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借道讨伐
李弘冀行为看似疯了,但人却很清醒,意外的清醒。
自从林仁肇、张雄大破成师朝、高弼、郑彦华收复江南西路外围之后,李弘冀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了。
江东沦陷,江西也无还手之力,自己的父亲、弟弟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这个当儿子的还不知道?
李弘冀已经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了。
李弘冀性格有很多缺陷,猜忌心重,偏激易怒,但他是江南皇室为数不多敢于担当的人物。
不管是李景还是李从嘉,或者是皇太弟李景遂,他们性格里皆有不敢担责的懦弱。
李弘冀不一样,能力如何不论,但关键时候,他敢站出来顶事,不愿羸弱的苟活。
此次主动出击中原,李弘冀打的就是孤注一掷的准备,赢了他李弘冀就是南唐的李世民,输了一切由他这个监国太子一力承当。
李弘冀从未想过推卸责任。
但是主动承担一切,跟李景完全甩锅,将一切责任丢给他,还上演了这荒唐戏剧性的一幕,完全两个概念。
李弘冀作为一个得不到父亲喜欢的长子,他最大的念头就是证明自己比叔叔李景遂强,比弟弟李从嘉更出色……
李弘冀最终失败了,李景的冷漠无情,彻底地将李弘冀压垮。
李弘冀本就心存死志,看着庙堂上领着江南俸禄,却一心想着中原新朝的鼠辈,想着自己监国的这些日子,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给自己使得绊子,便觉得带着他们上路,将会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
于是乎有了辉月楼的大火。
陈乔失魂落魄地看着辉月楼为大火包围,听着高楼上的嚎叫还有那放肆的笑意,双目从失神到决绝……
他转过身子,寻找到家的方向,伏地磕了三个头,说道:“沛儿,家中一切便拜托你了。替为父跟你祖母说声孩儿不孝……”
他这话音一落,人已经冲向了火海。
事发突然,陈沛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父亲的身躯为烈焰包裹。
不同于韩熙载。
韩熙载是因性格问题,仕途坎坷,虽是江南文坛顶流,却多受排挤,不得重用。
而陈乔在唐烈祖李昪时,便拜中书舍人,李景对之也很信任。李弘冀更是将他视为孔明、子房,无有不从。
受三代恩惠,陈乔早已决定与江南共存亡。
今李弘冀一把火烧了不少狼心狗肺之辈,自是畅快,但江南朝廷数十载,灭亡不可抗,但身为最后一任君王,九泉之下,身旁岂能都是一群宵小,没有忠臣相陪?
李弘冀在世人眼中或许当不上良主,可在陈乔心中却是有为之君。
李弘冀一把火埋葬了南唐。
随着辉月楼的垮塌,南唐正式宣告灭亡。
李弘冀烧了金陵庙堂七成官员,高级官员除了个别清流还有一些老资格的庸碌之辈,余则一个不留,直接导致整个机构无法运作。
李弘冀留有遗书的,他扛下了一切责任,让陈乔负责最后的归降事宜。
但陈乔还未收到遗书便与之同去,以至于无人善后。
最终还是韩熙载站了出来,稳定了局势,收殓了李弘冀、陈乔的遗体。
陈乔的遗体在第一层,烧得最惨,但最好辨认。
李弘冀就不容易了,只是凭借腰牌收到一些残肢断臂。
处理好此事,韩熙载方才派人向赵匡赞与舒元请降。
随着李弘冀身死,金陵陷落的消息传到南昌府。
南昌府上下死寂,李景完全处于无法理事的状态。
南昌府的话语权也落在了李从嘉的身上。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李从嘉得知大哥自焚而亡。
天性仁孝宽厚的他,忍不住为之垂泪,随即放弃了一切抵抗,命人修书与曹彬,让他接管南昌府。
因江南国祚已断,李从嘉的归降并没有收到刁难。
曹彬只是派兵接管了城池,将江南王室软禁,准备押回中原,并未举行任何仪式。
金陵、南昌府的落陷,进一步确定了江南的灭亡。
接下来自然是最简单的传檄四方。
派人前往周边没有投降的城池,劝说刺史、团练使归顺中原。
“林都统、陈刺史……”
曹彬叫了林仁肇、陈德诚的名字。
这一般而言,江南已灭,余下诸城缺乏抵抗的意义,也没有抵抗的实力。
如江西的抚州、袁州、吉州、虔州,但个别有些例外,就是闽地的建州、剑州以及清源军。
建州、剑州位于南闽山林,这个时代有很深的排外思想,地方豪强纵多,未必就会轻易归降。
林仁肇、陈德诚在闽地很有威望,派他们前往能够确保两州顺利归顺。
至于清源军,这个就不在规划之内了。
清源军的统帅叫留从效。
此人也是闽国大将,闽国内乱,南唐趁虚而入,攻灭闽地。
但是南唐此举一方面是趁人之危,一方面是国力压人,并没有展现出强大的实力让闽地心服,以至于诸将争权,内乱不断,甚至还在福州城下为吴越杀得大败。
留从效趁着南唐大败,无力再伐泉漳的机会,驱逐了南唐在泉州、漳州的力量,谋害了上司董思安,取而代之。
从此以后泉漳二州名义上是南唐的领土,但留从效拥兵自重,不听南唐调遣,南唐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加封他为晋江王,面子上过得去。
留从效手段也颇为高明,灵活周旋于中原大国及南唐、吴越之间,使泉、漳二州得以保持相对安宁。
清源军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藏在南唐羽翼下的割据势力。
“以两位在闽地的威望,劝降建州、剑州自是不难。关键在于留从效,其实自我军入江南之后,留从效以上表归顺之意,并表示愿意为我中原出战。他的提议让某拒绝了,你们前往建州时,留从效必然会与你们叙旧。切记一点,留从效是清源军之主,南唐的晋江王,本都从未同意留从效的归顺。”
林仁肇、陈德诚互望一眼,表示明白。
曹彬同时又亲自给吴越钱弘俶写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清源军节度使,南唐晋江王留从效割据泉漳二州,为覆灭江南最后势力,借道讨伐留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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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吴越世代礼遇中原
林仁肇、陈德诚亲临建、剑二州劝降,留从效彻底慌了。
他少年时,就是泉州的衙兵。后因随从征讨临汀的军功,被升迁为闽国的泉州散员指挥使。
在闽国为将,就不可能不知道号称林虎子跟陈铁这两人。
陈诲已老,但他镇守建州十余年,在建州之威望无人可比。
陈德诚作为陈诲之子,自然能够轻易稳定二州局势。
林仁肇却正当壮年,若非这林虎子不愿意参与闽国内斗,压根没有他们的事情。
“父亲!不如孩儿亲往汴京为质?”
看着留从效寝食难安,留绍基心中不忍,上前作揖提议。
留从效并无子嗣,故而将其兄留从愿的两个儿子留绍基、留绍镃过继自己膝下。
留从效长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如此轻易能够解决,为父就不会如此烦忧了。为父脊背患有毒疮,何时发作,听天由命。为父本打算亲往汴京养病,以作人质。曹彬尚且不答应,何况是你。”
“中原用意明显,他宁愿与我们一战,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国中之国。除非我留家彻底与彰、泉二州断了往来,中原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留绍基厉声道:“那我们拼死一战!我留家在泉漳二州,上得民心,下顺民意,纵然不敌,也得也得要中原脱一层皮。”
他说的是霸气,可两个也得,无不彰显他此刻的心虚。
留从效自嘲一笑:“我儿还是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曹彬让林仁肇、陈德诚亲临建、剑二州,就是对我留家下的最后通牒。而且这一仗,打不起来。”
经历过风浪的留从效,对于泉漳的情况,远比留绍基更加了解。
他统治闽南的十余年内,采取偃兵安民的政策,让泉漳二州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在这十余年里,留从效在泉漳二州干了一件最正确,却也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
开海,扩建泉州。
留从效看出了泉州天然的海港优势,整建城港,在泉州城内开通衢,构货栈,招海上蛮夷商贾,允许自由贸易,令得泉州货物充盈,商业繁盛。
历史上宋朝泉州成为对外贸易巨港,留从效实为开创者。
开海确实让泉州百姓获利,但真正壮大发家的往往都是一小撮人。
泉州陈家便是如此。
陈家是当地大族,趁着开海之风,赚得盆满钵满,成为海商的领头人。
陈家家主的弟弟叫陈洪进,昔年闽国内乱,朱文进、连重遇在福州刺杀闽帝王延羲,朱文进并自立为闽主。陈洪进追随泉州留从效、董思安、张汉思等人反抗朱、连一党,并被殷帝王延政任命为都指挥使,在清源军有一定地位。
当初留家便是在陈家的支持下,开海顺利。
可回头看来,小小的陈洪进现在已经掌控了清源军的部分军权以及海商的贸易主导权,形成了一股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留从效自问以他的威望可以镇服陈洪进,可一旦中原掺合其中,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陈家目前并没有展露野心,留从效也不愿清源军陷入内乱。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最不愿意与中原开战为敌。
商人和气生财,一旦开战,陈家的利益将会受到巨大影响。
其中的关键留绍基还未看透。
留从效却心知肚明,中原真要攻打泉漳,陈家降得比谁都快。
陈家一降,这仗就没得打。
留从效看着面前的养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从家族利益而言,现在献土归顺中原方才最符合留氏前途,可泉漳二州是他的心血。
十数年前沐雨栉风,换来今日成就,想要放弃,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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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曹彬的信很快就传到了吴越,传到了钱弘俶的手中。
这位吴越王看着手上的信,小心肝都要跳了出来。
借、借道?
这是真借道?还是假借道?
假道伐虢的历史典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钱弘俶思前想后,也不知如何决断,说道:“来人,将二哥、十郎,鲍相、沈相,陈侍郎、罗侍郎请来……”
他本就有些优柔寡断,在这种关乎吴越家国大事的问题上,更加不敢擅自做主,让人将钱弘亿、钱弘儇、鲍修让、沈虎子、陈彦禧、罗晟叫来一并商议此事。
“呃……”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将沈辅相也叫来吧。”
想了一想,钱弘俶还是觉得要将沈念叫来一并商议。
这家伙虽说脑子不灵光,好说歹说也帮了自己的大忙。
如果不是那句掷地有声的“臣不敢”,保不准他就给伍乔那混蛋忽悠了,真的应了李弘冀的号召。
想想孟玄喆、李弘冀的下场,钱弘俶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多时,吴越的核心官员聚在了一处。
钱弘俶将曹彬的信传阅下去。
见信中借道的请求,吴越诸多大臣,人人变色,心中尽皆惶恐。
如钱弘俶初看信的心情一样,这是真借道?还是假借道?
唯独沈念古井不波,心态平和。
钱弘俶见人皆无言,问道:“诸位如何看待曹彬此信?”
钱弘儇神色黯淡,说道:“中原以得建州闽地,从沙溪一样可入清源,根本无须借道我境。此只怕是假道伐虢,表面是为清源,实际上是想取我吴越。”
吴越终究是钱家五十余年心血,想到吴越将亡,不免黯然。
鲍修让强作镇定,说道:“也未必如此,从福州而下,路途平坦一些,未必真就向着我吴越来的。”
沈念一脸奇怪说道:“此事有何可议?难不成大王能拒绝曹彬所求?”
