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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问鼎十国txt下载     问鼎十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讨要花蕊夫人

    苗冰给戳中了痛点,双目阴骘地瞧着赵季札,在杀不杀他之间徘徊。

    赵季札心中惊恐,但想着罗幼度叮嘱,也豁出去了,毫无畏惧地与之对视。

    苗冰见状哑然一笑道:“赵先生如此忠烈,与传言不符!”

    赵季札心中大石落地,说道:“苗兄可听过南橘北枳的道理?陛下仁德英烈,在其麾下时间不长,却能感受那成就大事的雄主之气。鄙人能力有限,却也愿意成为他一统天下道路里的一个小石头。”

    苗冰正容道:“赵先生莫要小觑了在下。我巴人也读孔孟,也知忠义,祖上也受过诸葛丞相的恩惠。罗天子给我巴人送上了粮食,恩大于天,不敢违背罗天子的命令。”

    赵季札的改变让苗冰惊恐。

    重用一个能人不算本事,可让一个胆小的鼠辈折服,这能力就不一样了。

    苗冰确实动了歪心思。

    渝州是孟蜀地防御要地,也是战略物资的存储地。

    城中的辎重必然不少,他们攻取了城池,城中的一切资源自然理所当然的是他们的。

    他想过许多方法,不止一次想着将所有物资皆抢入山中。

    罗幼度能耐自己如何?

    可面对真正抉择的时候,听到罗幼度已经有了安排,苗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不怕打,川蜀多山,大巴山脉由北临汉水,南近长江、东介汉水与大洪山相望,方圆数百里,即便十万大军入山,也不过是林中一草木尔。

    但他们怕耗,山中物资匮乏,中原正要断绝他们与蜀民的往来交易,派遣一良将干耗。

    他们真的耗不起,尤其是经过孟昶折腾过的他们,本就元气大伤。

    权衡利弊,苗冰放弃了眼前的利益。

    选择相信那个连赵季札这样的鼠辈都能令之折服的中原皇帝。

    “赵先生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苗冰拿定了注意,立刻安排夺城计划。

    渝州城年久失修,所以在渝州城西北有一伙役夫在伐木、采石,以修补城防,以及做滚木礌石之用。

    战情紧急,城中男丁百姓大多都给强行征召,人数有数万之多。

    这数万人中混迹百余生面孔,几乎无从得知。

    而且苗冰安排的巴民都是曾在山下生活的,是受不得压迫逃上了山。

    他们跟蜀民没有什么两样,都能说着流利的蜀地方言,生活习惯也相差无几,根本察觉不出来异样。

    苗冰在战前特地作了安排,再三强调,夺城不许劫掠。

    “为了族人能够过上好日子,都给我上……”

    苗冰最先发动了进攻,他从荆棘丛里窜出来,对着监工的兵士就抛出了手中的飞石。

    因巴民早年无铁器,苗冰自小在山中练习了一手飞石打鸟的绝技,身上常备飞石,作为打仗利器。

    圆润的飞石,在膂力的加持下,精准的将一个监工兵士打翻在地。

    徭役的百姓先是一怔,然后看着从山中荆棘丛里冲出来了的“蜀国兵士”,随即惊慌得四散而逃。

    他们给强征服徭役本就一肚子的火气,哪有卖命的心思。

    罗幼度给巴人的装备自然不可能是中原的宝刀札甲,而是从蜀兵那里缴获的战刀与皮甲。

    故而这群巴人的装备与蜀兵一模一样。

    一堆“自己人”杀出,监工人数本就不多,百姓乱糟糟的一逃。

    蜀兵监工胆小的也先一步跑了,胆大的想要迎敌,但没几合便给巴人淹没。

    渝州城楼上的兵卒见城外一片混乱,官兵夹扎着百姓向渝州冲来,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忙让人关闭城门,敲响金锣示警。

    在这种情况下,守兵顾不得城外百姓死活了。

    但就在城楼兵士意图关闭城门的时候,运送木材入城的巴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关城门的兵士身旁,赤手空拳地拧断了对方的脑袋,抢夺了他腰间的兵器。

    城楼下也跟着乱起……

    巴人也不曾接受正统训练,也无多少征战经验,但给逼到了绝境,自有一股不畏死的胆气。

    而蜀国重文轻武,朝堂上无官不贪,无将不吸兵血。

    兵卒远比不上中原兵那种敢反自家将军节度的豪气。

    训练不足,军饷也不到位,自然不会有兵将拿命来为这样的孟蜀效死力。

    缺乏有效的指挥,兵卒又不卖力一战,苗冰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拿下了渝州城。

    掌控渝州之后,苗冰心中更是忌惮。

    不知不觉的,渝州就拿下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何如此容易。

    他们之前的两次造反都给蜀兵扑灭了,知道蜀兵或许不是中原兵的对手,可跟他们却是半斤八两。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罗天子的谋划。

    苗冰让赵季札安抚百姓,亲自约束巴人,封存钱粮仓库,让他们谨守纪律,莫要再这关键时候惹事。

    李涌心急火燎地撤回渝州,见城楼上已经变换了得大王旗,脸上阵青阵白,然后选择了投降。

    李涌是建宁李家人,他得为自己的家族负责。

    渝州失守,忠州受前后夹击,已经成了刀板上的肥肉,任由中原宰割了。

    李涌没有连同家族一起与孟蜀一同陪葬的心思……

    **********

    成都府!

    孟玄喆累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糟心的事情一件件传来。

    中原北路军在高怀德的率领下,高歌猛进,东路军也是坏消息一砸接着一砸。

    但再多的坏消息都比不上渝州失陷来的致命,

    渝州离成都有六百里间距,但这六百里已经没有像样的坚守之地了。

    什么合州、遂州根本无须攻打,直接绕过即可,直抵成都。

    孟玄喆手中已经无兵可用,王昭远带走了孟蜀这些年训练的精锐,石頵带走了城中募集的健勇之士。

    现在他们在城里抓壮丁充军。

    原本壮丁的年纪是十八到四十五岁,现在已经改成了十四到五十五岁。

    军营里一票娃娃兵跟上了年纪须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兵。

    这些抓到的壮丁,哪里能称壮字?

    瘦弱的跟竹竿一样,风都能吹倒。

    孟玄喆心知如此招兵会惹得天怒人怨,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灭国与民心,总要选择一个。

    “陛下,宫外高祥求见!”

    孟玄喆有气无力地说道:“请他进来吧!”

    高祥带着几分高傲地走进大殿。

    孟玄喆此刻并没有显露半点的颓废,在外人面前,他保持着自己西蜀国主的“帝王”尊严。

    高祥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而是游走于蜀地官员之间,一边看看能不能给自己的父亲带些人才,一边打探中原军的消息。

    对于蜀兵的表现,高祥完全看在眼里。

    北路军战斗力被高怀德碾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东线更是智商压制,似乎没有经历什么打仗,定睛一看却已经推到了渝州。

    以四面楚歌,草木皆兵来形容此刻的孟蜀,一点也不为过。

    高祥觉得是时候了,亲自登门求见。

    “蜀主气色有些欠佳!”

    高祥依旧缺乏对孟玄喆的尊重,这孟蜀一连串的表现已经让他看透了这腐朽的西南“强国”实力,轻视之意更重。

    孟玄喆听出了那股嘲讽,忍着怒意道:“二世子来见朕,可有要事?”

    高祥说道:“现在蜀中最缺援兵,恰好我可以为蜀主求来援兵。”

    孟玄喆神色大动,忙道:“大理愿意出兵相助?”

    他顿了一顿,恢复了冷静,说道:“有什么额外条件?”

    高祥道:“以岷江为界,将定州、峨州、晏州、巩州、薛州让于我大理……”

    孟玄喆一听割地,立刻大声道:“不可能,让朕割土,绝无可能。”

    高祥一脸无所谓的道:“那就没办法了,中原已经杀到了渝州。蜀主指望成都招募的老弱病残抵御中原大军,那就坐等蜀地易主好了。”

    孟玄喆脸色阴晴不定,脸色极为难看,说道:“我蜀地覆灭,大理便能置身事外?”

    高祥虽是二世祖,基本见识还是有的,说道:“我大理现在上下一心,又处于南蛮荒地。中原天子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大理劳师动众,耗费精力。未来或有可能,在他没有摆平契丹这强敌之前,还不至于如此无远见。没有足够的好处,家父是不可能同意出兵的。”

    孟玄喆怒视高祥,一言不发。

    高祥却蛊惑道:“定州、峨州、晏州、巩州、薛州本就地处偏远,境内多蛮族,反叛不断。与蜀地而言,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如让于我大理,换取我大理出兵相助。”

    孟玄喆面对当前局势,以是无计可施,忍着心头怒火道:“若大理如助朕退敌,朕便依了世子所言。”

    高祥眯眼笑道:“在离成都之前,在下希望蜀主陛下能够慷慨送某一物。某得之定然加倍用心为蜀主说项。”

    孟玄喆皱眉道:“何物?”

    高祥口吐四字:“花蕊夫人!”

    孟玄喆霍然色变,怒喝道:“放肆,大胆!”

    花蕊夫人那是他父亲的贵妃……

    寻常女子送就送了,若送贵妃,蜀国颜面何存?

    高祥却毫不退让,说道:“在下倾慕花蕊夫人久已。若能得夫人,势必促成大理出兵,不然……即便蜀主将成都割让,赠予家父,我亦不会充当这说客。”

第三十章 哭了!是吓得?还是感动?

    高祥毫无悬念地让孟玄喆赶出了蜀王宫。

    走出大殿的时候,高祥还依稀听到身后那愤怒至极的咆哮。

    对此这位精虫上脑的二世祖一脸的遗憾,目光不住往火炎殿的方向瞟呀瞟。

    他是真想将花蕊夫人带回大理,但孟玄喆死要面子,怎么也不松口,他也无可奈何。

    至于大理出兵帮助孟蜀,高祥纯粹是想空手套白狼。

    即便再得宠,高祥也不敢跟他父亲提大理出兵救援孟蜀。

    就现在中原的势头,除了契丹这样的宿敌,谁敢招惹。

    大理虽远在南蛮地,可以偏安一隅。

    但真要出兵北上,惹着中原,谁也不敢保证中原会不会南征。

    蛮荒之地又如何?

    真要打起来,并不是不能打。

    历史上诸葛亮还不是一样将南疆治理得服服帖帖?

    日后虽有小叛,却不足为据。便是千百年后,南疆依然流传着诸葛亮的传奇,百夷中有不少族部更是称诸葛亮为阿祖阿公,将他当作神仙来拜。

    高祥可不敢胡乱给大理拉仇恨,万一真惹怒了罗幼度,打下孟蜀后再来个南征大理。

    那就见鬼了。

    所以高祥满脑子就想着将美人搞到手,回苍山洱海的羊苴咩城快活去。

    谁管你孟蜀灭不灭……

    只可惜孟玄喆不上套。

    高祥带着几分失魂落魄地回到外宾馆,下人迎面走了上来,说道:“二世子,侯爷来信了,让你速速返回大理。”

    侯爷指的自然是高方,大理岳侯,大理国真正的掌权者。

    高祥犹疑了半晌,说道:“不急不急,再等等,再等等!”

    **********

    渝州城。

    苗冰看着面前十大箱子的财物,脸上透着几分得色。

    这不敢明着抢,暗着偷,总让人没话说吧。

    渝州城除了李涌的降卒,其他兵士皆是他手下。

    降卒哪有特权,老老实实地待在一边凉快。

    至于封存的府库,都是他手中的兵马驻守。

    他能封得,自然也能开得。

    趁着夜里,他在府库里给自己挑选了十大箱子的财物,其中多是蜀锦、铁钱等物。

    大巴山中最缺衣物跟铁器。

    这些铁钱只要融了,就能造出各种铁制用具,能给族人带来极大的便利。

    “辛辛苦苦打下了渝州城,总得给自己取点战利品,对不对?”

    苗冰看着身旁的心腹屠朗,如狐狸一般笑着。

    屠朗常年生活在山中,哪里见过这么多财货,颤声道:“阿兄,我们不如再取一些。”

    贪,就是一个无底洞,只要心动了,就没有底线。

    苗冰正想答应,屋外却传来急促的呼唤声。

    “阿兄,有兵,城外来了好多兵。”

    苗冰神色大变,以为是蜀兵来了,快步出门,大叫:“快,将我的衣甲取来。”

    来人忙解释道:“不是敌人,是中原兵,是自己人。”

    苗冰心底莫名惶恐,说道:“中原兵?他们怎么来了?飞过来的?还是忠州就给罗天子打下了?”

    来人喘了口气,说道:“都不是,是从水上来的……大江。”

    苗冰表情凝重,这生在大山,长在大山,脑子里确实没有关于水军的概念。

    故而没有想过这兵还能从水上来。

    “去,去迎接吧!”

    苗冰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颤抖。

    苗冰走出房间不久就遇到了赵季札。

    苗冰好奇道:“这罗天子的兵能从大江上来,为何不早早地来渝州?”

    赵季札与苗冰并肩而行。

    两人一并向渝州东门走去。

    边走赵季札边道:“苗兄这是有所不知了,长江,也就是你们说的大江,上游这一段路水势湍急,暗流涌动,暗礁铁索不断,左右皆是山崖峭壁。忠州、渝州前后登陆口,孟蜀都设有水寨。两处水寨,锁着长江呢。”

    “这渝州不拿下,中原水军哪能闯寨过江来渝州?前后两头一截,那不得困死在大江之上?拿下渝州之后,渝州水寨不攻自破。中原水军只需攻破忠州水寨,便可抵达渝州了。”

    “原来如此!”

    苗冰大悟,心底的不安,减去了些许,一并来到东门。

    率领中原水师抵达渝州的是韩令坤。

    这蜀中并没有像样的水军,罗幼度也没有将林仁肇调来蜀地,而是让他配合曹彬南征。

    韩令坤便充当水军的统帅,负责指挥水军。

    见来人是殿前司的长官,赵季札赶忙上前拜道:“见过韩殿帅!”

