着道:“陛下忧虑,自有陛下的道理,北方总有瓦剌滋事,百姓也难以安生,如果京城迁过去,掌控全局,天下太平,自是最好!”

    苏湛也没多想,这些话就脱口而出,因为作为后世的人,北京成为首都已经是公认的事实,而且历史已经证明,北京作为首都能够实现长治久安,提高防御,带动经济,是件大事,也是桩伟业。

    但是在场的纪纲却是一愣,没想到苏湛能一语中的,而且如此大胆地一针见血!说是瓦剌滋事,北方边界的扰乱,都是因为本来朱棣做燕王的时候和宁王朱权两人管着北方边界,后来朱棣当了皇帝,到了南京,才使得那些游牧民族总是捣乱。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他心中一凛,只怕朱棣怒上心头,发起火来,平时歌功颂德太多了,已经许久没有非议皇帝的意思,此时不禁抬头偷偷向朱棣望去,揣摩他的脸色。

    朱棣的脸色看不出多少变化,只是微微浅笑着,静听着苏湛说话,没有过多的表现。

    按说这迁都的事,朝中上上下下可都是不赞成,虽然朱棣已经稍稍放出风去,但是得到风闻的百官们,却都不愿意去北方。南方多好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北方那时候,风沙四起,粮食匮乏,所以说,突然冒出个苏湛这样,双手赞成的,还真是稀罕。

    纪纲自己,虽然是北方人,但是他也是不愿去北平的,毕竟现在关系网都在应天,还有那些家中的美眷,狐朋狗友们也都在这边,虽说他也明白皇帝朱棣去北边为了边防的考虑,但是他个人还是不想去的。

    朱棣听说苏湛点明了迁都的军事意义,点了点头,道:“接着说。”

    苏湛沉思了片刻,道:“微臣愚钝,想必陛下已经考虑良久,北平缺粮少食,但是南方多产,陛下为了将南方粮食运往北方,已经疏通漕运,工部尚书宋礼大人治理河道,南极江口,北尽大通桥,运道三千余里。如此南北漕运畅通无阻,实乃天下苍生之幸。“

    这疏通河道的信息,还是杨荣上次跟苏湛道歉时候提起的,苏湛暗暗记在心里,回去又细细打听了一番,才明白了一二,此时提起来,却正好应了朱棣的心意。

    朱棣想,这小子,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像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把朕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北方缺粮,朕才从南方运粮;水路不通,朕才差宋礼修漕。这一般二般,都是一步步为迁都做准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完全看出来了。

    苏湛正想接着说,不经意抬头,却发现朱棣的眼神透出惊异,虽然带着些许笑意的赏识,苏湛却也不敢再说了。

    言多必失,苏湛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又话说,枪打出头鸟,苏湛猛然觉得自己的言辞有点高调了,急忙悬崖勒马、戛然而止。

    朱棣却似乎意犹未尽,道:“有人提醒朕,这迁都一起,必将劳民伤财,引出些贪污腐败来,你怎么看?”

    苏湛心想,我还用看吗?您个睁眼瞎啊,你面前这不是有个大贪官吗?纪纲这么个只手遮天的大贪官你都看不到,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湛恭敬道:“陛下,微臣愚钝,目光尚浅,言辞不妥之处,还望陛下海涵。这其中细枝末节,微臣确实难以揣度清楚啊!”

    朱棣一愣,本来觉得苏湛是个人才,却突然看他变成了个和他人一样的趋炎附势的糊嘟蛋的样子,不禁有点薄怒,却隐着不发。

    郑和此时却插言道:“陛下,这些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棣这才罢言,点了点头,拿起扇子又扇了扇,此时是朱棣和大臣商议要事,所以身边的宫女没有跟来,朱棣额头上的汗也没人给擦,满脸油光显得有几分狼狈。

    苏湛道:“皇上,看天气如此炎热,微臣有个消暑的方子……”

    苏湛正想给朱棣支一个解暑的招,却听门外小太监一声通禀:“皇上,姚广孝姚大人求见。”

第五十九章 解暑良方

    姚广孝!

    苏湛心中一颤,她深深明白,这姚广孝和皇帝朱棣的关系,那可是兄弟情义。如果说皇帝之所以称为寡人,没有朋友,那么对于皇帝朱棣来说,唯一的一个朋友,可以说,就是这个姚广孝。

    而姚广孝本人,常居僧寺,冠带而朝,退仍缁衣。《太祖实录》、《永乐大典》这些书,姚广孝都出了份力。皇帝朱棣北征的时候,他在南京辅佐太子朱高炽,教授皇长孙朱瞻基学问。如今已经八十多高龄,可谓劳苦功高。

    朱棣一听姚广孝来了,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去迎接,纪纲、郑和、苏湛也都在身后跟着,迎了这姚广孝进屋,朱棣请他坐到了自己身侧,关系很是亲密。

    苏湛一看,心中一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怎么有名气,这姚广孝也已经老了,他的体衰已经从他的脸上的皱纹和沟壑中显现了出来,满脸的老年斑,虽说声音还是朗朗有力,但是面相上已经透出有些病态。

    姚广孝道:“不知陛下招这么些大臣们在此议事,臣来的有些叨扰了。”

    “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朱棣道,“朕不过闲聊几句,这天气炎热,你从东宫过来么?”还未等姚广孝回答,就招呼一声屋外:“来人,给姚大人奉茶。”

    姚广孝笑着点点头,道:“是啊,皇长孙似乎中了暑气,太医刚去看了,虽说没什么大碍,却也需要静养休息。”

    啊?朱瞻基中暑了?苏湛闻言一愣。

    朱棣道:“最近天气太热,这孩子也受不大住了啊!叫内务府多送点冰块过去。”随即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苏湛道:“你刚才说你有个什么消暑的方子?”

    苏湛也才回过神来,回道:“是,微臣是觉得皇上炎热,喝点热水,还能降降温。”

    苏湛来到明朝,才知道明朝的夏天也是有许多纳凉奇招,尤其是在宫里,这大夏天的,还能领到冰票,和后世的饭票粮票似的,拿着去内务府领冰块。这宫中有地方专门存冰,供帝王将相们纳凉解暑。

    而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可使水降温到结冰,也早已经被发现了,人们还做了各式冷饮,苦茶、凉茶、绿豆汤等等。而蕉扇、苎巾、麻布、蒲鞋、草席、竹席、竹夫人、藤枕之类,也是热销。

    几人一听,都是愣了,本来当这苏湛是个聪明人,怎么一瞬间又变得这么傻,大夏天的,喝冷饮都来不及,还喝什么热水,岂不是更热了?

    苏湛看着朱棣疑惑的神色,接着恭敬道:“禀告皇上,冰水、温水和热水,喝起来,还是热水更为消暑。”

    “竟是这样?”朱棣不可置信,来了兴致,唤道,“来人,准备冰水、温水、热水各一壶!”

    不一会,一个宫女便端上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三只龙饰青玉壶,一只玉壶放在精美铜制冰鉴里,由冰块在周遭屯着,保着低温,另外两只玉壶分别盛着温水和热水,端正放着。

    在场几人试了一试,还真觉得喝了热水,出了一层细汗,竟然突然凉爽了许多,感到特别神奇。

    苏湛在一旁微微笑着,心想,这有什么神奇的,人们常认为“以冷制热”的办法更见效,例如洗冷水澡、喝冷饮等。其实,这些方式只能短暂起到降温效果,实际上,夏天人体散热以汗蒸发为主,此时以热制热才王道。汗液蒸发能带走一部分热量,这是苏巧丽那个时代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苏湛道:“常饮冷饮,对养生不利,比如会导致胃肠功能紊乱,关节酸痛等。”

    朱棣哈哈笑道:“不错,朕顿时觉得凉爽了许多。”随即环视了一圈,看了看郑和,又看了看纪纲,最后目光落在苏湛脸上,伸手指着苏湛道:“好,你,快去,把这个方子告诉皇长孙。”

    不是吧?苏湛暗暗叫苦,自己真是多嘴多舌,这么热的天,叫我跑那么远就为了传个话?

    再说了,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她堂堂朝廷命官去跑腿?

    奔走在大太阳底下的苏湛唉声叹气,多么怀念有电话的日子,可是发明电话的贝尔还远远没有诞生,她只能做个人工传话筒。

    艳阳当空,空气都被烤得有几分焦灼,路边的树叶卷曲着,蝉声聒噪,不绝于耳。苏湛又一笑,幸好她有所准备,她从怀里取出了两个小瓶,两个小瓶中分别装的是硝酸铵和结晶碳酸钠,她把两个小瓶中的粉末一混合,一股低温从瓶壁传来,攒在手心,一股凉意流过全身,才觉得凉快了点。

    其实这原理很简单,几种特殊的铵盐如硝酸铵、氯化铵等,溶于水时具有强烈吸热降温的性质,它们还可以从与其相接触的晶体盐中夺取结晶水而溶解吸热,利用这种性质,可以通过简单地混合两种盐而制冷,制成化学冰瓶。

    攒着小冰瓶,苏湛终于到了东宫,和内侍禀明了来意,内侍进去通禀了一声,片刻就出来领着苏湛进了屋,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朱瞻基的住处,不禁多看了两眼装饰。

    朱瞻基的房间装饰得简单清雅,和其他宫殿的繁复风格倒有些不同,虽也显得珠光宝气,但是却透着一份雅致。

    屋内铺着团花簇拥样式的地毡,屋子当间放着个梨木大桌,旁边不远处的高几上座着斗大的一个青花瓷花瓶,插着满满的鲜花,芳香扑鼻。西墙上挂着一大幅山水图,左右挂着书法墨迹,画工生动,书法娟秀,都是出自朱瞻基之手。左边地上搁着个紫檀棋桌,上面有半局残棋。右边有个西洋漆架,放着着白玉盘,盘中玲珑五色石,撒着些冰块。东边便设着铺着凉席的卧榻,金黄色耀眼幕帐高高撩起,规整束在两侧,床头一顶香炉,袅袅飘香,香气清淡宜人,若有若无。

    朱瞻基在凉塌上侧卧着,额上搭着一块丝质手巾,脸色仍是像瓷娃娃一般白,只有在两颊处有些许淡薄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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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亲爱的姐妹们,鬼猫娃的文现在上传了已经1个月了,多谢各位姐妹们的支持,现在故事情节已经慢慢展开,由于前期上传得比较快,加之近期琐事劳顿,从今天起暂时改为单更,更新时间为每天上午九点,相信大家能理解鬼猫哒~当然咯,要是文文的成绩哪天嗖地一下有了新的突破,鬼猫娃也会加更哒!细水要长流,稳更不太监~鬼猫爬走……

第六十章 玩物丧志

    那内侍带着苏湛恭敬鞠躬,对着闭目寐着的朱瞻基禀告道:“长孙殿下,苏大人带到了。”

    朱瞻基也不睁眼,从喉头轻轻迸出一声淡淡的应声,挥了挥手,那内侍便退下去了。

    苏湛悄悄把手里的冰瓶收了起来,待那内侍出了门,就赶紧履行她传话筒的使命,道:“长孙殿下,皇上差微臣来告知长孙殿下一个消暑良方,即是喝热水比冷水更易消暑。”

    话说完,苏湛觉得自己太二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要恭恭敬敬来禀报,这朱棣真是闲的。

    朱瞻基也睁开眼睛,眸子亮晶晶的,顿时笑了,道:“皇爷爷叫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事?”