钱弘俶瞬间有一股将他叉出去的冲动,后悔将他叫来议事了。
可细细一想,钱弘俶又觉得有道理。
自己真敢拒绝曹彬的要求?
不敢!
既然不敢,那有什么好商议的?
沈念没有说“敢”,而是用了一个“能”字,已经给自己面子了。
钱弘俶想着此次中原南下吴越军的“优秀”表现,放弃了一切抵抗,道:“辅相此话说的,孤叫你们来,哪里是商讨让不让中原入境?我吴越世代礼遇中原,借道与中原又如何?孤召你们前来是为了善意如何配合中原攻取泉漳,是为了筹备粮饷以供中原征伐。”
第七十六章 吴越纳土
钱弘俶已经放弃一切抵抗了。
爱来就来,反正我就躺着。
上,咱受着;不上,偷着乐。
打是打不过的。
此时此刻的钱弘俶心底还是存着一丝丝的侥幸。
钱弘俶并无多大的野心,但吴越之地,钱家经营多年,在这里还有钱家宗庙。
钱弘俶实在不愿见到钱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沈虎子看着不准备抵抗的钱弘俶,长叹地说了一句:“不怕清源抵抗,就怕清源不抵抗。”
沈虎子现在很是纠结,相比沈念这种完全不敢与中原为敌的官员,他是有心守护吴越社稷的。
但是他更加清楚现在的中原无法抵抗,一统之势,势不可挡。
守护吴越社稷的下场就是吴越在中原的铁蹄之下消亡,故而左右为难。
钱弘俶愕然看着沈虎子,问道:“沈相此言何意?”
沈虎子道:“据臣所知,留从效直中原过江以后,看出江南必败。为了自保,主动联系曹彬,愿意归顺中原,出兵征伐建、剑二州进献。如此提议,竟为曹彬直接拒绝。大王细想一下,曹彬有何资格拒绝留从效的归顺?”
钱弘俶反应过来,道:“这是罗天子的意思?”
沈虎子道:“十之八九,曹彬此次南下,必受罗天子特别吩咐。他才敢如此拒绝留家,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罗天子容不得任何国中之国的存在,不论是清源军,还是吴越。”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我吴越坐拥十三州,八十六县尚且不敢与中原为敌。留家不过二州之地,真的敢豁出去与中原一战?”
鲍修让接着话说下去:“一旦清源军选择纳土归顺,中原将会三面将我吴越包围。若此刻国中还有一支杀向清源的中原军队……”
里外开花,三面合围。
钱弘俶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大变。
沈念古井不波的表情也跟着大变,道:“大王,当一不做二,清源军万一抵不住压力,先一步纳土归顺,我们吴越最后岂不是拾人牙慧?”
不得不说,沈念的思想永远是那么清新脱俗。
但他这番话却点醒了钱弘俶。
钱弘俶自从沈念那一句“臣不敢”以后,便放弃了对中原的抵抗。
反正中原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打谁就打谁,打不打得过另算。
到了最后,收拾自己的时候,那就撅着屁股挨打,采用不抵抗政策,顺势降了。
钱家历代侍奉中原,关系向来友善。
罗幼度也不是昏庸嗜杀之君,钱家的富贵是肯定的。
所以钱弘俶看得很开,憋一憋,万一罗幼度心情大好之余,大发慈悲,那他就继续担任吴越王,维护钱家几代心血。容不得,便换一个地方当富翁。
可现在有人踩着自己纳土,情况就不一样了。
第一永远是最重要的。
第一个投降的好处,永远比第二个多。
钱家可是坐拥十三州,万一让只有泉漳两州的留家踩在头上,那面子往哪搁?
钱弘俶这些日子本就在考虑降与不降的问题,这突然冒出一个对手,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从决定躺平,转为纠结争不争这个第一。
或许在他心中早有献土的心思,只是舍不得而已。
钱弘俶心烦意乱,禀退了文臣武将,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钱镠陵庙,看着先祖雕像,嘴里默念着十则祖训。
“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圣人云顺天者存。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如违吾语,立见消亡。依我训言,世代可受光荣。”
念着念着,钱弘俶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伏于地,不住叩首哀嚎:“不孝子孙,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穆,愧对钱家列祖列宗。”
一夜悲哭,钱弘俶拿定了主意,再一次将吴越官员聚集吴王宫。
这一次钱弘俶没有与任何人商议,而是开门见山的道:“自黄巢起义,祸乱天下。万民百姓,流离失所,契丹胡虏侵我中国。吐蕃占我凉陇之地,契丹夺我燕云诸州,甚至入我中原称皇。”
“天佑华夏,现今中原天子雄才伟略,北驱契丹,西逐吐蕃,南平江南,巴蜀归附。孤痛定思痛,为天下安危,为苍生社稷,重民轻土,将我吴越所部十三州,献于中原朝廷,促成一统大业,使我华夏重现汉唐盛世。”
钱弘俶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殿下诸多吴越之臣人人震惊。
对于吴越的前景,满朝文武无一人看好,而且心情复杂。
不同于江南诸臣的自命清高,吴越百官因钱家对历代中原王朝的态度,所有官员对于中原印象极好。
大臣往来交流频繁,彼此出使如同旅游一样,都会受到双方的热情款待。
吴越没少进贡中原,中原也没少赏赐吴越。但凡天子宴请使节,吴越使者几乎都位列最上席。
双方都没怎么将彼此当作外人。
故而都不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关系。
不过结果如何所有人都想得到。
天下一统,势在必行。
吴越挡不住中原的兵锋,但谁也想不到钱弘俶会主动选择纳土归顺,一时间都心生敬意。
钱弘俶看了沈念一眼,道:“沈辅相!”
沈念出列应诺:“臣在!”
钱弘俶道:“孤与清源军晋江王多有往来,知他也是爱民忠义之辈。孤有一封书信,你带往泉州,劝说他同孤一并纳土归顺。”
沈念眼睛一亮,心底叫了一声:“高!”
这一下不管留从效归不归顺,这第一大功,少不了了。
“臣领命!”沈念高声应诺。
钱弘俶挥了挥手,下令退朝。
钱弘俶独自一人坐在王宫的龙椅上,脸上有着几分留恋不舍,同时也有几分如释重负。
其实这也是钱弘俶难能可贵的一面。
钱弘俶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
什么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念,都是屁话。
站在道德最高点,大义凛然,哪里是人干的事情?
钱弘俶自是有私心,但能够顾全钱家利益之余,同时兼顾百姓,避免百姓受到战祸,促使天下归一,已经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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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可怕的内卷
钱弘俶决定纳土归顺的时候,第一时间并非知会曹彬,更加没有向中原报备,反而是派人前往泉州,劝说留从效为泉漳万民生计,献土中原。
“啪!”
留从效气得直接掰断了椅子。
看着面前一脸和善的沈念,留从效大有一脚踹在他脸上的冲动。
留从效最近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维护留家的利益未来。
趁着中原还未向清源军动手,留从效已经派人携重礼入京打点,就是想为留家争取最后利益。
如钱弘俶一样,留从效根本没有反抗中原的意思,实力差距太大,只是想为留家子孙在泉州或漳州留一方土地。
纳土归顺这条路,留从效是考虑过的。
但在他心中是最坏也是最终的决定,是在最后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和平解决领土纷争的最后出路。
结果吴越直接投了?不但投了,还派人来叫自己一起投。
这算什么?
我清源军未来如何,与你吴越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钱家人,管我留家事?
留从效心头窝着团火,霍然起身,高声道:“太好了……在下早有此意。中原罗天子南征北讨,终结乱世,众望所归。我泉漳二州,上下官员百姓,莫不仰慕。能够止息干戈,促成一统大业,我辈在所不辞。”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
钱弘俶这一纳土归顺,直接就堵死留家的路了。
在江南这块区域,可谓弱中自有弱中手。
在中原看来,南唐除了水军有些能耐,兵卒便如弱鸡一样。
可你要说南唐弱,吴越铁定不高兴了,看不起谁呢!
吴越弱归弱,但下面还有清源军。
连吴越这“庞然大物”都纳土归顺了,清源军有什么理由资格强撑?
在这种情况下强撑,无疑是取死有道。
吴越这是直接绑着清源军一起投了,没有给他们留有任何余地。
关键此事是吴越牵头,这功劳还得分吴越一半……
缺大德了。
留从效怄得要死,哪里想到这连投降也要内卷。
早知今日,在曹彬过江以后,自己就应该投得彻底。
何至于让吴越白白占了便宜?
留从效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还不得不带着笑脸相陪:“在下太兴奋了,一不小心将椅子都折了!”
沈念心照不宣,说道:“罗天子现今身在巴蜀,不知何时返京。待他回京以后,我家大王打算择日,亲自入汴京觐见。晋江王不如与我家大王一并入京?”
留从效看着沈念心底却是一动,微笑着说道:“自当一起。”
热情款待沈念之后,留从效当天夜里就将养子留绍基、张汉思、陈洪进请到了议事厅。
清源军的核心成员以留从效、张汉思为首,他们都是当年清源军的奠基人,而陈洪进是后起之秀,但他的实力已经盖过了张汉思,可以与留从效相比了。
历史上留从效病故以后,陈洪进就掌握了清源军的大权,但他威望资历欠缺,故而推举张汉思为后继者。
没过几年,张汉思就为陈洪进软禁,取而代之。
留从效本对陈洪进怀有敌意,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留家将会迁徙至别的地方发展,泉漳二州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管理的了。
“大王,真要献土归顺?”
陈洪进抢先询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在清源军他名义上是四号人物,除了留从效,上面还有继任者留绍基,老前辈张汉思。
怎么清算也轮不到他,相反留家迁离泉漳之后,泉漳便是他陈洪进说的算。
到时候他们陈家完全可以掌控泉州海商生意,成为无冕之王。
陈洪进所在的陈家是泉州海贸生意的最大得利者,陈家核心人物无不清楚海商巨大的潜力与前景。
只要掌控海商,他们陈家将会拥有辉煌的未来。
留从效道:“时至今日,容不得我们选择。本王打算明日前往汴京,我走之后,清源军由绍基负责,贤弟与陈统军使从旁协助。”
留从效此言一出,三人尽皆愕然。
沈念是吴越辅相,地位极高,留从效为表慎重,设宴招待时,特地将清源军高层都叫来陪客。
故而众人皆知,留从效已经答应与钱弘俶一同前往汴京一事。
留从效却“哼”了一声:“那是我诓沈念的,岂有此理,我清源军焉能处处落后于吴越?”
老子明天就动身,亲自在汴京等着中原天子凯旋班师,用泉漳二州作为凯旋大礼呈献。
怎么着也得抢在前头。
留从效信誓旦旦地念叨着。
陈洪进略思片刻,说道:“大王言之有理,清源军地归属焉能轮到吴越来定?属下支持大王尽早入京……”
留从效叫几人来是通知并非商议,事情自是定下。
几人围绕入京事宜做了些许商讨,陈洪进在最后说道:“大王,吾兄有一子,正欲北上求学。原本打算前往金陵寻访名师,只是金陵短期内难以恢复稳定。何况金陵诸多文士,恐怕也会前往汴京发展,便有心让他去汴京求学。”
“这从泉州去汴京,路途遥远,多为不便。不知大王可否带他一并去汴京,见见世面?”