    苗冰也有样学样,拜道:“见过韩殿帅。”

    韩令坤当了多年殿前司一把手,身上也具备了些许威严,双手一边一个,扶起两人,颔首道:“二位辛苦了!”

    他冲着赵季札略微颔首示意,抓着苗冰的手道:“陛下得知苗少族长旗开得胜,喜不胜喜。让我代为传话,说‘少族长为中原,为朝廷立有大功。他的承诺终身有效,只要罗虞朝存在一日,巴人与蜀中百姓待遇永远相同’。为了奖励少族长之功绩,陛下特地派人从荆州送来了秧苗,让人运往虎头寨。”

    “赵先生在于陛下的信中说你们用水有些困难,陛下记在了心底,派了水利官员上山。一方面传授巴民最新的耕种技巧,顺便查探一下地形,看看能否架设水车,为你们减去用水困难。”

    韩令坤简单的几句话,将罗幼度的仁德关照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在苗冰耳中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一股凉意冲足下直冲脑门,寒汗不知不觉的从鬓角冒出。

    仁德!

    确实,罗幼度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善意仁慈,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

    苗冰现在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一开始选择了杀赵季札,攻下渝州城后,劫掠渝州……

    那么韩令坤的水军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是在自己抢杀红眼的时候,还是抢了以后?

    如果自己杀了赵季札,那么这个时候上大巴山的是赠予他们的秧苗,教他们种地修水利的官员,还是罗幼度率领的中原大军……

    苗冰汗流浃背……

    若自己这一步走错,就算勉强逃进山里,后方山寨给清剿个干净。

    他们要那么多的财富,又有什么用?

    一个正确的选择,竟避开了灭族之祸。

    苗冰眼圈微红,几滴泪水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感动的,哽咽道:“陛下大恩大德,巴民上下没齿难忘。”

    一阵寒暄,一并入城。

    在韩令坤安排人接管渝州城的时候,苗冰偷偷将屠朗拉到一旁,道:“快,快将那十个箱子还回去!”

    这玩意烫手。

第三十一章 成都,朕来了!

    苗冰压根不知罗幼度是如何清楚地知道他们巴寨方位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乖乖地当一个顺民,满脑子不合实际的想法操作,只会将族人带向灭亡。

    韩令坤接手渝州城防以后,安排了兵士驻防,领着蜀国降卒与巴人部分中原兵士奔袭向了忠州。

    罗幼度在忠州城外一直在建造攻城器械,打算对忠州展开最后一击。

    忠州上下现如今是愁云成片。

    范禹僻直接病了!

    他当然是装病。

    自从得知巴人攻破渝州,李涌投降中原以后,范禹僻便知道自己胡乱指挥,坏了大事。

    若听从石頵的建议,先一步撤回渝州,便不会有这种情况。

    他已知自己不通军事,胡乱指挥,错了一次。

    不好意思再干涉石頵,更加无颜相见,索性假装生病,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了。

    石頵也顾不上他,自渝州陷落以后,他便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安抚兵士身上。

    忠州城地势复杂,整个州府北边的山崖,南边是长江。

    整个城池呈现狭长的的长方形状,只有东门与西门。

    现在罗幼度堵着东门,韩令坤占据渝州堵着西边,这两头一夹,忠州城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孤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

    石頵手中的蜀兵是从成都招募的壮勇,亲人皆在成都。

    现在忠州城上下都流传着一种谣言,中原北路军在高怀德的带领下已经攻破剑门关,直逼成都而去。

    这一下忠州上下士气大跌,大有四面楚歌的感觉。

    石頵只能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表明态度,鼓励军心,大开空头支票。

    累瘫在椅子上的石頵,气都没喘一口,便见自己的儿子领着一人走进了屋中。

    那人见到石頵,吓得跪伏在地,不住磕头,身子忍不住地抖动,好似大神上身一般,口中直叫:“恕罪,大将军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石頵强打着精神,说道:“怎么了?”

    石珩道:“此人名叫雷晨轩,是成都一地痞,隶属于赵芒都头麾下,在军中散布谣言,给赵都头拿住,送到我这边来了。”

    石頵脸色一寒,说道:“就是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蠢货,才会让我军陷入流言之中。留着干嘛,直接杀了!”

    雷晨轩惊骇大叫:“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但小的真没有胡言,确实有一条山道可以穿过剑门关……”

    石頵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雷晨轩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喝道:“你胡说什么?剑门关哪有小道……”

    剑门关是蜀地第一要塞,号称天下第一天然隘口,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悬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是蜀中割据一方最有力的倚仗。

    剑门关自建成以后,从未有过正面破关的战例。

    所有灭蜀的例子皆是想方设法绕过剑门关的。

    邓艾奇渡阴平的例子就不说了,后唐大将石敬瑭领兵讨伐欲割据两川的孟知祥时,就没有硬攻剑门关,而是自白卫岭入人头山后过,从小剑路至汉源驿山头,倒入剑门。

    但是自此之后,这条小路已经让孟知祥堵死了。

    真还有小道能绕过剑门关,那蜀地当真无力回天了。

    雷晨轩颤声道:“此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在下有一叔父是剑州山里的猎户,意外发现的一条小径。原本是没有的,十多年前的地龙翻身,震出了一条狭长小道。在来苏山附近。叔父叫他来苏小道,年节时,他喝多了酒,听他说了一嘴。到底是不是,小的也不知道。”

    石頵脸色苍白,在忠州盛传的流言就是剑门关有一条小道,能够绕至剑门关之后。

    这流言与雷晨轩说的消息,居然切合了。

    石珩颤声道:“孩儿听得不像假的,故而将他带来……”

    石頵铁青着脸,说道:“剑门关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不管真假,我们只要守住忠州便好。此人妖言惑众,拖下去斩了。”

    看着雷晨轩哀嚎的模样,石頵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以他多年的经验分析,此事八成是真的。

    这事也确实是真的。

    历史上宋朝灭蜀,大将王全斌入蜀,面对剑门关也是一筹莫展。

    但是孟昶将巴蜀治理得天怒人怨,民心不在。

    当地人将来苏小径告诉了王全斌,王全斌得以率兵绕过剑门关,打通了入蜀的通道。

    罗幼度并不记得那条小径叫来苏小径,也不知道在什么位置,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故而在高怀德出征前就知会他了,让他杀到剑门关之后,不急着攻城,而是试着从周边百姓那里打探有没有能够绕过剑门关的小径。

    此时他已将真实的事情在忠州散布,对于忠州士气的影响,可想而知。

    “攻城吧!”

    罗幼度得到了韩令坤已经抵达忠州以西的消息,下令攻城。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急促的战鼓声震天作响。

    攻打忠州远比不上打云安监那般随意。

    石頵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对于城防的布置,攻防的应对,都不是吴霖阳可以相比的。

    罗幼度并没有如攻打云安监一般,过早地安排中原兵强攻,而是以蜀降卒展开试探性的攻势。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罗幼度高居马上,眺望着前方战场,眯眼眺望着城楼上的那个模糊的身影,说道:“明天,正式进攻。就是不知,这老家伙,还会不会出现在这东门。”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蜀地已经没有多少能战之将了,石頵自己守着东城门应对罗幼度,让儿子石珩在西城门对付韩令坤。

    为了掌控局势,石頵让石珩每日空闲时,将敌人的进攻情况,已经他们的士气,临敌方法一一下来,派人送来。

    这忠州城极为狭长,东西间距有十数里,来去一个回合,要花费许多时间。

    面对这种局势,石頵只能以这种方式了解全盘情况。

    看着儿子写的战况表,石頵长吐了口气,与他想象的一样。

    中原的主要进攻点便是在东门,罗幼度所在的中军。

    韩令坤率领的水军起的是牵制作用,并非主要进攻点。

    毕竟韩令坤手上连像样的攻城器械也没有,想打主力都不行。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石頵便为战鼓声吵醒。

    看着城楼下的兵士,石頵并没有半点慌乱,依旧是蜀降卒,还是试探性的进攻。

    石頵连金汁都没有烧,这玩意在战场上就是一大杀器。

    烧热的金汁淋浇到他人身上,细菌会造成伤口溃烂,让人一点一点的死去,威力奇大,得省着点用。

    但空烧金汁会造成蒸发浪费……

    严谨地指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幼度没有找到可乘之机,前线指挥的大将刘遇亦是如此。

    见时近正午,罗幼度道:“通知刘遇,让我们的人上了。”

    得到命令的刘遇命前线的蜀降卒撤下,云梯、轒轀车、木幔车从阵后推到了阵前。

    石頵双目凝重,命人烧起了热油金汁……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中原的百战劲旅与蜀降卒的表现可用一天一地来形容。

    训练有素的中原劲旅特别做过攻城训练,对于云梯、轒轀车、木幔车的使用得心应手。

    老卒最强的就是经验,该怂的时候,他们绝不出头。

    躲在木幔车、云梯之后,以及轒轀车的下面,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任凭城楼上的箭矢何等密集,外边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绝不探出脑袋多瞧一眼。

    等到木幔车、云梯、轒轀车靠近城墙之后,他们会不畏生死的冲出来,嗷嗷叫的干自己应该干的事情。

    该怂的时候怂,该拼命的时候拼命。

    掌握这点才能真正地从战场上活下来。

    石頵顿感压力,面上再无从容姿态,而是粗着嗓子咆哮着,指挥着兵士对敌。

    蜀兵疏于训练,石頵的命令及时下达,但蜀兵却没有能力及时的回应命令。

    对付蜀降卒还看不出来,可对上了中原兵,应对的不及时,就能造成战机的出现。

    石頵疲于指挥,喊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报!大将军,少将军求援,他们遇到了强攻,情况危急。”

    石頵哪里顾得那么多,吼道:“让他拼死一战,那边只是牵制,告诉他,为父相信他的能力。”

    他不再理会传令兵士,继续奔波于城头。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听到忠州城门失陷的消息……

    石頵若晴天霹雳,看着面前眼熟的传令兵,沙哑的问道:“珩儿呢!”

    “少将军战死!”

    石頵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西门才是中原的主攻点,自己失算了。

    罗幼度看着城楼莫名崩溃的蜀兵,笑道:“看来韩殿帅已经拿下西门了!”他顿了顿道:“传令下去,全力进攻!”心底念叨了一句:“成都,朕来了!”

    如石頵最终醒悟的一样,此次攻城,韩令坤才是主力。

    因为罗幼度手上的兵马以水军占据多数。

    韩令坤带往渝州的兵,大多是乘坐舟船的步卒,为了对付可能有异心的巴民。

    他从来不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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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救命稻草

    石頵见无回天之力,想着自己的儿子因自己的失算而阵亡,脑中浮现孟知祥的礼遇,孟昶的照拂,一声长叹,横剑自刎。

    哪怕再烂在昏庸的君王,也会有一些愿意为之效死的忠贞之士。

    罗幼度得到石頵自刎的消息,让人将石家父子的尸体寻出,好生安葬。

    “陛下!”

    韩令坤带着苗冰、赵季札前来问好。

    苗冰直接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道:“巴人深受陛下大恩,鄙人代替巴民给中原天子请安。”

    他磕头如捣蒜,展现自己最大的诚意。

    要是说韩令坤突然出现在渝州城外,跟罗幼度派人巴寨施恩,吓出了苗冰的冷汗泪水。

    那中原士卒攻打忠州时候所展现的实力,便让苗冰彻底臣服。

    三日试探性地攻城,苗冰想要好好表现,以换得一些战利品。

    但被韩令坤拒绝了,直到第三日。

    中原兵从后方不知道哪里运来的一堆构造不一的木头,一通组装,居然组成了三辆简易云梯。

    苗冰自告奋勇再次要求出战。

    这一次韩令坤没有拒绝,分了一辆简易云梯给他们。

    三路齐攻,两拨中原兵,一拨他们巴人。

    结果两拨中原兵先后杀上了城楼,而他们给打得满头包,还是在中原兵卒在城楼上站稳脚跟之后,他们才成功登城。

    彼此的差距之大,一望可见。

    苗冰不只没有半点对抗中原的心思,还想着如当年季汉一样,带领族人好好地配合中原政策,过上好日子。

    罗幼度见苗冰如此,也是大为喜悦,将苗冰扶起,说道:“于朕眼中,世上并无巴民汉民之分,皆是朕的子民,一视同仁。”

    蜀地有许多少数民族,但巴民是其中最多的一支。

    只要巴民能够好好配合,以为榜样,其他部族自然会跟着配合。

    看了周边一眼,罗幼度道:“将士们都辛苦了,在忠州休整一夜,明日兵发成都。”

    在诸将的欢呼声中,罗幼度攻克忠州,石家父子阵亡的消息以迅雷之势向西方吹去。

    石家父子阵亡便如压垮孟蜀东方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渝州附近的合州直接选择了投降。

    罗幼度原本打算小绕一圈,直接杀向成都。

    但合州的投降,让罗幼度改变了行军路线,直接走合州,奔向遂州。

    成都已经给不出兵力了,遂州的守兵完全阻挡不了中原军前进的方向,很识趣的选择了献城投降。

    至此罗幼度的左路军离成都只有三百里。

    骑军快马不过两日路程……

    成都蜀王宫。

    孟玄喆一脸灰败的坐在王位上,看着下方人心惶惶的大臣,见他们人人面有异样,神色不宁,怒道:“而今中原贼子已近在眼前,诸公就无任何应对之法?”

