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动的感觉
面对钱弘俶如此解释,景琼竟然觉得好有道理。那金银假山经过熔铸雕琢,与地面连在一起,没有千斤之力,又如何挪移的动?
钱弘俶热情的拽着景琼往院内走去,说道:“昨日是正式场合,你我喝的是尽兴了,可终究因陛下在侧,差了一点意思。今日在我府上,不说别的,吃好喝好玩好,一切尽兴。”
景琼任由钱弘俶拽着,心底也有小小的疑惑,自己第一次来汴京,吴越王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景琼由着钱弘俶拉扯,走向庭院深处。
这未行十数步,景琼耳中便听得莺莺燕燕的声音。穿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院落中有三十余美人正在里面嬉戏。环肥燕瘦,明艳绝伦,景琼回忆起自己一路来的见闻,发现从头到尾没遇到一个男人,都是姿色上乘的秀丽女子,这是传说中的女儿国?
钱弘俶忽然问道:“大汗,你看,某这院子可算精致?”
“啊!”景琼不住点头:“精致”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说道:“确实优美!”
钱弘俶笑道:“某生活于吴越,汴京此处什么都好,唯独水乡韵味,略逊一二,此处便是仿造吴越水乡而建”
他知景琼心思不在景色之上,拍了拍手,高声道:“今日本王要宴请贵客,你们各显神通,皆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若得贵客满意,本王重重有赏。”他说着请景琼在铺着镶嵌金色线的地毯上坐下,然后笑吟吟的道:“大汗可知道东海两大特色?”景琼茫然不知,作为一方大汗,他为自己可耻的见识感到羞愧。
钱弘俶解释道:“其中之一的新罗婢,这个大汗应该听过。”
景琼连忙点头,昔年唐朝三大特色,新罗婢、昆仑奴、菩萨蛮,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钱弘俶道:“其实除了新罗婢,倭国的少女也别有味道”
他挥了挥手。
顷刻间两名靓丽的少女来到了景琼身侧,一高一矮,一个温柔甜美,一个青涩可人。
只是那位矮小的少女年纪是不是小了一些?
他可不是禽兽
钱弘俶说道:“菜津子,今年多大了?”
叫菜津子的幼小女子道:“奴二十一!”
景琼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模样,这身高?这脸蛋?二十一?十一都有人信吧。
钱弘俶说道:“我大虞威领四海,总有些不长眼的欲与陛下为敌。下场自是身死国灭陛下仁德,对于大多数人怀有仁爱之心,不予怪罪。可个别罪大恶极之人,还是不容情的。他们的妻女或是赏赐部下,或是送入教坊司。府中的歌姬也是由此而来,天南地北.”
正说间,丝竹声响起。
五名头戴银器,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下露出一双浑圆大腿的百夷少女轻步入场,伴随着音乐,跳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来,饮酒!”
景琼目光在场上留连,也没有注意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温酒入腹,一股暖流之上心头,口齿中皆是杏仁的香味,让人浑身舒坦。
“这酒.”景琼带着几分惊奇的看着杯中之物。童颜少女菜津子再度给景琼满上了一杯,说道:“此乃羊羔酒,与寻常的五谷酒不同,此酒以羊肉为主料,辅以杏仁、木香、酒曲、糯米,酿制而成。滋味醇厚,还能大补元气。”
景琼果然感觉自己一个头大了起来,赞道:“好酒!”
“再来尝尝这消灵炙,取自羊心尖肉与鹊舌,鲜美润滑”
新罗婢很贴心的以金汤勺送上了美食
红虬脯、筋头春、通花软牛肠、暖寒花酿驴、遍地锦装鳖,天上
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很多景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在御姐、萝莉的左右侍奉下,逐一品尝
嘴里吃着美食,眼中欣赏着来自天南地北的诱人歌姬展现的歌舞,那滋味让人流连忘返。
看着怀抱美人调笑的钱弘俶,景琼眼眸里闪过一丝欣羡。
他本人也是一位极爱享受的人物,甘州位于丝绸之路的要地,也能享受东西商路带来的便利,国中极为富庶。
不然也做不到为了求和平,每年至少两次入朝进贡,所进献之物还是名马、骆驼、美玉、琥珀、绿野马、白貂皮、羚羊角、牦牛尾、金刚钻、佛牙、宝器、珊瑚、宾铁剑甲、琉璃器皿这些高级贡品。景琼日常生活也极为奢靡,可今日与钱弘俶一比,感觉自己所谓的奢靡唯有寒酸二字可以形容,心中顿时觉得不是滋味,想起甘州回鹘的未来,眼前的一切都不香了。
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长子景礼不愿意回去继承家业,次子身有残疾,性格孤僻,远不足以服众。三子彪悍勇猛,脾气暴躁,若生于乱世,凭借一身莽气,能够吸引一群猛士相随,也能够立足。
可现在这个世道,大虞如日中天,甘州之地已经沦为国中之国。
甘州回鹘已经是刀板上的肉,大虞随时都能将之吞下。之所以未有行动,那是因为自己这些年不断地降低身份,忍气吞声的迎合,让大虞找不到借口。甘州回鹘现在就没有未来可言,景琼能做的只是拖,不给大虞寻得进攻的机会理由,拖到罗幼度这个皇帝病故,去赌大虞二代、三代的能力,寻机会挣脱牢笼。他自己是肯定耗不过罗幼度的,换成老三,还不等大虞挑衅,自己就送上理由让大虞吞了。
持重沉稳的老大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想起最疼爱的儿子与自己的争吵,自己委曲求全坚持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等自己百年以后,甘州回鹘的覆灭?
与其如此,还不如跟他一样呢!
景琼看了一眼潇洒的钱弘俶,对方不就是因为献出了吴越,给尊为异姓王,在汴京横着走,过着如此潇洒快意的日子
罗幼度这个皇帝别的不说,记恩性不好杀,却是公认的。
景琼真的有些心动了,强压下这可怕的念头,问道:“大王如此厚爱款待,却不知为何?”
钱弘俶一脸肃容道:“大汗果真是个爽快人,不瞒大汗,某富甲天下,福禄双全,唯有一憾,未能一睹正统大乘佛法。吾听说大汗人脉广博,若能为某收集一些天竺的大乘佛经,某感激不尽。”
这当然是他想到的说词,但也是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钱弘俶是虔诚的佛教信徒,真的想为佛教做点事情的。
景琼也是恍然大悟,大虞现在在西方推行摩尼教,钱弘俶求自己办此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当即应诺下来,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钱弘俶的招待。
景琼原本只打算在汴京待十日,但面对钱弘俶的热情款待,景琼足足待了一个半月。
钱弘俶领着景琼体验大虞贵族那朴实无华的生活..
直到拖不下去了,方才恋恋不舍的决定返回甘州。罗幼度看着向自己辞行的景琼,看出了他的不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善待甘州百姓,大有将甘州百姓视为自己子民的架势。
看着景琼远去的身影,罗幼度想起了一句古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之所以一直维持简奢的生活,罗幼度便是担心自己思想心灵上的腐化,至少在大事未完成之前,他还不敢放纵自己。
“陛下!花蕊夫人求见!”
罗幼度正打算坐下批阅奏章,听花蕊夫人来了,立刻传令让她入内。
花蕊夫人轻摇着身段,手里拿着一件大袄,“陛下,国事繁重,也得注意身子。天气转凉,妾给陛下拿了一件皮袄”
罗幼度笑着将花蕊夫人拥入怀中道:“还是夫人体贴,这全球气候转暖,衣服都不知怎么穿了”后宫诸多妃子,最懂得体贴人的还得是花蕊夫人。
看着身上的袍子,罗幼度忽然想到,汴京这里的冬天来得较晚,现在十一月半,才有了凉意,西域应该冷下来了吧。
于阗国都西城,高昌回鹘军营。
狮子王有些麻木的看着书,精神有些不继。
“大汗!”屋外传来巴拉什的声音。
“进来!”
一个魁梧的西北汉子大步入内,一脸埋怨的道:“大汗,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大虞真不敢打,让我打这个头阵好了。都两个多月了,一次攻城都没有。上下不住抱怨,身子骨都要僵了。”
不同地方的打仗风格不一样,西域生产力低下,劳力很是珍贵。
他们打仗喜欢速战速决,以便解放劳动力,极少出现围城的情况。
偶尔有之,也是尝试进攻,打不下来便撤,少有死磕的情况。
尤其是冬季,西域这里最冷可达零下二十余度,野外生存环境恶劣。
今年的冬季来得比寻常晚一些,可该来的还得来,真到了那个时节,怎么打仗?
狮子王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自两军汇合以后,大虞一副让他们看戏的态度,然后就埋头制作攻城器械,在木材提前备好的情况下,足足制作了两个多月。
就打一个西城,需要那么多的攻城车?
巴拉什神秘兮兮的道:“大汗,您说是不是大虞不敢打?他们的厉害,都是吹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乐极生悲 惊闻噩耗
狮子王听着巴拉什的话,神情微动。
大虞朝廷厉不厉害,身处于西域的他们,是没有真正见识过的。只是在西域一直流传着东方的大虞新朝远迈汉唐,无比强大。狮子王心里知道,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是有人刻意为之。很大可能就是大虞自己派人宣传,为了再次入西域造势。
对于巴拉什的抱怨,狮子王也生出了一点点的怀疑,但念头一起,随即摇头道:“不可大意,真靠吹嘘,统一不了东方,更加战胜不了契丹。”
大虞的实力,他们未曾亲眼目睹,但是昔年契丹耶律阿保机却曾大举西征,逼迫他们降服称臣。若非大虞崛起,他们高昌回鹘的宗主国便是契丹辽国。
“再说我们的使者多次来信,说大虞之强大。他们多次目睹东方阅兵,自己人焉能说谎?”
“也许……”
狮子王自问自答:“大虞真正强大的是他们的三大禁军,李处耘、耶律休哥他们率领的边军,差点意思?”
“也不对,一般的兵士,如何能够横穿死亡之海?”
他慎重的看了巴拉什一眼,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比我们更不适应寒冷,他们都没着急,你我何必急这一时?且看着……不管如何,都不许惹事抱怨。虞军未有明确行动前,你就留在我帐前听用。”他有两大爱将,一个是面前的巴拉什,一个是领千余具装铁骑协助李处耘的艾惟修。
巴拉什勇猛但鲁莽,艾惟修沉着厚重。
对于艾惟修,狮子王很是放心,但巴拉什却不敢半分大意。巴拉什登时耷拉着张脸,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大虞两个月按兵不动,心生他念的不只是狮子王、巴拉什,还有远在英吉沙的喀喇汗王阿里·木萨。
自得知大虞朝廷出兵西域以后,阿里·木萨便撒回了英吉沙,坐看西域战事。
结果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月,聚于于阗国都下的东方虞军尽毫无进展。这于他们横穿死亡之海的壮举的表现完全相反,整个情况就是虎头蛇尾,半点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所向披靡。
“莫不是我高估了他们?”
阿里·木萨在心里自问了一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阿里·木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当初意识到自己会让高昌回鹘狙击,先一步放弃战略要地疏勒,退回了英吉沙这块有争议的地方。
英吉沙位于疏勒的正北方,位于昆仑山北麓,塔里木盆地西缘,也是葱岭的南端,后世称之为帕米尔高原的地方,是一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庄稼,地形南低北高,北上就是葱岭高原,南下则是西域重镇疏勒。以地形而言,不论对喀喇汗国还是于阗都极有战略意义。
为于阗得之,可将喀喇汗国抵御于高原之外,喀喇汗国想要来袭,则需带着粮草辎重翻越高原。反之为喀喇汗国得之,喀喇汗国便可以靠着英吉沙肥沃的土地种植粮食,自给自足,便如一根钉子,插入于阗胸膛。
喀喇汗国与于阗交恶多年,大多时间都是围绕英吉沙这块地方展开争夺,多次易手。
即便是两国人自己都说不上来此地到底归属谁,高昌回鹘也没有强行攻入英吉沙。
没有退回葱岭高原,阿里·木萨就是打算细细观察一下局势,若大虞真如传言的那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搞定了于阗,他便放弃英吉沙,撒回葱岭高原。若传言不实,有机会反攻,则迅速出兵。现今看来,自己没有让东方的势头唬住,真乃明智之举。便在阿里·木萨沾沾自喜的时候,屋外传来大食法的红衣主教洛叶洛伊求见的消息。
“快,快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
阿里·木萨一直将大食法视为巩固自身权力的工具,当然大食法
也是如此。
不管东方的大虞是狼还是羊,想要全据西域都得得到大食法的支持。
阿里·木萨大步出殿,看着风尘仆仆的洛叶洛伊,忙道:“阿訇为喀喇汗来回奔波,受我一拜。”他目光热切的看着洛叶洛伊。
洛叶洛伊从容道:“经过几日夜的游说,主教已经派出使者团前往喀什噶尔,册封大汗为‘东方秦之王,,并且承诺,只要大汗需要,即可发动圣战。总部主教会号召西方回回,全力支持。”
他这是给自己邀功,其实他将东方的虞朝廷支持摩尼教的事情向总教一说明,立刻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随着大食国四分五裂,大食法内部也出现了分歧,整体实力也开始逐渐下降。
大食法左右了西方思想数百年,自然不甘心交出手中的霸权。一个庞大的力量到了落幕的时候,行为举止将会无比疯狂,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触及他们敏感的神经,从而干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历史上这个时期,大食法发动圣战的频率是最高的,也是未来十字军东征的导火索之一。
故而洛叶洛伊在总教那边根本就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一听东方朝廷扶持摩尼教复来,便如踩着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昔年凭借怛罗斯之战,遏制了东方的影响力,现在东方复来不说,还支持老对手摩尼教,哪里忍受的了,叫嚣着再来一次怛罗斯之战,让愚蠢的东方知道大食法的厉害。
作为抵抗东方虞国的第一线,大食法主教毫不犹豫的册封阿里·木萨,让全力抵御东方入侵,给予最大的力量支持。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都是阿里·木萨想要看到的,带着几分热切
的道:“***庇佑,阿里·木萨愿为***流干身上最后一滴血液。”
他说着对着面前的红衣主教,作揖道:“阿訇大恩,在下不敢忘却。”
洛叶洛伊很坦然受了大礼,在他这种神职成员眼中,自己这个红衣主教的地位比之对方的大汗并无高下之分。
阿里·木萨并不在乎,热情将对方请入了大殿。
入得殿中,洛叶洛伊问起了西域的情况,道:“总教伊玛目已经在来的路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若战情紧急,大汗抽不开身,可让使者来此处受封。”
阿里·木萨想了一想,说道:“总教遣伊玛目远来不可怠慢,此处偏远,地势难行,还是请伊玛目直往都城喀什噶尔去。我们休息一夜,立刻动身,迎接伊玛目的到来。”
洛叶洛伊一脸讶异,道:“大汗就不担心东方趁机来袭?”
“哈哈!”阿里·木萨幸灾乐祸的大笑:“阿訇可别高估了东方,他们现在还在西城城下呢。足足两个来月,连一次进攻都没有,害得我亏了好几十枚银币。”
为了深切的了解东方的战斗力,阿里·木萨遣人收买了甘州回鹘的一名底层官员,没有让对方干出卖国家的事情,就是近距离见识一下东方的战斗力,描绘一下攻城的情况与细节,以作分析判断。结果至今未知,一次进攻都没有,也不知在干什么。
洛叶洛伊蹙着眉头道:“会不会是计?”
阿里·木萨道:“我也曾如此想过,可再拖下去就如深冬了。到时候冷水一浇,只要一个晚上就起一层厚厚的冰墙,如何攻打?不管怎样,于阗国都都是一座罕见的坚城。东方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间,想要拿下,怎么样也得来年来春了。有足够的时间接待来使……”洛叶洛伊听得如此,也不再多言。
阿里·木萨急于前往都城喀什噶尔去接受大食法主教的册封,“东方秦之主”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阿里·木萨、洛叶洛伊在英吉沙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迫不及待的动身北上。
穿过葱岭高原,途径几处小部落小城镇,抵达第一座重镇碎叶城的时候,原本入冬的气温骤然下降。
穿着大袄裹得如粽子一样的阿里·木萨让大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阿訇,我们入城好好休息一夜,喝点酒暖暖身子。”
洛叶洛伊自无异议。
一行人在碎叶城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正午方才动身前往喀什噶尔。
阿里·木萨抵达喀什噶尔的时候,总教的伊玛目还未抵达。为了表示对于大食法教廷的敬重,阿里·木萨并没有住在自己的王宫,而是搬到了喀什噶尔的清真寺,在寺中虔诚对着真神祈祷,等待册封。
这天阿里·木萨正在静室诵读《古兰经》,大门猛地给推开。红衣主教洛叶洛伊一脸惊慌的冲入静室,叫道:“大汗,不好了,刚刚兵卒传来消息,东方攻破了于阗西城,随即转道直奔英吉沙,拿下了英吉沙,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乘势进入葱岭高原,直奔碎叶城、喀什噶尔而来。”
大食法的圣典《古兰经》让阿里·木萨不自觉的撕成了两半,颤声道:“怎么可能,英吉沙怎么可能轻易落陷?”