陈洪进最擅投机倒把,已经想着派自己的侄儿去汴京打点了。
就陈家在泉漳二州的地位,即便不打点也能茁壮发展。
但是陈洪进想跟进一步,在泉州捞个一官半职。
最好是泉州刺史,再不济也是长史、判官这样的二三把手。
以陈家在泉州的地位人脉,完全可以架空顶头上司,掌握州府话语权。
留从效心知陈洪进此举必有图谋,不过他也不计较,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豁达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留家吃不了泉漳的肉,王侯级别的汤少不了。
陈洪进离开了府衙,当即就找到了自己的兄长陈洪前。
陈洪前是泉州陈家家主,继承了陈家家业。
陈洪进则分家打拼,闯出了成绩,双方一政一商,相互帮衬,凝聚了不小的实力。
陈洪进将自己的想法跟兄长陈洪前细说。
陈洪前亦是果决之辈,说道:“海商潜力可观,发展起来比之西方商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未来朝廷必然干涉,我们陈家可在朝廷干涉之前,独享此利益。”
第七十八章 老子就是王景
曹彬消息传到成都的时候,罗幼度已经出蜀。
他并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选择北上走蜀道入关中。
在出发的时候,他派人传讯于凉州的李处耘、陇右的吕端、宋雄、慕容延钊、李谦溥等文武重臣,让他们往秦川觐见。
在秦川,罗幼度接见了慕容延钊、李处耘、李谦溥、吕端、宋雄等人,了解凉陇情况,也在关键处做了重要的批示讲话。
“对于凉州,正元,大胆一点,展现我中原王朝的包容。凉州将是西域、中原最重要的联络中转站。在这里不能排外,得彰显朝廷的气度与体谅。不过有一点主意。不管怎么样,什么国家的人,想要在凉州立足定居,都必须学孔孟,懂得我华夏语言。”
“至于陇右……李卿、吕卿、宋卿就干得很好,陇右受吐蕃思想侵蚀多年,文教必须严抓。此次入蜀,抓了一批为了贪墨而草菅人命的蜀臣。朕定了一个标准,非穷凶极恶着迁徙至陇右为民,可免死罪大罪。三代以后,允许參加科举为官。到时候江南亦会如此,朕会不断的安排人充实陇右,令陇右重现生机。”
罗幼度心中有一盘大棋,凉陇之地,直通西域。
想要征服西域,凉陇不说恢复至唐朝鼎盛模样,至少也得拥有供应征伐吐蕃或者西域的粮食。
总不能西征的粮食都得从江南运达,那可就操蛋了。
陇右、关中、灵州,这三地是罗幼度为开拓西域规划的后勤重地。
这种情况在唐朝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有长安这拖油瓶。
长安太过辉煌,以至于盛极必衰。
数以百万计的人聚在一个地方,还有成群结队的达官贵胄,王孙大族,他们大多都不事生产,还坐拥大片土地,八百里秦川给他们祸害的差不多了,以至于关中根本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但随着唐末动荡,关中人口锐减。
秦川田地也在这五十年间有所恢复,长安少了大批达官贵胄的祸害,荒芜的土地在地方官员的引领下,重新种上了粮食,已经有了不小的起色。
长安已经不适合再为国都了,但关中平原还是拥有发展潜力的。
关中平原、陇右塬上加上塞上江南,规划的好,足以供应西征所需粮草。
这一切罗幼度都放在心里,并不着急,可以慢慢来,毕竟还有一个契丹没有解决。
只要搞定南汉,余下的心思就全在契丹身上了。
李处耘、吕端、宋雄等人,虽不知罗幼度的野心,却也听出了他对凉陇之地的重视,纷纷表示愿为朝廷肝脑涂地。
现在的大虞朝离真正收复汉唐故地不远了,任谁都看得出来,继任汉唐之后,又一个大一统的朝代诞生。
只要干得好,青史留名,绝对不在话下。
开创一个时代的功绩,没有人抵得住这种诱惑。
也是因此,中原朝廷的诸多官员都舍命办公,只求能在史书上留下只字片语。
罗幼度看着堂下文武目光中的火热,心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喂鸡汤。
这个时代的风潮就是最大的鸡汤,有心而上的人,何须他人喂食?
“好了,这为朝廷出力之余,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可别累坏了身子,祁国公已经给诸位准备了宴席,今日朕与诸位,不醉不归!”
祁国公就是王景。
罗幼度当年还未登基,这家伙就效仿五代旧习俗,早早地表示投效。
虽说此举不提倡,但罗幼度登基之后,还是有所表示的,将王景从褒国公提到了祁国公,换了一个称谓,增加了食邑。
秦州府衙,灯火通明,文武诸将把酒言欢。
罗幼度与王景、韩令坤聊着过往家常。
想当初罗幼度就是利用王景这个外臣不愿得罪内臣的心理,以王景来制衡韩令坤,从而与两人结下友谊,成功立下功勋,进入武臣行列。
回想起来,不免唏嘘。
这时王廷义举着酒杯来到王景面前,带着几分醉意的道:“老爹,我敬你一杯。”
王景的脸瞬间放下来了,哼道:“不喝!”
王景早年就是一个流氓,他心中有一个白月光,将她抢来当了压寨夫人,生了王廷义。
白月光在生下王廷义之后不久就死了。
王景带着襁褓王廷义东征西战,好几次命悬一线,但看着幼小的儿子,强撑了过来,有了今日成就地位。
虽说他女人不断,还纳了名妓侯小师为妾,也有了其他儿子,但对于王廷义的关爱是其他人远远比不上的。
王景让王廷义在京师报他的名号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为了王廷义的安全,王景煞费苦心。
别人的盔甲用铁片,他给王廷义打造的盔甲用的是钢片,百炼钢片,还刷大漆。
罗幼度、郭荣的皇帝铠甲论及防御力都不及王廷义的百炼钢甲。
结果这货上战场居然觉得盔甲有碍武艺发挥,赤身战斗。
可将王景气得,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觉。
此刻难得见面,王景不舍得动手打,只能傲娇的不理他。
王廷义酒喝得有点多,看着不给面子的老爹,高喝道:“我乃当代王景之子,你敢不给我面子!”
王景气笑了,拍案而起:“你老子就是王景!”
王廷义怔了怔,对哦,看着要吃人的老爹,瞬间怂了,余光却见在上首暗笑的罗幼度,瞠目道:“我上司是罗天子!”
王景回头看了一眼罗幼度。
罗幼度见火已上身,笑道:“这个,朕还真说过,如果他报祁国公名号不管用的时候,可以报我的名。”
王景咧嘴一笑,道:“那行,陛下说了这话,真便宜你这傻小子了。喝就喝……”
他畅快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心中舒畅。
第二日,王景亲自向罗幼度告老还乡。
罗幼度很是意外,王景、符彦卿是朝廷剩余的唯二军阀了。
此后藩镇将会成为历史,五代留下来的隐患不复存在。
但罗幼度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不管是王景还是符彦卿,他们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物,政治觉悟极高,加上年事已高。待他们百年或者病重不能理事的时候,再收回他们的权力。
来个完美的结局……
罗幼度有些意外,说道:“王老哥,朕从未对你有任何心思!”
王景恭恭敬敬地一礼道:“臣明白,是臣放心了,想颐养天年了。”
第七十九章 回京
王景须发皆白,面色还算红润,但相比当初征伐蜀四州的时候,脸上多了许多沧桑。
王景今年已有七十三高龄,弱冠之年便跟着后梁大将王檀南征北讨,历经梁、唐、晋、汉、周、虞六朝,风雨六十年,什么情况没有见过,富贵权势早就看开。随着陇右收复,他所在的秦州已经不是边陲要地了。现今朝廷人才济济,他一个功成名就的老头也没有必要去跟一群后生争个高下,早有隐退之意。
只是对自己憨憨的大儿子放心不下,只要自己还在这个位子上,王廷义报他的名号就好使。
今日见罗幼度对王廷义的庇护,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好!”罗幼度见状也不坚持,说道:“老哥麾下的田仁朗,朕是谗了许久,只是不好意思跟你开这口。现在好了,朕得偿所愿。”
王景大喜过望,这田仁朗是他在晋时好友昭义军节度使田武的儿子。
田武病逝的早,田仁朗也没有继承其父职位,就来投奔王景。
王景发现田仁朗沉厚有谋,委以重任。他年事已高,秦州很多事情都是田仁朗代为处理的。
他这一退有心让田仁朗接管秦州,就是不知如何开口,却不想田仁朗早为罗幼度看上了,忙道:“仁朗能得陛下看重,正是他的福气。”
罗幼度道:“正好潘美那里需要帮手,就让田仁朗去帮他吧。”
罗幼度并没有在秦州多待,钱弘俶与留从效的决定已经传到他手中。
这纳土献地可是大事,曹彬是没有资格接受的。
得他本人在汴京,亲自接见钱弘俶、留从效,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从他们手上接过吴越、泉漳二州的户籍账册。
要表现出大国气度,也要给钱弘俶、留从效一个交代。
毕竟钱弘俶、留从效不管是受威逼还是利诱,愿意将自己的领土进献,免去战火纷争就是天大的贡献,不能草草从事。
罗幼度出秦州入秦川,相比当年秦川有了小小的改变。
在渭河的滋润下,秦川平原渐渐恢复了生机。
“陛下,不如在长安城休息一夜!”
卢多逊知道罗幼度对于长安城别有感情,故而提了一嘴。
“好!”罗幼度道:“就去看看新长安的景象,让府衙准备船只,我们乘坐舟船東去,先走一趟洛阳,再回汴京。”
昔年朱全忠挟持唐昭宗东迁,并把宫室拆毁,屋木也一起运走。
唐长安如同废墟一般。
佑国军节度使韩建认为城广人稀,不利于防守,于是对城池进行全面改筑,将巨型的长安城缩小成了新长安。
原来的唐长安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复存在了。
但在情怀的感召下,罗幼度还是决定在新长安住上一夜,然后乘坐舟船之下汴京,免得走陆路劳民伤财。
这一路来,罗幼度尽管再三强调要低调,无须兴师动众。
但是地方官员根本把握不了这个度,都往高规格上迎接。
反正铺张了不过是抱怨几句,可万一真的礼数不到位,那个是关乎这一身官袍的。
对此罗幼度也不能过于苛责,毕竟也是地方官员的好意。
索性趁机乘舟南下,免除不必要的烦扰。
新长安比之唐长安,规模小了好几个档次,比汴京开封还要小上一号。
不过街市极为热闹,街上店铺沿街遍布,商贾百姓列于街道两旁,其中不少金发碧眼之辈。
丝绸之路的重新开通,长安成了运转商品货物的中转站,以另外一种方式兴盛。
百姓高声欢呼,而许多西方人也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东方皇帝。
在长安留宿一宿,罗幼度第二日就乘船到了洛阳。
在洛阳罗幼度待了三日,他并没有干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单纯地游玩,带着花蕊夫人游遍了洛阳八景。
花蕊夫人心中忐忑,这不急着回去,反而在洛阳停顿,自己岂不遭人嫉恨?
欢愉之后,枕着臂弯,花蕊夫人吐气如兰地问道:“陛下在这洛阳可有要事?”