    苏湛无奈道:“是。”

    朱瞻基心想,皇爷爷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难道,他也是希望我和这个苏湛多有接触?随即道:“你去找皇爷爷做什么了?”

    苏湛道:“前阵子微臣去了武当一趟……”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朱瞻基,他也没起身,倚在榻上懒洋洋地微笑着。

    苏湛接着道:“皇上就问了微臣一下武当金殿的事,郑和大人下西洋的事,还有迁都的事。”

    “哦?”朱瞻基眉宇一挑,“皇爷爷问你的意见?”

    “是,微臣愚钝,索性皇上没有怪罪。”

    朱瞻基笑道:“你不愚钝,我想,皇爷爷不仅没怪罪你,还夸赞你了吧!”

    苏湛一愣,朱瞻基坐起身来,道:“我道是皇爷爷怎么差你来告诉我那么一件小事,竟是为此……”

    苏湛不解,望着朱瞻基满脸迷惑。

    朱瞻基从塌上下来,缓缓走到苏湛身前,道:“皇爷爷最近叫我写写迁都之事的利弊交给他,恐怕他是想叫你与我讨论一二吧。”

    气温炎热,朱瞻基虽然还是穿的长袖,但是里面却没穿小衣,此时忽地从榻上下来,衣服也没好好规整,从金色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来,只看得苏湛脸红心跳。

    朱瞻基却不以为意,拉着苏湛的手,道:“走,先不管那些,我带你去看我新捉的蛐蛐去。”

    苏湛赶紧抽出手来,心中叹道,这个朱瞻基太基情了!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朱瞻基此时也是一愣,道:“你手怎么那么凉?”

    苏湛回道:“微臣是看殿下如此平易近人,体恤下属,自然潇洒,有些心下惶恐。”眼神却斜楞着,瞟了一眼朱瞻基露出来卖弄的肌肉。

    朱瞻基微赧,没想到苏湛还是与他如此疏离,仿佛在去武当路上的拉拢全是徒劳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把衣襟好好整了整,冷声道:“你竟是被我吓得手脚冰凉?”

    苏湛见朱瞻基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赶紧道:“微臣以为,殿下应该以大局为重,切勿玩物丧志啊!”

    “呵,玩物丧志……”朱瞻基苦笑一声,心中怅然叹道,我从小到大,哪天不是时刻记得以天下为己任,时时提醒自己,只有与这苏湛在一起猜了猜灯谜,斗了斗蛐蛐,竟是平生中少有的乐趣了。没想到苏湛居然这样看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眼中,竟是个不学无术的昏庸无道的家伙吗?

    想到这里,朱瞻基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底涌上一丝苦涩,苏湛,你竟是这样的人吗?难道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连个兄弟情义的朋友都算不上?

    正当朱瞻基希望的彩色小泡泡即将破碎的时候,苏湛又道:“不过人活着也不能太累,偶尔玩一玩,放松放松嘛!”

    朱瞻基猛然转头,苏湛的笑脸就映入眼帘,在夏日的酷热中绽放,绚烂如花。

    苏湛抿嘴笑着,轻轻挑眉,道:“什么好蛐蛐,不会是大棺头吧!”

    “也就你能抓到那种蛐蛐,”朱瞻基这时也笑了,“还能叫你赢了,真是奇怪。”

    “那当然,微臣我有必胜秘籍嘛。”

    “呵!哪天我非把那秘籍从你嘴里套出来。”

    “那可不行,微臣嘴可严了。”

    “那我就把你灌醉了,扒光光,用小皮鞭抽你,打到你说为止。”

    “……”

    “你怎么了?你脸怎么红了?喂喂……你上哪?”

    ……

    夕阳斜照,残阳打在金水桥上,汉白玉反射出梦幻一般的光芒,空气中的温度已经不似下午那般炎热,苏湛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朱瞻基,不由地浮上了会心的微笑,脑海中几个乱七八糟的词汇不安分地一个又一个蹦了出来:基情,皇孙,清冷,少年,才气……苏湛晃了晃脑袋,算了,别想了,就给他起个外号叫基情小孙子吧,哈哈,暗暗鄙视他。

    突然,一个念头又蹦蹦哒哒跳进了苏湛的脑海,本来见到姚广孝的时候,苏湛就想起来了,但是又因为这些琐事又忘记了。

    她想起来在光州光山县胡濙托他给溥洽捎的话,对了,这敲门砖还没用用试试呢,虽说苏湛并不想知道建文帝朱允炆是死是活,或者身在何处,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想要一试,难道这句话竟这么神奇,能够让一直缄默的溥洽开口吗?

    镇抚庞瑛这些日子总是很忙,骚扰苏湛的时候明显减少,所以苏湛去诏狱的机会也大幅度降低。过了几日,苏湛终于找了个因由,到了诏狱。

    这次,她带着一盘核桃仁,到了溥洽牢房外,敲了敲铁栏,坐了下来,把小碟轻轻放在铁棍中间,自己也吃了起来。

    这敲铁栏,也是个技术活,轻了呢,像是游览动物园的嬉闹,重了呢,像是审判犯人的严苛,只有掌握好火候,不轻不重,才能既给了牢里的人面子,还不丢自己面子。苏湛自己坐下,也是为了让牢里的人感觉到平等感,否则本身就是自由身,还在牢外居高临下的,牢里的人就更会产生抵触情绪了。

    “大师,你知道新来的那个外国人吗?”苏湛还是自顾自地开口,道,“那是郑和这次出海回来,俘获的苏门答腊王苏干拉。”

    溥洽缓缓从牢房阴影中走了过来,如同闲庭信步,轻轻坐下,却像是打坐,一言不发地拾起苏湛碟中的核桃仁,沉默吃着,风轻云淡,仿佛面前的苏湛是空气一般。

    苏湛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哎,你知道吗?这苏干达还有故事来着。苏门答腊国遭到那孤儿国侵略,苏门答腊国王中毒箭死了,王子苏干拉年幼,王妃下令,如有勇士能够替国王报仇,保卫苏门答腊国,愿意嫁为妻子。有一老渔翁挺身而出,打败那孤儿国,王妃果然嫁给老渔翁,并尊老渔翁为老国王。不过,这次郑和大人去的时候,前王子苏干拉已经成人,纠众杀老渔翁国王,然后纠众逃往山中建立山寨。不过,郑大人把他抓获来了。”

    说完这段故事,苏湛又干笑了两声,却看到溥洽的脸色依然毫无所动。

第六十一章 信笺一封

    苏湛干咳了两声,心想,看来还是得用敲门砖,于是正了正神色,道:“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她说完,细心看着溥洽的反应,但是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了无痕迹。

    苏湛心中暗暗道,根本不好使,还真以为能芝麻开门呢!

    正这么失望地想着,却听到溥洽突然开口了!

    “他,还好吗?”

    苏湛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没留意,都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是从溥洽嘴里发出来的,这回一直盯着他看,溥洽却淡然迎上了苏湛的目光。

    他?苏湛心中疑惑,难道这胡濙和溥洽是旧相识?

    “他……还好吧。”苏湛也只能这样回答,她自己见胡濙都没有几面,怎么知道他好不好。

    许久,溥洽点了点头,道:“耄耋之人了。”

    苏湛一愣,耄耋?八十?胡濙哪有这么老,我们说跑偏了吧?

    “告诉他我还记挂着他。”溥洽又说了一句,却又像是电池用光了的机器人似的,一言不发了。

    苏湛心道,难道溥洽所说的他,不是胡濙,而是别人?八十岁?都说七十古来稀,这说的是谁啊?

    一道精光突然穿过苏湛的脑海,难道,他说的是,姚广孝?

    这个疑团也只能暗暗埋在苏湛心中,她想着,等着再有机会见到姚广孝,再帮溥洽传过这个话去吧。

    而她想着这些问题,回到住处,就见门口车马在候着,是于谦又托车队送来罂粟了,苏湛给了他们些银两,收了货,那押车的虬髯大汉又取出一封信来,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递给苏湛道:“还有一封信。”

    “多谢了。”苏湛送走了他们,目光落在信上,那信封还似往常一样,干净素纸上潇洒又不失规整地写着“苏亲启”、“谦呈”几个大字。

    拆开一看,里面也不过寥寥几句,写道:

    苏兄台鉴

    别来无恙,久不晤见,甚念贤劳。古人云,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怎奈秋潮虽澎湃,不能与君同观,实为憾事,好在来日方长,前此一函,想已达览。善自保重,勿烦惠答。

    苏湛看完笑了,这于谦,观潮就观潮吧,还非得跟我说说,还真是个文艺青年!想必是中秋将至,他不好好读书,也开始浮躁了吧。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府内,淡薄的秋意正驾着微风轻轻飘进屋内,纪纲端坐在高背大椅上,手中拿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慢慢呷了一口,斜眼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恭敬坐着的千户王谦道:“怎么样?查了你就安心了吧?”

    那王谦讪讪道:“下官只是觉得总有物件从杭州府递给苏湛,这有些不合常理,苏湛又不是钱塘人士……”

    纪纲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尝尝我这茶,早晨差丫鬟们接的露水煮的,真是芬芳啊。”

    王谦面带赧然,品了一口,连连点头。

    纪纲却又把话头岔回来,仿佛漫不经心地道:“那么,你截住了那些货,有什么收获?”

    “都是一味药材,罂粟,不知道他要那么多有什么用,”王谦把茶杯放下,“这回,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什么?”

    “都是些琐事,没什么打紧的。纪大人,下官早应该听纪大人的话,就不用徒劳劳心费神了。”

    纪纲干笑了两声,道:“这小子有一手,很会甜嘴卖乖,爱女人也爱财。庞瑛说,把银票给他的时候,他眼都在放光,每每急急忙忙地收了,李春说,和他去浙江,他晚上还彻夜不归,想必是找女人去了,这样的人,你还担心什么?”

    纪纲说到这里,门口传来娇滴滴地一声:“老爷,水开了。”

    “嗯,拿进来吧。”纪纲回应道。

    推了门,一个俊俏非常的小丫头就提着一个锡壶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霞飞双颊,娇媚多姿,只把王谦看得出了神。

    纪纲看到王谦的表情,笑道:“这是我的小丫鬟,小橘。”说着,待那小橘把那锡壶搁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在她嫩得就要滴出水来的脸颊上咬了一口,不顾她的娇嗔,又在她胸前大手一抓,使劲捏了两把。

    王谦在一旁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道:“纪大人好福气。”

    纪纲眼珠一转,对着王谦道:“你看小橘样貌怎么样?”

    王谦以为纪纲要把小橘送给自己,满脸放光,道:“很好。”

    “那,你领着她,送给那苏湛。”纪纲脸上阴光一现。

    “什么?”王谦嫉妒得脸都青了,“为何啊?大人!”

    纪纲将小橘推了一把,王谦赶紧搂住,像接住一个什么物件似的。纪纲道:“要是他收了,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钱和女人都能收买的人,最是可以利用。那头最近,形势不妙啊。”

    那头说的正是汉王,自从汉王朱高煦被改封青州,朝中又有些大臣倒戈,纷纷投靠了太子,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汉王又急又气,都生了满嘴口疮。

    王谦当然知道纪纲的意思,但还是疑惑道:“大人不是说不用担心么?”

    纪纲哈哈笑道:“叫你弄的我也疑神疑鬼了。”又冲着小橘道:“我的乖宝贝,去了之后,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及时跟我说,特别是要是宫里的公公去了,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都要说给我听。”

    小橘嗔道:“老爷,人家不想离开老爷嘛。”

    纪纲故意板起脸来,道:“这么不乖!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不是一直想做我的小妾吗?”