    堂下一阵寂静。

    李昊走出来道:“陛下,中原天子兵屯百万,将列千员,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势不可挡。与其抗衡,不如顺应时势,归顺中原。如东阳郡公一般,不失人间富贵。”

    东阳郡公说的就是肉袒牵羊的刘承钧了。

    现在刘承钧在汴京,吃着郡公的俸禄,小日子过得确实舒坦。

    孟玄喆大受打击,恶狠狠的瞪着李昊,一言不发。

    李昊可是孟蜀的宰相,这宰相带头劝降……

    这是何等不要脸。

    李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作揖到底,静等孟玄喆回话。

    有了李昊牵头,一个个吃着孟家俸禄的大臣,竟然逐一出班支持李昊。

    孟玄喆脸色铁青,看着几乎半数朝臣出列,还有一部分也是跃跃欲试,只是顾及颜面名声,在权衡利弊。

    看着如此情形,孟玄喆一瞬之间,也动了干脆投降算了。

    但就在动摇心神的那一瞬间,孟玄喆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的父亲孟昶,想到了孟昶临终之前,指着自己大骂:“畜生,你是想我孟家基业,撑不过明年吗?”

    霎那间孟玄喆双眸赤红,莫说是一年,现在投降,半年都没撑下来。

    自己如此劳心费力,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父亲更适合当巴蜀皇帝?

    这半年而亡,自己哪有颜面去见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玄喆霍然而起,怒吼道:“朕欲于罗幼度一决生死,谁敢再言投降,有如此案角。”

    他抽出宝剑,一剑将面前的案角给削了下来。

    李昊见状脸色煞白,不敢再言。

    其他人自然如此。

    “先且退下,若有退敌良策,不论是谁,何等身份,朕以相位许之。”

    孟玄喆呵退了殿中文武,身体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便在这时,孟玄喆得到了另外一条消息。

    高怀德攻破了剑门关。

    “怎么可能?”

    孟玄喆失声大叫:“那可是剑门关啊!”

    蜀地防御设备最齐全,地理位置最佳的天险……剑门关!

    败退而至的赵崇韬跪伏在孟玄喆面前,泣声道:“高怀德不知从哪里寻得了一条小道,他们直接绕到了剑门关之后。前后夹击剑门关,守兵阵脚大乱,剑门关失守。”

    “末将召集残兵,在汉源坡列阵,我军将士与中原兵差距太大,两战皆溃,毫无还手之力。末将无能,无力回天,请求陛下责罚……”

    孟玄喆看着一身血污,身上包扎着多处创伤的大将,心底有着小小的触动。

    赵崇韬兵败不假,可他这一身的伤却是实的。

    相比那些未战就胆怯,一口一口顺应大势,却力主投降的文臣武将可好上千百倍。

    “天亡我孟蜀,非将军之罪。将军下去休息吧,好好养伤,守卫成都,少不得将军。”

    孟玄喆上前拉着赵崇韬的手。

    赵崇韬能力平庸,但他是孟昶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孟蜀忠心耿耿,此刻见孟玄喆全无怪罪之心,切齿道:“陛下,末将或许不及贼兵勇悍,但为了陛下,末将愿意与成都共存亡。”

    孟玄喆激动得热泪盈眶,满朝文武,终究还是有忠义之士的,高声道:“赵将军,从现在起,你就是成都行营都统,朕将成都的安危交给你了。”

    赵崇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打了败战,丢了剑门关,还能升官?

    孟玄喆道:“赵将军,我们现在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大理援兵,只要能够守住成都,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在这个时候,孟玄喆已经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高祥口中的援兵已经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救命稻草。

第三十三章 “恐高”

    兴元府汉中南郑。

    王昭远一脸没落的躺在床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新名号:带汁诸葛亮。

    王昭远心里清楚,这新名号将会在蜀地甚至于中原流传,他王昭远的大名,也会因此“名垂青史”。

    看着屋梁上的腰带……

    那是他第二十一次捆绑上去的,每次捆绑都动了必死之心。

    上吊一死了之,好过活下来受辱。

    但是每每踩在凳子上,将脖子伸入腰带环里,两腿就不自主地打颤。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恐高,不适合吊死!

    王昭远不敢往死不死的方向去想,想着巴蜀的战事。

    不知战事如何了?

    蜀地有剑门关,应该能够抵挡中原大军吧?

    拖着,拖到粮草耗尽,中原多线作战,也许就退军了哩?

    王昭远眼中透着一丝丝的渴望,中原真要支持不住,自己就有活的希望。

    毕竟自己掌控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孟玄喆是不可能不救自己的。

    在战败之后,马仁瑀一开始还想带着他一起攻打利州。

    但王昭远脑袋受到重击,又因大败刺激,精神有些恍惚,带上他严重拖延行军速度,就给软禁在了兴元府。

    故而身在兴元府的王昭远并不知道前线的动向,甚至不知道罗幼度从东线杀来。

    以他的战略眼光来看,中原兵马必然是卡在了天险剑门关。

    剑门关非人力可破,微小的几处破绽,早就给封死了。

    纵然中原兵卒精锐强悍,遇上剑门关一样只能望关兴叹。

    便在胡思乱想间,王昭远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他神色一变,慌忙将腰带扯下来,这内心的脆弱,不想让人知道。

    刘温叟大步走进屋内,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王昭远,笑道:“孔亮兄可安好?”

    王昭远识得来人,新上任的兴元府长史。

    这位汉中新晋的第一把手,一上任就来拜会自己了,给足了自己面子。

    但王昭远却拿捏着,揣着架子,冷言冷语的。

    现在也是一样,王昭远道:“身为阶下之囚,何来安好一说?”

    刘温叟并不以为意,换作是马仁瑀这样的武将,只怕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但文人有文人的处事之法。

    刘温叟是唐朝开国功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刘政会的后代。其叔祖刘崇望,在唐昭宗时期担任宰相。其父刘岳,任后唐太常卿。

    刘温叟身在官宦之家,为人厚重方正,气度恢弘。

    面对王昭远的冷言冷语,他并不置气,反而友善说道:“世间之事,焉能以成败论英雄?孔亮兄的大作,在下于汴京都曾拜读。尤其对于《尚书》之注解,爱不释手,神交已久。”

    王昭远面色有些缓和。

    这王昭远能够从幼孤贫少年,闯出今日名堂,也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

    他的文学功底异常扎实,也是因此,得到了孟昶的重用,还将教导太子的任务交给了他。

    王昭远依旧摆着架子,道:“刘永龄之名,在下也听过。只是你我各有其主,理当避嫌才是。”

    依照他的估算,必然是中原大军对剑门关无可奈何,这才让刘温叟从自己身上寻找战机。

    故而一直保持着自己忠贞之名,待价而沽。

    如果中原给的条件丰厚,不是不能助罗灭孟。

    只是这个背主之名,得用高价格来争取。

    反正王昭远并不着急,剑门关之险,天下无双,他不信中原有实力,破剑门关而入。

    刘温叟暗暗好笑,其实王昭远这些天的做派,他有所耳闻。

    与之和颜悦色,便是想套出他手里的筹码。

    刘温叟一直觉得奇怪,王昭远丧师失地,让孟蜀陷入败亡之局,孟玄喆居然没有任何指责之语。

    哪怕王昭远在庙堂上成众矢之的,孟玄喆也没有说重话。

    反而时不时的还未王昭远开脱,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刘温叟不动声色的笑道:“无妨孟蜀即亡,孔亮兄莫不想与孟家殉节?”

    王昭远神色瞬间骤变,随即恢复了表情,泰然自若道:“莫要诓我,这才几日?即便你们拿下利州,面对剑门关,又能如何?”

    刘温叟遗憾摇头:“孔亮兄待价而沽的如意算盘是失算了,实话如孔亮兄说吧。从一开始就是朝廷设下的局,陛下派兵讨伐南汉,只是瞒天过海而已。南下调度的粮食,马军是为灭蜀准备的。在你兵败之时,陛下已攻破三峡,从荆襄入川。现今大军以过遂州,逼近成都。”

    “至于高都统,他从来苏小道绕过了剑门关,现在也向绵竹、成都而去。”

    “两路大军,十万余数,即便兵围成都。”

    他这明显是逮着夸张地说,不过也没过于夸大。

    此番中原出兵五万,但是蜀兵不禁打,战即溃,溃即降。

    直接导致罗幼度、高怀德两路兵马越打越多,加起来已经有八万之数了。

    王昭远双目失神。

    刘温叟道:“今日特来告之孔亮兄战情,是想要先生早些为以后考虑。一旦陛下拿下成都,先生就再无翻身机会了。”

    王昭远脚下住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刘温叟失望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王昭远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中一片乱麻。

    傍晚下人送来饭食。

    送饭的两名下人放下食盒就走,屋外隐隐传来“带汁诸葛亮”的笑语。

    王昭远霍然一震,好似柳暗花明一般,这名声已经够臭了,还怕再臭一点?

    不如换些钱物,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他大步走出屋外,看守的兵士立刻警觉。

    王昭远大叫:“我要见刘温叟长史,我有要事告之!!”

    面对刘温叟,王昭远将孟玄喆如何围困火炎殿,兵谏孟昶,意图逼父让位的事情细说。

    当然他掩去了自己的推波助澜的事实,将自己当作一个配合的无辜知情者,并未参与其中。

    刘温叟自是知道其中的猫腻,心底虽有些鄙夷,却也并不以为意。

    以下克上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何况孟昶的奢靡人尽皆知。

    孟玄喆逼父让位,在这个时代,算不了什么。

    不过在当前的局面下,知道这消息,那意义就不同了。

    刘温叟立刻撇下王昭远,将孟玄喆弑父的消息传往前线。

第三十四章 洗浴

    罗幼度领兵向成都逼近,但他自身并没有急着进兵攻打成都的意思。

    成为孟蜀的核心地,孟昶以举国之力来养成都一城。

    在这种制度下,成都的繁华是可以与汴京、金陵相比的。

    强攻这种都城,势必会造成经济上的巨大损失。

    蜀地情况复杂,南有大理,境内还有诸多少数民族,且离中原甚远,支援不易。

    成都将会是西南的中心地,管控着西南的局势,将成都破坏过甚,对于未来也不好。

    罗幼度的态度本就更加倾向于劝说。

    当然也是因为城中已经有不少人暗中至书投诚,其中不乏孟蜀宰相李昊这样的大人物。

    现在的孟蜀庙堂有多少人,罗幼度不清楚,但是他收到的投诚书,就足足二十一份。

    若不是孟玄喆一口咬着,死战到底,投降派早就占领高地,乖乖送上成都城。

    刘温叟的消息,传达的最是及时。

    罗幼度本就从赵季札那里知道了一些片面消息,苦无真凭实据,本打算到了成都城下,真真假假地向城中散布孟昶的死因,让成都城上下自己乱猜,乱敌之心,自己趁乱获利。

    现在有了王昭远的佐证,还有了详细的逼宫过程。

    一切真相大白。

    罗幼度当即让卢多逊发表全新的招讨檄文,将孟玄喆逼宫弑父的消息昭告成都上下。

    招讨檄文在各方势力的配合下,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成都。

    霎那间成都哗然。

    孟昶确实穷奢极欲,他为了享受,建造水晶宫、火炎殿,让蜀地百姓苦不堪言。

    因为花蕊夫人无心的一句话,令得蜀地周边四十里皆是花圃……

    留下了洛阳牡丹甲天下,成都牡丹甲洛阳的传说……

    但是孟昶曾经确实是一个好皇帝,而且他以蜀地养成都的做法。

    虽说苦了蜀地百姓,但是成都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并不差,反而享受到了不一样的福利。

    故而在成都一地,孟昶还是很得名望的。

    至少孟玄喆这个巴蜀太子远远比及不上。

    孟玄喆失魂落魄地坐在龙椅上,自看到讨贼檄文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再无回天之力了。

    失去了民心的他,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中原的进攻。

    根本支撑不到大理援兵的到来。

    何况这大理援兵会不会来,都是未知之数。

    耳中听着嘈杂的声响,孟玄喆缓缓的抬头。

    看着穿着铠甲冲入大殿的人,笑道:“朕想不到,最先入殿的居然是赵都统!”

    来人正是孟玄喆任命不久的成都行营都统赵崇韬。

    赵崇韬是孟昶一手提拔出来的。

    故而他忠于孟家,愿意为孟家效死的原因是孟昶的知遇之恩,并不是孟玄喆的临危受命。

    赵崇韬没有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扶大厦将倾的能力,只是拥有报知遇之恩,不惜一死的勇气。

    可就在他布置成都城防的时候,看到了讨贼檄文。

    讨贼檄文上的逼宫过程写得太详细了,甚至于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把守,什么地方是哪位将官负责,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赵崇韬双目赤红,上前一步逼问道:“末将恳请陛下直言,先主之死,是否与陛下有关。”

    孟玄喆并未直言,而是反问道:“将军带兵入宫,是与不是,朕说得将军会信?”

    赵崇韬眼中燃起怒焰,再度上前一步,说道:“末将想见一眼花蕊夫人的尸体,这不算过分吧!”

    讨贼檄文上说明了孟玄喆选择孟昶睡午觉,四周无人的时候兵围火炎殿,想着速战速决逼孟昶逊位。

    结果孟昶急怒之下晕阙,是花蕊夫人在晕阙的这段时间负责照顾的。

    孟昶人生最后一段时间与花蕊夫人呆在一起,她最有发言权。

    可无巧不巧,就在昨夜,花蕊夫人悲极病故的消息传出。

    这可太巧了。

    花蕊夫人因什么而死?

    是杀人灭口?

    还是?