罗幼度笑道:“只是放一个讯号而已,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他并未与花蕊夫人细言,军国事物,不论大小。他除了偶尔与符清儿说一些外,其余嫔妃很少与之讨论。
第四日,罗幼度如约返回汴京。
他乘坐舟船在城外码头登岸。
王溥、魏仁浦、宋琪、窦仪、赵普庙堂五相一并于码头迎接。
“见过陛下,恭贺陛下凯旋万胜!”
罗幼度笑着,分别与五相寒暄。
尤其是赵普:“则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赵普是五人中最后一位入相的,在五相中地位最低,但此番罗幼度离京,东京留守的位子直接交给了最末位的赵普。
赵普自是满腔热忱,“为陛下分忧,臣万死不辞!”
罗幼度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的信任,也有别的意思。
这是御营司护送来了銮驾。
罗幼度看着威风的车架,皱了皱眉头,笑道:“这銮驾挺威风,收起来,等朕上了年纪再坐。朕正值壮年,好手好脚,哪用得上这个。牵马来,朕骑马入城。”
罗幼度在成都的月余时间,真正懂得了一个道理。
上行下效。
想当年中原纷争不断,蜀地却号称天堂。
实是因孟昶励精图治的结果,但是后来他的堕落,导致上下官员一起腐化。
入奢易,入俭难。
这话当真是一点不错。
銮驾确实坐得舒服,众人簇拥,里面美酒美食,甚至还有美人。
冬天有火盆,夏天有冰块,冬暖夏凉。
但他这里习惯了銮驾,那文武官员也会相应地习惯马车。
腐化,就是从细微处来的。
享受,是未来的事。
现在南汉未平,安南未定,契丹依旧强大,海上丝绸之路,陆上丝绸之路都未开通,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文化要有,武功也要有。
坐车轿,那是老人孩子跟女人的特权。
男子汉大丈夫,不论文武,都应该骑驴马。
罗幼度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背。
其他人见罗幼度策马在前,哪敢乘坐马车,分分弄来马匹,骑马跟在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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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开海之功
罗幼度身披铠甲,策马在前。
这一入汴京,立刻引起了山呼海啸。
“陛下万岁……”
“朝廷万岁……”
“大虞万岁……”
百姓带着几分狂热地高呼,声音好似海啸浪潮一般,一层高过一层。
报纸的效果在这个时候已经显现。
报纸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刊登朝廷要务。
或是凯旋大胜,或是安民方针,或是开封府为民请命的案件。
通过洗脑的方式宣传这新朝的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兼之燕地,陇右、凉州等地归附,朝廷国力大涨,对外影响力也大增,四方朝贡使者络绎不绝。
百姓的生活也得到了提升。
在现实与思想的双重配合下,别的不说。至少中原百姓对于罗虞朝廷已经有了一定的归属感,不在是城头变换大王旗,管他谁做皇帝的态度。
而今朝廷受到巴蜀、江南、岭南、大理四国的敌对。
报纸上自然不可能说朝廷实力早已碾压四国,以无敌之势横扫一切不服。
而是着重歌颂罗幼度、曹彬、潘美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中原朝廷描写的众望所归。
此番罗幼度凯旋,百姓便如自己打了大胜战一般,欢呼雀跃。
罗幼度的并未有皇帝必须居于宫里,高高在上的心态,而是笑盈盈地对左右招着手,几乎就将亲民二字写在脸上了。
哼哈二将呼延赞、王廷义此刻很敬业地居于罗幼度身后。
他们一个将铁鞭扛在肩膀上,一个手扶着刀柄,警惕地看着四周。
人群之中留从效看着罗幼度在御营司的拥簇下走过御街,听着百姓近乎疯狂的呐喊,脸色有些苍白,更是万分庆幸。
这样的中原朝廷,他们拿头来抵抗?
他知清源军与中原王朝有很大的差距,但真正入汴京以后,才发现彼此何止是大差距,简直就是皓月比萤光,不在一个档次。
罗幼度入得宫城之后,便让呼延赞护着花蕊夫人去罗宅。
他并没有金屋藏娇的念头,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于善解人意的俏佳人很是钟爱,肯定是要收入宫的。
不过纳嫔妃的事情他虽可一言而决,但与符清儿这皇后知会商量一下,是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回到了久违的皇宫,罗幼度并没有急着去看几位夫人以及宝贝儿子丑丑以及还没有取名的罗二郎。
罗二郎自然是折赛花所生的孩子,是一个胖小子。
在他拿下渝州的时候,折赛花生的。
没人在折赛花产子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罗幼度也有小小的内疚。
不过根据书信上说,折赛花顺产的格外顺利,并没有受多大的罪。
符清儿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样的顺产,为何差别那么大。
罗幼度深知身为皇帝,肩负天下苍生,更是得以国为重。
他出征多时,肯定会累积下一些琐事,得将这些琐事处理干净。
他在洛阳休整的三日时间中,已经让窦仪、赵普将一些累积的奏章以及批阅过重要的奏章送到洛阳给他过目了。
剩下的是一些接见任务。
比如说接见留从效以及高丽使者崔知梦。
薛居正作揖道:“留节度使是为献土一事而来,不知为何,曹都传来的消息是留节度使与钱王一并前来。怎想留节度使竟偷偷地通知礼部,说他亲自来汴京等候陛下。”
罗幼度当即笑了起来,说道:“八成是卷起来了!”
见薛居正一脸不解。
罗幼度也不解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薛居正作揖道:“还有就是高丽的崔知梦崔佐尹,他月余前来到汴京带着进贡的重礼求见陛下。得知陛下出征在外,便于四方馆安顿。多次向礼部询问陛下何时归来,看他情形,因有急事。”
高丽佐尹,可以相比中原的侍郎,以使者而言,已经是很高的级别了。
罗幼度问道:“什么急事?”
薛居正道:“属下不知,我们的人多次询问,他只说见到陛下才能细说。”
他顿了顿道:“至于其他并不着急,陛下可以明日处理……”
身为臣子,薛居正也能体恤君上的辛劳,问道:“陛下想先见哪一个?”
“留从效!”罗幼度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不管梦佐尹有什么急事,他既不便说,那就让他等着。”
崔知梦有急事也是高丽的事,跟他们中原无关。
他既不愿自说,罗幼度也懒得惯着他。
薛居正下去,让人召见留从效。
不过一刻钟,薛居正就回来了。
“陛下,崔佐尹通知礼部说要求见陛下,人已经在宫外等候了。”
罗幼度笑道:“看来高丽是真有事了啊!”
他用小指在鬓发里挠了挠,说道:“就这样吧,让他等着。接待了留从效,再见他。”
身为皇帝,哪能出尔反尔?
说先见留从效就见留从效。
罗幼度翻阅着案几上的奏章,大约小半时辰,留从效匆匆赶来。
“草民留从效见过陛下!”
罗幼度失笑道:“爱卿何来草民一说。”
留从效义正严词地道:“草民现在是陛下的臣民,未得陛下授官,自然是草民。”
留从效官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侍中、中书令、晋江王,但这些都是李景册封的。
留从效现在自称草民,自己不认,就等着罗幼度的册封。
这不是一般的识时务。
罗幼度道:“先授予你节度使当着,待正式场合,再行嘉奖你献土之功。”
留从效赶忙拜谢:“臣谢陛下赏……陛下英明神武,我朝将来必定远迈汉唐。”
他对着罗幼度说着恭维的话,言语中多次透露着献土归顺是自己的意思,跟吴越的钱弘俶没多少关系。
罗幼度并不在乎这细节,他只在乎结果,问道:“听闻留爱卿治理泉州时,大开海港,修商路,建货栈,邀请海上蛮夷商贾来泉州经商,免除他们苛捐杂税,允许自由贸易?”
留从效忙道:“让陛下见笑了。”
罗幼度肃然道:“这哪里是笑话,这是利国利民之举。海上商路价值不亚于西北商路,爱卿或许不知,你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整个南方,甚至朝廷都会因此而获利。”
他一脸正容道:“爱卿这开海之功,可比凿空西域之张骞,比你进献泉漳二州要大得多。”
第八十一章 愚蠢,糊涂!
罗幼度其实知道,这海商的发展并非留从效一人的功劳。
这海上丝绸之路不比陆路。
陆路虽然也是险峻,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有脚有车就行。
但海上商路却不一样,不说海上风浪危机四伏。
茫茫大海商货往来需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海船的工艺,方向的识别,航线的问题等等,这些都得经过长期的研究发展,一步一步走出来了。
海上丝绸之路最早可以追溯在秦朝、两汉时代。
不过这时候的“航海”全靠运气,运气来了就是盆满钵盈,运气不好就舍生巡海。
魏晋时期,有了像样的航线,隋唐时期,广州通海夷道打通了一条直达大食国的商路,甚至有唐人移民海外,而广州也有十万胡商,可见航海行商在东南沿岸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时候大多都是胡商航海而来,很少有中原商人聚众出海的。
中原商人大多都是将自己的商品卖给胡商,再由胡商运往各处。
故而中原朝廷特地圈了一块地建造货栈租借给胡商,收取高额费用。
罗幼度也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商人地位太低,或者受到了朝廷的控制。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东方的航海技术这个时间段确实比不上西方。
这也是环境所致,南宋以前,中原的核心地向来在中原、关中、北方一带。
而西方核心国家皆位于沿海岸边,什么阿拉伯海、里海、黑海、波斯湾,环境地利地促进了海商的发展,航海技术先进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随着黄巢攻陷广州之后屠杀十万胡商,海上商路受到了剧烈影响。
五代期间,泉州的王闽政权也有开海的意思。
故而留从效在泉州成功开海,打造了一座巨型港口,确实有大功。
可将功劳归于他一人,以凿空西域的张骞相比,显然有些过了。
但这一切跟罗幼度商业吹捧留从效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要将清源军的底子都给挖出来。
身为皇帝,罗幼度看中的不只是泉州的商业利益,而是整个东南亚的布局。
这与外国通商的目的不只是赚钱,还有就是将天朝上国的影响力散发出去,让整个东南亚都受到海商的影响,成为中原的附庸,为中国种大米种甘蔗就好。
至于其他的生活所需可以跟中原买嘛!
罗幼度道:“朕最欣赏的留爱卿敢于出海的魄力,将胡商请到中原来确实是一种盈利之法。可这样主动权皆在胡商手中,过于被动。朕要我中原的大船南下,将我华夏之威,从海上宣扬出去。”
让罗幼度这一吹,留从效登时就飘了,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厉害?
“对不住了,老陈,我现在是陛下的人了!”
留从效入京之后,陈荣安接连拜访庙堂官员,与各方世家子往来。用意为何,以是司马昭之心。
留从效本不想管,可罗幼度对海商的关注远超他所想,而且他并非对于海上之事一窍不通,反而如数家珍。
便知陈家人的如意算盘完全打错了。
留从效道:“陛下清泉与南方诸国皆有往来,其中吴哥、占城关系最好,他们盛产稻米,泉漳二州,土地贫瘠,对于两国粮食很是依赖。”
留从效得罗幼度如此夸赞,也想为子孙谋福,将自己所知道的东南亚的情况都跟罗幼度细说。
罗幼度听得很是认真仔细。
东南亚的情况与他记忆中的偶有偏差,但并无多少出入。
唯独在安南上多问了几句。
对于安南,罗幼度还是很在意的,得知安南现在正陷入十二使君之乱,不免微微心动。
留从效漫不经心地道:“南边情况大致这样,还有西方。西方夷洲,多有中原百姓逃避战乱于此定居。此地位于倭国、海东之间,臣曾有意出兵取之,奈何实力不够,最终不了了之。”
罗幼度微眯眼睛,说道:“朕也想干一架,等着吧,就快了。”
与留从效好一阵细谈,罗幼度了解了泉州的情况以及掌控海上贸易的陈家之后,方才让他离去。
罗幼度休息了会儿,这才召见了高丽佐尹崔知梦。
“外臣叩见天朝皇帝陛下!”