    小橘眼睛一亮:“真的吗?老爷此话当真?”

    “好了,别说了,王谦,你这就领着她去吧。”纪纲结束了跟小橘无休止的谈判,他摇了摇头,府里的女人太多了,一个比一个叽叽喳喳、腻腻歪歪。

    王谦得令,领着小橘就走了,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去苏湛府上,而是领着小橘径直回了自己家,快活了几日,才恋恋不舍地领着小橘去了苏湛的住处。

第六十二章 丫鬟小橘

    “什么?”苏湛看着眼前站的这个娇滴滴的小萝莉,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给我的?”

    王谦有点疑惑,心想,难道,这苏湛根本就是装的,他根本不好女色?身边的这个小橘,虽说是个丫鬟,但是姿色在京城的女人中也算是上乘,纪纲难道看错了苏湛,他根本就不好收买?

    王谦道:“是,纪大人看你最近辛劳,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就赏给你个丫头,还能照顾你起居。”说罢,仔细看着苏湛神色,恨不得苏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把小橘领回家,再去纪纲面前告上苏湛一状,自己长久以来对苏湛的怀疑也能落个实处。

    这时,苏湛却突然哈哈笑道:“好,好,纪大人对我可真不薄!”说着,就把小橘拉到了身边。

    其实苏湛自然不希望身边多了人,不管男女,对于自己的行事都是个监视,特别是纪纲派来的人,根本就是个移动的摄像头。但是她这答应了,却是因为她隐隐感到,或许,有人在查她。

    那日接到于谦的信,她通读了一遍,正嘲笑于谦是个文艺青年,把信折好又要放回信封,才不经意留意到,信封口的火漆似乎有断裂的痕迹。

    其实她和于谦的书信,本来也没写什么机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她觉得好玩,前阵子才自己用动物胶、松香等物制作了火漆,专门用来滴在信封口处,和熔蜡的性质差不多,在上面再盖上自己的印,这样,如果信封被打开,火漆印就会断裂,就能被发现了。

    她这番举动,只是为了自己好玩,做出火漆来之后也寄给于谦一些,可是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发现于谦给自己的信有被拆过的痕迹,虽然拆信的人做了很好的伪装,尽可能地复原,但仍不是完美无瑕。

    她回忆起刚才那虬髯大汉递给她信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现的不自然,不由地更加疑惑,疾步追上了那人,一番软硬皆施,虬髯大汉恨不得跪地求饶:“大爷饶了我吧,我说了,肯定命就没了。”

    苏湛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会饶你?”呲楞一声,拔刀出鞘,眩光闪闪,吓得那虬髯大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其实苏湛也是心下不忍,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人家毕竟也是走江湖的人,在苏湛面前丝毫不反抗,不过是畏惧他锦衣卫的地位,不敢造次。

    见那大汉仍是不说,苏湛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我只问你,那截我货的人,是这样的吗?”说着,苏湛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那日苏湛是刚从诏狱回来,身上穿的是锦衣卫发的统一配置的衣服,她就是想问问,是不是锦衣卫的人截住了她的货。如果是锦衣卫的人,那么除了皇上的命令,就是纪纲的命令,如果不是穿锦衣卫制服的,那么极有可能是太子或者汉王。

    那虬髯大汉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

    苏湛怅然一叹,果然,锦衣卫里有人在查她!随即挥了挥手,让那虬髯大汉走了。

    自那之后,她不敢贸然行事,每天除了正常的工作也不去别的地方,只等着有什么风吹草动。

    可是等了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正当苏湛长吁了一口气,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多心的时候,纪纲却突然派千户王谦送来了一个娇媚的小丫鬟!

    刹那间,苏湛真是焦头烂额!这是收,还是不收?

    如果收了,那无异于在身边安插了间谍,自己以后的任何行事,纪纲都会悉数掌握,自己在晚上制毒等事,也可能会暴露。但是,如果不收,纪纲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坦荡,反而更怀疑她有什么猫腻?

    这么一想,也只有一条路,这个间谍必须收下,而且要让她陆陆续续地回禀纪纲,自己是何等的忠心报主才行。

    在片刻间,苏湛心里已有了这个决策,因此顺水推舟,也没有推辞地就要收下小橘。

    王谦本来看到苏湛的脸上惊异的神色,以为他要推辞,却没想到转瞬之间苏湛就十分开心地笑纳了小橘,心中隐隐有些妒意,酸溜溜道:“是啊,纪大人待我等不薄,我等必尽心竭力回报才是。”

    “是,那是必然。劳烦王大人了,请进屋喝杯茶吧。”苏湛恭敬道。

    王谦心情很糟,道:“不了,我还有事,留步留步。”说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看小橘,自个走了。

    王谦对小橘的喜爱,苏湛也看在眼里,此时也没有多说,只是恭送王谦,待他走远了,才转身对小橘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橘几日来受着饥渴的王谦的百般蹂躏,这可算把这个煞星送走了,正歇了口气,见苏湛问话,赶紧低头答道:“奴婢小橘。”

    苏湛见小橘仪态婀娜、前凸后翘,确是个美人,可惜自己也是女人,而且不是百合,享用不了,虽说知道这大明朝里,主子和丫鬟的关系总是由纯洁的男女关系演变到男女关系,但是看着小橘两颊绯红,苏湛还是觉得尴尬非常。

    苏湛只好像对待妹妹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累了吧,我不知道你要来,没给你收拾屋子,待会给你收拾出厢房来。”

    小橘感到有只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头顶,苏湛的话语体贴关怀,对她又举止得当,不像纪纲、王谦一般只当她是玩物,不禁一愣,抬头望去。

    苏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眸中似乎还带有女子的柔媚,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凉意,脸上的曲线很是漂亮,在阳光下更是惑人。

    小橘打小就在纪纲府里,见的男人很少,这猛一见苏湛,还以为是个美男子,更是心中突突,心跳加速。不禁嗫喏道:“不不,奴婢给爷收拾去……”

    苏湛看到小橘的神色,已经明白了两分,心中声嘶力竭,我真是个妖孽啊!

    自从小橘来了家里,苏湛做事处处小心行事,不敢逾越半步,连去宫中和王彦见面,都尽量减少了许多,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即便如此,事情还是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第六十三章 再获兼职

    秋意渐浓,这又快到了中秋时节,天气逐渐凉爽了起来,京城的街市上,在中秋节的前几天,就已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气氛。商店贩卖新酒,重新布置门前的彩楼。市人采购新鲜的石榴、梨、栗、葡萄、弄色枨橘等等。到了晚上,人家争登酒楼赏月,丝竹箫管并作。里巷儿童嬉闹玩耍,人马杂沓,很是热闹。

    宫里也备齐了月饼、月光纸等物,以作中秋拜月之用,那月光纸,苏湛倒觉得很是新鲜,上面绘有月偏照菩萨,下绘月轮桂殿,有一兔人立捣药于其中,祭月后就将这月光纸焚烧。

    在这样的时日里,苏浙和小橘相处得还算愉快,毕竟小橘充当了个保姆的角色,让苏湛也省事不少,只是为了不暴露化学仪器和自己的女儿身,苏湛处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日,趁着夜色,苏湛在屋里木桶里泡澡,湿气氤氲,苏湛觉得周体舒畅,正不亦乐乎,却听到木门突然发出声响,吓得她一个激灵。

    “谁?小橘?”苏湛稳了稳情绪,颤声问道。

    幸好苏湛已经提前拴上了门闩,小橘在门外根本推不开,推了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便娇声道:“爷,是我,小橘,奴婢来给您搓搓背吧!”

    “不……不用了。”苏湛虽然知道小橘进不来,但还是下意识地把手巾遮在胸前。

    不是吧?小橘,你用不用这么饥渴?苏湛心里暗暗叫苦。

    小橘却在门口并未离去,道:“爷,没关系的,奴婢……奴婢是你的人。”小橘红着脸在门口踟蹰,已经来到苏湛府上这么久了,但是苏湛一次都没有碰过自己,总是若即若离,举止有度,倒是像个谦谦君子,更让人倾心。

    小橘自己想着,脸色却更红了,突然眼前的门却砰地突然被打开了,小橘抬头一看,苏湛已经穿戴整齐,头发还是湿湿的,发丝搭在脸颊上,清冷的脸色在夜晚的灯烛下更加皎洁,眼眸颤了颤,道:“小橘……”

    小橘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觉得平生见过的最美的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咫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纪纲的命令,此时此刻,也像远古袅袅的飘烟,就快要弥散不见。

    “爷……”小橘浑身酥软,就要倒在苏湛怀里。

    苏湛急忙稳住小橘的双肩,两只手擒住她的两边的肩头,道:“你这一天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小橘眼泪汪汪:“爷是嫌弃奴婢吗?”

    苏湛觉得现在头大得已经要卡在门板上了,轻轻道:“不是……你别多想。”

    小橘撇了撇嘴,道:“那奴婢回屋了,爷也早点歇着。”

    送走了小橘,苏湛关上门,倚在门上,惊魂未定地呼气,这小橘,真是太可怕了,要是不想个办法,恐怕很快就会被她发现真身了。

    办法还没想出来,小橘的情书却又到了,八月十四,苏湛清晨起来吃早餐,正大快朵颐,心想着,还别说,这小橘的厨艺很是不错,却突然发现包子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当苏湛莫名其妙地拿起纸条扫了一眼,却差点被一口噎死!

    那纸条上写:中秋夜月圆,愿与君共度良宵。

    苏湛好容易顺了气,不是都说古代的女子很羞涩吗?这小橘也太豪放了吧,这纪纲这是给我安排了个什么间谍!难道想用美人计?

    苏湛匆匆把早餐吃完,连小橘的照面都没敢打,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小橘小小年纪居然就是如此,等年龄大了还得了。

    心乱如麻地到了锦衣卫,却见到夏煜已经在等她了。

    夏煜穿得比平时还要整洁正式许多,薄甲在风中轻响,飒飒飘逸,让她看得一愣,问道:“夏大人,有什么事吗?”

    夏煜一笑,从身后取了一套崭新的轻甲出来,道:“你的。”

    要过节了发福利么?苏湛接过了衣服,却觉得和平时的锦衣卫的衣服有些不同,疑惑低语道:“制服改版了?”

    夏煜道:“苏湛听令。”

    “是。”苏湛一抖精神。

    “即日起,苏湛兼职皇太孙府军前卫亲军指挥使司百户!即刻上任!”

    什么?苏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居然要去朱瞻基的亲军卫队兼职?

    夏煜看到苏湛又露出了她常常出现的惊讶神色,轻轻笑了笑,道:“这轻甲是那边的着装。你去那边也是纪大人的意思,皇上已经批复了,皇长孙殿下也已经批复了,纪大人去汉王府了,他说回来再和你详说。”

    苏湛战战兢兢接过制服,头脑中更加混乱了,家中有个小橘就够让自己头疼的了,现在怎么连她都要去朱瞻基那里兼职,难道她要做无间道?

    想到梁朝伟的悲惨下场,她的小肝一颤,幽幽道:“夏大人……就不能换个人吗?”

    夏煜道:“是纪大人点名的,全锦衣卫都没几个人呢,拿双份俸禄了,开心吧?”