他在东方兵围于阗西城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的轻视,在英吉沙一直修筑城防,尽管比不上于阗国都坚固,可没有攻城器械,也拿不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东方怎么可能拿下西城又攻破英吉沙?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臣服
便在阿里·木萨风中凌乱的时候,高昌回鹘的狮子王已经领着折御勋、折御卿两兄弟,穿越了葱岭高原。
高原上的温度比高原下更冷一些,但狮子王的身体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竟有些闷热。
他拉开了自己身上的白熊皮大袄,露出里面厚厚的棉衣。身为一国可汗,狮子王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因骑马颠簸有些褶皱的衣服。
西域冬天寒冷,对于生活在当地的狮子王来说,早习以为常。他有一套天山白熊皮制成的大皮袄,穿在身上能挡风雪,即便在露天里,将整个皮袄一裹,自己缩在其中,都能控制温度,美美的睡上一觉。
随着天气的转凉,狮子王让人从高昌送来了自己最钟爱的白熊大袄,还特地为李处耘、耶律休哥等人准备了上好的御寒皮革。结果对方却拿出了传说中的棉衣,不只是他们将官能够分得,便是他们高昌随行的兵卒也是一人一套。
棉衣在大虞朝廷早就问世了,不过一直受到朝廷的管制。
因为棉花的生产力有限,罗幼度特地下令先满足军用以及漠北、东北的大虞百姓,故而西域这边只闻其声,不知何物。
穿着棉衣,狮子王只觉得自己最钟爱的白熊大袄一点也不香了。以保暖而言,棉衣其实比不上他的白熊大袄,但白熊大袄重达三十斤,还硬邦邦的,穿在身上搁着疼,跟轻巧的棉衣比起来,滋味不可同日而语。
远处一骑迎面而来,正是他派出去的斥候。
“报,前方十里外有一千敌骑,他们并没有与我们正面交手的意思,正在向后撤退。”
狮子王热切的说道:“折帅,对方肯定想不到我们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来骑不会是阿里·木萨的兵,八成是碎叶城叶护路德维希的亲卫。此人最喜欢袭扰后路,别看对方后侧,我料对方打的是迂回我后方,袭扰我军后方辎重的意图。”
折御勋微微颔首,葱岭高原地形崎岖,辎重运送不易。此战他们求快,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葱岭高原,在高原上打下一块立足之地。如此也会导致一个后方不稳,喀喇汗国核心贵族皆是与华夏往来数百年的游牧民族,对于袭击粮道这种战术,自然不陌生。
得将他们吃掉才行。
折御勋暗暗琢磨,正想着如何调兵。
高昌回鹘的巴拉什自动请命道:“折帅,我高昌回鹘受朝廷大恩,寸功未立,实在惭愧。末将便于此处长大,对于附近一草一木尤为熟悉,愿为折帅扫平此患。”
之前还在质疑大虞的战力,现在巴拉什却是一副急于表现的模样,深怕让人看不起。
这短短三五日的大逆转,让这位头脑简单的猛汉彻底服气了。尤其是随着天气转凉,李处耘大方地赠送了他们所有兵士每人一套棉衣,恩威齐下,彻底让狮子王杜绝了别的心思,全力支持,大虞朝廷的行动。
折御勋也想确定高昌回鹘是否真的鼎力相助,笑道:“早就听闻大汗麾下的巴拉什勇猛胜过虎熊,有将军出马,再好不过了。”巴拉什得此赞美,一脸的喜意,高呼一声,领着兵马打马去了。狮子王则继续给折御勋介绍此地的情况,说道:“这周边数十里多是无险可守的小村小部,想要真正于高原上站稳脚跟,拿下碎叶城是唯一的法子。”
碎叶城!
折御勋眺望着远方,好熟悉的名字,昔日唐廷安西重镇,吾当为陛下取之,他爽然笑道:“有一种说法,诗仙李白就生于此处。二郎可去查证一二,真有实证,可遣人修缮故居,宣扬我汉家文化,让此地人知道两百余年前,这里出了一个多么了不得的大诗人。”
折御勋一副没有将碎叶城看在眼里的模样,好似碎叶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狮子王却没有任何念头,若在十日前,他必然觉得折御勋托大,可亲眼见识了大虞朝廷神乎其神的攻城战法,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机械机动性,让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原来在李处耘、耶律休哥定下攻城策略之后,便在于阗西城外养精蓄锐,制作攻城器械。
大虞在罗幼度的引领下,数学、物理有了十足的进步,影响了方方面面的许多地方。其中攻城器械便是其一,随着对力学的深入理解,让大虞的攻城器械威力更大,更为精准,射程也更远,还逐渐形成了一套统一的规格系统。
在制作的时候,工匠们可以采用分段施工的方式,并不影响效率,用时组装,不需要时,就地拆卸搬运,避免了攻城器械过于笨重,运送缓慢的问题。
这也是大虞能够在攻下于阗西城之后,短时间内将器械运至英吉沙,将英吉沙拿下的原因。
狮子王为大虞精妙的技术工艺震撼,但真正让他铁了心抱着大虞这条大腿的还是因为他目睹了大虞的攻城。
与他想象的不同,没有尸横遍野,也没有惨烈的搏杀,有的只是震撼以及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
耶律休哥提出的热胀冷缩的攻城之法,并不是单纯的靠冷热破城,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只是用冷热交替之法,能够让砖石变脆开裂,从而获得摧城的效果。
大虞攻城军先仿佛投掷猛火油柜焚烧城墙,然后以砲石袭击,砸出裂口,以黑火药灌入其中引爆,如此反复以极小的代价,将于阗城墙轰塌。
李处耘只是请狮子王观战,并没有告诉他细节,而且攻城的时候,还是在夜晚。
狮子王眼中看到的是冲天的烈焰,耳中听到的砲石轰击城楼的声音以及火药爆炸的巨响……
他根本就不知什么情况,只是在如此壮阔的情形下,目睹了于阗城墙的倒塌。
英吉沙的情况更是如此。
英吉沙的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让猛火油柜、砲石、火药的轮番攻势打得猝不及防,轰然倒塌。
这个世上并没有无敌的战术,可一套有效合理的全新战术打法问世的时候就是无敌的。
敌人没有摸透其中奥秘,不知怎么应对。
如果说狮子王一开始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大虞毫无作为的时候,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点点的白牙,现在就是一条忠犬。
在西域这个地方,有实力才能让人信服追随。
龙护将头盔挂在马鞍上,任由漆黑打卷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他仰望天空,浮云正在飞快地聚合,身旁的兵士正缩在山丘的背风口休息,凭借着坚硬厚实的皮革以及一身浩然正气抵御天气的严寒。看着瑟瑟发抖的兵士,龙护用力搓着手,让自己更加暖和一些,心里直骂娘:“这个时候进攻,天杀的虞人不怕冻的?”
龙护乃西域小月氏的后裔,早年还是焉耆国的王室成员,现在已经没落为一个小贵族,跟着碎叶城的叶护路德维希讨生活。
因熟悉地形,受命袭击后路东方虞军后路,袭扰对方粮道或者攻城器械。
他眉头紧锁,面容有些阴沉。
这一仗不好打。
任谁也想不到东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不不打,一打直接杀上了葱岭高原。
他们的防线设在英吉沙,碎叶城非但没有设防,甚至连一号人物叶护路德维希都让阿里·木萨请到了喀什噶尔去参加册封大典了。龙护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带兵袭击虞军后勤,以求减缓对方的行军速度。
寒风卷过连绵起伏的丘陵群,只要绕过这片丘陵,就能迂回至虞军后方。
见时候差不多了,龙护高声道:“都起来活动活动筋
骨,别僵了,我们继续赶路,夜里在克孜山里休息,到时候可以生活取暖,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现在不敢引火取暖,烟雾会暴露他们的位子。唯有在夜里借助树林跟夜色,才能避免暴露行踪。
随着他一声令下,千余轻骑绕着丘陵而走,随着一道大弯,眼前豁然开朗,起伏的丘陵已被抛在了脑后,在前方是一片山脚草地,不过已经是入冬时节,草地干瘪,露着黄黑色的土地。
龙护大喜道:“快,入了山,就能好好休息了……”
他刚刚率部进入草地,斜里奔来一骑,急促的马蹄声和喊叫声一并传入了他的耳朵。
“龙军主,有一支骑兵队正向我们杀来!”
龙护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一脸不可思议,可瞬间他脑中闪过一个人名“巴拉什”。
他跟巴拉什身处相邻的两个部落,这里是他们少时玩闹之处。只是后来喀喇汗王国强迫国民改信大食法,巴拉什与他父亲领着部落投奔了高昌回鹘。
果然!
随着马蹄声的响起!
远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迫近,为首一人依稀可见,正是昔年挚友。
龙护不容多想,高举着弯刀,大喝:“我们一路远来,体力消耗过甚,此刻后撤,只会让他们咬住,直到没了力气,任人如羊羔一般宰杀。想要活命,不如跟随我拼死一战!”
这千人队的对决,没有什么可行的战术战法,有的就是视死如归的血气。
双方连交谈都不曾有,撞击在了一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向西求援,发动圣战
日头进一步西斜,黄昏已至。
干枯的草地上战斗还在继续。
能够肩负迂回后方袭击敌方的部队,毫无疑问皆是精锐。
同样,臣服大虞为了展现自己价值意义的高昌回鹘,派出的也是精锐。
精锐与精锐的对决,必然是难舍难分的对杀。
一具具尸体从马背上摔下
战马的嘶鸣与兵士的呐喊交织在一起。
殷红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小溪,在冻得硬实的草地上流淌着。
巴拉什站在高坡上,看了看天上西落的太阳,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明悟:差点就上当了。
这位高昌回鹘的宿将为人鲁莽,但身经百战,平时脑子不好使,可对战场上的门门道道却了如指掌。
葱岭高原地形恶劣,高低起伏不定,想要绕后奇袭行军更是困难。龙护所部一路迂回赶路,体力消耗远在他们之上,只要僵持下去,待对方气力耗尽,胜利可一举而定。
龙护抢先发动攻击,大有孤注一掷,尽快结束战斗的意思。
巴拉什看破了这点,并未与之死斗,而是消耗对方剩余的体力,尽管当前场面僵持,但他看得出来,只要对方体力耗尽,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不过随着战事的僵持,对方的持久力出乎意料,巴拉什渐渐回神,对方可能故意在拖延时间,打算利用夜色与地形逃脱自己的撕咬。
巴拉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连续攻破两城,大虞已经展现了与传说中一样可怕的力量,他们要是一点表现都没有,还不得让甘州那边的人比下去?
李处耘对于甘州回鹘、高昌回鹘的使用有自己的把控尺度。
攻打于阗国都是由大虞独立完成的,目的是证明自己。攻打英吉沙的时候甘州回鹘出了不少的力,毕竟邀请他们一起出征,不是让他们充当大爷,在一旁看戏。
此次征伐,蕃军以甘州回鹘、高昌回鹘为主,其他的小部落有的上百人,甚至还有几十人的,都是凑热闹,表忠心的。
甘州回鹘在攻破英吉沙战役中立了功,看着高昌回鹘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巴拉什心头窝着火,要是面前这小小的奇袭军都对付不了,保不准会受到怎么样的鄙视。
“速战速决,不要让贼人跑了!”
巴拉什也不在乎什么伤亡,无论如何,夜幕之前一定要吃掉眼前的敌人。
“举旗!”
巴拉什高呼一声,旁边一名亲卫忽然举起一面简单而又粗犷的大旗,旗帜白黑线,上赫然绣着一只巨大的狼头。
没有半点的迟疑,巴拉什一声大吼,领着骑兵对着绕过焦灼的正面战场,斜刺里杀向了对方的侧翼。
龙护本能一望,手足冰凉,略一沉吟,居然丢下部队拔马便跑。
这一下轮到巴拉什傻眼了,此处丘陵起伏,一人亡命奔逃,还真不好追,尤其现在已是黄昏。
“不对!”
巴拉什与龙护是幼年好友,沙场上各为其主没有什么旧情好说,但对方秉性如何,他是了解的。可不是抛弃麾下兵士,贪生怕死之辈。
不管了!
巴拉什想不明白,也不多想,纵马杀入敌群,高呼道:“龙护怯战逃跑,不想死的,弃马乞降。”
他高吼着手中长枪舞动,将三名马背上的敌兵挑杀。喀喇汗国的兵士本就体力不支,全凭一口气在支撑,现在主将逃跑,气势一泄,便如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巴拉什想不明白缘由,也知自己不擅于分析,直接道:“将龙护的亲卫带来!”
不多时二十
余衣甲鲜明的兵士给押送到了近处。
“说!”巴拉什道:“龙护为什么跑!”
他指着一人询问。
对方并不应话。
巴拉什抬手一枪就捅进了他的面门,枪头从后脑勺穿出。他收了长枪,红的血白的桨,喷射而出。
“你,说!”
红白色的枪头,指向了另一名喀喇汗国兵士。
巴拉什完全不给他考虑的机会,一枪捅了过去。
长枪继续指向第三人
这一次长枪还未到位,对方已经伏地大喊:“龙将军应该回碎叶城去了,叶护跟着大汗去喀什噶尔见证受封大典,并不在城中。”
巴拉什呆了一呆,忙叫道:“快,快将此消息传给折帅。”
折御勋此次翻越葱岭高原,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后续大军打下一处据点,避免在翻越高原的途中遇袭。
葱岭高原地形复杂,适合作为据点屏障的地方并不多,军事重镇碎叶城是最佳之处。
大虞兵士也是奔着碎叶城去的。
不过因为没有攻城器械,折御勋也不急着赶路,免得因体力问题遭受狙击。
这意外得知碎叶城的叶护居然不在城中,折御勋眼中闪着光,立刻道:“二郎,快,你立刻奔袭碎叶城,阻止路德维希或龙护进城。”
“驾!”
“驾!”
“驾!”
十余骑五十匹马在官道上飞驰。
路德维希满脸血丝,猛力地挥打着马鞭,干裂的嘴巴死死抿着,心中将他们的大汗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碎叶城一直以来就是西域重镇,也是葱岭高原上的第一道防线,喀喇汗国喀什噶尔的大门。
如此重要的地方,阿里·木萨将之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路德维希。
为大食法加封为东方秦之主,东方君王如此值得载入史册,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事件,怎么能少了自己的好兄弟?
于是乎,出现了现在尴尬的情况。
得知大虞军连克两城,长驱直入登葱岭高原的消息以后,阿里·木萨的反应也是极快。
只是兵马的调拨不是简单的事情,命令的传达,兵士的聚集,粮草的搬运都需要时间。
路德维希只能先一步轻装急行,先守好碎叶城,等待阿里·木萨的后续兵马。
忽然跨下战马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将路德维希掀下马来,连续的奔驰,再优良的马驹也承受不住,精疲力竭了。
路德维希吃痛的呻吟了声,没有时间缓神,他撑地而起,迅速骑上了一匹空置的战马,继续向碎叶城奔袭。
“叶护,前面有情况!”
路德维希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听到身后亲随的高呼,方才反应过来。
远处尘土飞扬,有一支骑兵正向自己这方飞驰而来。“陛下,人数不多,就十数人!”
一位擅于听马蹄识别人数的亲随从地上爬起来。
“备战!”
路德维希面色冷峻,从后背取出了自己的铁胎弓,盯着远处。
漫天尘土中依稀可见是一群人在追击一人,并非他们想的那般遇袭。
“是龙护将军!”
眼尖的亲随惊呼声来。
路德维希心凉了半截,龙护是他最能打的手下,也是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另外一人是他的女婿,而今他为贼人追击,岂不意味着碎叶城无了?