    赵崇韬心中已是心知肚明,逼迫孟玄喆亲口说出,只是让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更加正大光明。

    孟玄喆豁达一笑,模棱两可的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是非对错,让后人评价吧!赵都统,拿朕的命领功!就当朕送你的礼物,满朝文武,朕只能感受你的忠心……”

    在赵崇韬惊骇的目光下。

    孟玄喆抽出宝剑,横剑自刎。

    然后最后蜀王宫的龙椅上,感受着生命的一点点流逝……

    回想着逼死孟昶之后的这些日子,孟玄喆嘴里囔囔道:“父皇,也许你是对的,但孩儿真不想窝囊地活着。”

    孟玄喆这一死。

    赵崇韬也没有抵抗下去的心思了,自他带兵冲入蜀王宫后,成都已经乱作一团。

    赵崇韬见状也没心思安抚,派人打开了城门,迎接韩令坤、石守信入内。

    罗幼度的中军徒步而行,速度自然比不上率领骑兵的韩令坤、石守信。

    两名老将常年跟随罗幼度左右,对于维护治安环境已有心得。

    韩令坤让石守信快马接管成都城防,自己叫上李昊、伊审征等文人帮着安抚百姓,维持秩序。

    罗幼度赶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他并没有急着入城,而是在城外弘法寺驻扎,打算明日一早,接受孟玄珏的投降仪式,正大光明的入城。

    孟玄珏是孟昶的二儿子,也是孟玄喆的弟弟。

    弘法寺的偏院,罗幼度让人准备了水桶,烧了一大桶的热水。

    这一个多月的军旅生涯,罗幼度终于泡上了久违的热水澡,只觉得浑身上下堵塞的毛孔都张开了,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来。

    “舒服呀!”

    罗幼度闭目感受着热度。

    “陛下!”

    外边突然传来了韩令坤的声音。

    罗幼度没有睁眼,说道:“怎么了?不要紧的事直说,要紧的进来说……”

    韩令坤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这一路上陛下辛苦了。臣找了一个人伺候陛下,让她给您擦擦背,捏捏肩。”

    罗幼度笑道:“你呀,什么身份了,干这事?也不怕人说闲话……也罢,让她进来吧!”

    听着推门的声音,罗幼度看了一眼,这初春夜里冷,热水雾气大,远远地看不清面貌,但身材颇为妙曼。

    他眯着眼睛,心知韩令坤不会给自己安排寻常货色,不免带着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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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水桶大战

    水雾中来人略有迟疑,原地顿了顿,但很快除去了外裳,一步步地靠近。

    罗幼度此刻为雾气迷眼,眼中尽是妙曼身影,却不见真容,大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真容渐显。

    罗幼度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来人竟是一位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绝色佳人。

    罗幼度眼力颇高,二十一世纪就见过不少人造美女,来到这个时代也遇到过不少佳人,其中论姿容最绝顶的当属周娥皇。同属佳人的符清儿,见了都感慨一句,有着让女人都心动,生不出嫉妒的容貌。

    可眼前这绝色佳人居然毫不逊色周娥皇……

    此刻她已将自己的长袖卷起,露出了一对修长的双臂。

    那双臂修长细腻,肌肤白皙耀眼,五指纤细,除了冰肌玉骨,罗幼度想不到第二个词语来形容。

    许是长期的皇帝生涯,罗幼度身旁常有佳人陪伴,此次出征才两月不到,却隐隐有孤枕难眠的感觉。

    此刻见如此佳人,不免心猿意马,小兄弟迎风招展,一柱擎天。

    “给朕搓搓背!”

    还好这水桶较深,罗幼度趴在水桶上,并不急着享用美味。

    “奴家遵命!”

    佳人声音也极为悦耳,柔柔的让人舒心。

    罗幼度闭目准备享受,只觉得冰凉的触碰感从肩上传来。

    他泡着热水,对方的手意外地凉,给人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罗幼度讶然道:“你的手好凉,冷嘛?”

    “不冷,奴家天生体凉,让陛下受惊了。”

    罗幼度突然想到一句诗“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这是专门形容花蕊夫人的诗句。

    沉鱼落雁指的是西施、王昭君,那么冰肌玉骨指的就是蜀国的花蕊夫人。

    这个韩令坤从成都带来的佳人,不会就是她吧?

    想着对方不输于周娥皇的容貌,这倾城倾国级别的佳人在这成都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忍不住道:“敢问姑娘芳名?何方人士?”

    佳人顿了一顿,说道:“奴家徐氏,出生于青城山下。”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幼度却心道果然,不免暗笑:“韩老哥可真有本事,居然将蜀国的先皇贵妃弄来了……还好待在城外,可以避免曹老板宛城之危。”

    这睡了蜀国的皇贵妃,万一孟玄珏一个拎不清,跟张绣一样,岂不见鬼?

    这有曹贼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花蕊夫人的手法熟练,从肩到腰,捏的罗幼度好是舒服。

    隐隐感觉花蕊夫人的手有向前方侵袭的意图。

    罗幼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要不捏捏前边?”

    花蕊夫人先是一阵缄默,手上劲力一顿,然后说了声:“好!”

    她移步来到罗幼度的面前,四目相对。

    花蕊夫人眼中泛着些许魅惑的春意。

    罗幼度也有些口干舌燥,抓起那细长的小手,见对方并未拒绝,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贼心大起,得寸进尺地道:“夫人不如入桶内共浴?”

    花蕊夫人眼中凄凉一闪而逝,但很快就换上了笑脸,主动轻轻除去了外裳,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诃子(抹胸)以及亵裤。

    看着那玲珑有致的娇躯,罗幼度有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花蕊夫人给了一个媚眼,上了浴桶旁的脚垫。

    罗幼度搀扶着将花蕊夫人抱进了浴桶,将之搂在怀里。

    冰凉凉的,好是舒服。

    花蕊夫人也很自然地靠着罗幼度的怀里,轻轻地道:“望陛下怜惜!”

    她这话音一落,罗幼度就感觉那清凉的小手,已经伸向了自己的前胸,隐隐有挑逗之意。

    罗幼度在对方额上轻轻一吻,说道:“夫人这可是在玩火?”

    花蕊夫人却笑道:“如是陛下,奴家愿意……”

    原来花蕊夫人一直在为孟昶守孝,虽知道孟昶是孟玄喆逼死的,但她一弱女子,在深宫之中,命运皆在孟玄喆的掌控之下,又能如何?

    直到昨夜,孟玄喆敲开了火炎殿的大门,告诉她,她已经死了。

    为了蜀国,打算将她送给大理国权臣的二公子,这样能够求得大理的援兵,挽救蜀国于危难之中。

    拒绝?

    孟玄喆是来通知,根本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

    花蕊夫人有想过一死,但她一个凡人,下不去手,手中拿着剪子,却鼓不起扎下去的勇气。

    随即花蕊夫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给安排进了马车。

    双手双脚都捆绑着,嘴里也塞了绸缎,动不了说不上话。

    然后第二天,交给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个陌生人看自己一脸淫邪,好似要将她一口吞下。

    花蕊夫人记性极好,认得对方,孟昶曾经宴请过他,叫高祥,还在成都与人争风吃醋,闹到了孟昶这里。

    花蕊夫人不知道给带到哪里,只觉得大街上乱糟糟的,有人惊慌奔逃,也有人在喊打喊杀。

    直到她听到高祥给人拦住的声音,外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知道的是车帘给另外一人掀开了,一个很糙的汉子。

    对方告诉她,他叫韩令坤。

    韩令坤从高祥手里救下了她,并没有放了她,而是查清了她的底细,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韩令坤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孟蜀的太皇贵妃,只是直白地问她愿不愿意伺候中原天子。

    花蕊夫人想着自己这一生的遭遇,因为美艳给孟昶召入蜀王宫,因为美艳给当作货物送给大理的一个世子,现在又转给中原天子……

    花蕊夫人在蜀王宫享受了人间富贵,可短短一两日间,又体会到了身为货物,完全不能自主,任人转赠的滋味。

    花蕊夫人短短时日,体会到了身如浮萍,无所依靠的感觉。

    她知自己容貌动人,若无依仗,自己只怕再无安宁之日。

    这世上有比中原天子更牢固地依靠?

    对于韩令坤的问题。

    花蕊夫人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愿意!”

    面对花蕊夫人的半推半就,罗幼度本就多月不食肉味,再也忍不住,将怀中的花蕊夫人一口吃了。

    水桶盘缠大战。

    直至水桶里的水凉透了,方才停歇下来。

    罗幼度在花蕊夫人的侍奉下穿好了衣服。

    花蕊夫人然后才一件件穿起自己的衣物,最后披上了一套白色的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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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何须开战理由?

    花蕊夫人并非脱离丧期,让孟玄喆送给高祥的时候也没有特地的换衣服,故而一直穿着丧服。

    罗幼度眼前一亮,这古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果然不错。

    花蕊夫人瞧着自己一身孝服,立刻道:“奴家没有别的衣物。”

    “无妨!”罗幼度道:“明日入成都,找个裁缝给你做几件好看的衣裳。”

    “走吧……”

    他拉着花蕊夫人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他对花蕊夫人并没有什么情爱感觉,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彼此也没有什么关联。

    但是韩令坤一番好意送的,若是不收,可是会出大事的。

    韩令坤面子过不去还好说,老朋友了,稍微解释一下便可。

    但给人曲解成自己对他这个军方第一人怀有不满,让人有向上爬一爬的心思,那可不妙。

    这世上从不缺乏自作聪明的人,罗虞朝廷同样有这样的人。

    身为上位者也必须包容属下的性格弱点,真要将满朝文武弄成道德楷模,朝廷早就给契丹灭了。

    不过既然收了,罗幼度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后宫不缺花蕊夫人一个位子。

    韩令坤远远地待着,见罗幼度牵着花蕊夫人出来,面色一喜。

    只有身在高处,才会感觉到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韩令坤之前还想着跟韩通争夺侍卫亲军司一把手的位子……

    现在做了军方第一人,那股压力就上来了。

    不只是面对武臣内部的小团体,明争暗斗,还有文臣得咄咄逼人,各方各面的问题,都需要他来处理。

    罗幼度这里也开始为朝廷未来培养新一代将官,他们老一辈也将渐渐陷入无战可打的地步。

    总不能让韩令坤、石守信去给潘美、曹彬打下手吧?

    韩令坤军事能力不俗,可要玩心思这方面,真不是魏仁浦、王溥、窦仪、宋琪、赵普这些文人宰相的对手。

    要不是罗幼度平时帮撑着,还有赵普这个内鬼宰相时不时顺着罗幼度的心思,背后捅同僚一刀。

    庙堂上文武的平衡维持不下去。

    韩令坤这个军方大佬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见过陛下,见过夫人!”

    罗幼度牵着花蕊夫人的手,韩令坤便知双人关系,水乳相融了。

    “带夫人去朕行宫。”

    罗幼度支开花蕊夫人,与韩令坤一起在寺里散步,说道:“韩老哥这事干得朕很满意,下次莫要干了。对你名声不好,你我兄弟一场,可见不得他人说你闲话。”

    对于韩令坤、石守信,罗幼度一直是以老哥相称的。

    韩令坤显然不敢以皇帝兄弟自居,恭敬地道:“臣才不顾什么虚名,陛下可曾记得,臣下早在您潜邸之时,便说要给陛下找个好的,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入眼的。今日臣截住了花蕊夫人,见她第一眼,便知如此佳人,独陛下才配拥有。”

    罗幼度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说道:“截?花蕊夫人不在蜀王宫?”

    韩令坤道:“臣正想与陛下说此事呢!赵崇韬在开城投降的时候,与臣下说及大理可能会出兵支援成都。”

    罗幼度惊讶道:“不会吧?朕还想着去找他们麻烦呢?怎么,大理高氏有这胆子?”

    他人不了解偏远的大理,罗幼度不一样。

    他对这个时代的大理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这一切得归功于金大侠的《天龙八部》。

    罗幼度小的时候痴迷过金古大侠编织的武侠世界,金大侠的十四部作品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射雕》与《天龙八部》。

    对于天龙里的大理段家,有着一定的好感。

    所以在研究历史的时候,特地了解过大理段氏。

    结果发现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大理段氏除了开国皇帝段思平掌握了一定权力以外,就不曾有过掌握实权的皇帝。

    两百多年的国祚,真正掌权者都是大理权臣高氏。

    段家皇帝代代都是傀儡,高氏在高升泰一代,还篡位当了几年皇帝,觉得没意思,又还给了段家,继续当权臣,就跟玩一样。

    这也就导致了段家一个个都不愿意当皇帝,去做和尚也比当皇帝自在。

    罗幼度记忆中有一个“宋挥玉斧”的典故,说的是后蜀灭亡时,太祖赵匡胤曾用玉斧指着地图上的大渡河说“此外非吾所有也”,大手一挥,将大渡河以南的疆域都让给了大理。

    所以换来了几百年的边境和平。

    此事是真是假,已经无从定论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宋朝在守内虚外的国策之下,宋朝确确实实的放弃了大渡河以西的一切土地。

    以弃地的方式,保护住了西南的太平。

    当然罗幼度并非不理解宋朝的做法,失去了抵御辽国的燕山防线,以及西夏的横山防线。

    注定了宋朝只能在西夏与契丹边境部署重兵,自然不敢在云南、交趾另辟战场。

    前期怂了,后边也只能一怂到底。

    罗幼度此番征伐并没有灭大理的意思。

    那穷山疙瘩,在国力充裕,四周无强敌的时候,派兵去征服,算得上是开疆扩土。

    现在这情况,南唐、南汉没灭,北边还有一个契丹。

    深入不毛去征讨云南,实属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在疆界的划分上,罗幼度是有想法的。

    如宋朝那样,以大渡河为界,那中原亏大发了。

    罗幼度初步想法的以金沙江为界,将建昌府跟会州府拿下来。

    一方面避免大理威胁到成都,另一方面也是给日后进攻大理而作准备。

    金沙江也就是蜀汉时期的泸水。

    历史上诸葛亮五月渡泸,换来了相对稳定的大后方。

    这泸水就是金沙江。

    过了金沙江,那便是崎岖坎坷的山地了。

    建昌府、会州府经过历朝历代的建设,周边虽然多山多岭,但是道路相对平坦,大军伸展得开。而且这两地是大理与蜀地贸易的必经之地,门户所在。

    罗幼度估计大理不会轻易妥协,少不了一战。

    先打服了再说……

    这罗幼度一直以为求战的一方是他,却不想大理居然有心一战?