    苏湛脸上全是苦笑,哼哼道:“开……开心。”苏湛无奈把衣服翻了一遍,把里面的新腰牌取了出来,放在身上,现在她真可以算得上双面娇娃了。

    夏煜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心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说出话来,却顾左右而言他:“听说你府上去了个丫鬟?”

    苏湛满脸尴尬,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回,估计自己在锦衣卫里的形象要大打折扣了。装作若无其事回道:“嗯,纪大人赏给下官的,纪大人对下官如此关照,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回报才是。”

    夏煜点了点头,道:“纪大人够偏心,我怎么没有?”

    “你要?下官马上给你送去。”苏湛恨不得快点摆脱这个小橘。

    夏煜哈哈笑了两声,道:“纪大人既然是赏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脸上的笑意散掉之后,又低声道:“要小心。”

    苏湛正为新工作而心烦,突然夏煜警告苏湛对于小橘要小心,让苏湛又是一怔,向夏煜望去,夏煜眼神炯炯,微微点了点头,似有深意。

    苏湛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询问道:“夏大人这话怎么讲?”

    夏煜嘴角一勾,反问道:“你想明白自己的立场了么?”

    苏湛缓缓摇摇头,道:“我不想参与,什么都不想参与。”

    夏煜冷声道:“有时候,由不得你。”

    苏湛眼角也泻出冷意,道:“走着瞧。”

    夏煜心底浮上一丝微笑,这样倔强的苏湛太可爱了,她那么柔弱,却又那么坚强,那么笨,却又有时候还会古灵精怪。此时,也缓缓摇摇头,沉沉道:“你知道小橘为什么会在你府上?”

    苏湛没有回话,静静听着夏煜的话。

    夏煜接着说道:“李千户常和我说,纪大人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钱和女人都能收买的人。”

第六十四章 一波又起

    苏湛兀自觉得好笑,纪纲未免太经验主义了,要说他的经验来判断大明朝土生土长的人还差不多,要用他的经验判断五百多年之后而来的苏湛,未免太小看她了。

    苏湛却没流露出不屑,只是微微笑道:“纪大人错爱。”

    夏煜见苏湛并不反驳,更觉得可笑,压着笑问道:“那么,你是个能被女人收买的人吗?”说着,俊俏的脸庞就贴近了苏湛的小脸,仔细看着她的神色。

    苏湛本来在心里盘算着纪纲的心理,却突然发现夏煜猛然离得自己那么近,急忙退了一步,稳了稳神,才道:“权势、金钱、美人,哪有男子不爱?”

    夏煜忍不住笑了,却不说穿,点点头,道:“好,那你得拿出爱美人的样子来,否则,恐怕算不上风流,纪大人会觉得你不是个美人可以收买的人,那么就会更加提防你,恐怕到时候在你身边安插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苏湛猛然听到夏煜这样的言语,却是一惊,抬眼望去,夏煜目光凛凛,面色肃然,他居然这样坦然地说出纪纲的目的,说出这些危险的话来,真是真心为苏湛着想,苏湛感激地点点头,道:“下官知道了。”

    夏煜点点头,心里却又苦笑,你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啊!

    苏湛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就算自己突然变成女流氓,也无力应付一个女人吧!不管怎么说,先回去制作点安眠药,让她在中秋之夜不来骚扰自己为好。如果实在不行,恐怕只能用上自己制作的毒药了……苏湛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自己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为目的不择手段,草菅人命,那和纪纲一伙还有什么区别。

    这事说完了,夏煜又和苏湛讲了讲中秋拜月时宫中的任务安排,侍卫值班制度等等,说了一会,纪纲已经从汉王府回来了,进了中后所,就喊道:“苏湛,苏湛!”

    中后所的人见到纪纲都是揖礼,夏煜和苏湛也赶紧上前去鞠了个躬拱手行礼。

    纪纲看起来心情不错,问夏煜道:“和苏湛说了吗?”

    夏煜回禀道:“已告知苏湛。”

    纪纲点了点头,道:“苏湛跟我来,我还有话要嘱咐你。”

    苏湛心中一叹,不知为何却转头望了一眼夏煜,夏煜轻轻眨眼,缓缓点了点头,只是这一个举动,苏湛却突然觉得心底又安稳了,跟着纪纲到了屋里。

    纪纲让苏湛关了门,坐稳了,才笑了笑,问道:“小橘可好?”

    “承蒙纪大人厚爱,小橘很好,谢大人赏赐。”

    纪纲点了点头,笑道:“这都是小事,好好跟着我,什么都会有的,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虽然苏湛恨不得现在就把纪纲置于死地,表面上却只能逢迎。

    纪纲道:“让你去皇长孙亲军的目的,你应该明白吧?”

    苏湛道:“是,事无巨细,下官必定悉数回报。”

    纪纲哈哈大笑:“很好,我喜欢聪明人。怪不得汉王也成天说起你,你真是挺机灵。”

    既然提到了汉王,苏湛也已经好久没去汉王府了,只好顺着问道:“汉王可好?”

    纪纲点点头:“还好,休养生息。”苏湛明白,纪纲的意思是现在汉王被皇上打压了一下,最近不敢太张狂了,但是苏湛也明白,以汉王朱高煦的性格,他根本安稳不了多久,此时也只是一笑。

    纪纲却继续说道:“对了,你认识一个人,叫做赵有才?”

    苏湛猛然一惊!

    不觉间,冷汗已经在后背上浮了一层,难道纪纲已经知道了自己曾经暗中帮助解缙之子解祯亮的事?难道他已经误会自己是太子dang的人?

    但是纪纲面色很是冷静,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只是静待苏湛的回答。

    苏湛此时只好如实道:“以前……去花船的时候遇见过……”

    纪纲看出苏湛的脸色有异,哈哈笑道:“不必觉得有何惭愧,男人哪有不找女人的?我知道你的爱好,才把小橘给你的,你不要觉得难堪。”

    苏湛还是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却听到纪纲继续道:“刚才去汉王府,碰见了那个赵有才,他提起你来,说是在京城第一花魁那遇见你了。这不,汉王已经去看看那让你把他揍了一顿的那花魁长什么样了!”

    什么?朱高煦去找秦媚儿了?

    苏湛差点没站住,这一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一秦媚儿不小心说了什么,那自己真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了……这心下一想,就如芒在背,恨不得急忙奔去阻止汉王朱高煦。

    恰好纪纲这时又打了个哈欠,说:“那个仙丹,也差不多该催催了,你去吧。”

    苏湛如蒙大赦,赶紧出了门,牵了匹马就急急忙忙纵马到了秦淮河畔。

    上了秦媚儿的花船,因为还是上午的缘故,里面的客人很少,苏湛环顾了一周,也没找到汉王朱高煦,正迷茫不已,老鸨却已经迎了上来,看到她一身官府的装束,急忙恭敬道:“官爷……”见了苏湛转过脸,却又迷惑道:“贾公子?”

    苏湛暗想,这老鸨记忆力还真是好,这么久没来还能这么清楚地记着长相,真是在风月场混长了,很不简单。

    苏湛直接问道:“秦媚儿可在?”

    那老鸨皱了皱眉:“刚才老奴就想问,秦媚儿不是被接到你府上了吗?”

    苏湛一听这话,只觉得胃口一阵阵地抽痛,压了压惊,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苏湛略一沉思,这秦媚儿,定是被汉王朱高煦接走了,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这汉王应该不会把秦媚儿直接带回汉王府,这偌大的京城,把她带到了哪去,可怎么去找!

    那老鸨看到苏湛复杂的脸色,也觉得事情不妙,此时也颤声道:“出什么事了吗?”

    苏湛顾不得和老鸨解释,转身下了花船,此时小风一吹,才觉得后背冰凉,难道这一次,真会载在此处?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苏湛暗叹,能不能信任秦媚儿一次,赌上一把,她不会说出什么。但是苏湛转念一想,这朱高煦,也不知道会对秦媚儿做出什么,虽说秦媚儿是风尘女子,但是和她接触时也发现,她心中还是自诩清高,如果惨遭汉王欺凌,以汉王的地位,又不可能给她什么名分,那么她在这风月场的地位,也彻底毁了,此后京城,恐怕只能是,花魁依旧在,不见秦媚儿……

    想到这里,苏湛却又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秦媚儿帮过自己,这回,回报的时候到了!

第六十五章 江山美人

    可是苏湛抬眼望去,秦淮河岸,这么多小楼,家家声色犬马,户户都可作为汉王一行容身的场所,这可从何找起!

    心有余而力不足,苏湛终于知道什么叫望洋兴叹的滋味,心中百感交集,只能一家一家找寻起来。

    找到第三家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的声音道:“贾公子!”

    苏湛顺声回头望去,却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清瘦男子,却又叫不出名来。

    那男子见苏湛看他,很是欣喜,道:“还真是你啊,贾公子。”

    苏湛心急火燎,此时懒得和他纠缠,只是冷冷道:“你是?”

    “哈哈,贾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张尧,是李山碧的朋友。”

    这下苏湛才恍然大悟,为何看这人会这么眼熟,都是那时在花船上见到的李山碧的一伙花花公子,这时也略略行了一礼。看来这些人还真是闲的没事就在风尘场所待着,一群酒肉朋友。

    那张尧却似乎看不出苏湛着急似的,接着说道:“哎,那秦媚儿啊……”

    本来苏湛都打算要告辞,但是听到秦媚儿的名字却又停了下来,问道:“你见到她了?”

    “哎,别说了,上次你大展英姿之后,秦媚儿愣是一个月没有露面,贾公子手段真是高明,叫秦媚儿倾心如斯。”

    苏湛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魅力,居然能把秦媚儿迷成这个样子。

    “我说贾公子身手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在官府当差。”那张尧见到苏湛身上的着装,倒也不打怵,不卑不亢道。

    苏湛见张尧根本不像是见过秦媚儿的样子,客气道:“张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这张尧却似乎不想住口,道:“不知贾公子是否知道,上次你胖揍的那赵有才已经进了汉王府了,做了汉王殿下的门生。”

    苏湛心里冷笑一声,我不仅知道这个,而且我还知道,要不是我,端午的时候他早就没命了。

    张尧接着道:“现在他真是比以前还要张狂,刚才见了我,居然装作不认识,其实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什么?”苏湛一把揪住张尧的衣领,“你刚才见到赵有才了?”

    张尧被苏湛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道:“是……是啊。”

    “他上哪了?”

    “在西边那福盛酒楼门口……”

    苏湛一把甩开张尧,策马向着福盛酒楼而去,到了门口,就见到许多侍卫把酒楼团团围了起来,这架势,一看就是有大人物在里面。

    苏湛下了马,要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那侍卫膀大腰圆,却不认识苏湛,道:“汉王包场,闲人闪开!”

    苏湛冷笑一声,道:“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苏湛求见。”

    那侍卫却道:“汉王交代了,任何人不准进去!”

    苏湛歪了歪脑袋,嘴角一扯,道:“你有几条命,敢拦我?”

    那侍卫一听,也是一愣,这人居然连汉王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是什么来头!

    苏湛摸出腰牌,在那侍卫眼前一亮,喝道:“还不让开!”

    那侍卫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更是不敢放苏湛进去,这一看腰牌,更是剑拔弩张,就要一战!

    苏湛见自己亮出了腰牌反而起了反作用,自己也是一惊。

    再收回手一瞧,我靠,居然拿错了,刚才亮的是皇太孙的亲军百户的腰牌,怪不得这侍卫更加警戒,以为是死对头派人来了,当然更不敢放进去!