崔知梦拜匐在地,行的是跪匐大礼。
罗幼度道:“起来说话!”
他并没有让崔知梦入座,而是直接问道:“贵使如此着急见朕,所谓何事?”
崔知梦眼圈泛红,说道:“陛下契丹聚兵于我朝北部疆界,大有入侵我国之意。外臣恳请天朝皇帝陛下念在我高丽世代尊中原为主,随时出兵相助我高丽……”
罗幼度一脸意外,契丹打高丽,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契丹自己内乱都没搞定呢,怎么会去打高丽?
其实这一切都是高丽王王昭自己作的死。
高丽王王昭是一个颇为有能耐的国君,他先以无为而治稳住高丽朝堂上的贵族,然后求得大周的册封,巩固自己的位子。
然后展开全面深化改革,巩固高丽王权。
他重用华夏人双冀,施行奴婢按检法,将被豪族非法掳为奴婢的良人予以解放,又开科举提拔寒门,从政治上稀释豪族势力,同时拿着屠刀大开杀戒……
高丽在王昭的治理下,国力王权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这契丹屡败于中原,对于四方的威望大跌,加上陷入内乱风波,王昭就想着利用大光显搞事。
这大光显是渤海王大諲撰的世子,三十多年前,契丹灭渤海国,渤海王大諲撰被俘虏。契丹在渤海领地设置东丹国,皇长子耶律倍被任命为国王。
大光显一直在渤海国内部反抗,最终失败逃到了高丽,成为了高丽手中的一张王牌。
王昭有心乘机打出这张王牌,为高丽攻取渤海国故地,在军事上提高自己的威望。
但是王昭显然小觑了契丹,契丹一直不敢放开手收拾耶律敌烈就是担心高丽在背后搞事。
契丹已经领教过中原水军的厉害了,毫不怀疑中原水军可以如当年苏定方一样,直接举兵十万跨海而战。
正好王昭在海东搞事,气得契丹直接准备安定后方。
听极缘由!
罗幼度看着崔知梦,毫不客气地骂道:“愚蠢,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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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各有算计
罗幼度就差指着崔知梦的鼻子骂了。
王昭是空有好棋胡乱使用啊!
契丹的核心地就在大东北,他们发源于辽河流域,故而以辽为国号。
大东北虽说拥有最肥沃的黑土,但是苦寒的气候,使得东北得不到有效的开发。
现今东北真正有效开发的地方就是渤海国的故地。
渤海国的历代统治者,在敦化、宁安、绥芬河流域开辟了大片的土地,号称海东盛国。
契丹强行覆灭渤海国后,渤海遗民不愿接受契丹统治,进行激烈抗争,建立了定安国、兴辽国、大元国等反抗势力,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契丹为了避免更大的动荡,强行迁徙一百万渤海遗民。但为了不至于令田地荒废,他们还在渤海国留下了百万人口为契丹耕种粮食。
大光显是渤海国仅余的继承人,在渤海遗民心底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如果将这张王牌留着,等自己与契丹决战的时候打出,直接让契丹的后方大乱,他的水军可以轻易地夺取渤海国,直逼契丹上京临潢府,那效果不要太好。
高丽有什么体量?
就算手中有王牌杀招,他也不够资格撼动实力强横的契丹。
契丹多次败给自己,那是中原有击败契丹的实力底气。
高丽就算挑动了渤海国的动乱又怎么样?
他还能吃下渤海国?
不是罗幼度瞧不起高丽,他就算成功了,面对的也将是疾风骤雨般的毒打,根本守不住的。
崔知梦一脸羞怒尴尬,却也找不出反驳之语。
他对罗幼度的解释已经做了修饰,并没有说明王昭的心态以及意图,将一些不重要以及关乎高丽内部的动荡省去。但还是换来了一通谩骂……
崔知梦也知王昭估错了形势,但就算重新来过,他们也不会将大光显这王牌让给罗幼度。
真要将大光显交给罗幼度,到时候攻下了渤海国,渤海国的归属怎么算?
是归中原,还是归高丽?
这领土归属的问题,高丽怎么样也不会便宜中原。
契丹确实可怕,邻邦换成了中原更加可怕。
国与国之间利益永远的第一位的。
高丽虽对中原王朝极为虔诚,其中自是有自己的政治目的。
高丽上下君臣并不傻,为了驱赶一头狼,引来一只猛虎的事情是不会干的。
罗幼度也能猜透一二王昭的心思,骂了两句过过嘴瘾,并不深究。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并不指望高丽能够派上什么用场,打契丹还得靠自己。
崔知梦见罗幼度怒意稍减,忙叩拜道:“陛下,契丹大军压境,我高丽国小兵弱,难挡契丹入境,恳请皇帝陛下大发慈悲,救我高丽于水火,我高丽君臣必将世世代代感念天朝大恩。”
罗幼度故作气愤不平,道:“知道自己国小兵弱,还妄动野心。真当契丹是泥捏的?要是如此容易对付,朕早就杀到契丹上京了。”
他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乱来也不挑时候,朕为天下一统,与江南、岭南、巴蜀、大理,四国争锋。国中粮草早已不足,无法调度大军。这样吧……你们能够供应我朝多少大军的粮食?”
罗幼度豪气说道:“你们出多少粮食,朕出多少兵。”
崔知梦咬牙道:“只要陛下跨海救援,所有粮饷,由我高丽负责。”
罗幼度颔首道:“好,那你回去等消息吧。”
崔知梦有些不安地问道:“不知皇帝陛下何时出兵?”
罗幼度道:“从陆路进兵,半月即可。但如你们所言,要从海路救援,至少要一两年的时间了。”
崔知梦愕然道:“何须那么久?”
罗幼度怒道:“朕的兵不是鸟,没长翅膀,不会飞。这跨海救援,得建造运兵战舰,我朝水军以江河湖为主,不善于海战,更没有海上行船的经验。不做足准备,你让朕如何出兵?”
崔知梦哭丧着脸道:“可,可高丽支撑不了那么许久。”
罗幼度笑道:“那你们就将粮食从高丽运来,只要粮食到位,朕也可出兵。”
崔知梦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他们高丽虽说国力鼎盛,却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运力,能够跨海运粮,来支持中原大军所需。
罗幼度暗笑:“并非朕见死不救,是你们急于求成,打破了僵局。朕答应你们,只要南边战事了结,朝廷粮草充裕,或是运兵战舰建造完毕,立刻出兵北伐。在此之前,朕会安排小股部队袭扰契丹,也会让耶律敌烈加强攻势。至于能否坚持得住,你们种下的恶果,只能你们自己扛,朕能为你们做的,暂时就这么多了……”
他才不信高丽是只弱鸡。
高丽能够称雄海东,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而且高丽地势复杂,他们学习了中原的筑城技术。在筑城能力上很有功底造诣,这些年为了抵御契丹,王昭修筑了三十多个堡垒。
契丹不善于攻城,这三十多个堡垒就够他们吃上一壶的。
崔知梦哭弱,只是不愿与契丹长期消耗下去而已。
崔知梦也无言在求,罗幼度这番说词,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挑不出任何毛病。
也如罗幼度所猜的那样,高丽并没有崔知梦哭得那么弱小,真打起来,他们靠着坚城,一点点的死守,未必会输。
只是如果能够得到中原的相助,他们能够更早地结束战斗,减少军队的伤亡,经济的损失。
进一步说,崔知梦不愿意让中原坐收渔人之利。
契丹、高丽真要打上几年,不论输赢,最后得利的只有中原。
罗幼度目送崔知梦离去,思考着契丹与高丽的问题。
契丹打高丽不难理解,这一山不容二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原、契丹终有一战。
高丽王王昭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决战之际,必然会在后方搞小动作。
契丹不愿后方不稳,趁着自己平定南方的时候,先一步收拾高丽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道契丹哪里来的把握短时间内灭高丽。
真要陷入战争泥潭,罗幼度觉得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得派人留意海东情况。
如果……
罗幼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假若自己坐视契丹灭了高丽会怎么样呢?
没准高丽会成为中原的一个省?
第八十三章 丑丑、阿貔
罗幼度细细思量片刻,觉得有必要重新了解海东的局势情况。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打契丹只靠一路兵马肯定不行,想要将中原最大的优势发挥出来,必须要有一支部队跨海去袭扰契丹后方。
海东的的局势还是很重要的。
罗幼度忽然想到一事,王昭很是器重中原人才。
王昭现在麾下的第一心腹双冀就是中原人。
当年高丽出使后周,出于礼尚往来的心思,郭荣就派遣了加封使薛文遇去高丽册封王昭。
双冀官居武胜军节度巡官、将仕郎、试大理评事作为薛文遇的副手,一起去了高丽。
薛文遇返回的时候,双冀也不知真病假病,滞留在了高丽,然后就成为了王昭的左膀右臂。
高丽的全套科举制度就是双冀一手打造的。
在高丽的汉人大臣并非双冀一人,双冀的父亲双哲听说儿子被重用,便投奔高丽,被拜为佐丞;南唐泉州人蔡仁范途经高丽时被王昭挽留,封官赐地;翰林学士王融也是来自吴越国。
王昭对这些投化汉人待遇非常优渥,甚至到了为了拉拢他们,夺取高丽臣僚第宅及女子赠他们,甚至引起高丽大臣的不满。
这种事情罗幼度略有耳闻,消息是从前往高丽回访的使者传来的,真实有效。
王昭这么喜欢用汉人,何不安排几个汉人给他?
南唐、巴蜀新灭,两国诸多大臣都来到了汴京。
罗幼度对于官员的要求很是苛刻,必然会有很多人面临淘汰。
这些淘汰的官员不正是王昭梦寐以求的?
罗幼度打了一个响指,拿定了主意。
此事不急,罗幼度已经处理完手上的要务,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后苑走去。
多时不见,对于妻儿,罗幼度也很是想念。
“父皇……”
罗幼度最先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丑丑。
小家伙已有三岁,生活基本能够自理,虽然许多事情仍然还是做得不太好,容易分心,但可以自己动手了。
罗幼度即将到来的消息先一步由内侍通传,小家伙正的多动好动的年纪,没耐心干等,好似哨兵一样,时不时地跑出仁明殿左右眺望,然后回去向自己的母亲汇报,并没有发现父皇的身影。
连续几次,终于见到了父亲的身影,也顾不得去汇报,大叫着轻快地向那熟悉的身影跑了过去。
符清儿并没有溺爱孩子,每天都要强迫小家伙扎马步。
丑丑脚下的功夫不错,百米距离小跑稳稳当当。
罗幼度见爱子向自己冲来,笑着张开双臂,弯下腰迎了上去,一把将孩子抱住。
好家伙!