亡命奔逃的龙护也看见了路德维希,眼中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猛力抽打马臀加速。
“射!”
弓弦
作响。
“陛下,人数不多,就十数人!”
一位擅于听马蹄识别人数的亲随从地上爬起来。
“备战!”
路德维希面色冷峻,从后背取出了自己的铁胎弓,盯着远处。
漫天尘土中依稀可见是一群人在追击一人,并非他们想的那般遇袭。
“是龙护将军!”
眼尖的亲随惊呼声来。
路德维希心凉了半截,龙护是他最能打的手下,也是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另外一人是他的女婿,而今他为贼人追击,岂不意味着碎叶城无了?
亡命奔逃的龙护也看见了路德维希,眼中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猛力抽打马臀加速。
“射!”
弓弦作响。
十数箭矢对着来骑射去。
箭矢又快又准,追击的游骑人仰马翻,竟有五人中箭,其中一人殒命当场。
游骑乱作一团,仓惶而退。
路德维希也不敢追击,只是看着已经瘫在马背上的爱将。
这时他才发现龙护背后竟插了三矢,索性龙护内穿锁子甲,抵消了大量伤害,并不伤及性命。
已经有懂得包扎的亲随为他处理伤口。
龙护不等路德维希发问,先一步道:“叶护莫要往碎叶城去了,东方已经先一步抵达碎叶城,封堵住了要地。得让大汗派遣大军支援,方能一战。”
路德维希铁青着脸道:“到底什么情况,碎叶城还在不在。”
龙护道:“在的,大虞没有攻城器械,短期内不会落陷。”
路德维希怒道:“那你怎在此?”
龙护有些委屈,沉默片刻道:“东方来得太快,属下判断大汗来不及聚兵支援,敌人大军会先一步抵达碎叶城下。援兵有可能成为东方先行打击的对象。便提议让栗将军率部迂回拖延东方进兵时间。米依尔副叶护命我出战,属下无能,为敌所败,想要赶回碎叶城,贼人已先一步抵达。属下入不了城,只能来寻叶护。途中遇到了游骑,幸遇得叶护”
路德维希一时无言,米依尔是他的女婿,能力一般,可终究是自己人,更值得信任,不想在这关键时候,坏了大事。
“也罢!”
路德维希长叹一声道:“回喀什噶尔。”
就他们这十余人,继续前进跟送死没有区别。
路德维希带着龙护返回了喀什噶尔。
阿里·木萨听得一切缘由,呕得几欲吐血,想不到自己东方皇帝的帽子还没有来得及戴,真正的东方已经杀上门来了。
“大汗,快出兵吧!”
路德维希知道自己女婿的斤两,顺风战还行,真到了打硬战苦战的时候,根本不够看。
阿里·木萨却不说话,只是起身来回走了两圈,问道:“兄弟,冷静,碎叶城还能守多久?”
路德维希道:“不知!”
阿里·木萨道:“我们的实力比及东方如何?”
路德维希低着头道:“不如!”
阿里·木萨切齿道:“是远远不如,我们不能单独去送死,去怛罗斯,向西方求援,发动圣战。”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胜率
漆黑的夜晚。
急促的敲门声,将噩梦中的穆罕默德·阿奎那惊醒。
寒冷的冬季,阿奎那却是一身的冷汗,衣襟浸湿。他强压着躁动的心,努力平复着心情。.??m
梦里的景象,太可怕了。
恶魔吞噬了他们的一切……
听着急促的敲门声音,阿奎那平复了心情,抹去了犹在的汗珠,勉励维持平静说道:“进来!”
侍从推开了房门,带着几分惊慌地说道:“阿訇,阿里·木萨大汗求见。”
阿奎那神色大动,忍着心头不适,让侍从退下,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想着适才可怕的梦境,脑海里突生一念:末日即将来临了?
阿奎那姓穆罕默德,是先知艾布·卡西姆·穆罕默德·本·阿卜杜拉·本·阿卜杜勒·穆塔里布·本·哈希姆的后人,在西方信仰大食法的地方有着崇高的地位。
作为先知家族,阿奎那是巴格达清真寺的阿訇,放眼整个大食法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此番奉命前来册封阿里·木萨为东方皇帝。
“不,不可能!伟大的真神安拉会庇佑他的子民。”
阿奎那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自我洗脑,一脸的肯定。
随着大食国的没落,大食法内部两大派系矛盾越演越烈,其中什派首领在突尼斯以法蒂玛和阿里的后裔自居,南下进攻埃及,自称哈里发建立法蒂玛王朝,彻底与逊派决裂。
阿奎那是逊派依旧占据着巴格达以及耶路撒冷后世中东地区。但也因如此,一直将耶路撒冷视为圣地的公教,对之虎视眈眈,只是实力不济,只能任由大食法占据。
可这些年信奉公教的马其顿王朝步入黄金时期,国力蒸蒸日上,已经有了几分神圣罗马帝国的气象,给了逊派极大的压力。
现在东方又传来噩耗,无不表露出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阿奎那作为大食法逊派核心,感受最深。
收拾了心情,阿奎那穿好衣服,来到前厅。
阿里·木萨哭丧着脸,将东方大虞攻入葱岭高原事情细说,当然少不了将东方虞朝吹嘘的天上有地下无,避免显得自己的无能。
阿奎那听得也信了三分,喀喇汗国的实力他是有所了解的,就算不敌东方,也不至于如此轻易的落败,除非对方的实力远超想象。
他哪里知道阿里·木萨大意轻敌,又因受到东方秦之主的诱惑,志得意满,以至于犯了致命错误。
“大汗放心!”
阿奎那一脸慎重的走入后堂,取出了自己带来的皇冠,戴在了阿里·木萨的头上,念道:“以真神安拉之名,赐喀喇汗国大汗东方秦之主,挽救东方万千受苦难的信众。”
原本册封大典是极其隆重,阿奎那一行人从总教行来,一路上都得受信徒膜拜,可当前局势,却也只能如此敷衍了事。
阿里·木萨尽管身处而今境地,眼中依然闪现一丝热切,说道:“愿致死效忠真神,宣扬我教。”
表了忠心以后,阿里·木萨抬起了脑袋,说道:“阿訇,劳烦您火速通知主教,发动圣战。在下于怛罗斯聚兵等待援兵……”
他抛下自己的国都,赶到此处的目的也在于此。
他不想成为西方发动圣战的救援对象,他要成为统帅圣战大军的人。
没有人比他这个东方秦之主更有资格统帅圣战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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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全球气候渐渐转暖,葱岭高原上的第一场雪,比早年来得更晚一些。
受风雪所阻,李处耘的后续部队比原定计划来得更晚一些。
他抵达碎叶城城下的时候,已经是一個月以后了。
姗姗来迟的李处耘第一时间将折御勋、折御卿两兄弟叫入帐中询问情况。
李处耘第一时间询问的并非军情,而是兵士的身体情况。
此番出征兵卒,以凉陇精锐为主,对于西北风霜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但葱岭高原的环境远比西北恶劣,他担心的是军士会存在水土不服的因素。
折御勋道:“高原上的气候确实恶劣,有不少士兵都生了冻疮。为了此战,朝廷准备充分,有棉衣棉被的辅助,伤药也充足,情况比想象中的好许多。之前为了防备敌人支援碎叶城,有守备压力,现在大军已至,可有效的进行轮换,可以有效减少冻伤情况。此外末将已经将碎叶城周边的屋舍全数征用,以供我军兵士避寒。”
李处耘听后忙问道:“地方百姓如何?陛下要的是长治久安,而非短暂统治。”
折御勋立刻道:“李帅放心,周边大多百姓闻我军来袭,不是逃入城中,便是向西或北避难。为数不多,不愿弃家之人,属下亦将他们统一妥善安置,并未为难。昔年高仙芝的前车之鉴,属下铭记于心。”
高仙芝乃大唐名将不假,但因天高皇帝远,李隆基又是一个敢于放权的君王,对于边帅的权力完全不限制。以至于安西四镇节度使的高仙芝等同西域土皇帝,志得意满,为非作歹,闹得西域上下天怒人怨。
葛罗禄的背叛确实因为受到了阿拉伯帝国的利诱,但未尝没有高仙芝胡作非为,令得西域上下人人自危的缘故。
见折御勋处事面面俱到,颔首道:“御勋沉稳果敢,有郑国公之风也!”
郑国公就是折从阮,李处耘当年曾在折从阮帐下效力过一阵子。
李处耘续道:“让你的兵士退下来好好休整,本帅会安排人接手防备。”
折御勋继续汇报:“还有一事,属下一直防备敌人支援碎叶城,然对方毫无动静。直到前些日子,高昌汗王传来消息,说阿里·木萨并不在喀什噶尔,而是去了怛罗斯,喀什噶尔交给了其堂兄弟哈桑防守,他们似乎要放弃碎叶城,甚至喀什噶尔……”
李处耘双目瞳孔微缩,快步走到一旁挂着的地图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方才道:“顺杆而上,想再来一次怛罗斯之战,成就自己的威名,这个阿里·木萨有点魄力。接下来……”他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他们就应该发动所谓的圣战了吧?”
折御勋道:“末将也有此想法,对方是打算牺牲碎叶城、喀什噶尔两处战略要地,以换取聚合西方力量的时间。”
李处耘眯着眼道:“那就如他所愿吧。”
折御勋一脸惊讶,这不应该在对方整合力量之前抢得先手?
李处耘道:“对上喀喇汗国,我们的胜算有七成,可对上西方联军,却有九成五……”他见折御勋并未看透其中奥意,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笑道:“回去好好想想缘由,想明白了,再来与本帅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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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昭文馆。
摩尼教圣女穆宁与国子监博士一同编撰启蒙读物。
穆宁看了不远处的才女一眼,心思有些活络,作为摩尼教最神圣的圣女,她获得消息的途径远胜他人。
西域是摩尼教的战场,大虞朝廷在西域的胜负,将会直接影响摩尼教未来百年发展,西域的战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至中原。
她知大虞军已经覆灭了称雄西域多年的于阗,领着西域联军杀向了葱岭高原。
随军行动的摩尼教使徒已经开始在西域宣扬汉传摩尼教,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本来摩尼教在西域就有一定的根基,汉传摩尼教又有大虞这个强大的国家支持,内里许多东西存有东方价值观与思想。李圣天此人野心大不假,但这些年推行的西域汉化政策还是在西域保留一定汉文化的种子。
西域回鹘人占据一大比例,摩尼教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前景一片大好。
针对如此情况,朝廷也给了摩尼教一个新的任务,协助朝廷教化西域百姓。
对于罗幼度如此安排,穆宁既兴奋又有一点点恐惧,大虞天子对于西方的文化的了解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西方人更加透彻。
西方的宗教之所以能够凌驾皇权,很大原因就是他们对知识思想的掌控。
西方的寺庙严格来说就是学堂,传播知识的地方,其中西方的科学,就是从寺庙里的神学一点点衍生出来的。
也就是说宗教能够控制百姓的思想,决定百姓的意图。
君权不向神权妥协,会引发百姓对君权的不满,信仰的崩塌。
唐朝对于西域的汉化,仅限于贵族阶级,未能深入百姓。而贵族阶级以自身的利益为主,他们的忠心是会因为利益而打折扣。
大虞天子这一次显然是打算双管齐下,在西域建学堂,宣扬汉人文化。同时更进一步,通过摩尼教来传授百姓知识,让西域的百姓通过信仰接受东方汉家文化。
穆宁对此事很是上心,这既是宣扬汉文化,也是培育虔诚信徒的种子。
可她没高兴多久,国子监就派出了多位博士协助她一同修订启蒙书籍,将她一些夹杂私藏的东西,给删得七七八八,其中最厉害的不是那些学问高深的老学者,而是一个妙龄少女,她有着超凡的政治嗅觉,将一些隐藏很深的东西都给挖掘出来,然后换上了利于东方文化的内容。
穆宁为此气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看着号称中原第一才女的萧绰,国子监唯一的女博士萧绰,想着怎么才能将她踢出去。
正想着,外边却传来罗幼度驾到的消息。
第一百七十九章 罗幼度的野望
“见过陛下!”
穆宁、萧绰与国子监与摩尼教的数位修书的博士以及学者一并出馆迎接。
罗幼度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说道:“都免礼平身,进去说话。”
今天陛下的心情不错嘛!
领命起身的众人见大虞天子的神态皆心生此念。
萧绰心道:“陛下必然是得到西域传来的捷报了。”
穆宁也不觉得意外,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身为皇帝的罗幼度,怎么可能落后?
在昭文馆的大厅上首入座,罗幼度问起了启蒙书刊的修订情况。
出班回答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叫冯义,现任昭文馆大学士:“回禀陛下,《三字经》、《古文纪事》与《摩尼图集》已经初步定稿,正在进行最后的修正。”
罗幼度微微蹙眉,对于这速度不甚满意,说道:“得加快一些进程,西域得捷报已至,少则半年,至多一年可定。要除去凋刻印刷的时间,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冯义忙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严格督促,尽快完成任务。”
下首的多位博士、学者暗暗叫苦,又得加班加点的苦干。
罗幼度轻笑:“此事关乎国之大计,事成之后,朕一一论功行赏。”他一边画着大饼,一边道:“今日朕特地来此,就是想看一看初稿。”
诸多博士、学者对于罗幼度的画大饼本不以为意,但见他真的重视此事,也是精神大振。
冯义忙指使人将《三字经》、《古文纪事》、《摩尼图集》三本书籍的初稿取来。
初稿并没有裁定成册,而是一张一张堆叠在一起,并不妨碍阅览。
罗幼度先取过《三字经》,正打算阅读,却发现十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忙道:“你们无须守着,各忙各的去,大学士、萧博士、穆使徒留下便可。”
他留下了冯义、穆宁、萧绰,让他们入座,方才看起手上的《三字经》。
他手中的《三字经》不是他们东方版本的《三字经》,而是西域版本的。
毕竟“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孟母三迁、五子登科、黄香温席、孔融让梨这些典故在东方津津乐道,有代入感,可换在西域谁认识孟母、黄香、孔融?
没有代入感的文学无法产生共鸣。
故而罗幼度手中的《三字经》核心宣扬东方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的价值观不变,但内里的事迹却要取于西域本土发生的典故。
就如张骞凿空西域,耿恭固守疏勒,裴行俭仁义治西域、郭昕殉国等事迹,还有西域史上自己涌现的一些道德标杆。
西域发展至今也有许多值得称道的人物,是值得留在书本上的。
《三字经》这种儿童启蒙读物并不难编写,只是没人去整理而已。历史上的《三字经》源于南宋,但罗幼度提了一嘴,国子监的学士半年时间就编撰出了类似的书本。手中这本西域版的也是如此,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罗幼度认真地翻阅,与大虞东方版的《三字经》没啥区别,就是人物事迹略有不同。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古文纪事》,所谓《古文纪事》就是将古代着名的历史事件以散文的形式书写出来,既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又能展现东方的价值观。最关键的是通篇是以白话文的书写方式行文的,能够让人更好的理解。
至于《摩尼图集》是以汉传摩尼教基础教义为核心的书刊,主要目的还是用于辅助教育的目的。
在西域除了地方豪强,百姓就没有读书的想法念头,通过摩尼教来传播文化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就如儒学慢慢变为儒教一样,通过信仰来获得民心认同感。
罗幼度并没有草草了事,很尊重堂下的博士、学者的成绩,认真的过了一遍眼,不懂的地方还特地询问。
冯义主要负责总揽全局,并不入手真正的编撰,对于细节方面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应答的大多都是萧绰与穆宁。
萧绰应对着提问,美眸中却有着一丝疑惑,向着深处思量,揣测罗幼度的用心。凭借政治上的敏感,她有种感觉,上首的大虞天子在下一步大棋,只是她没有看透。
穆宁则提心吊胆,因为萧绰的缘故,她已经删了很多东西,再删下去摩尼教真就变味了,想着又有些愤恨的瞄了一眼萧绰,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导致面向底层百姓的基础教义不伦不类,仗着自己的两个姐姐是宠妃,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心中憋着口闷气,又想到天子独爱姐妹花的嗜好……
不知?