    苏湛满头黑线,只好又取出锦衣卫的腰牌,亮了亮。

    那侍卫却愣住了,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是怎么回事?怎么是皇上的亲军的同时,还是皇长孙的亲军。

    侍卫拿不定主意,和旁边的侍卫耳语了一番,对苏湛道:“大人请等等,我进去问问。”

    苏湛耐着性子等了片刻,那侍卫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恭敬道:“汉王请大人进去!”

    苏湛早就亟不可待了,赶紧进了门,进门的一刻,又有点后悔,如果秦媚儿已经说起了她自己帮助胡菲菲和解祯亮的事,说不定汉王就想把她弄死了,而她又急急火火地自投罗网,真是嫌死得慢了。

    进了门,汉王正在喝酒吃菜,秦媚儿在酒楼的台子上跳舞,汉王真是排场,偌大的酒楼只有他自己一人坐着,包括赵有才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在墙边上站着。

    自从汉王被改封青州之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这时见了苏湛来了,也不再像之前春风得意的样子,只是淡淡道:“找我有事么?”

    苏湛见汉王态度这么冷淡,心里又凉了几分,恭敬请了安,才道:“在下公务偶然路过此地,见如此阵势,知道京城里,除了咱汉王殿下,别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排场,于是进来和汉王殿下请个安罢了。”

    朱高煦似乎有点不相信,挑眉道:“这么巧么?”仰头又饮尽一杯,指了指台上正轻歌曼舞的秦媚儿道:“你认识她吧?”

    苏湛恭敬道:“京城花魁,略有耳闻。”

    “我听赵胖子说了,花魁秦媚儿很漂亮,却很中意你,”汉王懒懒道,“今日一看,果然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是我要是想要的东西,苏湛,你还敢和我争吗?”

    苏湛一愣,只能赶紧回道:“不敢不敢。”

    苏湛感到冷汗淋淋,一段时间未见,这朱高煦对她的态度全然不似之前那般亲切,在她面前也开始摆起了皇室的架子,确实出乎她的所料,这下子,情势反而更严峻了。到如今,都不知道秦媚儿到底有没有提起之前帮自己的事,苏湛也不敢多言,怕露了马脚。

    汉王又呷了一口酒,目光阴沉,叹道:“你觉得我是否可笑?”

    苏湛赶紧躬身,道:“汉王英明神武,下官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朱高煦兀自笑了两声,目光向着那台上的曼妙身姿望去,却空洞地像是望着很遥远的地方,缓缓道:“以前,舅父魏国公就曾说我,为人凶悍,将来必为朝廷大患,要严加管束,从而将我困在京师!待到父皇得了天下,却又要将我逐出京师!我何罪?我何罪!”

    苏湛无言以对,这朝中夺嫡之争,有胜者,也必有败者。皇上朱棣何等聪明,既然许了太子朱高炽将来天下,又怎么会容你在京城兴风作浪?

第六十六章 心甘情愿

    朱高煦似乎并没有期待苏湛的回答,待台上的秦媚儿一曲舞罢,盈盈福身,他也含笑鼓起掌来,勾了勾手,示意秦媚儿下来。

    秦媚儿看起来比苏湛上次见面时更加清瘦了一些,纤腰似只堪盈盈一握,行步间,千娇百媚,很是动人。

    到了朱高煦面前,又是一礼,娇声道:“汉王殿下,苏大人。”

    苏湛点了点头,与那秦媚儿的目光一相逢,又转瞬移了开去。

    朱高煦让秦媚儿坐在自己身侧,也叫苏湛坐下,轻轻捏了捏秦媚儿的脸蛋,对苏湛道:“当时听赵胖子说的时候,还道是你与秦姑娘多么相熟,方才细细问了秦姑娘,才知道你们俩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也算不上多么相熟。”

    苏湛心中一颤,秦媚儿竟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感激地看了一眼秦媚儿,秦媚儿却没有接她的目光,只是若无其事地因为朱高煦的话点了点头。

    苏湛苦笑一声,道:“王爷今天好兴致,来找秦姑娘听曲。”

    朱高煦凑到秦媚儿耳畔嗅了嗅,自语道:“真香。”才转过头来对苏湛道:“花魁不愧为花魁,细皮嫩肉的看得本王眼馋,真想把她一口吞了。”

    苏湛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说汉王想给秦媚儿赎身也就罢了,但是他摆明了只是戏玩的态度,秦媚儿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毫无反抗之意,只是如一潭死水似的,静静坐着。

    但是苏湛还是不死心地抱着一线希望低声道:“王爷想给她赎身么?”

    朱高煦瞥了一眼苏湛,附耳过去道:“本王只不过是图个新鲜,一会就在这把她给办了!”

    苏湛心中忿然,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在一旁的秦媚儿静坐如兰,似乎并不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和苏湛说完悄悄话,朱高煦揉了揉肚子,道:“本王得出恭,苏湛,你先喝着,我一会回来。”

    待朱高煦走远了,苏湛又回头看了看赵有才一等人和自己的距离,确认自己的话不会有别人听到了,才低声对秦媚儿说:“你想从了汉王吗?”

    秦媚儿眼眸低垂,道:“媚儿如一叶浮萍,哪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

    苏湛道:“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说不定,过了春宵一刻,就如弃草芥,你也愿意?”

    秦媚儿这才轻轻抬起眼睛来,看着苏湛,眼中含着轻雾,道:“媚儿本来就是草芥命,还有什么人能够依托?谁会怜惜媚儿?”话音中,隐隐轻颤,听得苏湛心中不忍。但是此刻,也没有功夫和她伤春悲秋,只是正色道:“如果你跟了我,我不会碰你,不能给你名分,待到合适时候,给你另寻个好人家嫁了,再无众星捧月,不过是平淡一生,你可愿意?”

    秦媚儿猛然听到苏湛的话,几句话间大喜大悲,心中百转千折,点点头,却只说了两个字:“愿意!”

    两个字脆亮有声,她早已厌倦了灯红酒绿,但是却无根可依,本来自己也攒了些银两,想要自己赎身,然后浪迹天涯。没想到还未及成行,这次就遇到汉王却想要霸占她的身。本是风尘中女子,她纵使有千万不愿,又怎能得罪汉王?可是,谁能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苏大人突然出现,能为她赎身,会护着她,虽说她早就知道苏大人对自己并无私情,但是此时此刻,就如同冬雪中的暖炉,让她的心都滚烫了起来。

    只是,苏大人能够从汉王手里把自己再夺出去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秦媚儿又道:“只是王爷……”面上担忧之色毕现。

    苏湛淡淡笑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下去,道:“只要你愿意就成,放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湛的这一句话就让秦媚儿安定了下来,本来内心已无希望,就无所畏惧,现在燃起了希望,却开始了胆怯,只是苏湛的在场,让这种胆怯可以有个躲避的地方,焦灼着又期冀着,也许新的人生要开始了。

    苏湛同秦媚儿勾了勾唇角,轻轻拍了怕她的素手,眸子中的精光如夜色中的流星,一闪而过,又炫目耀眼。

    汉王从厕所回来,便秘的表情一扫而空,似乎心情转好了些,又与苏湛畅饮了几杯。

    “本王听说苏大人即将身兼数职,恐怕来与本王饮酒作乐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朱高煦似有深意地笑了笑,举杯道。

    苏湛接着他的眼神,深深回望了一眼,道:“托汉王殿下洪福。”

    朱高煦笑道:“莫道本王狂妄,想当年白沟河一战,父皇眼看就要被瞿能生擒,千钧一发之际,本王率数千精骑赶到,斩杀瞿能父子。本王驰骋沙场打天下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苏湛一凛,知道朱高煦口中的他指的是他的哥哥,当今太子朱高炽,此时却不敢妄言,只是饮酒。

    朱高煦接着说道:“说世子仁孝,天下归心的那个人呢?还不是化为一缕青烟?谁敢与我作对?”

    当年,在朱棣立太子的时候,解缙曾进言皇上,说朱高炽世子仁孝,天下归心,并且因为朱棣很喜欢皇太孙朱瞻基的关系,太子朱高炽的地位才定下了。在朱高煦已经被皇上朱棣列外黑名单的时刻,他说话还是如此放肆不羁、大逆不道,苏湛在心底冷笑,大哥,没听说过装B遭雷劈啊,你这就如同秋后的蚂蚱了……

    朱高煦顾影自怜了半天,才挤眉弄眼地示意苏湛,意思是他这个电灯泡是不是该离开了,好让他和花魁娘子一亲香泽。

    苏湛当然会意汉王的意思,此时恭敬站起,施了个礼,道:“那么下官,这就告辞了。”

    汉王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秦媚儿却在身畔一惊,难道苏大人就这么走了,抛自己于不顾了吗?那么刚才的许诺又算什么?此时一双媚眼圆瞪,望着起身告辞的苏湛,樱桃小嘴微张:“苏大人,你……你要走吗?”讶异的神色溢于言表。

    苏湛邪魅一笑,佯装微怒,冲着秦媚儿喝道:“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此言一出,刚喝了口酒的汉王朱高煦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苏湛,你搞什么!公然抢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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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恭祝各位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第六十七章 美人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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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煦脸色瞬间由艳阳高照变成了阴云密布,冷声道:“苏湛,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媚儿跟你去哪?”

    苏湛佯装大惊失色,战栗道:“啊?如此重要之事下官竟然忘了禀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朱高煦迷惑:“什么事?”

    苏湛神神秘秘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朱高煦满脸愠色,还是跟着苏湛向旁边走了几步,道:“有什么事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这里根本没别人。”

    苏湛恭敬道:“方才进门时候,下官说是公务偶然路过此地,见此排场,知道王爷在此,于是进来和王爷请安,其实只是掩饰。”

    朱高煦道:“我早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苏湛道:“其实下官是奉纪大人命令去取仙丹,只是因为今天刚刚接到命令,要去皇长孙亲军卫,于是就去点了个卯,却没想到叫我知道了他的诡计。”

    朱高煦知道苏湛说的他指的是朱瞻基,脸色也是一变,道:“有话快说!”

    “王爷莫急,不过是他等小人想借机落井下石,上次,不过因为王爷和亲军在城里跑跑马,教训那个妓女的事情,他们就借机在端午作乱了一把,这次,他们想抓住更确凿的把柄!”

    朱高煦脸色大变,低声道:“谁?这个秦媚儿是太子的人?”话说完,又觉得不可能,环视了一下四周,仿佛暗处全暗藏了太子的眼睛似的。

    苏湛见朱高煦已经上钩,心中暗笑,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面色冷冷道:“王爷不必担心,王爷门口有亲兵把守,他们手下那些小喽啰根本无法进来的。”

    朱高煦这才反应过来,想想也是,差点被苏湛咋呼住了,定了定神,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戏耍本王吗?要把秦媚儿带走又是什么意思?”

    苏湛恭敬沉声道:“下官认为,纵然王爷英明神武,但是人多嘴杂、眼线密布,在此时刻,王爷应该谨小慎微,不应为了一个有病的女子而功亏一篑,反而中了他人奸计。”

    朱高煦冷笑一声,道:“谨小慎微?苏湛,你当你是什么人?居然教训起我来了!”正要发怒,却突然回味过来,又惑道:“什么叫有病的女子?秦媚儿有病?”

    苏湛肃然点了点头。

    “什么病?”