    韩令坤见罗幼度言谈直指高氏,心底佩服,说道:“臣下一开始也好奇,但不敢大意。亲自去捉拿高祥,不想在高祥的马车里寻得了花蕊夫人。细问之下,方才得知高祥以劝说他父亲出兵为由,诓骗孟玄喆将花蕊夫人送给他。”

    他说道这里,一脸好笑,“这孟玄喆真是混了头了,这种诓骗小孩的话他都信?这高祥就是一个贪恋美色的二世祖,在高家只是得宠而已。官职低微,高家的未来在他兄长手上。高祥凭什么劝说他父亲出兵,救援成都?”

    罗幼度这才明白花蕊夫人是怎么来的了,摇头笑道:“倒不是孟玄喆信了高祥,我看是孟玄喆实在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这才选择信了高祥。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想走,走不了的地步。”

    这确实让他说中了。

    孟玄喆只是不愿看孟蜀一步步的走向灭亡,哪怕知道面前的道路很难走,他也想闯一闯。

    他是天真,轻信了王昭远,自身并不傻。

    所以他一直在跟高祥扯皮。

    孟玄喆的条件是援兵一到,莫说是花蕊夫人,就算要他爹的整个后宫佳丽,他都不皱眉头。

    高祥哪敢答应这种条件,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不将花蕊夫人弄到手,绝不提出兵一事。

    两人墨迹了几日,直到罗幼度快兵临城下了。

    孟玄喆这才选择妥协。

    其实在这个时候,孟玄喆已经隐隐看出高祥有问题了。

    交出花蕊夫人,即为了赌那一点点的可能,也是为了掩盖自己弑父的事实。

    花蕊夫人是唯一一个知道实情的局外人。

    如果没有高祥这一出,孟玄喆对花蕊夫人已经动了杀心。

    让花蕊夫人假死,让她远去大理,隐姓埋名被高祥金屋藏娇,赌一手援兵,也算是毁尸灭迹。

    孟玄喆万万想不到一直好颜面的王昭远居然会主动说出弑君之事,直接将军。

    也因为他们彼此扯皮,拖延时间,高祥未能将花蕊夫人带离成都。

    韩令坤说道:“现在高祥给我软禁在了成都外宾馆,对于他,应该如何处置?”

    罗幼度道:“一个二世祖,放了就好了,没必要过于在意。”

    韩令坤讶异道:“直接放了?这小子既然敢夸这口,何不趁机用他做做文章?以臣下看来,不如直接南下,将大理灭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等着潘美、曹彬这些人真正崛起,他们也准备退休了。

    尤其是潘美,韩令坤能够与文臣分庭抗衡,除了罗幼度的偏袒。

    潘美在一旁也支了不少招。

    真正能够与文臣扯皮,斗智斗勇的。

    在韩令坤眼里,武臣中只有潘美有这本事。

    现在他们这些老家伙是打一仗,少一仗,恨不得直接将大理给平推了。

    罗幼度摇头道:“一个次子而已,价值不大。拿他做文章,还显得我们小家子气,直接放了吧,留着浪费粮食。”

    他走了几步,看了韩令坤一眼,说道:“至于是否挥师南下?朕从蛮夷手中收复汉唐故土,何须半分借口理由?”

    他顿了顿道:“直接开打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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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守夜,想着晚上无事,多写了一点,手机写字慢,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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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多才多艺

    罗幼度与韩令坤聊了些许大理的情况,让他做好与大理交战的准备,顺便提醒了一句。

    “大理不同于孟蜀,百夷生于穷山恶水之间,民多果劲。大理国也建立不久,手中有不少开国老卒。论及战力,非疏于战阵的蜀兵可以相比的。”

    韩令坤慎重的应诺。

    罗幼度也没有多言,韩令坤这种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将,必然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提醒一遍足矣。

    回到临时行宫,花蕊夫人正在清洗着茶具,见罗幼度入内,立刻上前相迎。

    “陛下!”

    “夫人免礼!”

    罗幼度拉起花蕊夫人,看着一旁的茶具,问道:“夫人懂茶?”

    “略知一二。”

    罗幼度饶有兴致地道:“那就劳烦夫人给朕煎一盏好茶。”

    他用煎、盏这两字,也足以表明,他非门外汉。

    花蕊夫人本就有此意,跪坐于席子上,摆弄着茶具。

    罗幼度在一旁欣赏着,面前这位名动一时的佳人。

    花蕊夫人的肤色奇白,以肤色而言,更有几分西方白种人的味道。

    但她的五官柔和精致,鹅蛋小脸,杏眼桃腮,颊边微现梨涡,却将东方佳人的特点集于一身,配上一身的缟素,风姿嫣然。

    花蕊夫人以娴熟的手法,摆弄着眼前的茶具。

    罗幼度在后世也喜欢喝茶,但无关茶道,用热水一泡,简单直接。

    来到这个时代,见到这个时代的茶,便无多少胃口了。

    只是偶尔待客,才会让人上茶,自己平时多以酒水解渴。

    不过当初为了忽悠李继勋,从对方手中骗李处耘,他是特地跟自己的岳父周宗学过茶艺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花蕊夫人煎茶的技艺与他认知的淹茶法、煎茶法有所不同。

    茶圣陆羽之前,淹茶法大行其道,就是将茶饼烧烤至红色,捣末设入瓷器中,加入葱、姜、桔子、桂、椒、酥等佐料,用热水冲泡。

    这听听就觉得渗人,罗幼度反正没有品尝过。

    陆羽发明了煎茶法之后,煎茶法渐渐盛行。

    这煎茶并不加佐料,顶多加点盐来调味。

    这种茶汤罗幼度勉强接受,虽不喜,却能下咽。

    花蕊夫人直接将茶放入釜中熟煮,而是先将饼茶碾碎,置碗中待用。再以釜烧水,微沸初漾时,冲点碗中的茶,以茶勺调成糊状,然后再注入沸水,用茶筅快速搅动。

    简单的泡茶,在花蕊夫人手上如艺术一般。

    罗幼度看得入神,直至花蕊夫人将茶盏递上,方才反应过来。

    闻着浓郁的茶香,罗幼度接过茶盏,看着如粥面一样的茶汤,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中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这茶汤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好喝,竟然比他后世冲泡的西湖龙井、信阳毛尖、君山银针更有味道。

    “好茶!”

    罗幼度赞叹了一句,说道:“夫人竟有此手艺,你这煎茶之法,朕从未见过。”

    花蕊夫人轻声道:“这是蜀中的蒙顶石花,煎茶之法,在蜀中称之为点茶法,与竟陵子发明的煎茶法略有不同,还未盛行。”

    后世西湖龙井极为出名,但在这个时代,蒙顶石花才是公认的茶中之王,真正的贡茶。

    罗幼度何等人精,绝口不言蒙顶石花,只赞花蕊夫人茶艺精湛。

    罗幼度一边品茗与花蕊夫人一边闲聊。

    花蕊夫人很是健谈,给了罗幼度很温馨的感觉。

    人与人的喜好不同,相互闲聊的话题也不一样。

    符清儿初嫁他的时候,喜欢狩猎,喜欢骑马射箭,但随着丑丑的诞生,当上了皇后,话题转为了孩子,或者朝臣命妇的一些琐事。

    周娥皇则文艺范十足,言谈间少不了往琴棋书画方面倾斜。

    折赛花则喜欢历史人物传记……

    而花蕊夫人则是实实在在地聊生活琐事,地方风土人情,饮食起居之类的事情。

    这让罗幼度很是意外。

    在他的记忆中花蕊夫人应该属于温室花朵一样的人物,怎么对于地方小事如此熟悉?

    不免问道:“夫人对于民间之事,如此了解,朕有些意外。”

    花蕊夫人惆怅道:“在进蜀王宫之前,妾也不过是青城山下的百姓而已,知道民间疾苦。”

    她看了一眼罗幼度,鼓起勇气,作福道:“妾有一事相求陛下……”

    罗幼度道:“说!”

    花蕊夫人道:“成都城外的花圃还请陛下下旨毁去。”

    当年她无心的说了一句喜欢牡丹花,直接导致孟昶号召整个蜀国种牡丹,好的牡丹品种能够直接免税。

    在成都方圆四十里种满了牡丹……

    种牡丹比种粮食更赚钱,直接导致蜀地陷入粮荒。

    花蕊夫人也一直悔恨至今,也从那时起,不敢再说喜欢了。

    罗幼度扶起花蕊夫人道:“朕依你……”他顿了一顿,说道:“其实即便你不说,朕也会下旨铲除大部分花圃。牡丹虽艳,在朕看来,远比不上金灿灿的稻穗灿烂。”

    花蕊夫人喜极而泣,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说了那一句喜欢牡丹。

    罗幼度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将她搂在怀里。

    花蕊夫人苍白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再点缀着眼角一点点水珠,清雅秀丽。

    花蕊夫人察觉了些许异样,说道:“陛下,我们歇息吧!”

    “好!”

    罗幼度笑着应道,任由花蕊夫人帮自己宽衣解带。

    在她准备自己宽衣的时候,罗幼度却一把拉住了她,道:“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春风几度……

    罗幼度醒来的时候,身旁佳人依旧酣睡,本打算轻手轻脚地起床。

    不想还是将她吵醒了。

    “陛下!”

    花蕊夫人懒散地叫了一声。

    罗幼度笑道:“继续睡吧,朕习惯早起,锻炼看书,无须伺候。”

    花蕊夫人确执意起床,帮着罗幼度穿好了衣服。

    罗幼度让花蕊夫人继续休息,自己在寺里习惯性地做广播体操热身,然后跑了几圈,耍了一趟冲呼延赞那里学来的奔牛拳。

    依照呼延赞的说法,这套拳法练至大成,打死一头牛不成问题。

    不过罗幼度估计,自己的拳劲,勉强能锤死一只小鸡仔。

    罗幼度并没有回到卧房,而是在旁边找了处厢房看书,免得吵到了花蕊夫人。

    约莫半个时辰,罗幼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花蕊夫人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两层食盒。

    “寺庙里食材不多,陛下将就一下。”

    花蕊夫人将一碗莲子粥,枸杞春笋、椿芽炒蛋摆放在桌前。

    “这是你做的?”

    罗幼度一脸讶异。

    花蕊夫人道:“妾身自小便喜欢下厨,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请陛下品鉴。”

    罗幼度赞道:“色、香俱全,不知味道如何?”

    他食指大动,尝了尝春笋,尝了尝椿芽,喝了一口莲子粥,忍不住赞叹道:“夫人这手艺比之宫里御厨都不遑多让。尤其是这莲子粥,里面竟有荷叶香味,清香可口,了不起。”

    花蕊夫人笑道:“这可是妾身的独有秘方。陛下喜欢,妾身日后常为陛下掌勺。”

    “好!”罗幼度忍不住多看了花蕊夫人几眼,这千古佳人,还真是多才多艺,将面前早餐一扫而尽,笑道:“吃了夫人的早餐,朕更有力气,处理蜀地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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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吃了花蕊夫人做的早膳,罗幼度领着兵马从孟玄珏手中接过了由李昊撰写的降表与蜀王印玺,正式接管了成都城。

    走进蜀王宫,罗幼度作为中原皇帝,也为蜀王宫的富丽堂皇迷了眼睛。

    水晶宫里的鲛绡帐、青玉枕、冰簟,火炎殿里的香樟柱,榣木窗,还有聚热的火山石,发热的火窖……

    至于水晶宫、火炎殿里的器物,每一样都是世间珍品。

    吃饭用的碗镶着玛瑙,喝酒用的壶嵌着珍珠,还有起夜用的夜壶,也镶着七颗宝石。

    罗幼度发现自己堂堂中原天子,在这蜀王宫里居然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左右一眼,发现韩令坤、石守信、田绍斌等将,还有卢多逊、韩微这些人也都差不多,皆有些傻眼。

    孟昶的奢靡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罗幼度勉强维持自己的天子风度。

    跟在他身后的石守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用珍珠玛瑙喝酒吃饭别有一番滋味,可这盛尿的溺器也镶着宝石,用着难不成也别有味道?”

    味道嘛,肯定是有的。

    罗幼度道:“你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他语气带着几分愉悦,指着七宝夜壶说道:“这个送给你了。”

    韩令坤、田绍斌、卢多逊、韩微等人皆笑了起来。

    陪同的蜀国降将李昊、伊审征、赵崇韬也忍俊不禁。

    石守信一脸无所谓的道:“笑啥笑?一群没有眼见的家伙,这玩意洗洗卖给倭国、新罗,指不定人家当茶壶用呢。”

    “谢陛下赏!”

    他毫不介意地将七宝夜壶拿过来,道了一声谢,丢给了自己副将,让他帮忙拿着。

    罗幼度笑着指了指石守信,也没有说话。

    他在蜀王宫逛了一圈,将一些值钱的器物能送的,都送给了身旁的文武诸将,连李昊、伊审征、赵崇韬这些蜀国降将都有一份。

    反正是慷他人之慨,罗幼度大方地很。

    至于奢靡的蜀王宫,罗幼度并没有将之拆除焚毁的打算。

    这都建起来了,为了表示自己不受诱惑,将之毁去,在罗幼度看来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不过蜀王宫得封存起来,常人是没有这个资格体量入住的。

    他也没有在里面享乐的念头。

    等个十几年,他儿子长大了,让他儿子来享这个福吧。

    蜀地风光无限,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终究形同坐牢。

    这蜀王宫就当福利了。

    罗幼度并未在蜀王宫入主,而是怒斥了孟昶的奢靡,孟玄喆的弑父,在成都下旨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引入了中原简单直接的两税法。

    同时派人传邀其他州府,令他们投诚入成都觐见。

    这蜀国都没有了,继续坚守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罗幼度的态度很决绝,他不是孟昶、孟玄喆。

    孟昶将一群贪婪之辈,当作宝来供着。

    孟玄喆有心力挽狂澜,却给忽悠瘸了。

    罗幼度在命各州刺史入成都的时候,先一步派出了武德司的密探去调查他们的风声。

    蛀虫他一个都不要,不管文武,该整治的通通处理。

    官声好的加以提拔,在孟蜀这种环境下,还能维护好的官声,那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得好好启用。

    至于蜀国庙堂上的这些大佬,罗幼度并没有追究他们以往的过错。

    除了施展雷霆手段,他也需要蜀地的安定。

    手段过激,未必就全是好事。

    尤其是庙堂上很多人都是地方世家大族,该拉拢的还是需要拉拢。

    一味地莽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孟昶或许拿他们没办法,罗幼度这里却很简单,给他们升官以作安抚。

    升京官,调离了蜀地。等回到汴京,那还不是随意拿捏?