罗幼度觉得幸亏自己每天都要做操打拳,不然还接不住他。
“又重了,再下去,耶耶可就抱不住了。”
罗幼度心情大好,还在丑丑漂亮的脸上亲了一口。
丑丑道:“不是重了是长大了。丑丑现在能自己用膳,还能自己洗漱,学会了研墨,可以给父皇研墨……还有还有会踢球,会喂马儿,会好多好多东西……”
他掰着手指数不过来,只好张着双手比划了一下,意思好多好多。
罗幼度道:“好,耶耶今后一一检查。”
丑丑有些心虚,但有着小孩期望长大的通病,如小大人一样,强撑着说道:“好。”
然后甜甜一笑,露着两个小梨涡。
抱着丑丑,罗幼度走进了仁明殿。
符清儿、折赛花、周娥皇皆在殿内等候。
折赛花手中抱着一个小娃娃,周娥皇则挺了一个大肚子。
“见过陛下!”
罗幼度将丑丑递给符清儿,忙扶起有身孕的周娥皇,从折赛花手上接过罗二郎,看着胖嘟嘟的小家伙,说道:“好壮实的小家伙,比当年的丑丑还要沉。辛苦爱妃了。”
讲道理折赛花现在应该是产后休息阶段。
但她就跟没事人一样,产后十日已经能够自如下地行走了,甚至还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刀法。
符清儿得知后,强行按了她十五日。
刚刚放出来不久,身体倍棒。
折赛花道:“臣妾好得很,并不觉得辛苦。还是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吧!还没小名呢,就等陛下取了。”
罗幼度想了想,看着壮实的小家伙,道:“二郎生于朕伐蜀路上,便叫他阿貔。”
川蜀的标志是什么?
毫无疑问,国宝圆滚滚大熊猫。
这个时候,地方上称呼大熊猫为貔貅。
折赛花笑道:“谢陛下赐名!”
周娥皇挺着大肚子不方便久待,深情款款地看了罗幼度几眼就告辞了。
罗幼度抱着小儿子阿貔,嬉闹了会儿,将他逗累玩哭了,方才交给折赛花喂奶。
折赛花哄睡了小家伙,也识趣地告辞了。
罗幼度看着丑丑期盼的小眼神,心领神会地检查了他新学的各种技巧,研磨写字背诗,甚至是自己吃饭。
丑丑尽力表现自己,尽管表现一般,但罗幼度完全不吝啬赞美之词,将小家伙哄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罗幼度将丑丑抱在怀中,说道:“你知道怎么样才算长大吗?”
丑丑道:“知道,会好多好多东西,会的多了,就长大了。”
“这只是其一,不是全部!”罗幼度一本正经的说道。
丑丑抓着罗幼度的衣袖,说道:“那,那父皇快说,怎么样才算长大?”
罗幼度道:“得一个人睡,男子汉大丈夫不怕黑,才算长大。”
丑丑有些失神,罗幼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衣袖紧了紧。
丑丑有些紧张,嘴巴张了张道:“丑丑长……长大了,能一个人睡。真的,丑丑可以的……”
他又像跟罗幼度证明自己,又有自我打气的意味。
符清儿见自己的郎君如此哄骗儿子,白了他一眼,抱着丑丑让凤竹带下去了。
“也不害臊!”
符清儿啐了罗幼度一口。
罗幼度笑嘻嘻地上前,将自己的发妻皇后搂在怀里说道:“这不是想你了?”
符清儿轻哼一声:“这可难说,妾可是听说陛下身旁有花蕊夫人陪伴呢,怎么也不领进宫来见一见?”
罗幼度道:“在罗府呢,皇后不开口,朕可不敢将她领进宫来。”
符清儿心里甜滋滋的,说道:“明儿让她进宫吧,说的妾好似妒妇一……呀!”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罗幼度拦腰抱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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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内卷起来
经过激烈深度的交流,罗幼度手臂环着自己的皇后,听他说着出征的这些日子,汴京宫里的一些事情。
符清儿脸上依旧残留着些许潮红,慵懒地说道:“陛下,妾身向你求个官。”
罗幼度有些意外,符清儿极少过问国事,更别说讨要官职了,问道:“皇后直说!”
符清儿道:“给妾身的兄长讨个职位,爹爹不知发了什么疯,因为家里的爱犬,将兄长赶了出来,气死妾了……”
罗幼度眼骨碌一转,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符清儿想了想道:“兄长是给阿貔摆满月酒的时候,来到汴京的。”
算了一下时间,不正是自己覆灭孟昶,曹彬大军过江前后。
瞬间罗幼度就明白自己那个老岳父的意思了。
符彦卿的政治觉悟奇高,但还是留有一手的,将自己的宝贝儿子跟天雄军绑在了一起。
老家伙就怕出什么意外,手上有兵,心里踏实。
随着蜀地的归附,曹彬渡江成功。
天下大势明了,符彦卿将符昭信赶出了天雄军,意味着老家伙准备放权了。
天雄军不再由符家人继续管控。
在识时务上,符彦卿比王景更有一手。
罗幼度道:“舅兄在收复燕幽故地的战役中,立有大功,封个刺史是绰绰有余的。”他想了想,说道:“就任命他为泉州刺史吧。远是远了一点,不过想要压住地头蛇,非得一条过江的猛龙不可,舅兄是不二之选。”
留从效已经说了陈家的事情。
罗幼度身为皇帝,自然不会亲自处理这事情。
天下这么大,一个地方豪强都得他亲自出手,那还不得累死,安排一干吏足矣。
不过这人选,罗幼度并没有想到合适的,本打算明日与宰相们商议一二,选择一个能臣干吏。
现在符昭信空了出来,正好合适。
符昭信作为符彦卿的长子,当今天子的舅兄,仅凭这层身份足以压倒一片人。符彦卿这老狐狸在给自己儿子开开小灶,指点一下,安排一个泉州陈家,那是绰绰有余的。
一下子了却了两个心事,罗幼度心情大好,对着怀中佳人就是一通热吻。
第二日一早,罗幼度见正在扎马步的丑丑,有些心疼道:“现在学武,是不是早了一些?”
符清儿道:“只要适量就好,妾有分寸的,不会勉强丑丑。”
罗幼度放下心来,前去上朝了。
今日上朝以祭祀为主,朝廷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蜀地、江南归附,需要告于太庙。
李景、李从嘉还有孟昶的次子孟玄珏自然也在其中。
作为败者组,他们自是满心凄凉。
孟玄珏还好,李景、李从嘉本就羸弱,更兼多愁善感,眼眶微红,就差没有哭出来。
李从嘉看着面前的太庙,想着已经给拆毁的李家太庙,该死的灵感莫名涌上心头。
坐在龙椅之上,罗幼度与文武官员商讨对于江南、蜀地的安排治理。
罗幼度发现朝堂上文臣们极为踊跃,皆极力表现自己,奉公的态度比之以往高了不少。
罗幼度在归来的路上就有所察觉了,自是知晓缘由。
此次南征之前,天下呈现一统之势,南征之后,就是天下一统,无可避免。
在这风头浪尖之处,谁不想好好地表现自己?
即便早有隐退心思的王溥也厚着脸皮,想在首相的位子上多干几年。
王溥是庙堂五相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他比不上魏仁浦足智多谋,更不如宋琪、窦仪、赵普属于自己人,就是以名望而挂首相之位,安抚前朝大臣的。
王溥重名而不重权。
他对于权势没有很高的欲望,但是对于自己的名望很苛刻。
本来他是打算在稳定朝局之后,功成身退,以一生清名致仕还乡。
但随着这大势的走向,王溥觉得自己还能多当几年的招牌。
这朝廷自己人已经开始内卷起来,江南、巴蜀的诸多归附的大臣自然亦不例外,他们在中原朝廷全无根基,自然更加急切。
胡家酒肆。
汴京城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酒家。
陈处尧看着面前略微老旧的招牌,心中惊讶,这赵普堂堂宰相,怎么在这破地方见自己?
他在周边问了两圈人才找到位子。
信步入店,店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想吃什么?”
陈处尧道:“是赵先生请在下来的。”
店小二大悟,道:“雅间请!”
说是雅间,其实就是一个小包间。
包间里还有一人,年纪与他差不多,在三十、四十间的文士。
陈处尧先做了自我介绍,方知对方叫伊审征,也是受赵普邀约而来。
双方眼中皆透着一丝忌惮敌意。
天下一统,已成定局。
罗幼度能不能成为秦皇汉武唐宗这样的人物不好说,但终结了五代乱世,至少也是隋文帝级别的明君圣主。
跟在这种君王手下干活,只要干出成绩,必然为后人推崇。
他们这类亡国旧臣已经慢了中原诸臣一步,现在要竞争为数不多的岗位,彼此早已明争暗斗起来。
陈处尧、伊审征正是其中领衔人物。
陈处尧是李景的肱骨谋士,但随着李景入中原,江南亡国,陈处尧成为了无主亡国之臣,自然是有心为未来考虑。
他费尽千辛万苦地从契丹回江南,可不是为了当一个亡国之臣,碌碌无为,了此一生。
伊审征则是孟昶的外甥,以父母恩荫,在孟蜀地位极高,凭借浮夸自吹的本事,深得孟昶器重,官居枢密院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宣徽南院使,在孟蜀庙堂上最拔尖的那批人。
他们都是两地的拔尖人物,只是争斗的厉害。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一人推门而入。
陈处尧、伊审征同时起身相迎,但不约而同地一怔。
来人并不是约见他们的赵普,而是一个面貌很平庸的路人。
来人直接走到主位,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张进。以赵相公名义请二位来此,是有要事与二位细谈。”
陈处尧、伊审征面色先是一变,随即眼眸中闪过一丝大喜。
张进,武德司使,中原天子最倚重的眼线。
官位不高,但无人敢小觑。
就张进这职位,他口中的要事,十有八九就是当今天子的事情。
能为当今天子办事,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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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用人之法
伊审征骨子里就充斥着浮夸的本性,也不管自己办不办得到,毫不犹豫地应诺:“愿听张司使差遣。”
相较伊审征浮夸,陈处尧则是一位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良臣。
在南昌府对中原的反攻,还是有理有据的。
只是陈处尧经验欠缺,手上也没有可用兵将,才让曹彬反制。
面对张进这位中原天子的眼线,陈处尧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作揖道:“不知张司使有何吩咐,力所能及之内,在下自当效命。”
张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多年武德司生涯,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格,说道:“陛下的志向,想必二位听过吧。”
伊审征为了表现自己,抢答道:“听过,一求诸夏归一,恢复汉唐故土,光复华夏。二求直捣契丹上京临潢府,夺回我华夏承传千年之帝王与圣贤信物,擒契丹皇帝雪耻。”
罗幼度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给整个朝廷定下一个小小的目标。
伊审征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在孟蜀灭亡之后,他已经开始研究揣测罗幼度的喜好,对于他的政治目标,信口而来。
陈处尧显然也知道,只是让伊审征抢了先。
张进道:“契丹疆域辽阔,但核心地在东北山林之间。未来朝廷怎么进攻,目前来说,过于久远,谁也不知。不过肯定会有水军过渤海,从海东袭击契丹后方。”
这一点并不算泄露战略目标,这是明摆的事情。
自中原水军在收复燕云的战役中扬威之后,契丹就开始防备中原水军了。
有苏定方十万大军跨海灭高句丽的先例,契丹是不可能不提防的。
此番乘机打高丽,也是想避免这一点。
相比防守边界,夺取高丽,防守登陆港口更加简单。
陈处尧略懂军事,理论知识丰富,颔首表示明白。
伊审征只听懂一二,却也透着一副明白的表情。
张进道:“我军跨海而战,海东的稳定至关重要。这些日子海东的局势有些不稳,契丹甚至有灭高丽的意思。陛下需要两人出仕高丽,为朝廷打探海东情况。以便我朝能够随时随地了解海东的情况,在关键时候,做出合适的举动。”
伊审征“啊”的一声,有些后悔答应得太快了。
这远离蜀地本就让他难受,现在要去海东?