    苏湛挤眉弄眼,吞吞吐吐:“不好说……”

    “啊?”朱高煦像是着了虱子,浑身难受起来,使劲拍了怕身上的衣服,仿佛这样拍打一下能去除什么脏物似的。

    “你怎么不早说!”朱高煦破口大骂苏湛。

    苏湛一脸委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方才王爷离开片刻,下官才看到秦媚儿手上有片片红疙瘩,王爷也知道,下官爱逛这些风月场,对这些毛病还是知晓一二,见了这,我当然要带她离去,以免污染王爷晦气!”

    朱高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疾步走回到秦媚儿身旁,抓起她的胳膊来,往那手背上一瞧,果然片片红疙瘩,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异常!吓得他赶紧撒了手,还往自己衣服上抹了抹手,破口骂道:“贱货!想残害本王!看我不杀了你!”

    秦媚儿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她也正奇怪,自己的手背上怎么突然起了一片红疙瘩,一点征兆都没有,却又红又痒。

    苏湛见朱高煦怒发冲冠,真怕他一时冲的杀了秦媚儿,此时也跪地道:“王爷息怒,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

    朱高煦气得压根痒痒,照苏湛的说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着朱瞻基亲兵卫队的监视,就等着抓他的把柄呢,前尘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前,只觉得胸闷气短,双手握拳,嘴里呀呀叫嚣着,活像个魔鬼附体。

    苏湛赶紧安慰道:“王爷,下官看这秦媚儿也不知道自个儿有病了,这病是初期,只是浮于表体,就算是江湖郎中都不一定能看得出,要不是下官混迹多年,看多了这等毛病,恐怕发现还得许久时日。”

    其实朱高煦的怒火的源头还是在朱棣和朱高炽,根本也不关这秦媚儿什么事,他家中自有美眷,不过是出来撒撒风,他心中最想要的是江山,有了江山,天下的美人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悉数纳入囊中便是,美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江山来得重要。这回,他也冷静了下来,纪纲已经提醒自己要低调一阵子,可是自己还是不听劝解出来拈花惹草,这些风流韵事,要是真落在朱瞻基那小子耳里,又不知会在父皇朱棣那里惹出什么事端。

    苏湛见朱高煦脸色阴晴不定,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知道他在权衡利弊,已经有了主张,只是当下面子下不来台阶罢了,便道:“王爷威震天下,自然引天下女子臣服,这秦媚儿刚才就已被王爷的英姿迷得分不清南北,下官要带走她,是想去给她诊病,等她病好了,再来服侍王爷。”

    朱高煦像吃了个虫子,表情扭曲,道:“罢了,带走带走。”

    苏湛得令,又恭维安抚了朱高煦两句,带着秦媚儿悄声离去。

    而朱高煦,坐在偌大的酒楼里,四遭针落有声,心底却仓皇不堪!他自嘲地笑了笑,堂堂一个王爷,竟落到如此下场,其实秦媚儿在他眼前蹦来蹦去,他哪里看得进去?他的心底,一直只想的是他自己,江山如画,自己如何才能揽进怀中。

    他又仰头,尽饮一杯,猛然一挥手,把手中的青花瓷杯摔了出去,“啪”的一声,碎片四溅!

    跟着苏湛出了门的秦媚儿满脸劫后余惊的神色,苏湛轻轻上了马,也伸手拉秦媚儿上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策马而去。

    一路上,风声呼呼地在秦媚儿耳畔呼啸而过,她悄悄抬头,看了看一脸肃然的苏大人,心中像有个拨浪鼓在晃来晃去。

    行了片刻,才道:“媚儿也不知手上是怎么回事……”

    苏湛一笑,心道,女人无论何等聪明,陷入情网里智商就要急剧下降。此时也叹了一声,道:“我知道。”

    “你……苏大人,你知道?”

    “嗯,我捣的鬼,我能不知道吗?”苏湛笑了笑,“我之前拍了拍你的手,给你下毒啦!”

第六十八章 义结金兰

    原来,在朱高煦出恭的时候,苏湛和秦媚儿说完话,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的时候,已经在她的手背上撒了一种化学中间体,这种中间体也是在那个箱子里的,是现代的苏巧丽做的论文课题其中一种,这化学品本身没什么稀奇,只是在实验过程中苏巧丽实验室的人发现,这中间体能很快引起人体的过敏反应,不小心碰到皮肤上就会起疙瘩。苏湛在箱子里发现这个中间体也在里面的时候,放在身上以防有用,这回就用上了。

    苏湛见秦媚儿一脸惊愕,笑着给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竟也有红疙瘩!

    “没事,过会到家了用热水洗洗就OK了,这化合物遇热分解。”苏湛笑道。

    “欧什么?化什么?大人,你说话媚儿怎么都听不懂……”

    “呃……那是家乡话……我是说回家用热水洗洗就好了,别担心。”

    秦媚儿心生感动,想不到苏大人对自己,居然这等温柔呵护。此时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苏湛,突然觉得他的柔情似水,倒不像个男子,像是姐妹一般,细腻温暖。

    两人到了苏湛的住处,苏湛拉着秦媚儿下了马,还没进门,就听到门廊响动,小橘小跑着迎了过来,声音中充满欢喜:“苏大人你可回来啦!小橘我……”

    话还没说完,小橘猛然看到苏湛旁边还站着个大美女,这美女别有一番气质韵味,比起自己来更是国色天香,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苏湛在心里大喊,我真要疯了!我都快变态啦!表面上却平静介绍道:“咳咳,这是秦媚儿,这是小橘。”

    给她们互相介绍了彼此,苏湛恨不得离家出走,这是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啊,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这不仅可以唱戏了,都可以拍成连续剧了!

    小橘醋溜溜道:“哦,是秦姐姐啊,小橘有礼了。”

    秦媚儿也轻轻行了个礼,跟着苏湛进了门。小橘在身后撅着嘴,小嘴撅得都可以吊油瓶了。

    苏湛觉得男人也挺不容易,这么多女人怎么保持平衡,也是个学问,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又想起夏煜的提醒:“那你得拿出爱美人的样子来,否则,恐怕算不上风流,纪大人会觉得你不是个美人可以收买的人,那么就会更加提防你,恐怕到时候在你身边安插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这一想起,心中又不安起来。其实本来从汉王朱高煦那里救下秦媚儿,也是险中求胜,如若汉王对自己不是那么百分之百的信任,哪怕有一丝怀疑,那么自己的谎言就会被戳破。好歹汉王吸毒吸得脑子反应也迟钝了,而且化合物的起效作用又是那么明显,才叫自己的谎话给骗得团团转。

    “小橘,给接来盆热水,我得洗洗。”苏湛吩咐道。

    “是,小橘来伺候爷吧。”

    苏湛摆摆手:“不用了,媚儿在这就行。”

    小橘气得脸都青了,甩了甩手,出去了,过了会儿,打了盆热水放在屋里,又气呼呼地出去了。

    苏湛笑了笑,关上了门,拉着秦媚儿过来,把她的手放在水里搓了搓揉了揉,慢慢地,秦媚儿真觉得手背上不疼也不痒了,很是神奇。

    苏湛自个也收拾了一下,把手心残余的化学品洗掉了,这化学品只需一点便能起作用,表面根本看不出来。

    收拾完了,再转头看那秦媚儿,却见她脸色绯红,满是娇羞。

    苏湛清了清嗓子,肃然道:“秦媚儿,苏湛问你一事。”

    见苏湛这么严肃,秦媚儿也有些愣了,道:“苏大人请讲。”

    “为什么汉王问你我们的相识,你没有全盘托出,我们当时来来往往,时间良久,也算不得是不熟悉吧?”

    秦媚儿笑道:“苏大人,媚儿走江湖这么多年,怎么会这点眼力都没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媚儿自会知道。而且,苏大人在媚儿心中的地位,又怎是他人能够想比?”言语间,媚笑声声,转瞬的工夫,秦媚儿又变成了那个八面玲珑、冰雪聪明的她。

    苏湛走上前一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秦媚儿没有后退,沉沉道:“很重要的地位。”

    猝不及防,苏湛一把将秦媚儿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刹那!

    秦媚儿面色一变!

    苏湛把秦媚儿轻轻放开,黯然道:“你明白了?”

    方才的片刻间,被苏湛揽进怀里的一瞬间,秦媚儿的心跳得几欲蹦出,可是,那么紧的怀抱,秦媚儿感到了异样!一个女人的敏感感受,让她明白,这不是一个男人的胸膛,而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当苏湛一句“你明白了?”轻轻说出来,秦媚儿这才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面前的苏湛,隐藏这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在刚才,她把秘密用身体告诉了自己……

    “你是……”秦媚儿还是无法从震惊中稳定下来,后面的“女人”两个字竟不敢说出口。

    苏湛点点头,道:“是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秦媚儿喃喃道。虽然她能感到苏湛的温柔,但是锦衣卫怎么会有女人的存在,而她为什么又要把这个身份告诉自己!

    苏湛低声道:“普天之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两个,就是在这个屋子里的你我!”

    “为什么……?”太多的不理解,让秦媚儿无法平静。

    苏湛摇摇头,心道,我自己也不甚了了,只知道这个身体历经沙场,为了报恩来到了锦衣卫,当然,恩人是谁因为记忆的消失也找不到了,好歹有个靠山,就是朝里的王彦。莫名其妙地卷入夺嫡之争,要不是自己的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早就嗝屁了。

    此时此刻,面对秦媚儿,苏湛凛然道:“我相信你,我需要你,你愿意帮我吗?我给你的承诺,我会兑现!”

    几句话,让秦媚儿释然,本来以为苏湛不过是对自己无情,才说的不会碰她,另外给她找个好人家,原来竟是如此。这么天大的秘密居然让自己知道,可见苏湛对自己的情谊也是姐妹情深、情真意切!

    秦媚儿笑了,如同天边云卷云舒一般恬静淡然,轻轻道:“我愿意。”

第六十九章 八月十五

    苏湛听到秦媚儿的话,舒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多少次赌上自己的命了,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任何一次,她都没有赌输的资格,一旦输了,什么都完了。

    秦媚儿没问帮什么,也再没究根问底地问愿意,也正是说明了她对苏湛的信任和情谊。茫茫人海,两人这么互相信任,将性命托付,这是何等畅快之事!

    苏湛哈哈笑道:“好,我的好媚儿!”然后取过桌上的纸,歪歪扭扭写道:“义结金兰,可愿意?”

    秦媚儿见苏湛不敢说话,反而无声写字,也明白了几分,点了点头。

    苏湛又写道:“以后我再找机会和你细说。”然后把纸烧了,粉碎成灰烬。

    秦媚儿皱了皱眉,指了指屋外。

    苏湛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片刻,苏湛道:“你这回不回去了,估计你的妈妈要哭死了。”这花魁一走,那老鸨真是要哭天抢地了。

    秦媚儿叹道:“其实有哪个姑娘愿意混在青楼,还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妈妈从小把我养大,也不容易。”

    苏湛道:“你放心,我会给她些银两做补偿。”

    秦媚儿道:“多谢苏大人。”

    两人说说笑笑,秦媚儿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尘埃落定,已经多久没有这种安稳的感觉了,那些充满情欲的嬉闹和玩笑,现在都离自己远去,只有安稳的生活,真好。

    而屋外的小橘,正在自己的房里转来转去,本来以为给苏湛写了封情书,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在明晚会和苏湛卿卿我我,却没想到,八月十五还没到,家里却又多了个女人。

    小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咬了咬嘴唇,看来不出绝招不行了……

    经历了一天的折腾,第二天中秋节去锦衣卫里的苏湛显得精神不振,跟着同僚一起又到晚上宫里拜月的地点巡视了一番,就回到了卫所四爪朝天地躺在高背椅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门口的流光就被一个身影遮住,夏煜拿了个月饼在苏湛的眼前晃了晃,被苏湛一把夺了过来,笑道:“谢了。”

    夏煜唇角一勾:“你哪有工夫休息,皇长孙亲军那边你去了吗?”