    如果能改邪归正,受到罗虞新朝号召,罗幼度不计较他们在蜀地的过往。

    但在汴京还延续蜀地的风气,那就对不起了。

    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所有刺史中,罗幼度最关注的当属于文州刺史全师雄。

    此人算得上是大宋在蜀地的第一任苦主了。

    历史上宋平后蜀,王全斌治军不严,嗜杀好贪,激起蜀人兵变,降军推举原蜀将全师雄为首领。

    全师雄克彭州,杀都监李德荣,自称兴蜀大王,占领灌口、新繁、青城等地,以逸待劳,破崔彦进,斩高彦晖,再败张廷翰,打得入蜀所向无敌的宋军没有半点脾气。

    逼得王全斌不得不向中原求助。

    最后在曹彬的帮助下,全师雄败于新繁,维持了一年的蜀地动乱,终于平定。

    这也是罗幼度亲征的关键所在,安定西南,力求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此番南征,全师雄一直作壁上观。

    一方面对于蜀地情况,这位蜀中为数不多的大将确实存有一定不满,一方面也是因为全旭的劝说。

    全旭早年就看不惯孟昶奢靡,投中原效命,还在中原娶了媳妇,成家立业。

    此番北路军南征,全旭早早地就前往文州劝降了。

    全师雄并没有因为自己弟弟的一两句话而投降,而是拿捏着机会。

    孟蜀无药可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归降中原是蜀地百姓最佳的选择,全师雄本想着在关键时候归顺,赚个投身之本。

    结果随着两路大军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个多月,两路兵马直指成都。

    全师雄发现自己再不投降,蜀国都要灭了。

    尴尬的匆匆率部归顺,与弟弟一路南下,快马加鞭入成都觐见。

    沿途正好遇上了南下的高怀德部,一并抵达成都。

    “全刺史,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你盼来了。”

    对于全师雄,罗幼度给予了最大的重视。

    他要重新整治蜀地气象,不可能全部都用中央的外地官员接管蜀地。

    这样会造成当地蜀人的排斥。

    古人对于地域还是很重视的。

    用一部分外人,也要用一部分本地人,才能形成一种政策制度上的平衡。

    全师雄在蜀地很有人望,很得军官的心,将会成为被提拔的本地官员的代表。

    全师雄受宠若惊,忙道:“臣未能及时归顺,望陛下赎罪。”

    罗幼度说道:“刺史心怀忠义,何罪之有。孟蜀已亡,南边诸地有观望之意。朕不愿多动刀兵,刺史可否替朕走上一探,劝他们早早来归?”

    他顿了一顿道:“朕让马帅率部应援。”

    不降就挨打,朝闻道,夕死可矣,字面意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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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理权臣高方

    成都府衙。

    罗幼度自从安排全师雄、高怀德劝降南边地诸州,便入手处理起蜀中事物。

    自从接触蜀中事物以后,罗幼度发现自己选择了亲征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无怪历史上车神一度想放弃巴蜀,也无怪全师雄、王小波等人,在巴蜀闹个不停。

    他知道巴蜀官场很烂,但想不到能够烂到这程度。

    孟昶从一个爱民如子,写下“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人父母,罔不仁慈”的君王,居然毫不夸张的成为一位枉顾百姓,只知道自己享乐的皇帝。

    孟昶一开始用人还算合理,但随着自己的放荡。

    他用人的方式完全就向钱靠拢了。

    谁能给他捞到钱,谁就有高官厚禄。

    就如南汉满朝太监一样,西蜀的各方官员,一个个都是欺压百姓敛财的小能手。

    孟玄喆的改制也证明了一点。

    这已经习惯捞钱的小能手,就算君上不爱财了,他们也不会停止自己捞钱的小手段。

    只不过是将孟昶的那一份,私吞了而已。

    就蜀地这种情况,就算没有王全斌的闹腾,来个天灾人祸,也得造反。

    这烂到骨子里的官僚体系,除非将之铲除,不然蜀地难有安宁之日。

    要捣毁这蜀地的整个官僚体系,没有一定的魄力不行。

    若非自己亲临,常人怕是没有这个魄力捣毁蜀地的贪腐之风。

    “陛下!用膳了!”

    花蕊夫人端着食盒走进了府衙,自入住成都以后。

    她几乎成了罗幼度的御厨,蒸菜、炒菜、烤食,还有小食糕点,花蕊夫人无有不会,手艺完全不输于御厨。

    而且花蕊夫人会想着法子的变换花样,自创菜品菜式,这点是御厨不具备的。

    因为侍奉皇帝,御厨求的就是一个稳。

    “好香!”

    罗幼度看着花蕊夫人将精致的两样小菜摆放面前,食指大动,说道:“夫人这些日子可将朕的口味养刁了。这手艺宫中御厨,都比不上。”

    花蕊夫人浅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此刻她已经换了孝服,穿上了一身青色长衫,梳着朝天髻,将自己精致的脸庞衬托出来,略施粉黛,容光照人,端丽难言。

    不过罗幼度还是觉得一身孝服时的她,更加迷人……

    蜀国已灭,南方诸州面对全师雄的劝说,外加高怀德的威慑,无人有胆反抗,纷纷臣服动身赶往成都觐见。

    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大渡河以北孟蜀的领土全部归顺。

    戎州。

    全师雄心头大石落地。

    这身为蜀人,全师雄自然不愿对自己的同胞下手,故而一路南下,尽心竭力地劝说四方刺史归降,只为避免一战。

    万幸一路而来,并没有州府在这种情况下生有反叛之意。

    全师雄自是松了口气,但见高怀德并没有返回成都的意思,不免找上了门,说道:“马帅,末将幸不辱命,已说得定州、峨州、晏州、巩州、薛州诸州归顺陛下。你我何时动身,返回成都复命?”

    高怀德向来直率说道:“不走了,等着攻打大理。”

    全师雄这才意识到高怀德率部南下的真正意图,哪里是威胁不服,而是冲着大理去的。

    一瞬间,全师雄浑身血液热乎起来,高声道:“进攻大理,我愿为前部。”

    全师雄也是一代良将,只是在孟昶麾下全无用武之地。

    大理与孟蜀的关系并不差,双方贸易往来频繁。

    早年与中原为敌的时候,孟蜀的经济出口,茶马古道就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但是全师雄身为武将,思维方式是不同的。

    昔年大理的前身南诏多次入侵川蜀,给川蜀百姓带来了极大的危害。

    虽然说宋威、髙骈等率唐军数次大破南诏军,逼得南诏近乎灭国。但李唐王朝内部的矛盾,却使得唐军在占据着优势之后,不能更进一步。

    两国的疆域界限一直维持在大渡河附近。

    大理代替了南诏,疆域同样定在了大渡河。

    对于全师雄这样的武将来说,那是不小的耻辱。

    至于经济问题,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他早有心跟大理掰掰手腕。

    也是因为这个态度,孟昶将他送到了文州担任刺史。

    文州位于阴平曲水一带,属于蜀国的最北方,显然是不给他接触大理的机会。

    罗幼度意图南征大理,全师雄登时兴奋了。

    高怀德道:“放心,此次南下,有刺史表现的机会。”

    **********

    建昌府西昌城。

    高方闭目安静地听着心腹董昀的汇报。

    这位大理国的权臣五旬上下,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从外表来看,毫无出彩的地方。

    “在高怀德、全师雄的威逼利诱之下,蜀地所有州府都臣服于中原。”

    高方感慨道:“这过江之龙,不可小觑呀。四十天?偌大的孟蜀,以山川险峻著称的孟蜀,竟没撑过一个半月。只希望,是友非敌……对了,高怀德现在在什么地方?”

    “戎州!”董昀说道:“自他南下,抵达戎州之后,便不再南下了,不过也没有率兵返回。对此……属下估计有两种可能。”

    高方微微睁眼,道:“说说看。”

    董昀道:“孟昶豪奢,致使民不聊生,官员贪婪。中原天子想要西南稳固,得大刀阔斧的将整个蜀地风气改变。高怀德驻兵戎州,可以维护蜀地西州的稳固。”

    高方回应道:“言之有理!说下去……”

    董昀一脸凝重道:“另外就是打我大理的主意,陈兵戎州,寻找机会渡过大渡河。”

    高方眼中闪现一道奇异的光彩,深深地看了董昀一眼,说道:“知我者,董贤侄也!”

    顿了顿接道:“庙堂文武,尸位素餐,都说结交中原,奉其为宗主,接受册封。简直滑稽,也唯有你能看破我真正的强敌!”

    “中原天子,罗幼度,何许人也?”

    “能从乱局中脱颖而出,北破契丹收复河东,西进凉陇,南下江南,一代雄主莫过于此。”

    “如此人物,必然是极有主见的,岂会为虚名所累?”

    “受几句吹捧,就放弃动兵?”

    “我大理与中原并无恩仇,可前身南诏与李唐恩怨极深,我们又占据争议之地。在不了解对方需求的情况之下,过早示弱,只会挫了自己的士气。”

    “故而在得知中原两路兵马入蜀的时候,本侯便亲自率领兵马来建昌府驻扎。便是防备中原军趁势南下……”

    “本侯不愿与中原为敌,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将我大理国的疆域,拱手相让。”

    高方说道:“你继续留意高怀德的动向,还有他们水军的情况。这要过大渡河,得需水军。他们的水军也需注意,知会虚恨部杨怀安,让他们守备好大渡河,莫要给中原人可趁之机。”

    董昀叹服道:“属下至今方知岳侯高瞻远瞩。”

    昔年南诏与李唐在川南一带打的是昏天地暗。

    因长期与唐朝战争,南诏又遇到了髙骈这样的名将,屡屡覆没,国民耗虚,甚至到了征十五岁以下的男子为兵、而让妇女代替男子耕种的地步。

    大理建国之后,位于双方交战地的建昌府,人口凋零。

    高方手段极其老辣了得,见此情况,将建昌府原本为数不多的当地百姓往大理內迁,将大理境内的各处浅蛮夷族调往建昌府。

    此举直接导致建昌府的绝大多数人口,皆是蛮夷诸部,以此来断绝与华夏不可分割的潜在联系。

    虚恨部为乌蛮的一部,所居高山之后,夷人以高为虚,以后为恨,故名虚恨。

    在南诏与李唐为敌的时候,虚恨部在当时是南诏强部,首领曾在安南的帮助下乘虚攻破安南交趾城,逼得唐军退守岭南。

    但随着安南都护高骈率兵抵达,大破南诏军,连战连捷,杀的虚恨部险些覆灭。

    杨怀安的太爷爷跟爷爷都死于战场。

    杨怀安对于北方汉人是恨之入骨。

    高方将杨怀安的虚恨部安置于大渡河以南,就是为了这一日。

    高方老谋深算,沉稳持重,强调道:“总之,不可大意,中原非杨干贞之流可以比的。”

    正说间,外头传来高祥回来的消息。

    高方怒道:“这逆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董昀识趣的离开了。

    “见过父亲!”

    高祥一脸灰败,想着已经到手的佳人,硬生生给抢夺了回去,这心头就在滴血。

    “哼!”

    高方怒道:“逆子,险些坏我大事。”

    高祥对于自己的父亲很是惊惧,缩了缩脑袋,道:“孩儿知错了。”

    高方道:“你为中原软禁,可见得中原天子?”

    高祥摇头道:“不曾见到。”

    高方眉头紧锁,说道:“那你见到了谁?”

    高祥道:“谁也没见到,就这样将我放了。”

    高方脸色阴沉:“什么也没说?”

    高祥道:“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放孩儿回来了。”

    高方脸色吃重,眼眸闪过一丝怒意,高祥好歹是他儿子,就这样对待?

    这是完全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啊!

    太嚣张了吧?

    “父亲……?”