穆宁带着几分恶意的想着。
罗幼度将三本书都过了遍眼,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总体不错,细节上还需改上一改,我大虞海纳百川,能接纳他国英雄。对于为西域作出贡献的人,不必过于诋毁。尤其是那些对西域自身有贡献的人,哪怕他们曾经与我们华夏为敌。朕相信数十年以后,他们追念英雄,便如我们崇敬赵国李牧、秦国王翦一般。不会在乎他们的出身……”
夹带私货是有必要的,过于偏向就有失公允。
冯义连连称是,赞叹道:“陛下海纳百川,唯贞观天子可比也!”
李世民之后,他就是明君的楷模。
罗幼度倒没有多少高兴,因为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后,这个明君楷模得换个人坐坐了。
穆宁看着伟岸大度的大虞天子,眼眸中也有着点点崇拜,她自幼受西方掠夺思想的熏陶,可对上东方的王霸之术,只觉得理念完全崩塌,很多以为高明的东西,在这里居然不值得一提。
萧绰微微眯着眼,越发觉得罗幼度这一切的举动饱含深意,只是自己想不明白。
挠心……
“时候不早,朕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罗幼度笑着带着满意的心情起身离去。
冯义、萧绰、穆宁躬身相送,直到身影消失方才起身。
萧绰皱着眉头,不得其解,忽道:“在下有事,先行告退了。”
穆宁看着那急匆匆的身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暗骂了句,这还怎么玩,难不成自己在找个姐姐或者妹妹?
呸!
“陛下!”
罗幼度策马慢走在回内宫的路上,听到身后萧绰的声音传来,特地等了会儿,待她上来,方才问道:“还有事情?”
萧绰应道:“有段时间未拜会两位姐姐了。”
真想见萧胡辇、萧夷懒自己不能进宫吗?
罗幼度也不点破:“走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萧绰漫不经心的道:“陛下,对于西域是否过于优待?”
罗幼度会心一笑,自己这个小姨子对于政治确实敏感,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萧绰在国子监能够如鱼得水,继续混下去,保不准真能成为众望所归的女官。
“怎么说?”
萧绰道:“妾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妾身最近查阅西域史料,他们上下野性难驯,未服王化,不知礼节,想要他们汉化非一朝一夕之事。现今战事还未结束,陛下就如此大张旗鼓准备治理西域,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罗幼度满意的颔首道:“你能看出这点,已是不错。将目光往远的看,也许你真能洞察朕的意思……”
萧绰眉头一挑,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自己目光短浅,心下不服,闷头苦想。
罗幼度也不说话,他是不信萧绰能够想到他的布局。
这一波,他是站在大气层考虑的。
一直到萧胡辇的宫殿外,萧绰依旧毫无头绪,可怜巴巴的问道:“陛下,能不能给个提示?”
罗幼度道:“治理西域,让西域彻底融入我大虞是朕的本意本心,朕打算用十年时间,来达到这个目的。至于现在的一切行径,是给大食法看的。”
他点到为止,并不言明。
这是他最深层次的战略目的,他要尝试收服后世的中东。
以大食法的疯狂,征服他们容易,但是想要让他们臣服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借助外力。
这个外力就是公教。
罗幼度记得清楚,历史上再过不久会发生一连串的十字军东征。
公教会以圣战的名义,要夺回他们的耶路撒冷。
公教的疯狂不逊于大食法,十字军东征就是杀戮掠夺之旅。
大食法本就走向没落,此番再败,必为公教所趁。
只要自己在给他们灭亡之前,拉他们一把,让他们如摩尼教一样,保不准历史上
会有汉传大食法的出现。
汉传佛教,汉传摩尼教,汉传大食法,甚至于汉传公教……
地球的半壁天下都以东方华夏的价值观为基准,那自己这一辈子就算完美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罗幼度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是一个大战略,能不能成,看老天。
见罗幼度笑得畅快,萧绰忍不住道:“莫要乐极生悲,西域决战还未开场呢。”
罗幼度道:“此战输不了,圣战?疯狂的信徒?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大虞什么最强。”
第一百八十章 聚兵
罗幼度如此自信的态度语气让无法洞察关键的萧绰更加难受。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如萧绰这般女子,想要在这个时代混出个成绩很难很难。
萧绰并非爽文女主,凭借一腔热血无脑的挑战旧秩序,然后在一群舔狗男主的无脑帮助下混得风生水起。
萧绰明白自己走的路有多么坎坷,一个女人想要混官场,千难万险毫不为过。若不是身旁的这位大虞天子凭借自身堪比秦皇汉武的开国皇帝之威,给自己开了一道口子,自己这个所谓的第一才女,充其量也就是文人墨客酒宴闲暇时的谈资而已。想要畅谈国事,大多时间只能跟一群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在宴会上过过嘴瘾。
而罗幼度完全不同,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能力的,愿意屈尊与自己探讨一些国事,甚至在特殊的时候,还会跟她探讨一些机要事情。
故而在萧绰的心里,身旁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大虞天子,更是人生道路上的知己。
只是这个知己心思贼坏,话说一半,丢给她自己猜,哪有那么容易猜出结果?
罗幼度并没有早早透露答桉,只是大笑着走进了住着萧胡辇、萧夷懒宫殿,不理会心痒如猴挠的萧绰。
萧绰气得跺脚,一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这般欺负我,还想睡我两个姐姐,做梦。
怛罗斯!
阿里·木萨亲自冒着风雪在城外迎接黑衣大食的维齐尔,卢迪乌斯·圭拉。
“尊敬的维齐尔,您的到来,让在下看到了真神的意志,胜利的曙光就在我们面前。”
阿里·木萨态度极为虔诚。
这让五十余岁,一直受到冷落的阿拉伯帝国第二把手卢迪乌斯·圭拉很是受用。
维齐尔在阿拉伯帝国是首相的意思。
大食法与公教皆是神权至上,但两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公教以教皇为尊,神权与君权是分开的。而大食法是政教合一,国王哈里发就是神的使者,真神安拉的代理人。
不过因为外族入侵、起义迭起,现在的黑衣大食分裂成多个不同的国家,国势日衰。
有点类似华夏的春秋末战国初,哈里发已经不具备号令四方的权势,但依然是名义上的共主,掌握着神权。
东方大虞携摩尼教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杀入西域,进攻信奉大食法的喀喇汗国,刺激到了所有信奉大食法的国家。
摩尼教就是让大食法一点点驱逐到东方的,都担心此番摩尼教复来要与他们秋后算账。
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能够打赢东方,联军是必然的举措。哈里发存在的价值也体现了出来,卢迪乌斯·圭拉这个维齐尔成为了统领圣战大军的最高统帅。
卢迪乌斯·圭拉手里揣着《古兰经》一脸决然地道:“真主安拉会引导我们走向胜利,惩罚所有异教徒……”
他说着转过身子,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军,将手中的《古兰经》举起,高呼道:“安拉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恩养者和唯一的主宰,是全能全知、大仁大慈、无形象、无所在又无所不在、不生育也不被生、无始无终、永生自存、独一无二的存在,现在异教徒意图摧毁我们的清真寺,诋毁玷污真主,应当如何!”
“杀!”
“驱逐异教徒!”
……
一群由信徒组成的大军他们高举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撕心裂肺的嘶吼着,他们赤红着眼,一个个好似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只是简单的摧毁清真寺,诋毁玷污真主这样的词汇,在他们眼中罪大恶极。
阿里·木萨见此声势,一脸激动,确信自己并未做错选择,将卢迪乌斯·圭拉请入城中。
卢迪乌斯·圭拉问起了大虞的情况。
阿里·木萨道:“东方已经攻取了碎叶城,因风雪问题,他们并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城里修整避寒。”
攻取碎叶城,大虞并没有付出多少代价。
因为他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让碎叶城的总督路德维希动身前往喀什噶尔观礼,而路德维希将大权交给了自己平庸的女婿。面对兵临城下,缺乏死战的勇气,只是抵抗了三日便归降了。
卢迪乌斯·圭拉说道:“如此说来,三个月内,东方都不打算动兵?我们还有足足三个月时间?”
“半年,至少半年。”阿里·木萨自信满满的说道:“三个月是老天为我们换来的时间,再有三个月是对方攻打喀什噶尔的时间。”
卢迪乌斯·圭拉道:“如此,便如昔年的怛罗斯大捷,让东方的异教徒晓得真主才是一切真理。”
他带来军队是各国派遣的联军以及各地清真寺鼓动的信徒,并非全部兵源。
圣战的发布是全方面的,各地的信徒会自发行动。他们并没有固定组织,但会为了信仰向怛罗斯聚集。
半年时间,足够他们集结上万炮灰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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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
东风呼啸,葱岭高原经过半个月的风雪,终于放晴了,但温度却更加冷了。
折御卿风风火火进了屋,来到火盆处,将手挨着火盆,感受着那火辣的温度,吐了口气道:“活过来了!这地方,可比我们老家冷得多。”
折御勋将手中的兵书放下,说道:“古话说得好,大雪不寒,化雪寒。让你在屋里待着,待不住。”
折御卿兴致高昂地道:“兄长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折御勋一怔,说道:“这有什么原理?老古话都这么说。”
折御卿道:“兄长这就不知了,古人有此言是经验心得,这是结果。这个结果为什么会出现,过程就是道理。是因为积雪吸取了热量,导致了温度的下降。”
折御勋笑道:“从哪里学来的。”
折御卿自得道:“是耶律副帅说的,他是从书上学来的知识,就是大学里教的。热胀冷缩也是里面传授的……”
折御勋有些自惭形秽,他自问干略比不上耶律休哥,却不想人家不但比他强,也比他更加努力好学。
“耶律副帅乃当世俊杰,放眼整个朝廷,他的军略亦是数一数二的,并不亚于曹、潘、李三人,难得他如此看中你,可要跟他好好学习。”
他知自己天赋有限,但对拥有无限可能的折御卿充满了期待。
折御卿道:“弟知道的,副帅对骑兵的认知,让人叹为观止。我们府谷折家也是用骑行家,可很多细节耶律副帅的理解想法,让弟耳目一新,受益匪浅。不过……今天副帅是遇上对手了。”
折御勋来了兴趣道:“怎么说?”
折御卿兴致勃勃说道:“耶律副帅今日为弟演示了许多进攻手段,还领着弟去了常都指挥的军营参观,见常都指挥使在军营列阵训练,他想破了脑袋都不知如何才能在正面将之击破。”
折御勋笑道:“那是自然,常都指挥使是陛下亲自从兵卒里提拔出来的大将,最信任的将军之一,公认的持重之将,陛下出征在外,皆让都指挥使坐镇汴京,护卫京畿之地,从未出错。也因此诸多大战未能参与其中,功名不显,但他的能力却是母庸置疑的。此番陛下轻点他出战,想来是特地给他表现的机会……”
常都指挥使指的正是常思德,最早五百御营司的兵卒之一。
折御勋本说得无心,忽然灵光一闪,兴奋的将手中兵书重重放在桉几上,兴奋高呼:“我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怪都督一点都不着急,对方聚兵越多,届时输得越惨。”
李处耘根本不急着进攻,在碎叶城安逸的休养了三个月,直至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这才下令出兵进攻喀喇汗国的国都喀什噶尔。
对于喀什噶尔的进攻并不顺利,人类是地球上最灵长的动物,懂得吸取经验教训。大虞通过勐火油、抛石车、火药摧毁于阗西城、英吉沙两地,喀喇汗国虽不知东方用了什么魔法,但从英吉沙退下来的败卒身上了解战斗经过,做出了针对性的防御,给攻城的大虞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不过阿里·木萨将主力调离喀什噶尔撤至怛罗斯,喀什噶尔自身兵力有限,也没有死战到底,坚持了两个半月,便放弃抵抗,弃城而走。
阿图什草原,夜。
哈伦·博格拉回头看了看身后长长一串疲惫的士兵,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喀什噶尔守了两个半月,日夜面对勐火油造成的烈焰以及密集精准的飞石,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
答应父汗死守三个月,自己还口出狂言,要守半年,争取更多的时间,哪想两个半月已经是极限了。
带出了一批有生力量,父汗应当不会怪罪自己无能了吧。
想着大虞军的炮火,哈伦·博格拉依旧打了个冷战,呼出一口寒气。
忽然他顿住了脚步,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地逼近。还没来得及辨别那究竟是什么,锐利嘹亮声音一掠而过,宛如利刃割过天空。
是鸣镝!
哈伦·博格拉绷紧了发抖的身体,用尽力气高声喊叫起来:“快,准备迎战!”
四面八方都传来破空的锐响,他们照明的火把全灭,黑暗笼罩着混乱绝望的战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兵指怛罗斯
“趴下,都趴下!”
哈伦·博格拉原本想迎击来敌,可对方专挑火光方向射击,让天地陷入漆黑的死寂,便如瞎子一样,哪敢贸然进击。
早在示警的同时,哈伦·博格拉就已翻身下马隐蔽在战马的后面。尽管如此,右肩上还是中了一箭,至于他的战马已经毙命当场,中了十数箭失。
哈伦·博格拉剧烈地喘息着,剧痛和紧张令他汗如雨下,想来对方也听到了呼喊,箭失的倾泻方向除了火光就是他发声的方向。
折断了箭尾,一面弯着身子,努力望向前方,期盼着未习惯夜色的眼睛,尽快适应,便于作出正确的指示。
马蹄的响声此起彼伏,那是敌骑来回奔袭的声音,马蹄包裹了东西,声音沉闷并不大,围绕着他们不紧不慢地骑马跑着,并没有接近的意思。
“莫非敌人人数不多?这才没有杀过来?”
哈伦·博格拉心里暗思,却也生出了反击的念头。
忽然一枚拳头大小的东西从半空中飞了过来,划过一条弧线,狠狠地砸在附近炸裂开。
哈伦·博格拉心头一阵疑惑,这种攻击法再熟悉不过,是他们草原上惯用的打猎玩意儿,叫皮弹子,一般用牛皮编成,可以投得极远。威力极大,但只要命中目标,轻则筋断骨折,重则毙命当场。
只是对方投掷的不是石子,是碎裂的瓦罐?
而且这玩意早就不用于狩猎军事了,最早时候流行是因为生产力不足,现在草原民族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术,生产力也有十足的进步,至少箭失什么的是不缺的。
皮弹子大多沦为小孩子练习臂力的玩具……
他们都不缺的玩意,富饶的东方会缺?
但很快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周边弥漫,汗毛直竖。
喀喇汗国紧挨着中东,对于石油这玩意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正想开口警示。
烈焰轰然炸开,冲霄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烧红了半边天。火势奔马般扩散开去,将黑夜驱散。
哈伦·博格拉见烈火向自己涌来,哪敢逗留片刻,抢了匹无主之马便向右边逃去,回望一眼:离火势远的同胞四散奔走,那些由于拥挤、迟缓或受箭伤,而未能逃脱的可怜虫已经化作一团团的火球,发出刺耳的哀嚎,在炽热明亮的红光中疯狂地舞动,直到生命彻底被火焰所吞噬,去见他们独一无二的真主。
跑!
哈伦·博格拉心胆俱裂,不敢做任何抵抗,只想着离开此地。
“副帅!追不追!”一个年轻的魁梧小将凑到了耶律休哥的近处,正是耶律休哥的大儿子耶律高八,他有些迷茫,兵法云穷寇莫追,但贼人如此溃败,若是不追,岂不可惜了?
耶律休哥毫不犹豫的道:“追……”想了想,多加了一句:“战场上不能只看当前,要谋全局。敌人聚兵怛罗斯,兵力已是我军两倍有余,占据绝对优势。他们必会选择一处容纳大军布阵的战场,怛罗斯附近是最好的战场。可见附近并无敌援兵,可以放心追击。”
他不想耽误时间,说得极快。
耶律高八似懂非懂,但追击的命令却听明白了,高呼:“末将这就去了。”
耶律休哥抿了抿嘴,又坦然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高八或许不及折御卿那般天赋过人,却也勇勐忠厚。固然比不上自己,可为陛下当一马前卒绰绰有余。
耶律休哥回到喀什噶尔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李处耘已经稳定了喀什噶尔内的局势,就等耶律休哥的消息。
“李帅!哈伦·博格拉已被诛服,对方溃散之兵,十不存一。”
耶律休哥汇报着战果。
李处耘并不意外,耶律休哥对骑兵的运用炉火纯青,追杀溃败之敌,那是手拿把掐。
这方面已经让石头砸死的赵匡义最有发言权。
李处耘道:“杀得好,也算给本帅出了口恶气。这混蛋玩意撤退之前将城里的粮草都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
耶律休哥看了一眼怛罗斯的方向,道:“这是铁了心的要跟我们在怛罗斯一战!想要复刻昔年的战果?”