    “啊?”苏湛满脸不情愿。不是吧?大哥,我刚巡逻回来啊!这八月十五的,在现代的时候都放假了,我还要干这么多工作,也没个加班费的!

    夏煜轻声道:“去点个卯吧,要不然一直不去,那边的千户恐怕也不待见你了。”

    苏湛不情愿地起身,强行抖擞了一下精神,趁着中午头还没到,赶紧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皇长孙亲军卫所,和看门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展示了腰牌,那侍卫就把她带到了要报到的千户所。

    到了那门口,却不让她进去,道她说:“皇长孙殿下在里面训话,你在这稍等。”

    苏湛撇了撇嘴,在门口罚了一会站,那个侍卫却又从里面出来了,和苏湛说:“皇长孙殿下请你进去。”

    苏湛进了屋,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有几分昏暗,正厅中央端坐着一脸清冷的朱瞻基,旁边几个人都在旁侧肃然站着,有的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之前也许在朝里都见过,但是苏湛叫不上名字。

    苏湛行了礼,才觉得屋中气氛有些诡异,几个站着的亲兵都是一脸憋屈,似乎刚刚挨了骂,苏湛小心翼翼也跟着立在旁侧,静观其变。

    朱瞻基似乎也不理睬新进来的苏湛,只让她站在旁侧,对身边最近的一个侍卫说:“难道我说的话已经不用管了吗?说了不要去招惹她,怎么回事!”

    那侍卫低声道:“可是太子殿下……”

    朱瞻基喝道:“好,张野,你学会拿父王来压我了,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叫张野的青年侍卫一脸委屈,此时也想不出话语来应对,憋得脸色发青。

    虽然苏湛不明所以,但是当着朱瞻基的面也没法打听,正心急火燎,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卫却突然一下咚地一声跪在朱瞻基面前,叩首道:“长孙殿下,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是下官让他们去办的,要法办,就惩治下官吧!”

    朱瞻基冷笑一声:“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欺我至此!”一句话说完,手一挥,“啪”地拍了一下椅子。

    此言一出,屋里呼啦啦跪地一片,连声道赎罪。虽然苏湛完全不知是什么情况,也只能跟着大部队跪下了。

    见此情形,朱瞻基一只手轻轻抵住额头,嘴角紧紧抿着,静默了片刻,叹道:“都起来吧。”

    一干人等才都起了身,却都还是低着头。

    朱瞻基似乎不想再提刚才令他恼怒的话题,指着苏湛道:“你过来。”

    待苏湛到了自己身前,朱瞻基对着旁边叫张野的人道:“张千户,这位苏百户就是从锦衣卫调拨过来的,今后跟着你了。”

    张野对着苏湛略略点了点头,苏湛见那张野,面相和善,四方大耳,却像个好人,此时也是一笑。

    朱瞻基似乎心情很差,吩咐完张野后,对苏湛又道:“跟我出来。”说着,起身往门外去了,后面的人都鞠躬送行。

    朱瞻基领着苏湛出了卫所,后面也自动跟上了侍卫、太监,其中有个老太监正是苏湛第一次见朱瞻基时候在他身边的那个老伯,此时那老太监见了苏湛,却像是不认识似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跟着朱瞻基又走了一会,朱瞻基才挥了挥手,让侍卫太监在一边等着,自己和苏湛往花园深处走了走,才道:“真是气死我了。”

    苏湛没想到朱瞻基找她来居然是抱怨的,此时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朱瞻基倒真是把苏湛当成了哥们,此时也不摆架子,道:“我那帮侍卫真是一群蠢货!”

    苏湛没有应声,只等朱瞻基倾诉,朱瞻基却道:“唉,不说了。”

    被吊起了胃口,朱瞻基却不说了,苏湛当然不乐意了,此时道:“殿下不妨和下官说说,说不定下官能帮着纾解一二。”其实心里想的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快说出来,让爷高兴高兴!

第七十章 青梅竹马

    (感谢我不是召唤,樱桃微微酸的打赏!鬼猫娃拜谢!!)--**--**--朱瞻基又叹了口气,才道:“你知道我母妃几年前领回了一个小姑娘吧?名叫孙芷薇。”

    其实苏湛对于朱高炽的家庭所知寥寥,虽然之前例行公事地被同僚强行灌输了一些皇室的八卦消息,但是对于这个孙芷薇,也只不过是知道其一个名字而已,至今都没有见过正脸。

    朱瞻基的母亲张太子妃有三儿一女,分别是朱瞻基、朱瞻墉、朱瞻墡、嘉兴公主,这几个孩子中,与苏湛相熟的也就是朱瞻基了,其他几个孩子都是十岁左右,比朱瞻基还要小好多,更让苏湛觉得是小屁孩,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这次,朱瞻基突然提起他府上的另外一个女孩,其实可以算得上朱瞻基的绯闻女友。张太子妃的母亲仝淑人是朱棣的亲家,经常可以出入宫闱,与皇族的女人们喝茶聊天。她们经常唠的话题无非是民间某户人家的女儿端庄标志,十分适合某位皇子王孙。在永城县,主簿孙愚有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儿是世人皆知。仝淑人曾在孙府的一次女眷应酬中见过这位漂亮姑娘,她是很乐意孙愚之女成为自己的外孙媳妇的。

    这个孙愚之女就是朱瞻基所说的孙芷薇。永乐八年,朱棣觉得是时候为长孙朱瞻基物色配偶了,于是他问问儿媳妇也就是朱瞻基他妈张太子妃是何意见。而张太子妃因为常听母亲说老家有个孙贤女,于是就向朱棣推荐了孙愚之女,朱棣听完便一口答应下来,让孙芷薇进宫,由张太子妃调教。

    如今已经永乐十三年,当年十岁的孙芷薇已经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正是少女花季的光景。但是这么些时日已经过去,孙芷薇还没有被立为皇太孙妃,据说原因是张太子妃对她并不是十分满意,曾说过:“女儿养在深闺,别人怎知贤否呢。”小道消息透露,这个孙芷薇心机很重,爱玩弄手段,张太子妃认为她不够善良淳厚,没有资格作为长孙正室。

    无论别人的感受如何,毕竟这孙芷薇是朱瞻基他母亲给儿子预定的媳妇,可是八卦消息称,就朱瞻基本身而言,也不喜欢这个孙芷薇。两人青梅竹马,按理说应该发生些故事,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此刻,苏湛听到朱瞻基的问话,脑海中把他的家庭关系细细捋了一遍,才道:“窈窕淑女,下官略有耳闻。”

    朱瞻基冷哼一声:“窈窕淑女?我看她是狼子野心!前些日子居然恬不知耻地问我什么时候立她?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苏湛心想,也是,这姑娘在太子府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皇长孙的童养媳,年龄也大了,想必也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了,这么问问朱瞻基,也是情理之中,想必她自己已经觉得顺理成章地要成为太子的儿媳妇了。

    苏湛笑笑,道:“孙姑娘自然是心系殿下,想探知殿下心意。”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她不懂我的心意也就罢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懂。就好像你我之间的话题,她从来不可能和我谈论一般!这也便罢了,本来女流之辈,我也不指望她什么,但是她居然开始用我的亲军,她是不是疯了!”

    苏湛暗道,都有风闻说孙芷薇精明异常,怎么会不懂天下大事,只是恪守妇道,故意不参政罢了。女流之辈天下豪杰也多了去了,但是这时候苏湛也懒得和他争辩,只静静聆听他的抱怨。

    见苏湛没有说话,朱瞻基接着道:“待你上任了便知道了,我的亲军,今天陪她游园,明天陪她打球。我这是亲军啊,我这难道是供她戏耍的戏子吗?”

    苏湛暗暗偷笑,表面却只能憋着笑,道:“孙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殿下提醒她注意便是。”

    “呵,说得轻巧,我的话她根本不放在耳朵里!还真以为自己是我什么人了!”

    苏湛深深叹了口气,朱瞻基说得越多,越觉得他只是在和孙姑娘斗气,而他自己心底,是为孙芷薇留了很大一个位置的。这样想着,竟觉得有几分失落。

    见苏湛发怔,朱瞻基有些赧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他说这些话,于是尴尬地咳了两声,道:“苏湛,抱歉,我一时气急,和你说这些没有用的言语,你别介意。因为我拿你当朋友,才……”

    “长孙殿下,”苏湛亦柔亦刚的眸子缓缓抬起,直视进朱瞻基的眼底,“你喜欢她吗?”

    “什么?”朱瞻基脸上的赧意更重了,白玉般的脸颊上飘上了一丝晚霞。

    苏湛一字一顿道:“殿下喜欢孙姑娘吗?”

    为什么这么问?朱瞻基茫然地触上苏湛镇静的目光,愣住了。

    苏湛的心里也在打鼓,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住非要抛出这个问题?为什么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敢知道答案?

    寂寥的秋风瞬间妖娆,在静默相视的两人耳畔呼啸而过。

    时光仿若变缓,乃至停滞。

    只有周遭的秋花淡然绽放。

    正在这时,就听到后面太监小声呼喊:“长孙殿下,皇上要诏见殿下!”

    朱瞻基忙不迭地跟着那太监走了,只是匆匆转身间,留给苏湛一个仓皇而冷滞的脸庞。

    苏湛苦笑,自己是不是又太过唐突了,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抛出不恰当的问题,搞得气氛变得诡异而尴尬。自嘲地笑着摇摇头,独自回了皇长孙府前亲军卫。

    和她的顶头上司千户张野落实了一下工作职责,这下当天晚上的宫中的拜月活动,苏湛有的忙了,都是围着皇亲国戚转悠。

    拜月由祭月而来,中国的祭月仪式从周代起就有,祭月时间是在中秋月出时开始祭祀,中秋祭月,关键是向月神示敬,中秋无月甚至下雨,都可以祭月,凡是月光能照射之处,都可以举行,如遇阴天,可以向月亮的方位摆放祭桌。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八月十五的夜里,宫中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一番。向着星空遥遥望去,圆圆的月亮挂于天际,明耀洁白。

    苏湛例行公事,在皇亲国戚的珠光宝气旁边穿梭,并未过分留意,仅仅蓦然回首,便看到孙芷薇盈盈独立,站在流光溢彩的光影里。

第七十一章 拜月初见

    那孙芷薇淡粉色华衣裹身,裙幅如雪,在如练华月华下,纯肌似花,娇美可爱,整个人明**人又青春灵动。

    苏湛正想往前走两步,想再仔细看看那孙芷薇的长相,却远远见着她旁边走近了一个桀骜的身影,正是朱瞻基。向前的步子硬硬地又滞在了脚下。

    朱瞻基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看不出白天的抱怨的情绪,到了那孙芷薇身畔,略略低头,和她言笑,气氛欢愉。

    那孙芷薇嫣然笑着,和朱瞻基也回应着什么话语,朱瞻基也是轻轻点头,似在应允。

    两人在旁人看来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童男玉女,只把苏湛看得愣住了。

    一时间,月圆之夜的冷风轻轻从脸颊掠过,几缕细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苏湛站在暗处,看着不远处那明晃晃的光芒下的莺莺燕燕和珠光宝气,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喧闹嬉笑离得自己好遥远。

    本以为自己和朱瞻基很是熟络,可是在这样欢聚的时刻,看到他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自己竟一点也无法融入。

    原来,自己不过还是个局外人啊!一声沉沉的叹息缓缓落在心底,苏湛微微抿了抿嘴,转开长时间凝望的视线去,不再看他们,这时才发现自己身旁早已站了一个人。

    “夏大人!”苏湛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下官一声?”