    高祥怯怯地叫了一声。

    高方怒道:“滚回大理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高方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忽然明白一点,对方这是要将自己打服,根本不打算用额外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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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浣花溪奇士

    成都浣花溪。

    “陛下,这里就是毋太师的住处了。”

    李昊领着罗幼度来到了一处山明水秀的清雅之地。

    罗幼度来拜会的是蜀中的一位智者,蜀地真正的有识略有能力的谋臣,叫毋昭裔。

    毋昭裔是河东龙门人,少年时即博学多才,卓有见识。

    后蜀开国皇帝孟知祥曾为后唐太原尹、北京留守,镇守河东,毋昭裔也因此加入孟知祥麾下,成为他的心腹谋臣。

    孟知祥建立蜀国,在蜀中割据立足,击败石敬瑭、夏鲁奇,毋昭裔谋功仅次于赵季良,给孟知祥称为奇士。

    孟昶即位以后,毋昭裔兼任宰相,主管盐务,协助孟昶铲除旧臣治理蜀地,整顿吏治。

    但因蜀地平稳,风调雨顺,国力大增。又逢契丹灭晋,中原离乱。

    后晋雄武军节度使何建以秦、成、阶三州附蜀。随之太原刘知远建立刘汉,汉将赵思绾据永兴,王景崇据凤翔反叛,赠送财物联络孟昶,希望他能出兵夺取关中,与刘汉共争天下。

    毋昭裔再三苦劝不止。

    孟昶利令智昏,不从其言,遣安思谦增兵东进,夺取关中,结果大军惨败劳兵伤财,未得尺土。

    孟昶也因此大受打击,开始自暴自弃,从一劝农恤刑,肇兴文教,孜孜求治,与民休息的贤君,变成了昏聩孟昶的初代版本。

    毋昭裔见孟昶失去了雄心壮志,且屡劝不止,气得致仕退休,在浣花溪隐居。

    罗幼度欲整治蜀地风气,武将他准备以全师雄为首,这文臣便是众望所归,深得百姓爱戴的毋昭裔。

    历史上的李昊因连续两次经历亡国,两次都是由他撰写降表。蜀人不齿其所为,偷偷在他府邸的大门上题写“世修降表李家”。

    现在他依旧撰写降表,但因罗幼度治军严厉,深得蜀地百姓拥戴。

    李昊并没有受到刁难,毫无顾虑的为罗幼度鞍前马后。

    连叫门都亲力亲为。

    “毋太师!陛下亲自登门拜访,还望一见……”

    不多时一位六旬老者匆匆出门,见罗幼度并未入内,而是立于篱笆之外,忙道:“天家临门,草民惶恐,快快请进!”

    罗幼度步入小院,毋昭裔恭恭敬敬地在院内行了拜礼。

    “草民拜见中原天子!”

    罗幼度随意笑道:“先生无须多礼……”

    他左右看了一眼,道:“先生真是好雅致,在此地隐居,怕是神仙日子也难求。”

    毋昭裔所隐居之处,门前是一片花海,屋后是竹林,右边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唯独左边是一间煞风景的茅草屋。

    但罗幼度知道此处的精髓,就在这煞风景的茅草屋。

    茅草屋有个名字叫杜甫草堂。

    当年杜甫漂泊蜀中,到了成都,在严武等人的帮助下,在城西浣花溪畔,建了一座草堂。

    杜甫在此居住了四年,创作诗歌两百四十余首诗。

    几百年过去了,原本的草堂早已垮塌,是唐末诗人韦庄寻得草堂遗址,重结茅屋,使之得以保存。

    此刻罗幼度见到的就是韦庄重结的茅屋。

    “这能与杜少陵为邻,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毋昭裔脸上透着几分萧瑟,在蜀地干了多年,现在唯一能体现自己功绩的,唯有此隐居之所了。

    早年任相遗留下来的东西,早就让孟昶败坏的干净,说道:“少陵野老一生忧国忧民,老夫愧于少陵野老为邻。”

    罗幼度听出了那一点点的不甘,笑道:“朕此来有两事希望毋先生帮忙。”

    毋昭裔作揖道:“天家直言,草民尽力而为。请入寒舍相谈……”

    他请罗幼度入内。

    罗幼度让李昊一行人在屋外等候,自己与之步入草屋。

    两人坐定。

    罗幼度道:“先生任相之时,正与中原交恶。常与大理往来,对于大理国情,想必了解。朕需一干吏,入大理拜会段氏,不知先生可有人选?”

    毋昭裔略微皱眉,试问道:“草民斗胆问一句,天家意欲为何?以而今中原之威势,只需稍微表露一些善意。草民敢保证,大理跪伏不及,何须多此一举?”

    罗幼度毫不犹豫地道:“朕向来以天下一统,恢复汉唐故土为志。大理举国皆是汉唐故地,朕早晚取之。只是当前对大理动大兵,并不值当。朕只想暂定两国疆界,以金沙江为界掌控茶马古道之门户。”

    毋昭裔拜道:“天家雄心壮志,草民佩服。我诸夏有陛下此等圣主,汉唐盛世不远矣。不过大理高方,非易于之辈。他于大理建昌府早有防备,将当地百姓内迁,让于我诸夏有仇之部落填充。布局多年,陛下此举,必有一战。”

    罗幼度并不在意,笑道:“无妨,他高方祖上都曾是我诸夏子民,只要夷民归附,朕容得下他们,也有信心如武侯一般,打服他们。”

    他顿了一顿道:“朕不怕一战,就怕他们不敢一战。南蛮之地,多山多林,大理若藏兵于山中,不跟我们正面为敌,将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毋昭裔听到这里明白了,说道:“故而天家需要一人,入大理给高方制造一些麻烦。”

    罗幼度赞许道:“大理段氏应该不甘心一辈子都为高家拿捏吧?大理立国不久,这从龙大臣,不止高家一个。最后却是由高家独掌大权,有人不服,理所应当。高方若有消耗之意,那朕就让他后院起火。”

    毋昭裔叹服道:“天家高瞻远瞩。”

    罗幼度道:“现在蜀中庙堂多尸位素餐之辈,无担此重任者。朕手中有不少能人,但对于大理却是不熟,难以担当重任。”

    毋昭裔说道:“草民这里确实有一人选,姓石名恪字子专,蜀中闻名遐迩的画师。最擅画神鬼之物,为人放荡不羁,辩才极佳。大理崇佛,多次请石恪入大理绘制壁画。高方对大理皇室掌控极严,常人想要见之不易。不过大理皇室喜好出家,石恪是不二之选。”

    罗幼度眼前一亮,拍掌道:“毋先生解决朕的一大难题,不知能否为巴蜀解决致命之祸?”

    毋昭裔犹疑再三,想着蜀地当前情况,又看了看面前的罗幼度,拜道:“草民愿为陛下效力!”

第四十一章 进攻大渡河

    大渡河南岸虚恨军寨。

    杨怀安正在营寨中操练兵马,他大声呼喝着,兵士高举着滕盾,挥舞着铁刀,研习着刀法战阵。

    “此番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与往日不同。他们很强,凶残野蛮,我虚恨部有今日,便是拜他们所赐。”

    “岳侯说了,只要我们能够将中原兵马阻挡至大渡河外,就能享受三十七部一样的待遇!”

    这位虚恨部的大族长咆哮着一脸狰狞。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传来了阵阵的高呼雀跃之声。

    昔年高方借三十七蛮部兵,推翻了大义宁国杨干真,建立大理国。

    三十七蛮部兵因此受到了特殊待遇,族部世代免予徭役赋税。

    这种福利诱惑,对于大理任何一族部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免予徭役赋税,这本来就属于我们虚恨的福利,便是因为可恨的中原朝廷,害得我们失去了地位。此番贼人南下,正是雪耻之日。”

    杨怀安眼中战意昂扬,他年幼的时候,亲眼见到待自己极好的祖父因受到致命箭伤在床榻间哀嚎去世。

    从那时起,他便立志要为祖父报仇。

    勤练武艺,带领族人跟着段思平、高方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早年高方意图调蛮部北上建昌府,杨怀安就自告奋勇将族部北迁,为的就是为祖父报仇。

    不过在大渡河南岸驻守多年,他已经探知自己的仇人高骈一族早就为毕师铎、秦彦所杀。

    没有了报仇的动力,但因两族之间的仇恨,杨怀安对于北人一直有着偏见。

    此番得知北人有可能进攻大理,杨怀安不免热血沸腾。

    虚恨部本是南方豪强也在蛮部之列,便是因为李唐之故,才未吃得这波福利。

    罗虞朝廷一直尊李唐为正统,这股恨意,理所当然的转移了。

    “报,族帅,中原的水军已经抵达汉源城河对岸了!”

    杨怀安忽然得到敌踪,赶忙上马飞奔往大渡河防线。

    大渡河发源于青海玉树,阿尼玛卿山脉的果洛山南麓,上源足木足河,经阿坝县于马尔康县境接纳梭磨河、绰斯甲河,向南流经金川县、丹巴县,再经泸定县、石棉县转向东流,经汉源县、峨边县,于乐山城南注入岷江。

    整条线路位于群山之间,河流湍急,漩涡丛生。

    唯有汉源位于大渡河中游两岸,为川蜀盆地与高原之间的河谷地带,处于横断山脉北段东缘,河流受大山所阻,相对平缓。

    既不受群山所阻,也不受激流之害,是前后百里最佳登陆地点。

    中原朝廷若想南下,必需从汉源渡河。

    也因如此,高方为了阻挡北军南下,与汉源一带附近大渡河南岸修建了石堡群。

    在河间沙州与南岸两处高地筑了三寨,彼此用浮桥相连。每个堡群外都筑有石墙,内有大小碉堡数座。

    三寨之间彼此呼应,相互支援。

    不管来敌进攻何处都会受到三面来袭。

    杨怀安一路飞奔,进入西南石堡寨,穿过浮桥,快步来到沙间石堡前眺望。

    但见大渡河北岸,战舰密布,数以百计的舟舰逆流而上,驶向北岸码头。

    “何其壮观!”

    杨怀安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大理并没有水军,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番景象,难免震撼。

    副将郝晨失神道:“他们是怎么将如此多的战舰逆流而上的?”

    要想将船舰驶往此处,最大难处就是要通过乐山水道。

    乐山水道位于乐山南岷江东岸凌云寺侧,濒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三江汇流处,聚凌云山麓,水势相当的凶猛。

    乐山大佛也因此而建。

    战舰不比货船,吃水更深,对于暗礁激流极难防备。

    中原水军竟然能克服如此难题,将水军战舰逆流而上,直至此地,着让人震撼。

    杨怀安眼中也露出一丝惊骇,强制镇定道:“管他怎么来的,我们又不与之在水上交锋,他们将如此多的舟船运至此处有何作用?”

    他继续往北眺望,半晌才道:“照此情况,中原只怕略作休整就会进攻。至多不过三日,让我们的人做好一切防备。就凭我们这渡河三寨,任凭对方有千军万马亦奈何不得我们。”

    他这话音刚落。

    便听对面传来了战鼓之声。

    水面上扯起大小无数旌旗,蔽河而下,刀枪并举,喊杀声惊天动地!

    大渡河对岸已经有三十余艘大小战舰向他所在的河间沙州的石堡寨发动了攻势。

    杨怀安当即就气笑了,说道:“岂有此理,中原也太小觑我们了吧。真以为这天下,只有他们能称英雄?我大理上下皆是无能之辈?可以随意拿取?”

    他眼中闪着怒意,高喝道:“迎敌!”

    三寨兵卒瞬间动了起来。

    杨怀安久经战阵,面对当前情况,心中虽充满愤怒,却是不乱反定,扬声大喝道:“砲石手就位,听我号令……”

    眼看敌舰进入砲击射程,杨怀安瞠目大喝道:“放!”

    四十余砲石腾空而起,夹带着劲风狠狠砸向中原战舰,只是无一命中。

    巨石入水,在舟船之间,溅起了丈余高的水花。

    隐隐约约间,杨怀安似乎听到了对面的嘲笑声。

    杨怀安憋着气并不着急,大声道:“砲石手照方才落点,校正距离……再放……”

    校正之后,精度有所改善,战舰上的喧哗嘲笑忽然就变成了惊呼夹带着惨叫,终究有两发砲石击中了目标。

    不过对方的战舰似乎很是牢固,并未给船舰造成多少影响。

    杨怀安不免皱起了眉头,心下有小小的奇怪。

    对方为何还不还击?

    砲石之利,向来是中原人占据优势。

    对方进入了射程,居然无动于衷?

    不免让人惊奇。

    杨怀安不管不顾,继续命砲石强弩射击。

    一连三轮,中原居然依旧被动挨打,一艘船舰在他们的砲石下,开始渐渐下沉,显然船底给他们轰了一个大洞。

    只是对方并没有彻底沉入水底,应是船舱里的兵士,堵住了破口。

    杨怀安扬眉吐气,大笑道:“对面的诸位,莫要怪我大理砲石无眼,要怪就怪你们中原皇帝无能,要你们前来送死!”

    周边兵士也跟着大笑:“中原皇帝无能,要你们前来送死!”

    声音在大渡河的上空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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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毒烟、猛火

    负责攻打河间沙州堡垒的大将叫田重进。

    相貌魁梧,以膂力称雄。

    罗幼度很重视新一代的武将培养,常于军中提拔冒尖之人,以作军官储备。

    田重进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新提拔出来的将官,田重进不似周边老将,战功赫赫,自身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指挥战绩。

    此番获得主攻任务,正是证明自己的时候凶悍的向着大渡河河间的沙州石堡寨发动进攻。

    罗幼度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见石堡寨里的兵士开口羞辱他们的皇帝。

    攻寨兵士愤怒之极,纷纷破口大骂。

    不过他们一人一句,并无章法,乱糟糟的杂乱无序。

    田重进本幽州一百姓,应募从军,无家世无身份,就一寻常小卒,能够获得今日地位,全靠罗幼度推行的选拔制度。

    尽管还无机会与罗幼度面对面的会晤,却也将他的知遇恩情记在心中。

    此刻亦是怒发冲冠,他一阵长声大笑,先压下了己方乱糟糟的怒骂,随即高声道:“我乃侍卫亲军司骁武军指挥使幽州田重进,大理小儿,鼠目寸光,只会说嘴。某便立在这船头之上,你又能奈我何?”

    他这一叫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隔江传入杨怀安耳中。

    杨怀安心中生怒,暗忖:想死,大爷成全你!

    他不加多想,大声下令:“各砲手对准对方头舰,全力先打掉田重进坐舰,擒贼擒王!”