李处耘道:“求之不得!”他又问:“此番夜袭追击,将士表现怎么样?”
耶律休哥知他说的意思,葱岭高原虽然不比吐蕃的高原,却也位于一定的海拔之上,是有高原反应的。
高原反应这一词语罗幼度早在战前提出来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昔年唐朝、吐蕃僵持百年,早意识到水土问题,只是不知原理而已。
李处耘一直在碎叶城猫冬,除了避寒以外,更多的是让兵卒适应这里的气候。
进攻喀什噶尔的这些日子,李处耘已经收集步卒的身体情况,现在想要了解骑兵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细节决定胜败,李处耘作为三军大帅,见微知着。
耶律休哥道:“短期作战的能力完全恢复,不过体力消耗还是有些快的,只能维持八成水准,应该与兵士自身无关,而是环境缘故。”
李处耘认同耶律休哥的说法,即便是他自己,晨练的时候也感觉到体力不如以往。
“八成?足够了!”
李处耘道:“传令下去,向怛罗斯进兵。”
便在大虞朝着怛罗斯进发的时候,怛罗斯上下人潮涌动,这座历史名城充斥了大量的人口。
金发碧眼的维萨姆便是其中之一,作为一个日耳曼人,维萨姆天生体格魁梧壮硕,满脸的横肉凶煞,让人望而生畏。
齐聚在怛罗斯的不只是大食法的各国联军以及信徒,还有维萨姆这样为了求财而来的雇佣兵。
西方制度混乱,盗匪横行无忌,衍生了雇佣兵这样的产物。
实力弱小的为商队而战,实力强大的直接受雇于国家,成为权贵的私兵。
维萨姆所在的血狼佣兵团便属于后者,此番也是受大食法的邀请,成为抵御东方的联军之一。
“维萨姆,还在闲逛呢!分发装备了……”
一人凑到近处,拉着他就往西方的军营方向走去,正是同一雇佣兵的好友卡塞雷斯。
卡塞雷斯是个话痨,嘴里说个不停:“这里的人,真疯狂。”
“好多参战的平民竟不要军费的,干着要命的活,只求一个温饱……”
“真娘的伟大……”
“走快些……大食人的装备是天下一绝,去晚了,好的全让人挑走了。”
维萨姆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但步伐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
突厥斯坦、河中地区地区由于经济的繁荣,资源丰富,冶金锻造业极为发达,在这方面是不逊于东方的。
宋朝史书中就曾记载从喀什噶尔、和田等地进口的盔甲,以及铁甲战马,而西夏通过学习中亚突厥斯坦的炼铁技术,锻造出的西夏剑名满东亚。
丰富的资源加上冶炼技术,令得刀剑铠甲价格低廉,深受东西方喜爱。
作为刀头舔血的雇佣兵,深知战场上铠甲的作用,快步来到军营,入眼便见一车车精良的铠甲,还有各式各样的武器,短剑、刀、长矛、锤、斧、弓以及洋葱状的铁战锤。
维萨姆选了一把二十斤的短战斧,挥舞了两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望向那一车车铠甲,眉头挑了挑,察觉到了点点异样,这一幅幅铁甲一眼就看出是上品:都说大食富得流油,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时雇佣团的团长亚森从外边回来,目光落在了维萨姆的身上,说道:“维萨姆,回来得正好!刚刚得到了消息,东方已经出兵,要不了多久,就得打起来。到时候我们血狼、雅利安、佩龙为中军最前部,作为战场上的冲阵尖刀。你是我血狼第一勇士,到时候你带队冲锋,别给雅利安、佩龙比下去了。”
维萨姆澹澹的说道:“这一次,对方给的不少吧。”
亚森眯着眼道:“此战若胜,我们活着的人都可以退休了。”
维萨姆道:“干了。”
怛罗斯官邸。
喀喇汗国大汗阿里·木萨与黑衣大食的维齐尔,卢迪乌斯·圭拉并肩而立。
两人一个是黑衣大食哈里发册封的东方皇帝,一个是联军之主,地位不相上下。
但卢迪乌斯·圭拉并不擅军略,也有自知之明,阿里·木萨安排军事调度,卢迪乌斯·圭拉负责后勤安排,相得益彰并不存在矛盾。
阿里·木萨向卢迪乌斯·圭拉讲解自己的战略意图,说道:“经过统计,我们现在可投入作战的军队高达十三万,而东方大虞不过六万,我们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对方用兵狡诈多变,克制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的优势以力取胜。此战就由维萨姆坐镇中军,我率领古拉姆军、阿斯卡尔军在右方护卫,马里亚诺
总督率领尹克塔骑兵左翼护卫。我们先以骑兵消耗为主,待时机成熟,维萨姆可命令中军冲锋。”
卢迪乌斯·圭拉不住点头,这战术简单明了,是他们大食法横行东西的无敌战法,利用骑兵袭扰,然后以数量庞大、视死如归的回回信徒发起死亡冲锋,将敌人碾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开门红
雍靖十年,五月中旬。
葱岭高原,莺飞草长。
经过雪水的滋润,高原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是在李处耘的眼中却有些凄凉。
李处耘很不适应这种情况,说道:“大食法的联军铁了心要重现一次怛罗斯之战,一路上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从喀什噶尔到怛罗斯之间有三百多里地,这都走了一半了,一路上除他们大军之外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阿里·木萨也不是没有安排探马,但他们发现大虞军前哨的影子便远远避开,李处耘所处的中军自然是遇不到的。
这片土地本就人迹罕至,大食法这一举动,让东方大虞浩浩荡荡的五六万的联军好像沧海一粟般渺小。
地广人稀到如此地步,这是中原出身的李处耘无从体会,即便这些年坐镇人口稀少的凉州,也不曾见过这番景象。
狮子王早已习惯,说道:“西域既是如此,这里环境相对恶劣,若如中原一样十数万人聚在一处,资源分配不足,难以生存,分散开来才是存活之道。这里其实还算好的,在塔里木两个村落间隔三五百里都是正常的事情。”
李处耘笑道:“倒是某孤陋寡闻了。”他说着带着几分庆幸地道:“这一路多亏了大汗充当向导,我军如此顺利,大汗当居首功!”
他对着狮子王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军中不能饮酒,此战过后,我请大汗喝我中原的即墨老酒,那可是陛下特地赏赐给我,存了六十年的珍酿。此番一直随军带着,就想着大胜之后,拉着几位将军,痛饮一番。大汗届时务必赏脸……”
狮子王忙道:“荣幸之至!”
李处耘此刻一点也不像是行军,好似游山玩水一样,与狮子王针对西域的风土人情,奇幻美景攀谈讨论。
两人几乎说了一路。
直到离怛罗斯还有五十里的时候,方才有所收敛,有了大战之前风雨欲来的感觉。
李处耘并没有急着与西方联军交战,他们一路跋涉而来,需要好好的休整,在离怛罗斯四十里的地方安下了营寨。
当天夜里,狮子王营帐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过大汗!”
狮子王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开口道:“你是阿里·木萨的使者?”
“正是!”陌生人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大汗,在下……”
“好了!”狮子王挥手打断,说道:“我不想听你废话,有什么话去跟李都督说。”
“来人!”
他叫喝一声,说道:“将此人绑了,送到李大都督账内去。”
使者连姓名都没来得及的说,就让狮子王拿下了。
其实对于大虞对于李处耘,这位高昌回鹘的大汗心底是排斥的。
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是从主人的角度来说的,反过来想,睡在床榻边沿的人又是什么心情?
狮子王比李圣天高明的地方在于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抗拒,与其毁灭,不如自退一步,这心里的不舒服是不可避免的。
可随着与李处耘这些日子的接触,狮子王对于这位大都督的好感大生。大虞这些年累积的信誉,大虞军队的科技、装备,还有展现出来的可怕战斗力,都给他一种抵抗不了,不如躺下享受的感觉。
对比一下给大虞合围的同宗甘州回鹘,那都成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大虞朝廷都选择不吃,还有什么可说的?跟他们一比,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这么一想,一切都释然了。
喀喇汗国使者押送至李处耘帅帐的时候,李处耘正在跟耶律休哥、常思德、折御勋、折御卿一同商议明日的部署。
李处耘看着面前送来的使者,笑了笑道:“知道了,拖下去砍了吧。”
他连问都没问,直接处决了。
李处耘此番入西域吸取了高仙芝的教训,对于西域诸国恩威并施,尤其是高昌回鹘更是倾心相交,相信狮子王分得清利害关系。
不管喀喇汗国使者怀有什么目的,这信任的态度表现出来足矣。
耶律休哥听着使者惊慌的叫喊,说道:“看来我们预测的不错,对方没有打算让我们好好休整,明天就得打起来。”
李处耘道:“那就按照原定计划执行……逊宁,你率军进入俱兰草原,俱兰山下的这片俱兰草原最适合骑兵驰骋,正好可以一展你之所长。”
耶律休哥微微颔首道:“交给我吧!”
他说着看了折御卿一眼。
折御卿立刻出班道:“大都督,末将想跟着耶律副帅一同出战。”
李处耘笑了笑,也知道耶律休哥与折御卿两人一路上培养出了师徒一样的情谊,同意下来。想到了自己那个少年意气的儿子,脑海中浮现当初与曹斌、潘美一起在御营司的日子,眼眸中透着一丝期待。折御卿的潜力,可半点不逊色李继隆,有一个能够相互激励的同辈,比一人独大更好。
李处耘接着道:“怛罗斯河以北有一片沙漠戈壁,叫下巴儿思,中心地方有一处绿洲,当地人在这里建造了一处堡垒叫江布尔堡,这里风沙漫天,地形地势复杂,但只要拿下此处,可以直插怛罗斯的后方,或是围城,或是乘势攻入萨曼国,占据进攻的主动……”
他这话自然是对折御勋说的。
折御勋道:“大都督放心,这些年的大漠风沙可不是白吃的。”
他麾下的步骑组合长期在宁夏大漠里训练,累积了大量的沙地作战经验。尤其是三千骆驼骑兵,真就是重金打造的。
“诸公……”
这并不是正规的军事会议,只是核心成员私底下以闲聊商讨军情的方式决定作战方略。
但李处耘突然神情凝重,一本正经的起身。
众人皆神色凛然,起身拱手。
李处耘环顾账内道:“陛下潜邸之时,就曾教导我等为将者,当如卫霍李苏一般,开疆扩土,封狼居胥。今日我们离此目标就差一步,若胜,西域尽归我大虞所有,青史留名,万世流芳。若败,你我西征半年战果化为虚无,你我有何颜面回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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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休哥、常思德、折御勋、折御卿皆有所想。
耶律休哥心想:自己一契丹降将能保留性命,已是皇恩浩荡,然陛下非但不嫌弃自己,反而信任赏识,恩重如山……
常思德也想:自己不过是码头上的一劳力,有幸编入御营司,起于微末,成为一方大将,恩重如山……
折御勋、折御卿也是一脸肃然:他们身份高贵,将门之后,又是国戚,没有耶律休哥、常思德的特殊情况,可罗幼度给予他们的支持是最大的,为他们购置骆驼,挑选精锐,打造改良便于沙漠作战的器械工具,有求必应,全力支持,同样君恩似海。
李处耘见气氛有了,说道:“胜败就在此战,我等明日分头而进,不破大食,誓不罢休。”
“不破大食,誓不罢休!”
正如他们预料的一样,阿里·木萨在怛罗斯聚兵半年,做足了战前准备,没打算给远道而来的大虞联军休息的时间。
第二日一大早,阿里·木萨出兵的消息就传到了李处耘的耳中。
李处耘骑在马上,目光却看着手上的地图,低声道:“最先与敌人接触的应该是耶律休哥的河湟军……”
大虞联军与大食法联军分居东西。
地形地势可分为三段,怛罗斯河以北的下巴儿思沙丘,怛罗斯河以南的河间丘陵以及俱兰山脉以北的俱兰草原。
从战略角度考量,理当互为攻守之势。
只要攻破下巴儿思沙丘里的江布尔堡,大虞就能威胁怛罗斯后方,占据战略主动,此路毫无疑问,大虞攻而大食法守。
中路贴脸,没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下路的俱兰草原,地域广阔,敌方骑兵可以迂回至他们中军后者后方袭扰粮道。
这一路本应固守为主,护卫中军与粮道后勤,等待其他两路取得战机。
但李处耘选择了最激进的战术,选择三路齐攻。
耶律休哥这一路也是强袭进兵……
相比他们中军以步卒为主,走河间丘陵,北路沙漠戈壁,清一色骑兵跑草原的耶律休哥自然是最快遇到敌人的。
晌午时分,耶律休哥的先头探路的骑兵队先一步发现了敌方先头部队的踪影。
萧蒲奴透着千里镜,看着数里之外向自己这方搜寻而来的两千余敌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都去山脚处歇息,咱们送他一份大礼。”
“龙将军,前方发现了敌人!”
龙护勒马停住了脚步,目光炽热,道:“有多少人?”
“一千余人,正在山脚下歇息,他们很谨慎,没敢生火,在吃着干粮。”
龙护一脸的兴奋,葱岭高原那一仗,他让猪队友肯了败得很是不服,今日自告奋勇地请命就是要一雪前耻,“干得好!此战得胜,我额外赏你十个银币。快,带路,我们摸上去,来个开门红。”
龙护摸到近处,果真见千余大虞骑兵围坐在一处,不知干什么,正是用餐的时间,想来是休息用餐。
“突击!”
龙护毫不迟疑,高呼一声向着大虞骑兵方向就冲了过去。
龙护冲在最前面,想象中的敌人惊惶失措的景象并没有发生,而是有条不紊的取出藏着的武器……
大虞兵卒步骑皆配弩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咬不放
龙护如愿以偿,他所期盼的开门红,如期而至。
开门见红!
飞翔的怒矢破空而至,作为一马当先的龙护,受到了特别关照。
千余弩矢至少有一百冲着他的方位射去。
龙护手足冰凉,根本躲无可躲,一愣神的功夫,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
龙护一声都没来得及吭,人马一起横死当场。
喀喇汗国的冶炼技术并不弱,骑兵队的铠甲在水准之上。
然对上强劲的弩矢,却如纸糊的一般,冲在最前头的骑兵成片倒下,原本锥形冲锋阵,凹进去了一个倒三角。
人嘶马鸣,不成建制。
“耶!就是这种效果!”
萧蒲奴是契丹人,见识过大虞劲弩的威力,只不过当时他在大虞的对面,体会过那种无力感。现在劲弩握在自己手上,看着敌人凄惨的模样,那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上!”
“踏平这群杂碎!”
萧蒲奴翻身上马,咆哮着冲着喀喇汗国前哨骑兵冲杀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悬念,萧蒲奴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将这股前哨骑兵击溃打散。
萧蒲奴并没有追击,敌人的前哨部队在此,也就意味着后续队伍就在后方,追击过深,容易为敌人所趁,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萧蒲奴是耶律休哥一手提拔的心腹,或许没有名将的潜力,却有着良将的风采。
萧蒲奴将自己遇到敌人的前哨骑兵队汇报给耶律休哥之后。
耶律休哥眺望着远方,说道:“这说明对方的骑兵大部队就在不远的地方了……来人!”
他果断下令,“派出所有斥候,搜寻敌人大部队踪迹。要他们知道,在雄鹰面前,老鼠是无所遁形的。”
耶律休哥当初跟曹彬对决的时候,也吃够了千里镜的苦,他不认为自己排兵布阵会输给对方,当对方每次都能通过千里镜洞察他的调度,从而抢占先机出牌。
现在轮到他了……
同一时间,阿里·木萨也得到了前哨骑兵给击溃,龙护阵亡的消息。
看着面前逃回来的兵卒,这位西方册封的“东方皇帝”眉头一直锁着。
“兄弟,你觉不觉得对方的举动很奇怪,好像就是一个陷阱!”
路德维希皱眉道:“十之八九!哪有吃饭的时候,弩箭上弦的道理,龙护此人属下了解,胆大心细,要是对方在进攻的时候装填弩矢,他肯定不会如此莽撞地冲上去。对方必然是有所准备,故意设局。只是属下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
阿里·木萨也想不明白,这种诱敌之法,在中原是很常见的,可在西域却不一样。
西域地广人稀,莫说是两千先锋哨骑,就算再多十倍两万人,丢在这片地方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弩箭长时间绷紧,不但容易误伤,对于弓弦的损耗也非同小可。平常的时候,弓弩是不装弦的,战前拉弦,临敌上弦。
也就是说,对方是确定了龙护他们的踪迹,这才布下的局。
同是前哨骑,到底是谁的主战场?