那谁来照顾他的父母?
陈处尧眉头紧锁。
张进道:“陛下说了,此任务至多不过三年。三年之后,不管情况如何,二位皆记大功。若能取得奇效,即便封爵亦不在话下。”
伊审征原本不愿,可一听只有三年,瞬间心动了。
陈处尧双眸也是一亮。
三年时间,最次都能换一个大功,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伊审征心动道:“可是在下对高丽一无所知,三年时间?如何能够成事?”
张进看了陈处尧一眼,道:“这个我们早有安排。高丽王对于中原人才向来很是看重,不管才干如何,都会先行供着,再来细看能力才略。当然,关键还得靠陈先生……陈先生当年为江南出使契丹,深得契丹酋长器重,甚至不惜扣留也要阻止先生回江南。最后是契丹政变,陈先生方才寻得机会南下。现今江南已灭。陈先生在中原不得重用,意图回契丹一展抱负。”
“这北方为中原封锁,走海路从高丽转去契丹上京最是安全。以王昭求才若渴的心思,加上现今契丹与高丽的关系,他必然不会让陈先生北上,反而会劝先生留在高丽。”
罗幼度从江南诸多大臣中选择陈处尧并非没有缘由的。
他有在契丹展露才华的事例,凭借这关系,他的身份很容易受到王昭的接纳认可。
至于伊审征,则是志同道合,约好一起投效契丹的好友。
陈处尧先看了伊审征一眼,犹豫了片刻,说道:“在下斗胆多问一句,陛下可有谋海东的心思?”
张进顿了顿道:“陛下一代雄主,若有机会,自当取之。机会不至,亦不勉强。”
陈处尧作揖道:“愿为陛下效力。”
伊审征犹豫再三,一咬牙,鼓起勇气说道:“某也愿为陛下效力。”
张进激昂道:“好,两位先生都是大忠大义之辈,我张进交你们这对朋友。武德司已经安排人入高丽,今日在下会安排人授予你们与他们联系之法。”
陈处尧泰然应对。
伊审征脸色却是一红。
陈处尧是跟着李景一并归顺,道德上并无可指责之处。
但伊审征却是因惧怕中原势大,与李昊一并主降,而且是最早修书罗幼度投降的那一批人。
大忠大义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有些刺耳。
不过他脸皮厚,很快就淡然自若。
得到张进的汇报,罗幼度笑着说了一句“辛苦了”,指着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入座。
张进谢礼之后,坐在了凳子上,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罗幼度说道:“说!”
张进道:“陈先生是个有抱负的能人,臣看得出来,他甚至有为陛下取海东之意。可伊先生,此人品性不端,胆小怕事,未必值得信任。”
罗幼度颔首道:“这你就小觑伊审征了。陈处尧是个干吏能臣,可能臣干吏未必就能出头。相反伊审征这样懂得揣摩主上心思,见风使舵的人,更容易将自己的特长所展现出来,赢得他人欢喜器重。伊审征唯一不足的就是忠心……不过只要他父母还在中原,他就不会受到高丽的利诱变节反叛。”
伊审征是自私自利不假,然他为人至孝。
他的母亲早年患病,药石难医,有生命之危。后来遇到一方士,说要用伊审征的大腿肉做药引,方才能救他母亲。
伊审征并不信方士胡言,但还是一刀割下了自己的肉。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伊审征只求那一线希望。
结果他母亲还真渐渐康复过来了。
什么原因谁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那块肉。
伊审征也因此现在走路都有一点点瘸。
伊审征或许德行有亏,但他的孝道是毫无瑕疵的。
这也是罗幼度放心用伊审征的原因。
这派人远去千里之外的他国效力,最难的就是要确保对方的忠心,不会变节。
用陈处尧,是用他的自信与雄心,相信他不会为了高丽的那点利益,放弃中原这个舞台。
而用伊审征,则用他的孝。
第八十六章 怀念故国
罗幼度安排陈处尧、伊审征入海东以后,开始处理清源军归附的事情。
留从效已经向朝廷上表《纳地表》,将泉漳二州进献。
于朝廷而言,这纳土归附有着跨时代的意义。
整个朝廷都极为重视,罗幼度为此还举行了接纳礼,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之下,亲自从留从效手中接过《纳地表》,并且给予了留家丰厚的奖赏。赐给白金、绢帛、食邑这些俗物自不在话下,还特地加封他为邢国公,升护国军节度使,同平章事衔位,留京师奉朝。
留从效的两个养子,罗幼度也大方地给了爵位与官职。
留绍基加封安平县侯,亳州刺史,留绍镃年幼,暂不许官,封为安阳县侯。
留从效得意的油光满面,自己获得了国公爵位,还有节度使宰相头衔,连自己的两个养子都得了县侯,未来是无忧了,心中庆幸:自己这一次偷偷前来,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接受了《纳地表》,意味着泉漳二州正式纳入朝廷疆域,罗幼度拥有了绝对的支配权。
任命符昭信为泉州刺史的旨意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达,与此同时漳州刺史的位子,罗幼度安排给了潘佑。
潘佑此人是南唐大臣,祖籍幽州人,但生于金陵,虽是书生,文采飞扬,但气宇孤峻,为人豪爽大度,善于交友,上到王孙贵族,下至贩夫走卒皆能为友。
只是潘佑性子偏激,他见中原势大,而江南李景依旧醉生梦死,怒及之下,将满朝文武都骂了一个遍,甚至讥讽李景如此下去将会跟孙皓一个下场。
李景气得将他一贬再贬,一口气贬到了南唐的最南方的龙南县为官。
潘佑凭借出色的气度,与当地人打成一片,将周边山民都劝服下山,委实了得。
正应了一句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江南人杰地灵,并非无人才,只是缺乏发掘人才的眼光。
潘佑出色的政绩让征伐江南的曹彬震撼,特地在捷报中推荐他的功绩。
漳州位于七闽之地,境内多山,降雨季节变化极大。旱涝灾害交替出现,穷山恶水,极难管制。
即便是留从效对于漳州也很是头痛,需要泉州长期支助,方能维护不乱。
潘佑有在龙南治理岭南山民的经验,大胆的提拔他治理漳州,看看成效如何。
罗幼度对留从效的优待,传遍了汴京。
京师上下无不赞叹留从效大义,无不歌颂罗幼度大度。
消息传开,最难受的无过于李景。
李景曾经的江南国主,南方一霸,而留从效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将官,趁机割据了泉漳二州。
现在居然远远地爬到了他的头上。
这让多愁善感的李景,满目萧索。
李景是经过一系列“顽强抵抗”之后,方才投降的。
故而罗幼度很不客气地封了他一个南昏侯,带着羞辱性质的封号。
这真不是罗幼度小气,要羞辱李景,而是李景配不上好的封号。
此番江南在激进的李弘冀手中是主动挑事,还唆使吴越、南汉、孟蜀组成军事联盟抵抗中原朝廷。
事情是李弘冀干得不假,可李景才是当时的江南皇帝。现在李弘冀已死,这锅只能他来背。
主动惹事,顽强抵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好的封赏。
故而现在的李景莫说与留从效的邢国公相比,即便是他两个养子都不够资格。
本来李景就无法接受的是他的诗作,让江南无数才子追捧的才气。在中原居然受到了鄙夷,连登报的资格都没有,从而怀疑人生。
又得知自己的地位居然比不上自己旧部的养子,气得大呼一声:“逆子误我!”晕倒在了酒桌之上。
李景悠悠转醒,看着坐在床榻上默默垂泪的李从嘉,虚弱地道:“悔不听六郎之言。”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如果一开始就听李从嘉的话,直接投了。
何至于落到今日南昏侯这个地步。
王爵都不在话下。
有一说一,李景一开就就投,那就是国主的地位。
只不过不是江南国主,而是随意一个小国国主,遥领留京不之藩的那一种,但在京师绝对横着走。
现在只能是凄凄惨惨戚戚了。
“都是那逆子蛊惑……”
李景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李弘冀的身上,从未想过自己的问题。
想着在江南的好日子,想着自己作一首诗,文武百官吹捧奉承的生活,现在?
门可罗雀……
那些本属于他的臣子,现在一个个避让不及。
连他精心作的诗句,也给进奏院退了回来,不够登报资格。
“江南好啊……”
泪水从李景左右眼角流下。
李从嘉作为投降派的主心骨,此刻更是泪流满面。
李从嘉是性情中人,他喜欢中原的风气,但同时也爱着自己的国家。
他投降并非有效忠中原的心思,而是很清楚地知道江南不是中原的对手。
实力差距太大,打,不过是以卵击石。
与其覆灭,不如体面投降,免去战祸。
李从嘉的心毫无疑问是向着江南的。
将自己父亲如此悲凉,李从嘉忍不住叹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李景污浊的双眼,猛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这就是差距?
自己绞尽脑汁做的诗句,还不及自己儿子随口一来。
原本李景一直以为自己的才华纵然比不上自己的儿子,却也不遑多让。
两人属于一级别的。
到了中原,李景才意识到:自己儿子确实是绝顶,位于山峰之上的存在。
可自己却是山脚下的一个凡人,只因戴着高帽,才受追捧。
高帽不在,立刻现了原形。
这对多愁善感的父子相互抹泪,却不知大祸临头。
韩熙载铁青着脸,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李景、李从嘉的屋舍,手中拿着的正是李从嘉做的那首《往事只堪哀》。
“李侯,这是六公子所作?”
李景正躺在床上用膳,接过韩熙载手中的《往事只堪哀》,看了一眼,还未反应过来,道:“是犬子所作,怎么了?”
韩熙载怒道:“现在什么时候,你们在中原朝廷的国都,追思往事,怀念故国,这合适吗?”
第八十七章 人得向前看
朝会!
李昊一脸愤慨地厉声道:“陛下!您胸怀宽广大度,对于李景、李从嘉不究过往,妥善安排,甚至还授予官爵。可他们非但不感念陛下大恩,还作诗思念故国,心怀怨怼,有不安谋叛之心,确实可恶,请求陛下严惩。”
李昊说完,立刻就有附和之音传来。
罗幼度一脸古怪好笑,就李景、李从嘉,还谋叛?
谁愿意跟着他们?
罗幼度道:“怎么回事?”