    各处抛石车依照命令转移攻击目标。

    这一耽搁,中原舟舰已经前进了三十余尺。

    杨怀安一声令下,三十几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对着田重进飞抛了过去。

    田重进座下舟船在巨石来袭之际,突然加速,在两军将士们的惊呼和呐喊声中,巨石重重落在船舰身后的水面上,激起一排高高的水柱。

    田重进的胆气激发了身旁兵卒,轰然大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

    田重进见距离已到,高呼一声。

    二十余瓦罐对着沙州石堡寨飞射出去。

    杨怀安心中莫名,见一个个黑影对着自己射来,眉头微皱。

    只觉得莫名其妙。

    杨怀安是知道中原的厉害的,他的祖父、父亲、族部都惨死于中原,对于中原此次来袭,做足准备,不敢有任何大意。

    中原向来以砲石称雄,他这石堡寨为了防御中原砲石,以嫩竹为心,夯石、青石垒砌,对于砲石有着极强的防护能力。

    但中原此方攻寨套路与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中原居然没有用砲石攻击,而是迎着他们的砲石前突。

    也亏得对方战舰坚固,不然早就给他们砸得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等到飞石来袭,结果看着飞来无力的黑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中原的砲石之利?什么玩意……就这东西,老子敢用手接。”

    当然没有给他手接的机会。

    瓦罐里装的是沥青油。

    一罐罐的沥青油砸在石堡寨的墙上,四溅开来。

    黏糊糊如鼻涕状的液体四溅开来,顺着寨墙往下流淌。

    杨怀安更加迷糊了……

    这东西?啥玩意?

    但随着一支火箭飞来,漆黑的浓烟瞬间升起。

    罗幼度一直重视石油的提纯。

    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将石油提纯成为沥青与各种类型的油是不可能的。

    但经过不懈努力,还是有一定的成果。

    原油现在提纯为猛火油跟沥青油。

    猛火油威力可怖,一点就燃,而且还能顺水蔓延,威力奇大。

    沥青油则恰恰相反,虽然同样的遇火就燃,但是缺乏蔓延速度,相对猛火油耐烧,威力并不大,但因杂质多,燃烧起来黑烟漫天,烟雾浓厚。

    工部完成了对石油的提炼,将作监通过后梁与后唐时的喷火器,改良了猛火油柜,献给了罗幼度邀功。

    见识过猛火油的威力,军中诸将皆对猛火油叹为观止。

    唯独罗幼度觉得沥青油有点意思。

    沥青有毒,沥青油燃烧时的黑烟,既能遮掩视线,也能给烟雾中的敌人的眼睛,呼吸道轻微创伤,令之战斗力大减。

    这种沥青油在正面战场上用处不大,可对于进攻沙州石堡寨这小而坚的城池,却有着奇效。

    “咳咳咳!”

    杨怀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攻寨手段,吸了不少的黑烟,难受的咳了起来,眼睛有些生涩,甚至隐隐有泪水留下。

    听着周边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烟有毒!”

    杨怀安叫了一声,“快快卧倒闪避!”

    杨怀安有着丰富的对付毒烟的经验,毒烟这玩意在他们南疆算什么稀罕事物。

    大理一统的时候,就遇到过地方蛮人用毒虫烂叶制造毒烟。

    威力可比这大得多。

    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很容易避开。

    往地上一趴,毒烟自然升空消散。

    而且毒烟并不认人,在毒烟中对方也不能干什么。

    杨怀安丝毫不乱,见毒烟势头减缓,供着身子探出头去,却见对面的中原舟舰,分作两队,有绕过河间沙州石堡寨的迹象。

    杨怀安看得一怔,随即眼中透着一丝恐惧,终于慌了。

    对方根本就没有强攻沙州石堡寨的意思。

    对方的目的是链接河间沙州石堡寨的浮桥。

    只要拿下了浮桥,那么位于大渡河河间的石堡寨,就失去了身后左右两寨的支援,彻底陷入无援之地。

    这链接三大石堡寨的浮桥,就是大渡河防线的软肋……唯一的逆鳞。

    对方竟然直接看穿了自己防线的破绽,利用毒烟掩护,进攻浮桥?

    直到这时,杨怀安才感受到中原兵的可怖。

    杨怀安终究久经战阵,反应迅捷,高声喊道:“传令西南石寨,东南石寨,分兵一千居于浮桥,以连弩长矛御敌。”

    但是中原兵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直接冲击浮桥。

    而是再次对着浮桥抛射出来一罐罐的瓦罐。

    “又来?”

    杨怀安微皱眉头,那黏糊糊的液体就算遇水不沉,也会顺着水流冲走吧。

    那黑烟固然厉害,维持不过一刻钟,又有何用。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燃起的不是烟,而是火。

    熊熊烈火在大渡河的河面上燃烧着。

    无情的烈火将他调往浮桥的兵士包围,听着族人的哀嚎惨叫,他看着烈火烧着链接西南石寨、东南石寨的浮桥,脑中一片空白。

第四十三章 战舰为桥

    这看着浮桥给大火淹没,不只是杨怀安傻眼了。

    连周边的大理国兵士都傻眼了。

    大渡河南岸的三石堡寨防线是大理开国皇帝段思平、高方一众人精心布置的,为了就是抵御中原入侵。

    虽说他们跟孟蜀关系不错,但谁也不敢保证北伐无望的他们会不会调转兵锋南下。

    毕竟有背刺大师孙十万的前车之鉴。

    这身为建造者,他们自然清楚这道防线利用大渡河的特殊地形,极为牢固。

    也清楚防线最大的破绽就是浮桥,故而针对进攻浮桥,他们设计了不少的应对方案,其中也包括灭火方法。

    但是……

    这火怎么灭?

    用水?

    火焰就在水上烧的。

    用沙土?

    在陆地城楼上可行,在大渡河上?

    你沙土一撒,直接沉底了。

    猛火油这玩意在陆地上还有法克制,但是在水面上那就是一个无解的玩意。

    杨怀安气急败坏,双目充血,只觉得天旋地转,彼此差距太大了。

    身负血海之仇,杨怀安不止一次在脑海中想着与中原一决胜负。

    想着如果高骈不那么短命,想着高家若有后人改多好。

    自己能够为祖父,为父亲,为族人报仇。

    可一交锋才知道,自己是井中蛙,竟被人戏弄于股掌之上!

    关键杨怀安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

    自己的应对有什么纰漏?

    毫无道理,毫无理由,杨怀安就看着胜利的天平一点点的向对方倾斜。

    就在烈火烧浮桥的时候,杨怀安发现对方那可怖的瓦罐开始向他们所在的沙州石堡寨飞射而来。

    随着火矢的射入,热浪在石堡寨里爆发开。

    “该死!”

    杨怀安叫了一声,根本就无暇他顾,叫道:“快,用沙土覆盖,万不可用水。”

    猛火油固然厉害,但石堡寨对于火攻的防御到位,除了造成动乱,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伤亡。

    然后便在这时,他耳中听得巨大的碰撞声,水面上欢呼声大作。

    杨怀安带着几分不安地望向河上,却见在他们着急忙慌灭火的时候,不知在什么时候,河面上的火已经减弱消散了。

    中原的战舰趁着这个时候冲到了浮桥附近,其中一艘直接撞上了浮桥。

    浮桥本就经过烈火中烧烤,脆弱异常,又经过这一撞击,登时断成两截。

    为首的那个就是高喊着吸引火力的那员猛将。

    田重进在撞断浮桥之后,命人操船从后方杀向石堡寨,他一手举着大盾,一手高举着金瓜锤,跳上了河间沙州,手轮金瓜锤配合大盾,一攻一守,锐不可当,起手处哀嚎连连,己方士兵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在田重进身先士卒之下,一个个因为石堡寨辱骂罗幼度而心头憋火的兵士,纷纷停靠岸边,跟着自己的将军杀向石堡寨。

    杨怀安急得心若火烧,五内俱焚。

    想着自己信誓旦旦的与岳侯保证,凭借大渡河三寨防线,将中原贼兵抵挡在对岸。

    现如今莫说一日,连一个时辰都未至,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岳侯?

    杨怀安高吼着:“不怕死的大理勇士,随我杀上去。”

    任凭杨怀安再如何奋勇,浮桥的摧毁,意味着河间沙州得不到大渡河岸两寨的支援。

    在后继无力的情况下,杨怀安面对源源不断地中原兵卒,不过是困兽之斗。

    大渡河北岸。

    高怀德听着杀伐声渐渐小了下去,下达了全新的命令:“传令下去,立刻进攻河岸两寨,让常思德率部进攻西南寨,张琼进攻东南寨。继忠、继明,你看准机会,趁着对方应对左右两路军马进攻的时候,直接从两寨中间强行登陆,随即兵分两路,协助常、张二将分夺两寨……”

    袁继忠、皇甫继明两位兴起之将,眼中也闪着丝丝兴奋,高声领命。

    高怀德高居马上,瞧着对面的营寨,安静的当着他的美男子。

    这位常山白马银枪的传人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自小就在祖父、父亲的教导下学习兵事。

    与这个时代大多将领靠着野路子,纯吸取经验一路滚打上来的情况不同。

    高怀德是属于那种又经过系统训练,又身经百战,临阵经验十足的高富帅。

    既有理论又精于实战,大理在大渡河布置的三寨防线确实精妙。

    但高怀德理论实战一结合,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浮桥这一逆鳞,所有战术皆围绕浮桥来制定。

    杨怀安作战经验丰富,可他对上高怀德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将,真不够看得。

    河间沙州的石堡寨失守,河岸上的左右两寨就很尴尬了。

    他们让常思德、张琼左右一怼,只能各顾各的。

    袁继忠、皇甫继明这两位小将也是在万千兵士中提拔出来的豪勇之士。

    面对中原的尚武之气,第一次担当重任的他们激动毫不怯场,无畏地冲在最前头协助常思德、张琼,拿下了大渡河南岸。

    高怀德见对岸战火已停,大手一挥,道:“将所有战舰列于河面,以战舰为桥,全军渡河!”

    **********

    建昌府邛部州乌弄城。

    在得知中原大军抵达大渡河北岸之后,高方便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并不想与中原为敌,但是敌人已经陈兵于疆界,却也由不得他不打。

    故而集齐兵马北上前往大渡河。

    高方此举有两个目的,其一向中原炫耀自己的军势,其二借助大渡河之防线,让中原知难而退。

    只要不起战事,自己认点怂,多给一些岁币贡品什么的,都不是事。

    脸丢的是大理段氏,跟他这个岳侯有什么关系?

    高方完全低估了罗幼度的魄力,低估了中原百战劲旅的实力,以及中原研发的黑科技。

    他想不到中原大军刚抵达对岸,一刻都不休息,立刻发动攻势。

    急冲冲的点齐兵马北上,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邛部州乌弄城。

    这邛部州在北周、隋、唐为邛部郡,后乌蛮笃慕现居之地。

    笃慕蛮原本生活于荒凉的大山之中,就是一处毒蛇毒虫盛行,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

    高方将他们迁徙至建昌府,环境提升了何止千百倍。

    在定居邛部郡的那一瞬间,笃慕蛮就将自己的世居之地,抛弃了一干二净。

    将自己的族民都改成了邛部川,开开心心的在邛部定居,并且亲切地称呼自己所居之地叫邛部州。

    “岳侯!”

    一个身型矮小,但四肢极为粗壮的中年人带着几分惶恐地来到高方大军之前。

    他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高方眯眼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说道:“阿伏,你慌什么?”

    中年人就是邛部川的酋长,名字很简单,就叫阿伏。

    高方早年听过阿伏的传说,猛兽都不敢横行的沼泽里住着一支笃慕蛮族。

    他们如若鬼魅,在丛林中,族人皆有以一当百之能。

    高方派人与之联系,劝说他们迁徙至建昌府,本想着让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

    结果发现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酋长阿伏胆小怕事,遇事就躲,遇到危险就藏,根本指望不上。

    高方也没有因此出尔反尔,反正他将建昌府的本地人都迁徙到了大理、昆明,建昌府缺人,让他们填充当地人口也能给大理增加一些税赋。

    真将笃慕蛮族赶回深山老林,他们愿意交税,自己还不敢派人去取呢。

    一连十数年下来,高方意外发现自己小觑了这个叫阿伏的酋长。

    原本只是不足千人的蛮族,短短十数年间,吸纳四方流民居然发展成了一个上万人的部族,扩张了数十倍。

    对方并不喜战,依旧怂如老狗,但族部所教税赋分毫不差,高方也由之任之了。

    阿伏叫道:“岳侯,不好了,中原人已经过大渡河了,大渡河的沿河三寨早为中原攻破了。”

    “怎么可能!”

    高方忍不住低呼出声,他翻身下马,拉着阿伏来到一旁,说道:“休要胡言,沿河三寨何等坚固?杨怀安又是我大理百战将军,有他驻守三寨,怎可能轻易失守?”

    阿伏言语中透着几分恐惧,说道:“我不知啊,虚恨部的人逃到了邛部州,他们说的。说中原人可怕,会妖法。能够制造毒烟,还能在水上点火,烧浮桥。只是一个时辰,河心石堡寨就给中原军拿下了。河边两寨也没有支撑多久。”

    高方脸色微变,阿伏说的情况混乱。

    但是高方还是从其中听到了关键词。

    烧浮桥!

    高方自然知道三寨的弱点就是浮桥,心中中原兵马必然是用特殊的手段,先一步攻破了浮桥,这才拿下了南岸三寨。

    这样一来,确实说得过去。

    只是中原大军轻易就找出防御线的破绽,并且有办法攻破。

    这份实力,确有些可怕。

    谋士董昀突然道:“他们拿下三寨不久,接下来必然渡河。不如直接趁他们渡河之际,派遣骑兵袭之,半渡而击。他们刚刚大胜,防备必然松懈。”

    高方眼中一亮,正考虑此法是否可行。

    前方探路的斥候领着十余败卒来到了军前,带来了全新的消息。

    中原兵马已经尽数渡河。

    董昀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快?”

    败卒道:“中原战舰沿河列队,直接在大渡河上架起了战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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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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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十国介绍:
五代十国末期,柴荣初登大宝,赵匡胤初露峥嵘,罗幼度一个被逼的自尽的小吏成为了一个老套的穿越者,以脚踹高粱河车神开局,笑傲十国,经略四方,重现汉唐风采。问鼎十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鼎十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鼎十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