“也许是运气吧!”
阿里·木萨最后只能归功于此。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一将心急火燎的冲到近处:“陛下,发现了东方大量的骑兵,他们直奔我们来了。”
阿里·木萨、路德维希两人面面相觑,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这?
怎么可能?
他们对怛罗斯的地形远比李处耘、耶律休哥更加了解,三条攻守的道路早在他们的规划之中。
阿里·木萨将中军的指挥权交给大食国的维齐尔,并非将大权拱手相让,而是在全局规划上,拥有庞大兵力的中军并非左右战局的主力,他率领的古拉姆军、阿斯卡尔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此战双方的兵力总和近乎二十万,这种规模的大战并非一天两天,一次两次的失利就能够决定胜负。
试探,僵持,疲软,决胜,得一步步来。
东方虞军长途跋涉,后勤辎重是关键。
只要能够摧毁对方的后勤补给,这场战役就胜了一大半。
阿里·木萨此次进兵的目的也是打算利用俱兰草原的广阔,去东方联军的后方捣乱。
然而对方直接找了上来,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让他们一切算计都化为虚无。
“撤!”
阿里·木萨想了想,果断地拿定了主意,并没有正面迎击的意思。并非不敢,而是不愿放弃自身的优势。
他们准备了半年,这半年里除了聚兵以外,还在怛罗斯周边要地建造了五十余堡垒。
东方的骑兵迂回到他们后方面对的是城池是堡垒,并不能有效的威胁到他们,完全不惧东方骑兵的侧翼迂回,跟东方骑兵死磕,等于进入了对方的节奏。
“我们兵分五路,分头撤退,在盘锣谷汇合。若贼人强行追击,就在阿舒坡整合,在他们体力不济的时候,与他们一战。”
阿里·木萨战斗经验丰富,雷厉风行。
三万骑兵队分为六队,向着不同的方位撤退。
得到消息的耶律休哥,也停止了追击,从容下令:“让我们的斥候咬着他们……”
说着对着身旁的折御卿说道:“骑兵作战,重在马不在人。人有意志,即便体力不支,犹有余力,能顽强一搏。马力到了界限,将无再战之力。作为骑将,要对各类军马耐力有个大概了解,以定进退。”
他们现在离阿里·木萨所部有十里间距,重甲骑兵不适合奔袭,以轻骑兵强行追上,会吃大亏。
这种亏本的买卖做不得……
阿里·木萨部六路人马于当夜黄昏时分在盘锣谷汇合。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沿着俱兰山东进,绕远一点,就不信了,这样还能给他们遇上?”
阿里·木萨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个盘锣谷是他们在三个月前,探查地形时意外发现的。
人迹罕至,也不存于地图。即便是盘锣谷这个名字,也是临时定的,根本不担心东方能够找到这里。
然而就在第二日天明时分,一大早出去巡逻的兵士在十里外的小溪处发现了大虞正在溪边放马……
赤裸裸的挑衅。
本来准备动身阿里·木萨眼中闪着一丝狠厉,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昨天让敌人欺负上门,撤退还可以说是为了大局,今日若再退,那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必然会动摇军心。
“准备战斗!”
阿里·木萨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能够死死地咬住自己,到了这一步也无须知道,不将这支牛皮糖一样的队伍吃下,自己是没有机会绕至大虞军的后背。
高原的阳光来得略晚一些,春末夏初的时节,初升的太阳也散发着非同寻常的热量,照射大地。
马蹄踏地那沉重杂乱的声响,兵器放射着阳光,耀眼夺目。
阿里·木萨看着自己的阵容,很是满意。
喀喇汗国的军制来源于波斯的后裔萨曼王国,麾下有三大主力军,分别为古拉姆近卫军、阿斯卡尔军,还有伊克塔骑兵。
古拉姆近卫军、阿斯卡尔军是阿里·木萨麾下的嫡系队伍,也是他身后的两支队伍。
其中古拉姆近卫军是从突厥部落征集最为精壮的青年,经过严苛的训练。这支部队有着严格的规范与纪律,并通过大食法的信仰约束自己。他们佩戴着尖顶护颈盔,优质锁子甲,绑着重型甲片,骑乘高大强健的土库曼马,以锤、刀为武器,拥有超凡的战斗力。
阿斯卡尔军多是波塔吉克人、突厥蛮人,他们凭借出色的战功获得土地牛羊,从而置办产业。通过履行军事义务获得土地,并有权在土地上征收地租,作为经济来源。
他们并不依靠当兵的俸禄,而是土地税收以及战争掠夺,自己筹备武器、铠甲、马匹。
西域中东资源丰富,冶炼技术也很发达,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土地,他们会为自己打造一身精良的武器装备。
阿里·木萨手上的这三万骑兵是喀喇汗国的根本,最强的战斗力。
不过当他看着对面亮闪闪的大虞骑兵队,神色也是凛然,对面的骑兵队泾渭分明。
中间的队伍人马具甲闪烁着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右翼一色漆黑,黑色的铠甲黑色的披风,有着一股肃杀之气,还有一支部队一色鲜红……
银、黑、红三色部队,整齐排列,给人一种生畏的感觉。
阿里·木萨微微皱眉,自己这方给比下去了。
西方的冶炼技术并不差,可要比综合生产力,那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让阿里·木萨动用举国之力,也无法统一兵士的衣甲着装。
同一时间,耶律休哥、折御卿也在眺望着对方,不过他们用的是千里镜,看得更加清楚。
“好马!”
耶律休哥抹了抹嘴角,好像在擦拭口水。
折御卿也道:“确实是好马,我们的骑兵对上怕是要吃亏!”
他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具装骑兵是产至凉州的河曲大马,马种是当年汉武帝从西域抢来得,据说就是土库曼马。
在他们东方这种土库曼马又称为汗血宝马。
凉州河曲大马在东方能够纵横天下,然在这西域,比自身老祖宗土库曼马还是有一些差距。
第一百八十四章 火箭扬威
折御卿看着对方的大军,说道:“对方也不全是汗血马嘛!”
耶律休哥笑道:“汗血马,汗血宝马,人人都骑汗血宝马,还能当得了一个宝字?对面的三千已经是喀喇汗国的所有家当了……”
“如此倒好对付!”
折御卿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说道:“汗血马速度、耐力兼备,但数量稀少,我看对方将所有的汗血马都配给了具装骑兵,任凭汗血马如何神奇,驮着三四百斤的人与铠,速度、耐力也会受到限制,不能久战。我们无须与他们硬拼,拉开距离,耗其体力,再以强弩、大箭对之……”
强弩是华夏朝廷赖以生存的利器,至于大箭是契丹为了应对大虞朝廷的重甲研制出来的箭矢。
大虞朝廷对于科技海纳百川,从不夜郎自大。契丹对于箭矢的研究在大虞之上,大虞覆灭契丹之后,理所当然地将这技术纳为己用,并且加以改良,破甲能力大大提升。
折御卿将自己的临敌大略战术向自己的师傅详细描述。
耶律休哥听得不住颔首,说道:“以此战术,可以最小伤亡,获得最佳战果。不过……”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汝当谨记,战争只是一种手段,为了达目的的手段。战略永远大于战术,项羽何其了得,百战百胜,却越胜越弱。而汉高祖刘邦,屡战屡败却越败越强,便是此理。我们要的是全局胜利,而非眼前小胜。你不妨将目光看远一些……”
他顿了顿道:“这一战,无须花里胡哨的战术,就是要对面的明白一点,他们奈何不得我们。全局战场的胜负手,不在他们。”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对面也徐徐来到了近处。
两军相对而立。
耶律休哥没有等对方动手,先一步舞动令旗,随着沉闷密集的战鼓声急促地响起,阵头数以百计的旌旗摇动起来,红胄红甲的精骑呼啸着策马急速而去。
滚滚的烟尘和巨大的呐喊声,一色的铠甲装束,使得他们看上去宛如洪水般波涛汹涌。
阿里·木萨看着对面冲来声势可怖的骑兵队,眼中闪着一抹凝重,这统一的铠甲装束穿在一群少爷兵身上,那是暴殄天物,可真穿在百战劲旅身上,他们统一的进攻姿态,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在声势上,便强上三分,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虚张声势!”
路德维希吐槽了一句,眼中的羡慕却是掩盖不了。
阿里·木萨道:“伊布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突厥人才是草原上的王者,论齐射,甭管契丹、还是回鹘、吐蕃,都是孙子。”
对方的红甲骑士人人手持大弓,轻骑快马显然是以齐射速度为主的轻骑兵。
对付轻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轻骑对轻骑。
速度与灵活的较量。
突厥人伊布音想着祖上的荣光,看着对面威风凛凛的轻骑军,高声道:“草原的儿郎们,阿史那的英灵在看着我们,要眼前的这群蝼蚁见识一下群狼的厉害!”
突厥第一汗国的王族姓氏阿史那就是来自突厥传说中的母狼阿史那,是阿史那与一个匈奴人的后代。
伊布音与他的兵卒皆是突厥王族的分支,回忆起先人的荣光,战士们发出了咆哮,宛如千万只狼一起嗥叫!
他们宛如旋风一样杀向大虞轻骑军。
两支先头部队闪电般靠近。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伊布音计算着距离,准备在进入有效射程的那一瞬间射出手中的箭矢,将伤害最大化。
同为以齐射为主的轻骑兵,谁能够最先在有效射程内射出第一波箭雨,谁就取得了先机主动。
便在伊布音心里估算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对面的骑军手中搭箭的长弓闪着火光。
“……什么玩意?”
随着弓弦振响,箭矢带着火光向自己方向射来。
这?
伊布音有些茫然,却是警惕心大起。
人在马背上,双腿仅靠马镫助力,能够使用的力量有限,尤其是在快速奔行的时候,既要维持平衡,又要射出手中的箭矢需要很强的功底,注定了骑射射程远无法与步射相提并论。
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高速奔行中射距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有效射程能入百步,已是精锐。
现在彼此间距还未入两百,这就张弓射箭了?
真将自己手中的骑弓当作弩矢了?
东方强弩甲天下,伊布音是知道的,也为此作有准备,一直留意对方是否中途不讲武德的换弩箭偷袭……
没想到对方在两百步开外就射出了手上的箭矢,箭矢上竟带着火花。
不可能射中的吧!
他心头隐隐感到有些不妙,这个距离除了少有个别如薛仁贵这样的无敌猛将,没有多少人做到这一步。
但他更加清楚,大虞能有今日威势,绝不至于如此愚蠢,必有依仗……
只是一瞬之间,伊布音神情呆滞:
即将下落的箭矢莫名喷出一团火焰,竟在途中二次发力,向着他们的方向直冲而来,还发出刺耳的“巨……”的声响。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箭矢竟然炸开了。
“嘭”地一下,在他们之间炸开,烟雾缭绕。
接二连三地爆炸惊的战马不受控制,向四方逃窜。
箭矢没有射中多少人,却让他的整个部队不成建制。
西方最早的火药记载是南宋时期,真正学会使用火器的时间在蒙古军西征,忽必烈的军队在与阿拉伯人的作战中被击溃,阿拉伯人缴获了火箭、火炮、震天雷等火药武器,从而掌握火药武器的制造和使用。
两百年前的现在,他们对大虞的火器是一无所知……
火箭伤害不大,可发出的巨响却不是战马这种低智动物可以应对的。
伊布音根本无暇指挥军队,他自己也在勉力控制着战马,手上的弓箭掉落在地,双手死死的拉着缰绳,凭借着高超的驭马之术,将坐骑硬生生的拉起,避免它胡乱奔逃。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无数利箭飞石宛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飞来!
在他们陷入混乱的时候,大虞的轻骑兵已经做好了第二轮的射击……
箭矢的破空声呼啸回荡在整个战场上,冲在前端的上百人中箭倒地,有的横死当场,有的吊着条命,在地上打滚哀嚎。
萧蒲奴大笑着抽出了腰间的马刀,狠狠地楔入这支突厥骑兵之中,就像割草一般将突厥人不断从马上斩下来,鲜血成片溅在绿色的草地上。
这瞬间的变故让阿里·木萨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大虞军不好对付,但精锐对精锐,人数他们占优,就算实力略有不足,也能凭借数量抹平劣势,哪里想到对方用出了鬼神手段,直接撵着他们打。
路德维希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国家的精锐被对方屠戮大叫:“陛下,快,快救援!”
阿里·木萨也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下达了救援的命令。
前方部队已经战在一处,轻骑兵作用不大。
他派出了五百最精锐的古拉姆近卫军……
他脑中浮现火箭爆发的景象,大叫:“先堵住马的耳朵……”
他怕再来一次……
这一幕全在耶律休哥的洞察之下。
千里镜在耶律休哥这样的名将手中,就跟学霸作弊一样。
他挥了挥手,下达了全新的指令。又有一支红甲骑兵队掠过阵前,向着古拉姆近卫军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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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日行军,折御勋也抵达了此次的目的地下巴儿思沙漠中的绿洲,江布尔堡。
站在沙丘上折御勋举着望远镜看着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城防建筑,脑中思索着攻城之法。
江布尔堡并非中原常见的城池堡坞,而是西方的城堡,规模不大,但一层连着一层,相互间可以支援。
折御勋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防御设施,以往的经验对不上号,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入手。
折御勋问向同行而来的高昌回鹘的大将艾惟修道:“将军对此堡认识多少?”
艾惟修道:“此堡是昔年黑衣大食撤军时特地遣人修建的。昔年唐廷高仙芝因葛逻禄背叛而战败。但唐军的战斗力亦让黑衣大食敬畏,不敢继续东进,选择撤军西顾。撤退时当心唐廷复来,于此修建了江布尔堡。用的是石灰水中加入火山灰搅拌成的砂浆制作成的砖石,格外坚固。折帅可莫小瞧了此堡,自建成以后,吐蕃曾多次出兵奇袭都无功而返,从未失陷。”
折御勋道:“原来还有这典故!”
他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想来寻常的进攻之法取不得效果了。”
艾惟修并不看好说道:“并非末将长他人志气,只是江布尔堡本就坚固易守难攻。又多了半年的准备时间,城堡里兵马粮草等物质齐全。而我们身处沙漠,周边无木无石,短期内难以攻破。”
折御勋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不急着进攻!这样,本帅将所有骆驼聚集起来,全部用来运送攻城器械与炮石,等一切准备充足,以炮石轰他个十天半个月,就看谁更硬。”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日决战!
阿里·木萨看着对面再度派出身着红甲的轻骑兵先是一阵狂喜。
他派出的古拉姆近卫军可是一身重甲的具装骑兵,一身重甲刀剑难伤,更别说是箭失,冲锋陷阵堪称无敌……
此念刚生,随即又涌现一丝不安。
“贼子在耍什么花样!”
阿里·木萨带着几分畏惧的低吼了一声。
毫无疑问,对面的敌人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强敌,他不信对方会愚蠢地用轻骑兵来阻止自己的重甲骑兵救援,必然别有倚仗。
路德维希能够体会阿里·木萨此刻的感受,他也知道大虞有杀手锏,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对方的杀手锏是什么。
“当需注意对方强弩!”
路德维希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弓弩。
东方的弓弩是能够破甲的……
阿里·木萨紧皱着眉头,说道:“无妨,我们是为了救援尹布音,只要与尹布音汇合,弩箭便失去了威力。”
显然这一点他早已考虑在内了,对方强弩厉害,还能连带自己人一起射不成?
答桉很快揭晓……
奔行如电的轻骑兵并没有愚蠢挡在古拉姆近卫军的面前,阻挡他们支援的脚步,而是在双方相距五十余步就要正面相撞的时候,突然变向,红色的骑兵队好似精灵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斜刺里飞奔,从古拉姆近卫军的侧翼飞奔而过。
双方交错时的最近距离不过十余步……
就在交错的瞬间,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大虞骑兵队的手上抛出,有的往远处丢,有的向地下滚,纷纷对着古拉姆近卫军招呼过去。
“砰!”