    夏煜缓缓收回随着苏湛望去的目光,脸色有几分冷滞,心中憋闷,明明不想问,却又控制不住地明知故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湛坦然道:“没看什么,只是没见过孙姑娘,这次得见了,果然是美人一位,饶是动人。”

    夏煜这才淡淡笑了笑,道:“不过尔尔。”

    “哦?”苏湛忍不住取笑道,“夏大人眼光可真高啊,下官可真想看看夏大人心上人的模样,叫下官也开开眼界。”

    夏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苏湛却不依不饶了,道:“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家姑娘?长什么样?”

    夏煜深深望了一眼苏湛,缓缓低吟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啊。”苏湛淡淡回了一句,却再没多言。心道,真是不管在什么时代,男人心中总有自己的梦中情人,而且这情人的女神情结可真是不可或缺。

    见苏湛兴致索然的神色,夏煜也只好叹了口气,再次缄口不言。两人刚刚静默了片刻,就看到不远处熙熙攘攘,像是出了什么事。

    那边人头攒动,遮挡住了视线,正是刚才孙芷薇站立的方位。两人忙前去查看,拨开几个宫女,见孙芷薇已经面色煞白,眸子微闭,倒在朱瞻基的臂弯里,旁边的地上跪着一个年幼的宫女,一个劲地磕头谢罪。

    朱瞻基揽着孙芷薇,对着那地下跪着的宫女怒道:“既然孙姑娘有恙在身,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还叫你家小姐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出来!这冷风一吹,烧得更厉害了!找太医了么?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苏湛默然看着为了孙芷薇对着那贴身奴婢发狠的朱瞻基,脸上不觉浮上了冷意。

    这孙姑娘在太子府,虽然没有名分,但是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宫里的安排,一样缺不了少不了的,像这种拜月盛典,不是一样有她的参与吗?这么可怜兮兮的,连贴身丫鬟都不管小姐死活,发烧得晕厥却连太医都不找,又怎么可能?

    那伏地的丫鬟道:“长孙殿下,奴婢自然劝过小姐,可是小姐说这拜月大事,怎能因自己的一点小恙而辞请,小姐说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只恐长孙殿下不高兴。”

    这丫鬟说话的工夫,太医已经来到了近前,轻轻试了试在朱瞻基怀中的孙芷薇的脉象,恭敬禀告朱瞻基道:“孙姑娘是受了风寒了,需卧床休养,再吃下几服汤药调理一下便是。”

    孙芷薇此时也微微蹙眉,似乎刚刚幽幽转醒,猛然发觉自己在朱瞻基的怀里,赶紧挣脱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被旁边的宫女扶住,才盈盈欠了个身,道:“惊扰殿下了。”

    朱瞻基脸色看不出悲喜,但是语气却是出奇地温和,道:“既然病了就要好好休息,怕什么我不高兴,我如果不高兴,也是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而不高兴。”

    此言一出,旁边的太监宫女有的憋不住羞红了脸,低头窃笑,朱瞻基却好像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言语而羞愧,吩咐那丫鬟道:“起来吧,赶紧扶小姐回去休息吧。这天凉,恐病加重。”

    孙芷薇晃晃悠悠地行了个礼,就被那奴婢扶了下去,太医也随着去了。

    苏湛心下狐疑,这孙芷薇方才还和朱瞻基相谈甚欢,片刻间就差点偏瘫,也太夸张了吧!这朱瞻基更是夸张,在这众人面前就和这孙姑娘演上了琼瑶戏,也不怕人言可畏,更是极其不靠谱。

    白日里对着孙芷薇苦苦抱怨的朱瞻基,和与孙芷薇笑语嫣然的朱瞻基,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苏湛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纵然心中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些许摸不清来源的失落,苏湛还是和夏煜退下了,苏湛如今连她自己的人生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会有心情插手他人的人生?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苏湛突然间觉得,自从穿越而来,死了一回,自己的心境已经淡然了许多,想起前世种种,竟有许多悔悟,前世的男友将自己抛弃时,何苦挣扎挽留?前世的导师那般不堪,又何苦隐忍不发?

    而如今呢?该作乱要作乱!纪纲这等人间败类,一步步将他推进死亡的深渊,一步步计划将其控制在鼓掌之中,制毒、制解药,杀人、救人,如此轻而易举地玩弄人命,是曾经的苏巧丽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在这八月十五的夜晚,苏湛突然觉得,自己变了。

    无意腥风血雨,无意起纷争。不想找事,事却找己,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拨乱反正了。

第七十二章 拜月祈福

    朱瞻基透过那些影影幢幢,目光还是落在了苏湛的背影上,她消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他的眉头皱了皱,想起白日皇上的召见,自己的心底又覆上一层烦躁的阴霾……

    秋日淡薄的光斜斜照进屋内,一片秋高气爽。朱棣满脸和蔼地把盛着月饼的青翠玉碟往朱瞻基面前推了推,道:“凤阳、苏州、湖广旱灾之时,你的赈灾建议很好。”

    朱瞻基在朱棣面前总是一副意气风发、聪慧可爱的样子:“皇爷爷过奖了,孙儿只是仿效皇爷爷之前的做法。”

    朱棣很是欣慰地点点头,道:“山东、河南、北京顺天州县饥灾,依你看,如何赈灾为好?”

    朱瞻基道:“皇爷爷清浄化民,宽仁驭下。孙儿以为,赈灾之时,饬令地方官豫将被灾分数,及赈恤事宜,先行宣示。此行以免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其次,官府像以往一样,开仓放粮,于民,便矣。然远在数千里之外者,不能为升斗之米到城里来。所以以往的赈灾之法,虽能惠及近民,却不能惠及远民。而殷富之家,将多余的米粮在远于城中的乡下平价售于百姓,远近倒都可以购买。但是,还是有连斗米都买不起的百姓,还是不能够填饱肚子,正所谓能惠次贫,不能惠极贫。”

    “如何才能普惠所有灾民呢?”朱棣似乎已有盘算,却仍然和颜悦色地问道。

    朱瞻基慷慨应对:“大抵救荒无他法,惟上官悉心经画。切实制定赈灾之法,确保到乡镇,到百姓手里,万万杜绝借赈灾自润的官员,杀无赦。”

    朱瞻基和朱棣都深知,官员借赈自润是赈灾中最大的痼疾。因国力强盛,朝廷用来赈灾的钱粮巨大,于是贪污赈灾钱粮能够带来巨大的收益,虽然朝廷在治理贪官上,尤其是惩治官员贪污赈灾救荒钱粮时律法甚严,但由于利益的驱使,却总是有人铤而走险。

    朱瞻基寥寥几句,已经把赈灾中的要点又明说了一遍,朱棣点了点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不日朕便下旨赈山东、河南、北京顺天州县饥荒。”言毕缓缓笑了笑,又道:“说说你个人的问题吧。”

    朱瞻基一愣,心中已明白朱棣暗指的是什么,此时却没有做声。

    朱棣道:“孙愚之女近来如何?”

    朱瞻基心中一震,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道:“老样子。”

    朱棣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太子妃似乎对她不甚满意,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作为未来第二代预备皇后,将来位高权重,母仪天下,是件大事,朱棣对于这个姑娘的态度也是慎之又慎。这朱瞻基的年纪不小了,朱棣也想早点给他取个媳妇,稳定他的心性。

    但是就朱瞻基而言,女人现在对他来说是个麻烦。他希望找到的那个人,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深深明白,孙芷薇不是那个人,就现在而言,他的心告诉他,全然不是。

    就在刚刚,在花园里,苏湛猛然向他抛出的那个问题,他心中居然瞬间就有了答案。

    一直以来,都是母妃在帮着打点这些事情,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而就在那一刻,心中却有个声音在说话:“不喜欢。”如此回答了,便心安了。

    只是这话,未及下决心说出口,就被皇上召来了。怎奈何,召来却恰好又提及这事。看来给他立妃之事,在皇上朱棣那里已经提上日程了。

    于是,朱瞻基正了在神色,道:“孙儿的意思和母妃一样。”

    朱棣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那罢了,等着叫太子妃再物色更合适的人选吧。”

    至此,孙芷薇做了五年的黄梁大美梦就破灭了,而且,在她还浑然不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朱瞻基和朱棣的几句话给摧毁得灰飞烟灭。

    告辞了皇上,朱瞻基的心中算是已经尘埃落定,但是总感到有一丝内疚,毕竟孙姑娘养在东宫的目的是人人皆知的事,她自己也抱着将来立妃的心愿。

    朱瞻基心想,以后对她好一些吧,姑娘总是没有错的,如果有错,也是男人的错。如若他母妃不把她接到宫里,也就不用日日训练她坐立行事,说不定她已在故乡寻了门不错的人家,也不会落得正室都做不了的命……

    而现在,站在十五的月色下的朱瞻基,叫丫鬟把生病的孙姑娘送下去,对于刚才关怀的言语丝毫不以为意,他心中觉得,和孙姑娘的关系,已经撇得一干二净了,自己会像对待妹妹一般照顾她。

    但是在目睹了朱瞻基关怀的苏湛心里,却并不知道此中的隐情。

    吉时已到,朱棣端然经坐于主祭的奠席,朱高炽、朱高煦、朱瞻基等人在他身后的祭者席,执事、赞礼就位。

    赞礼唱:“祭月。”赞礼又唱:“三上香。”执事递上三支香,朱棣在蜡烛上点燃,向月神鞠躬,再将香插于香炉中。如此三次。

    赞礼又唱:“三祭酒。”执事斟满酒爵,递给朱棣,朱棣将酒洒在席前的地上,再将酒爵放到祭桌上。如此三次。

    月光袅袅,执事递给朱棣精美的祝文,朱棣借着月光与烛光,向月亮展开诵读:“拜月祈福,祝以文曰。水浴清蟾,凝光悠悠。点点稀星,叶影蒙蒙。觳皱波纹,旷豁人意。广寒瑶台,天上人间。素娥淡伫,丹桂参差。玉兔皎皎,银蟾倥侗。汉家子女,正冠理裳。觥筹交错,杯鼎珑璁。烛光摇曳,香烟缕缕。仰揖顾菟,禋祀弗忘。霓裳当风,罗袖飞颺。佑我大明,风调雨顺。掬诚告奠,伏祈尚飨。祀事既成,诚祈夜光嘉飨。”读罢,将祝文和月光纸放到席前小盆中,浴火焚烧。

    赞礼又唱:“拜月。”朱棣及参祭者一起向月神拜了两次。

    随着“从献。”的唱词,朱棣离开了奠席,朱高炽等人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到奠席前,跪拜,上香,默默祈祷心中所愿,然后向月神行拜礼一次。

    苏湛自从来到这里,对这些繁复的礼节已经见惯不惊了。静静等到赞礼唱礼成,中秋祭月仪式便完成了。

    朱棣分发了月饼等物,便宣布开席。

    站在角落里侍卫任务的苏湛舒了一口气,以为这忙碌的一晚终于要结束了,却没想到家里头,还有个更大的计划在等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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