李昊当即就将李从嘉作的《往事只堪哀》念了出来。
罗幼度听罢,顿觉耳熟,但他现在的文学功底远胜未来的自己,对于字句间的感触更深。
不得不说,这李从嘉在词句中的造诣,惊世骇俗。
不过短短数十字,那凄凉之感,亡国之痛,故国之思,在字句中暴露无遗。
勿怪有人说,李白之诗,李煜之词,可谓诗词界的巅峰。
罗幼度自然明白李从嘉为人感性,多愁善感,只要触动心弦,便有佳作面世。
这《往事只堪哀》九成九是伤感之作,怀念故国是真,心怀怨怼,不安谋判,那就是臆想了。
不过李景身份特殊,从他屋中传出此词。
尤其是在这时候让人遐想,无可避免。
罗幼度心知如此,却也没有为李景、李从嘉说好话,而是道:“令御营司将南昏侯寝居围困,详情交由开封府调查处理。”
寇湘已经升为开封府第一把手,不过依照惯例,这开封府尹是给未来皇储的,因故寇湘当前是权知开封府事。
寇湘现在已经成为开封汴京最惹人惊惧的催命判官。
不过他跟他未来儿子一样,顽固方正,眼里揉不得沙子,让他处理此事正好。
关键是得吓吓李从嘉,怀念故国就怀念故国,还怀念的那么高调,随手就是千年流传的名篇。
就不知道作首词吹捧吹捧本天子?
吹捧高兴了,别说是《往事只堪哀》,便是作出要命的《虞美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景、李从嘉受到了软禁。
江南的那些降臣,人人皆惊。
有的选择与李景、李从嘉划分关系。
有的在想法子能不能伸以援手,毕竟君臣一场。
徐铉、徐锴两人找到了韩熙载。
“叔言,你在中原人脉广,求你救救李侯跟六公子吧。”
韩熙载最早就是北人,而且家世显赫与韩愈同宗,弱冠之年,高中状元,交友满天下。南逃江南时,还跟李谷一起在正阳立誓。
韩熙载对李谷说:“吴国如果用我为宰相,我必将长驱以定中原。”
李谷笑着回答:“中原如果用我为相,我取吴国如同探囊取物。”
李谷遇到了郭荣,真的成为了后周贤相,攻取淮南,有他一功。只是因与郭荣意见相左,郁郁而终。
至于韩熙载,遇到了一群阿猫阿狗,悲剧的无所作为。
韩熙载道:“非我不救,而是此刻越救越糟。你我身份本就特殊,若费尽心思救援,岂不正对了不安谋判之举?”
徐锴急道:“那我们只能就此看着?”
韩熙载道:“只能坐等消息,越动越糟,越帮越乱。”
徐铉看着韩熙载,问道:“叔言兄有多少把握。”
韩熙载道:“八成,当今天子非心胸狭隘之小人。他未直接将李侯下狱,只是软禁,可看出一二。”
徐铉意外道:“叔言兄对天子评价甚高?”
韩熙载淡淡说了一句:“无愧圣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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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
“江南诸臣现在情况如何?”
罗幼度一直让武德司盯着江南众臣。
巴蜀诸臣,罗幼度在蜀地都有所了解。
所以回京之后,很快就给他们安排了归途去路。
在蜀中不好妄动,可到了中原那就不一样了。
罗幼度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将庸才、蠢才都剔除出去,有价值的依照他的价值分配各处为官。
如李昊这样文采超凡,但是道德堪忧的,直接丢到文学馆研究古文。
但是对于江南诸臣,罗幼度缺乏足够了解,一时没有妥善安排,存着观察观察的意思。
恰巧遇上李景、李从嘉这事,顺带看一看他们的道德秉性如何。
道德不是衡量一个人才的标准,但却是确认一个好人的基本。
唯才是举不假,可在个别岗位上,道德比才干更加重要。
张进说道:“并无异动,严续、徐游、游简言、殷崇义这些与李景划清了界限,徐铉、徐锴这两兄弟一开始最是着急,不过拜访了韩熙载之后,两人都冷静了下来。余下几人,到了三人这里,都不妄动了。”
罗幼度道:“这韩熙载有点意思。”
他对韩熙载最初的了解便是因为《韩熙载夜宴图》,作为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珍藏之一,罗幼度前世有幸亲眼见过。
也从解说中了解了那段历史,知道了韩熙载那坎坷的宦途。
因为遇上的都是李景、李从嘉这类人,韩熙载的真实能力是个问号,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他在契丹灭亡后晋时,奏请出兵,恢复大唐领土这一提议是江南能够夺取中原的胜负手。
契丹耶律德光入主中原当皇帝弄得天怒人怨,给中原的叛军逼得逃回东北。
这个阶段中原处于无主的状态,只要李景听了韩熙载之言,北上中原,能够轻易地就入主中原,传檄四方。
能不能守住中原,这个不知道,但是这是南唐唯一能够夺取天下的机会。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寇湘求见的消息。
“见过陛下!”
寇湘面容严峻,这在开封干了多年,已经有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如包青天一样,身上就给人一种公正严明的气势。
罗幼度笑问:“结果如何?”
寇湘一丝不苟地说道:“回陛下,思念故国是有,但心怀怨怼,不安谋判之心并无实据。”
罗幼度颔首道:“那就这样吧,撤去御营司。人谁无情,思念故国,也是情理之事,朕非司马昭那小人,心胸狭隘。朕即接受李景归顺,便有容他胸怀。告诉李从嘉,人得向前看,怀念过往,不如展望未来。朕相信朕所治的天下,远胜江南!”
言外之意,自然是多吹吹他这个中原天子。
第八十八章 矫情的江南诸臣
解除危机的李景、李从嘉第一件事就是申请进宫,表示感谢。
这就是万恶封建社会强权体现。
怀疑软禁的是你,解封之后,你不但不能生气,还得乖乖的上门感谢。
罗幼度花了一点时间接见了父子两人。
“罪臣懵懂无知,陛下宽宏大量,我父子二人特来谢恩。”
李景唯唯诺诺的,脸色有些不健康的惨白。他本就给酒色掏空身子,加上多愁善感的性格,对上此前与现在两极分化的生活,本就心神憔悴。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这位前江南国主更加明白现今处境,便如惊弓之鸟一样。
李从嘉与罗幼度有过一些往来,相对好一些。但他性格上还是有些怯懦,之前还有一个江南给他撑腰,多多少少,说话有些硬气。
现在地位的不对等,免不了透着些许敬畏。
罗幼度见李景精神不济,让内侍去请太医给李景诊治。
然后跟李从嘉说着一些鼓励的话。
罗幼度对李从嘉还是很看好期待的。
李从嘉在词坛中的地位奇高,属于开宗立派级别。
诗词诗词,古语云:词不如诗。
但实际上诗词在发展上的道路是一样的。
诗的巅峰在于盛唐,但盛唐之前,经历过漫长的低谷,黑暗时期,就是南朝的宫体诗。
或许在大多人眼中诗应该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或者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再不然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但其实在初唐四杰以前的诗句多是词藻靡丽的艳情诗,也就是以妖娆做作,词藻靡丽为主,充满了胭脂气息,靡靡之音的宫体诗。
代表作就是陈后主、隋炀帝、唐太宗这些人自娱自乐用的,千篇一律,肉麻要命。
是初唐四杰改变了这一风貌,陈子昂、刘希夷、张若虚延续了精神,这才有了李白、杜甫、王维、高适、王昌龄、岑参这一些盛唐诗人地绽放。
词也一样……
大多的词都流行于宫廷青楼,以风月脂粉为主,说是花间派,却也逃脱不了伶工之词,十之八九歌咏妓情,涂饰金粉。
到了李从嘉这里有了改变。
最初的李从嘉也免不了俗,写的多是顺应时势带着小家子气的婉约,但随着国破家亡,李从嘉写他的自身经历和生活实感,国破家亡之慨,冲破了词的原有藩篱,扩大了词的境界,在内容风格上,超越了前辈温庭筠和冯延己,开辟了词坛先河,把词引入了歌咏人生的正常途径,循此以往,词才与诗殊途同归。
这一世李从嘉的处境变了,他为了躲避李弘冀逃到了中原,感受到了中原的壮丽,他的词已经有了变化。
这一变故,比历史上来得更早。
他在中原待的时间不长,还在诗词上将中原的士人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但身为皇帝,罗幼度明显能察觉到受了他的刺激,中原士林的文风有了明显的进步。
罗幼度自是希望李从嘉能够延续下去,引领一股风潮。
一个国家的强盛,需要武力,但也需要文字的力量。
诗词就是文字的力量。
罗幼度很注重武备,但在文事上也采用了相同的态度,一直都努力提高百姓的识字率,提高文武官员的文化水平。
五代重武,导致了天下弥乱,宋朝重文,四方可欺。
文武并举,相互制衡,才是王道,强国之本。
而且想要开疆扩土,武力征服,文化攻心,缺一不可。
中原的整体文化水平低于江南,此番拿下江南之后,正好可以弥补一下不足。
李从嘉是其一,韩熙载、徐铉、徐锴这江南二徐亦是其一。
至于李从嘉的身份,罗幼度完全不在意。
这比诗词文章,罗幼度除非当个文抄公,不然真没资格与李从嘉相比。
但要说比当皇帝,他相信李从嘉跳着也勾不到自己的脚板底。
“朕打算建一个文学馆,弘扬我华夏文学。不只是儒家孟孔,还有各类学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重光来给朕当一个学士?”
李从嘉瞬间心动,他本就不喜欢困在一处。
罗幼度此次邀请,不易于无视他江南王子的身份,给他自由,以另外一种身份在汴京生活。
“臣谢陛下隆恩!”
李从嘉赶忙谢恩,他顿了顿道:“经此一事,臣有心换个名字,换个身份,望陛下恩准。”
罗幼度瞬间来了兴趣,他就觉得李从嘉没李煜有味道,笑道:“唤什么,是你的自由,朕不干涉。”
李从嘉感觉罗幼度比自己还高兴,心下好奇,却也不敢多言,只是道:“臣想好了,改从嘉为煜。”
“李煜!好名字!”
罗幼度赞了一句。
李景本心情抑郁,但见自己爱子与中原天子关系意外融洽,心气莫名舒缓了许多。
优待了李景、李煜父子,罗幼度明显察觉出江南的那些清流大臣温顺了许多。
韩熙载、徐铉、徐锴不约而同地向报纸投稿了。
其实他们也想乘坐上罗幼度这艘迈向天下一统,再现汉唐盛世的大船。
只是文人嘛,难免矫情。
他们放不下自己亡国之臣的可怜尊严,又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罗幼度这里给了一个信号,立马就顺杆而上了。
徐铉、徐锴两兄弟在江南给称之为江东二徐,是江南的文坛翘楚。
韩熙载也是如此,号称神仙中人、韩夫子,但与徐铉、徐锴的文章不同,韩熙载投得却是治国之道。
“论刑政之要,古今之势,灾异之变……”
罗幼度看着颇有道理,命人将韩熙载请来,与他好好谈谈。
真要是人才,不管矫不矫情,这该用的还得用。
“陛下!”
在等韩熙载的时候,罗幼度先一步等到了赵普的求见。
“定难军乱了。”
罗幼度精神一振说道:“怎么回事?”
赵普说道:“根据西北传来的消息,夏州拓跋氏兵围节度使府衙,喊着“杀叛逆,归中原”的口号,强攻府衙,杀了节度使李彝殷。”
罗幼度眼前一亮,说道:“成功了?”
赵普摇头答道:“李彝殷的儿子李光睿带兵稳定了局势,他剿灭了叛军,自称夏王,正在定难四州围剿拓跋氏叛贼。现在定难军已经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