随着一阵阵巨响,古拉姆近卫军的重甲骑军人仰马翻,一个个穿着重甲的骑士马前失蹄,从战马上重重地摔下,乱作一团。
大虞骑兵队绕了一圈,对着惊惶失措的古拉姆近卫军砍杀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阿里·木萨心都揪起来了,痛得几乎呕血。
古拉姆近卫军那是他手上最信任的王牌。
他在怛罗斯备战大半年,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演练战术,也想过自己可能会输,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遇上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
路德维希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面大虞一方的折御卿兴奋地挥舞起了拳头,大声道:“我就觉得这蒺梨手雷对具装骑兵有奇效,却没想到效果如此出色,简直就是具装骑兵的克星!”
蒺梨手雷是蒺梨火球的改良版。
蒺梨火球是爆炸性火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点是咸平三年,也就是这个时间点的三十年后,由神卫水军队长唐福献发明的,取三支六首铁刃,以火药团为球形,又加各有逆须的铁蒺梨八枚,中贯麻绳长丈二尺,外以纸与杂药。以抛石机射至敌骑必经要冲,借爆炸力迸发铁蒺梨等以伤马腿、马足,专用于阻遏敌骑冲击。
大虞朝廷对火药的重视远胜宋朝,在六年前已经由科技司一位叫唐澜的发明了类似的东西,就是不知与唐福献是不是一家人。
蒺梨火球其实并不实用,个头太大,不利于携带,只能用于防守城池,历史上也是如此,蒺梨火球是宋、金、元时重要守城火器之一。
罗幼度嘉奖了唐澜,让他想办法将蒺梨火球缩小,成为可以用手投掷使用。
一连多年都没有成果,因为火药威力太小,想要伤敌,需要大量火药,哪有提着十数斤火药当手雷的道理。直到前年,科技司意外发现火药跟白糖能产生大量反应,威力更大以后,蒺梨手雷方才面世。
不过因技术缘故,蒺梨手雷的威力依旧有限,很难对着甲兵士造成有效的杀伤。但经过试验,蒺梨手雷对于战马伤害很大,尤其是重骑兵。
重骑兵人马具甲,冲锋陷阵,威力可怖,弱点也很明显,不够灵活,骑兵冲阵需要聚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威势,特殊时候甚至会以绳索相连。
密集弱点马腿,正是蒺梨手雷发挥的场所。
耶律休哥见首次投入实战的蒺梨手雷有如此效果,也有些咋舌,不过看着一匹匹倒地的汗血马,心疼的皱起了眉头。
“咦,对方撤了!”
折御卿带着几分遗憾的说着,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他们这是在诱我们进攻。”
耶律休哥赞许道:“对方也看出了我们火器的弱点,无法在混战中使用。诱使我们追击,然后来个回马枪。对方数量占优,暂无必要与他们消耗,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
阿里·木萨见对方并不追击,眼眸中透着几分不甘,却也不敢折返再战。
此战他们折损了千余兵马,数量不多,但大虞匪夷所思的进攻手段,在士气上给予了他们不小的打击。
不如暂且休兵。
撤兵途中路德维希建议道:“大汗,不如分一支部队去袭扰敌军后方,我们留下一支钳制。”
阿里·木萨毫不犹豫的回绝:“不妥,得试探出对方实力才行。对方的手段,你也见识了,此刻分兵,我怕让他们逐个击破。再说今日我们只是不熟悉对方手段而已,我们人数占优,哪有认怂的道理。”
八日后!
阿里·木萨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觉得兄弟当初的建议不错,不能跟着东方的节奏走,让他钳制在这里。”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半分战胜面前敌人的念头。
八天,双方打了足足八天。
阿里·木萨用尽了一切手段,没有从耶律休哥手上占得半点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
从一开始的信心十足到现在一点底气也没有,阿里·木萨只坚持了八天。兵卒战斗力略逊一筹,耶律休哥在临阵指挥上更是无可挑剔,将他方方面面将他压制,若非兵力占优,依靠人数优势,勉强维持着局势。
路德维希知情况严重,道:“属下亲自带队……”
然而就在路德维希分兵离营的时候,耶律休哥却罕见的主动进攻,以凌厉的优势逼得路德维希不得不折返回援。
直到这时,阿里·木萨方才反应过来,一拳打在草地上道:“我明白了,这混蛋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阿里·木萨与坐镇中军的卢迪乌斯·圭拉一直有书信往来,对于另外两路战局也有一定了解。
江布尔堡并未受到攻击,但大虞已经在城外组装起了一百余架抛石车,各种炮石源源不断的从沙漠外运达。
守将奥登内尔曾趁夜烧毁抛石车,让持重的折御卿杀得大败,抱怨阿里·木萨未能如战前描述的那样威胁东方后勤。
反倒是中军,兵力有着绝对优势,取得了不菲的战果。
又过了两日,局势渐渐明朗。
阿里·木萨这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反之江布尔堡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进攻。
一百余架的抛石车不停地往城堡中抛射飞石火油,还有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轰天雷之类,威力不是很大,却很恶人心伤士气的玩意。
江布尔堡的抛石车远比不上大虞的精良,只有被动挨轰的份儿,能够坚持几时,奥登内尔报以悲观态度。
阿里·木萨带着几分不甘的说道:“加强中路的进攻,兄弟你看如何?”
路德维希长叹道:“确实得改变方略,继续下去,我们反而没后路了……”
阿里·木萨大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此次他以为将胜负手握在手中,成为此次大破东方的英雄救世主,结果遇上了硬茬,反倒是中军因对手是西域联军,战斗力参差不齐,给不知兵的卢迪乌斯·圭拉捡了现成的便宜。
阿里·木萨用力揉了揉脑仁,说道:“那就如此吧!赢,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亲自修书给卢迪乌斯·圭拉,让他加强攻势,争取在江布尔堡失陷之前,击溃大虞中军。
相比压着阿里·木萨的耶律休哥,以抛石车轰的江布尔堡不敢探头的折御勋,中军的李处耘进展的却极不顺利。
他领着甘州回鹘、高昌回鹘、于阗降卒以及大虞两万兵马,共计五万人,对上了十万由大食法信徒以及雇佣兵组成的西方联军。
大食法的信徒作战凶狠,完全蔑视生命,将牺牲视为一种荣耀,而雇佣兵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战场上杀伤力极为可怖。
他们没有什么战术,拼的就是人多拼的就是一股狠劲,完全无视伤亡的打法,让李处耘吃了不少的亏。
“都督,对方这几日,攻势似乎加强了。”
狮子王有些忧心忡忡,他没有想到西方联军如此难缠,尤其是大食法的信徒,魔怔了一样,双手给斩断了都不知道退,发狠了用头撞用嘴咬……
他亲眼见到对方用血肉之躯来抵挡他们骑兵的冲击,用身体抱着马腿,阻挡骑兵前进。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帮疯狂的兵士……
面对这样的疯子,他明显察觉军中士气有所动摇。
李处耘依旧是智珠在握的表情,说道:“他们奈何不得耶律、折两位副帅,将我们当成可以拿捏的软柿子了。这也是想要的结果,这些天辛苦诸位了……今日先退五里,暂避锋芒……”
他顿了顿道:“明日决战!”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百战之军
深夜,西方联军雇佣兵军营。
相比大食法的各种忌口,雇佣兵军营飘荡着各种酒肉香味。
这些刀头舔血的雇佣兵,活在这个世界除了杀戮就是享受,才不管什么禁忌。
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能够发挥最大威力,酒肉美食什么都不缺,若不是担心他们第二天腿软,女人都会给他们送来。
维萨姆一手拿着一坛子酒,一手抓着一个烤羊腿,大快朵颐。
话痨好友卡塞雷斯在一旁嘴里也塞满了食物,但话却一直没有停,说道:“神奇的东方也不怎么样嘛,今天又退了五里。嘿嘿,继续退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退到喀什噶尔了。听说……喀什噶尔是这里最大最富饶的城,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劫掠三日。这多时未尝女人的滋味,有些不适应……”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也没人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东方如此不济事,我们不妨多出力一些。喀喇汗王是我们的金主,他国家的城池劫不得,东方的城池却没有理由限制。听说西域的女人最是水灵,我们不如直接打到西域抢钱抢人……”
卡塞雷斯并不指望维萨姆能回答自己。
很意外维萨姆在这个时候,皱着眉头说道:“你觉不觉得古怪?”
卡塞雷斯讶然道:“古怪?什么古怪?”
维萨姆想了半晌,说道:“东方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很多。”
卡塞雷斯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道很深的枪眼,道:“再偏一点,我这条小命就留在战场上了。哪里弱了,我们是胜多败少,可赢得不容易,死了不少人。”
维萨姆道:“可能是我多想了,你说得不错,这些日子的对峙,我们打得确实艰难。”
维萨姆也不知怎么说,只是觉得跟这些日子跟他们交手的东方军队缺少那种所向无敌的气质。
维萨姆在当雇佣兵之前曾经是一名军人,跟着西方的奥托一世南征北战。这位奥托一世是德意志的国王,萨克森王朝的首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继位之后不停地进行东征西讨,积极打击封建割据势力,长期对外扩张,是此时西方大陆最有实力的君王,被冠以被尊称为“伟大的奥托”、“大帝”的美誉。
奥托一世统率的大军纵横德意志胜多败少,十数年的征战,养出了一支身经百战的无敌劲旅。
维萨姆便是无敌劲旅中的一员。
维萨姆是亲眼见识过何为大国精锐,所向无敌之师。毫不客气的说,百战之兵,眼神都与寻常的兵士不一样,好似能杀人一样。
此番以雇佣兵的身份参与大食法与东方之战,维萨姆提前作了详细调查,对于东方的历史,对于东方虞国朝廷的崛起,都有一定了解。
一个结束大动乱,南征北战所向无敌的君王,就算比不上他们伟大的奥托大帝,也不应该是等闲之辈。同理他的军队哪怕比不上自己记忆中的那支无敌劲旅,也应该有百胜之师应有的气势实力。可这些日子与对方交战,从未遇到类似的军队。
他们的对手并不弱,尤其是对方大将的指挥,很有门道,有条不紊,他们胜得艰难。
可兵卒的战力比不上他们这些刀头添血的雇佣兵,战斗意志远远比不上疯狂的大食法信徒……
在这种规模的对决中,兵卒的实力与战斗意志并不亚于战术。
他们兵力占优,东方不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许是我想多了,奥托大帝如此英雄,世上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无敌雄师,又怎么会出现两支?”
维萨姆摇了摇头,也产生了自我怀疑。
抛去多余的念头想法。
号称狼王的亚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维萨姆在想什么?烤肉不对胃口?”
维萨姆想着自己曾跟亚森提了一嘴心中疑惑,亚森对此嗤之以鼻,在这位雇佣兵首领的眼界中,他们凶悍的战斗力与大食法信徒无畏无惧的战斗意志是所向无敌的。
维萨姆也不去想了,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赢了享受,输了也不亏,随口就道:“想女人了。”
亚森哈哈大笑:“此战得胜,要什么女人没有。”
这话引得四周一阵会意大笑。
吃饱但未喝足。
雇佣兵在战前自我控制力极强,他们见惯了生死,懂得战场上的存活之道,对于美酒大多都控制着量,避免影响明日发挥。
随着第二日的到来,血狼、雅利安、佩龙三大恶名昭彰的佣兵团在天还未亮就得到了主动出击的命令。
维萨姆瞬间明白,这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了,上下两路进展不顺,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就看他们中路军。
积极求战是唯一之法。
维萨姆跟着队伍东进,在清晨的薄雾里抵达了大虞军所在的军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遮天蔽日的旌旗,还有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列成方阵,准备向他们进攻的大虞兵士。
“进攻?”
得到消息的卢迪乌斯·圭拉嗤之以鼻,带着几分倨傲地说道:“我看是措手不及,知道跑不掉的。之所以列阵作出进攻的姿态,无非就是妄想拖延时间罢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攻。”
因为局势太过明了,大虞上下两路军都占据着优势,易地而处,中军只要稳住局面,就能取得战略优势。
面对自己的十万大军,对方不满五万之兵,凭什么主动出击?
卢迪乌斯·圭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善于兵事,极少发言,指挥都交给身经百战的将帅,但这些日子的胜利,雇佣兵的凶悍,大食法信徒的疯狂,强大的军势,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优势在我,大好的局面,还能输不成?
他说着看了一眼副将涅古蕾莉亚·本特,见他也认可自己的意见,声音都提高了三个分贝:“告诉血狼、雅利安、佩龙,今日谁部率先攻入东方营垒,赏金币五百,银币三千。若能取得敌将李处耘的首级,赏一座城池……”
如此丰厚的奖赏,让血狼、雅利安、佩龙三大雇佣兵都沸腾了。
一座城池?
岂不是直接当城主了?
就算不当城主,城里的所有百姓作奴隶卖也不少钱……
本就是为了钱财不要命的亡命徒,在如此重赏之下,发了疯似地杀向了大虞军。
看着如狼似虎的西方联军,李处耘低声道:“还是这一套!”
经过这几日的交战,李处耘摸透了对方的进攻方式。
左右翼骑兵袭扰,前方雇佣兵破阵,然后大食法信徒无脑压上。
战术简单,但因为雇佣兵凶悍,大食法信徒无惧,还有兵力优势,将他们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特别难缠。
越简单的战术破绽越少,李处耘本就兵力不占优势,又藏起了御营司的精锐,用尽一切办法勉强维持六四之局,对方六,他们四……
又看了一眼位于阵前的御营司天威军,旌旗之下的李处耘冷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勐虎。
今日,一切憋闷都得还回去……
“大王,敌方右翼的骑兵就交给你们了……”
“慕容将军,左翼的骑兵,由你们负责……”
高昌回鹘的狮子王,甘州回鹘的慕容海齐声领命,眼中也透着卓然战意。
这些日子他们打得也极为憋屈,他们实力并不弱,又有李处耘的指挥,可对西方联军人数占优,一旦给对方缠住,失去了速度优势,大食法那些不要命的信徒就会一拥而上,让他们吃了不少的亏。
“咦!”
李处耘看着战场的局势,布置着任务,忽然发现敌方的雇佣兵推进的速度极快,竟然不属于未提速的左右翼骑兵,好似打了鸡血一般……
一瞬间李处耘就想明白了原因,雇佣兵无利不起早。
“看来对方下了血本了!”李处耘笑着对左右说着,然后给天威军常思德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一座城的财富,着实刺激到了为钱财而存在的雇佣兵,他们若发了情的公牛,红着眼睛,高举着盾牌,向前突击。
维萨姆也在人群之中,作为血狼雇佣兵的第一战士,他冲在第一梯队,但因武器是小盾加战斧,抵御不了东方的弩箭,藏身在大盾兵的背后。
恐惧是战场中的催命符,士兵一旦生出了恐惧,多半离死不远了。
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早悟出想要活命,忘记恐惧的道理,咆孝着推进,气势一往无前。
东方的箭雨袭来,他们默契地躲在大盾兵的身后,用护腕或者小盾挡在面门突进。
运气不好的中箭倒地死亡,也无法影响半点推进速度。
双方越来越近。
突然
维萨姆身上汗毛倒竖,冒着箭雨的他们已经迫近了大虞军八十步的距离,御营司天威军的军阵近在眼前:面对他们的死亡冲锋,对方没有半点影响,整支军队高举着长枪,一步一步如墙推进,整齐划一,那股蔑视一切的态度,将眼前之敌视为蝼蚁的气势……
熟悉的感觉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军……
不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处耘的底气
维萨姆察觉不对劲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八十步,两军相互冲锋不过十数呼吸的时间,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五千雇佣兵与六千御营司的天威军就在这高原上撞击在了一起……
血流满地,碎屑四散……
一方是百战之军,一方是亡命之徒!
雇佣兵在西方可谓历史悠久,尤其是罗马帝国灭亡之后,就进入了一个战国时代。
混乱动荡也就导致了各种雇佣兵的诞生,在西方文字里,雇佣兵是“唯利是图者”的意思。
规模小的为个人服务,规模大的直接成为国家打手。他们以“为金钱卖命,为冒险卖命”为人生信条,挣扎在政治边缘,生活在西方各地。
这种以卖命讨生活的群体,能够做大做强,从而受雇于国家,战斗力必然得到了认可。
从第一次接触的表现来看,西方雇佣兵爆发出来的力量并不亚于天威军。
双方撞击在一起,都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
彼此强劲的攻势也为之一滞,谁也没能破入对方的阵容。
但双方都久经战阵,对这等惨烈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都是胆气非凡的战士,甚至无须指挥,立刻就发动了第二轮攻势。
面对天威军的重甲,雇佣兵们都选择了钝器战斗。
天威军更是高举着长枪,一步步的推进。
两军凶悍的拼杀在了一处,毫不畏缩,奋勇争先。
“这群疯子,不要命了呀!”高昌回鹘的可汗狮子王被惨烈的战况惊得目瞪口呆,要说此刻最在乎眼前胜负的就属他了。
西方联军的总指挥对于大食法的信徒盲目自信,李处耘也对自家的精锐信心十足。
深知御营司的表现发挥关乎全局的狮子王却做不到如此澹定。
左右翼骑兵的拉扯焦灼,跟面前的两支部队一照面就生死相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狮子王看着惨烈的战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忽然他双眸闪过一丝幸喜,又带着几分恐惧庆幸。
他看出了李处耘的倚仗,看出了这支御营司天威军的可怕之处。
如此惨烈的交锋,天威军阵容步伐居然丝毫不乱,一有倒下的兵卒立刻有人填补而上,而且受伤的兵士还有人救援,丝毫不乱。
反之西方的先头部队已经有了力竭之态……
狼王亚森俯视着战场,嘴唇微微颤抖。
他本是玛奇朵人,在小亚细亚跟着铜手瓦西里造反,兵败之后,开始流亡生涯。血狼团是他倚仗十数残部,一点点发展起来,才有今日规模。尽管比不上那些由国家扶持,动则上万人的国家雇佣兵,血狼团也是拥有一定威望的。
然交战不过半刻钟,已经折损了三百余人。
这种惨烈的战役,他征战半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重赏带来的冲动让这吃人的战场给压下去了,一股后悔的感觉涌上心疼。
“首领!”
一人浑身浴血,忽然自远处冲来,“前方有确切军报,第五队长官卡塞雷斯为敌所杀,不治身死!”
亚森心头一颤,叫道:“维萨姆在哪,让维萨姆带头冲锋,此战若胜,我提拔他为副首领。”
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什么德行他自己知道。
暴虐嗜杀,凶悍成性,但无法持久,打不了消耗战。
这也是绝大多数雇佣兵的弱点天性,他们是为财而战,不是为财而死。
人真要死了,钱又有什么用?
为了钱财,他们可以卖命,将杀戮当作家常便饭,然真到了死战的地步,他们又会惧死胆怯。
毕竟他们只是雇佣兵,根本没有国家大义,民族信仰。
如果再不破局,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维萨姆是公认的第一战士最强者,只有他才有希望打破不利僵局。
但很快他得到了新的消息……
“报!维萨姆队长不在前线……”
“不在?”
亚森厉声道:“什么叫做不在?”
“前线兵卒说维萨姆队长说有事与首领商议,已经退下来了!”
亚森瞬间明白,对方这是跑了!
他不传令还能坚持一会儿,这命令一下,第一战士逃跑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军心动摇。
亚森这位狼王自己也动了撤退之念,自己能有如此地位,靠的就是手下这批人,真要折在这里,大食法那些人还会信守承诺?
便在他迟疑之际,却忽然发现士兵们正不断从前线掉头跑回来。
身经百战的李处耘在洞察血狼团异样之后,立刻下达了强攻血狼团的指令。
面对天威军连续不断的无情攻势,本就有了胆怯之意的他们从心理上首先崩溃。
亚森见状也失去了战意,也不管一并冲杀的雅利安、佩龙,领着败卒便向后撤。
在中军坐镇的卢迪乌斯·圭拉看着从未见过的惨烈景象,也在为雇佣兵的战斗力而感叹,想着如果此战得胜,便对这伙雇佣兵施以利诱,让他们为大食国而战,也许凭借此番大胜,能够重现大食国的辉煌。
哪里想到如此心思还未落下,形势居然急转直下,竟然败退了!
“混蛋!我就知道这群人靠不住!”
卢迪乌斯·圭拉气急败坏地大叫。
副将涅古蕾莉亚·本特是拿主意的人,立刻道:“大人,让亚洛斯上去支援,传令亚森,让他顶上去,执意退却,军法从事,直接杀!”
卢迪乌斯·圭拉知道此战关键,也冷着脸,依言而行。
命令传到亚洛斯部的时候,这位大食法的虔诚信徒已经义愤填膺的。
前来参战的大食法信徒有三类人,以西方各地清真寺集结的回回信徒为主,次之是各地零散的信徒,然后才是想在战场上贪便宜信仰力不足的信徒。
亚洛斯就是最前者,他父母死于战祸,在清真寺里长大,自幼就给洗脑成为护寺回回,对于异教徒从不手软。
亚森这种不信教的雇佣兵在亚洛斯眼中本就多余,现在还临阵退缩,跟他们哪有半点客气,骑着大马高呼:“怯战溃逃者,接受真主的惩罚……”
卢迪乌斯·圭拉是大食法的维齐尔,在大食法的教义中,哈里发是真主的使者,而维齐尔是真主使者的辅左者,代替哈里发传达真主的旨意。
在亚洛斯心中,卢迪乌斯·圭拉的话是与真主的旨意相等的。
他大吼着挥舞铁棍乱噼,数百名黑衣回回兵紧跟其后。跑回来的最前面百余名士兵,没能死于敌人的刀枪利剑,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亚森看着这一幕,破口大叫:“亚洛斯!”
亚洛斯却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道:“冲上去,或者死!”
亚森看着亚洛斯身后密密麻麻的大食法信徒,他们满腔怒火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犯了弥天大罪一样。
别无选择,亚森含泪咆孝,领着败退下来的兵卒,再次压了上去。
因为亚森的退却,雅利安、佩龙也失去了战斗意志开始后撤,但见亚洛斯无情的虐杀退兵,均生出兔死狗烹的感觉,只能硬着头皮折返再战。
两军作战就讲究一鼓作气。
雇佣兵本就不善于死战,此刻被逼着送死,战斗力不及以往一半,让天威军与回回信徒夹在中间一点点的消亡……
天威军与大食法的回回信徒兵终于交上了手。
卢迪乌斯·圭拉看着雇佣兵的覆没,一点心疼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有些庆幸,如此一来,自己承诺的所有钱物都不用给了。
想着雇佣兵拙劣的表现,卢迪乌斯·圭拉对着涅古蕾莉亚·本特说道:“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他等着涅古蕾莉亚·本特的回话,却见对方眼露恐惧,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霎那间面无血色,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大食法的回回信徒们就如麦子一样,一片一片地倒下。
面对大虞天威军,回回信徒们居然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大局已定!”
李处耘看着为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狮子王,问了一个他很早问折御勋的问题:“大汗以为我华夏什么最强?”
不等狮子王回答,李处耘便自问自答道:“步卒!”
莫说现在的大虞,历史上高梁河车神领着十数万疲惫之师,强打幽州,五代尚武留下来的百战劲旅,在战斗初期以步压骑,打的幽州守备军落荒而逃。
即便耶律休哥凭借令人瞠目的侧击,在赵匡义屁股中了一箭,吓得这位大宋官家骑着驴车狼狈逃窜,无主的宋军依旧能够自主撤退,只折损了万余兵马。
有一说一,这个时期宋军的战斗力依旧有着五代的风气,战斗力是很强的。
大虞尚武之风不减,更有军人信仰,比之历史上宋军步卒更胜一筹。
作战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还能凭借凶悍暴虐的本性与天威军斗上几回合,非正规军的回回信徒凭什么抵挡?
他们是有信仰加成不假,拥有不畏死的特点,凭借人海战术也确实能够堆死大部分的对手。
可是对上训练有素,无畏无惧的御营司天威军,那只有被屠戮的份。
疏于战阵训练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破天威军那一身铁甲的防御,他们自备的刀剑根本破不了防,只有少许拿着钝器的人能够给天威军带来少量的伤害……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崩
常思德是御营司的老人,是最早五百御营司提拔出来的人才,资历仅次于曹斌、潘美,以沉稳着称,也因如此,多次被罗幼度委任坐镇大后方,是他最信任的大将之一。
天威军是常思德一手创建,也拥有了他一样的精神。
整支部队就一个稳字,不动如山。
天威军持枪齐头并进,他们就如一堵墙,速度不快,但步步稳健,若泰山压顶一般徐徐挺进,将眼前的一切敌人统统碾碎。
看着前仆后继,如同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下的同胞,亚洛斯目眦欲裂,然而倒下的回回信徒非但没有让这位大食护寺执法者胆怯,反而坚定了清除异教徒的决心:异教徒如此强大,不趁着这时清除,更待何时?
亚洛斯高举着手中的铁棍,咆孝道:“至高无上的真主已经通过维齐尔传下了旨意,真主正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面前困难是真主给我们的考验,今日所有阵亡的信徒都将进入天国,消灭这些异教徒,送他们坠入地狱……”
大食法的教义有两世说法,即今世和现世终结后的彼岸世界。对今世主张积极的态度,重视个人道德修养并允许人类满足自身的各种正当需求。同时认为,后世生活是人类的最终归宿,反对贪恋今世生活,沉迷于浮华享受,薄前世,重后世。在末日来临时,所有的人都会得到清算审判并给予公正的赏罚,信道和行善的人入天国,作恶的人坠入地狱。
相比其他的重今生或者重来世教义之说,大食法是两者都要。
回回信徒看着自己人成片倒下,本能的有些胆怯,但一听这是真主的考验,即便死了也能进入天国,再次咆孝起来,那声音气势,直冲苍穹。
亚洛斯亲自带队压上,这位镇压了无数异教徒的大食法执法者很是勇悍,他并没有选择骑马突击,而是领着巴格达清真寺的精锐正面冲向了天威军。
亚洛斯手中的铁棍顿时舞成一个黑圈,一记横扫撩开挡在他面前的天威军兵士的长枪,随即一招当头棒喝打在了面前兵卒的胸口。
天威军的兵卒人人重甲,刀剑难伤,但对于重兵器却没有什么效果,巨力透过铠甲直入肺腑,摧击内脏。
亚洛斯就好似一柄尖刀,刺入了天威军的军阵。
巴格达清真寺的精锐也跟着亚洛斯一起从亚洛斯破开的裂缝中拥挤进去用自己的血肉撕开一道裂缝。
“好!”
一直紧张注视战场的卢迪乌斯·圭拉激动地大叫起来,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敌人竟然将口子封住了,潮水般汹涌的军队瞬间便将亚洛斯吞没。
天威军作为大虞三大禁卫军之首御营司的王牌军,最是稳重,其应对各种战场变故的反应堪称全军之最。
确实亚洛斯凭借个人武勇,领着精锐兵卒破开了天威军的一道口子,给天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然天威军面对亚洛斯的突击,近乎本能的作出了应对。
原本如墙而进的他们同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左右翼的兵士在第一时间支援为亚洛斯撕裂的口子,用自己手中的长枪,用自己的身躯防止敌人将裂口扩大,前仆后继直至将裂口封上。
亚洛斯依旧在天威军中向前突击,他身后的口子却已经填补上了。
他这把尖刀成了瓮中之鳖……
失去了后续兵力的支持,亚洛斯身旁的亲卫一个个倒下,最终成了孤家寡人,倒在了乱枪之下。
看着已经平稳的军阵,常思德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下达了新的命令:“让五营、六营上去,与二营、三营作轮换修整。”
大虞数字未普及之前,军中营级单位是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随着数字的普及,军中也作了一定的改革,以数字来定单位番号。
高原作战兵卒体力消耗过巨,营级单位轮换休整作战,能够更好的发挥军队的战斗力。
看着天威军在与敌作战的时候,还能有条不紊的进行轮转调整,高昌回鹘的可汗惊得几乎掉了下巴:“这……”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词穷了,完全不知怎么开口。
天威军的战斗力已经足够惊人可怕,在此基础上居然还能做到这一点。
李处耘眼眸中也透着一丝丝的震撼,他手下的兵自问也能做到轮转调整,可要与天威军这样如此丝滑,却是不行的。
不过面对狮子王,李处耘从容地道:“此于我大虞军而言乃基本操作。”
狮子王叹道:“陛下神人也,大虞军天兵也!”
他感慨过后,看着不住让体力充沛的五营六营收割的大食法回回信徒也忍不住道:“早就听闻大食法信徒悍不畏死,今日一见,也是名不虚传。”
李处耘也说了一声:“名不虚传!”
他打了一辈子仗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两军作战,伤亡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崩溃。具体多少得看部队的水平,寻常军纪差的,半成一成伤亡都有溃败的可能,能够坚持折损三成不退,已经可称精锐。
如香积寺之战那样的战损比是少之又少的例子……
现在他可开眼了,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战损一比十数几,对方居然还能做到蜂拥而上,实在有些可怕。
也亏得天威军是百战之军,一般的军队对上他们,杀都得杀的手软胆寒。
“不过……”李处耘说道:“某却不信,这些疯子,真能让十万兵填在这里……”
随着一批批回回信徒倒下,最先支持不住的并非前线的回回信徒,而是坐镇中军的主帅黑衣大食的维齐尔,这位真主使者的仆从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卢迪乌斯·圭拉看着真主的信徒成片成片地倒下,看着鲜血浸透了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艳红色泥沼。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于地……
这位在巴格达娇生惯养的贵族疯了,高呼:“末日来临,东方的魔鬼来了。”
他骑着马疯狂的西逃,不住地抽打着马鞭。
事发突然,又因他身份特殊,无人敢拦。
回回信徒面对如此一面倒的屠杀,也渐渐从疯狂中恢复理智,知道了什么是恐惧。
终于也开始有人撤退逃跑……
后世有人记载这一战表示:圣战者们像雪崩一样被杀死,鲜血汇聚成了河流,给大地刷上了一成红漆。
十万大军整体溃败……
这一战不算溃败的伤亡,只是两军对垒的战场就留下了三万大食法信徒的尸体……
李处耘一路率兵追击,死咬着溃败的残兵败卒,撵着溃兵一直杀到了怛罗斯的城下。
沿途中阿里·木萨修筑的堡垒看着若丧家之犬一样的败卒,哪里敢抵抗,跟着一并逃了。
李处耘本打算跟着溃兵一口气杀进怛罗斯城,只是怛罗斯城的守将是喀喇汗国阿里·木萨的心腹,卢迪乌斯·圭拉这位黑衣大食的维齐尔已经疯了不知去向,副将涅古蕾莉亚·本特根本不足以说服守将在这个时候开城。
李处耘见计划失败也不生气,将涅古蕾莉亚·本特以及所有兵卒都给俘虏了。
李处耘让高昌回鹘的狮子王去支援耶律休哥,让甘州回鹘的慕容海去支援折御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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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兰草原,夜。
阿里·木萨梦中惊醒,抹去了额上汗珠,想要张口,却倒吸了口冷气,疼得用手封住了嘴巴。
阿里·木萨一开始打算以兵力优势击溃耶律休哥,结果给揍得满头包。
后来意图分兵,绕过耶律休哥,又给揍了一顿。发现一旦分兵,自己失去了兵力优势就有覆灭的危险。
一直到现在攻守易型。
阿里·木萨被动的将目标任务一降再降,现在变成了不让耶律休哥威胁到自己的中军,坐看中军取胜。
整个心态的转变,就在这短短的大半月间。
这仗打得过于憋屈,阿里·木萨满腔的悲愤,以至于口腔长了一个大疮,一张嘴就疼,本想叫人送水,又想了想自己的惨状,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心里暗恨:一旦中军突破,老子要将你的脑袋砍下了当尿壶!
他闭目强迫自己入睡,只是还未等他睡着,便有人举着火把冲进了帐内。
阿里·木萨吓得抽出了枕边的宝刀。
“大汗,是我!”
路德维希骇然大叫。
阿里·木萨这才发现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路德维希此刻一脸慌张皇恐,道:“有敌袭!”
阿里·木萨脸色骤变,但瞬间冷静,嘴巴不敢张大,闷着声道:“无妨,耶律休哥兵力不足,我们有营垒防护,何惧于他!”
路德维希道:“不只是耶
律休哥,还有高昌回鹘的援兵,他们是从我们后方来的。”
阿里·木萨骇然大叫出声,随即伴随着一阵惨叫。
他顾不得疼痛,衣甲也顾不得穿,冲出帐外指挥。
随着火箭、霹雳弹、勐火油的袭击,阿里·木萨还未见到敌人,就听到络绎不绝的爆炸声,还有自己兵卒惊惶失措的叫喊。
此情此景,想着狮子王到来的意义,阿里·木萨明白喀喇汗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