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十一月初,燕北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初雪虽然下得不大,却是缠缠绵绵的连着下了好些日子,整个云阳城从高处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城中的青石板路却湿滑得很,不仅行人走路打滑,连马车也撞了好几辆。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些日子来往于云阳城中的人多了起来,地面上的雪还没夯实了就被踩化了,即便专门负责内城安全的城防司每日都有派人打扫城内主要干道,地面上却还是总有一层雪化后留下来的冰渣。
朝廷的人是十一月中旬来的燕北,听说因为路上遇上了连续不断的风雪,翻了一回车,耽搁了几日,所以没有赶在老王妃生辰当日抵达。
虽然来得晚了,该来的却也还是都来了。
太后和皇帝还是如往年那般赏赐了老王妃不少奇珍异宝当作生辰礼,随后又就世子去世一事表达了惋惜。
世子去世之后,燕北王府便派了人去京城的,一面处理后续之事迎回世子尸骨,一面也有向朝廷讨个说法的意思。只是世子当日突然遇刺,虽然后来抓到了几个疑似刺客的人,那几人却是当场就自尽了,所以最后是死无对证。朝廷自然不会给燕北王府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的机会,所以到了最后,燕北王府想要向朝廷问责,也拿不出站得住脚的证据来,于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但是燕北王府和朝廷之间的疙瘩是留下来了。
这次来燕北的除了两个礼部的官员之外,还有几个太后和皇帝身边的太监和嬷嬷。等正事差不多了的时候,一个太监才对燕北王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卢公公来燕北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咱家来之前太后还说了,让卢公公办完事之后回一趟京都,她老人家身边离不了卢公公伺候。”
卢公公早就已经被萧靖西交给了萧顺,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没命了道还好,活着的话怕是已经生不如死了。
燕北王府之前在给朝廷去公文的时候,曾经轻描淡写地提起过卢公公因欺君之罪已经被问责的事情。当时朝廷并没有立即回应。现在太后的人当着燕北王的面提出这件事情,也知道是太后尚不知情,还是知情了故意来找茬的。
燕北王闻言挑眉想了想,然后四平八稳地问坐在他身侧的王妃:“他说的是哪个卢公公?本王怎么没印象?”论起耍赖犯浑,常年混迹军队的燕北王做起来毫无压力。
太监:“……”
王妃想了想。温声提醒王爷:“之前听靖西提起。前一阵子王府好像为朝廷处置了几个欺君罔上的太监?不过妾身向来不问外头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形也不太清楚。”王妃也打起了太极。
燕北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对那太监道:“本王一年到头难得在府中。芝麻小事向来不过问,这点事儿你还是去问我儿子吧。”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太监嘴角抽了抽,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与太监一起来的一位一直没有出声的老嬷嬷说道:“不知二公子现在何处?奴婢这里还有一道有关二公子的懿旨,二公子若是在府中的话,能否出来接旨?”
燕北王和王妃对视了一眼,还是王妃吩咐辛嬷嬷道:“派人去山庄将二公子找回来,就说是太后懿旨到了,让他回来接旨。”
萧靖西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回的府,在这期间。这几位太监嬷嬷都被领下去歇过一轮了,对于给萧靖西的旨意,萧靖西没有回来她们事先没有透露,因为王爷和王妃并没有特意去打探。
等萧靖西回府之后,那位带着太后懿旨而来的嬷嬷才又被请了过来。
当着萧靖西还有王爷王妃的面,老嬷嬷口述了太后口谕。就是要给萧靖西赐婚,赐的还是太后娘家的姑娘,颜家大小姐。
燕北王和王妃听了太后口谕没有吭声,燕北王看了萧靖西一眼,还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
萧靖西不慌不忙地道:“多谢太后抬爱。可惜臣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婚期定在了来年九月。”
老嬷嬷闻言不以为意:“有太后的旨意在,公子之前的那门亲事推掉便是,难不成那位姑娘还有颜家小姐的身份尊贵?”
萧靖西笑了笑:“这……怕是不妥。”
老嬷嬷闻言便有些不悦了:“这么说,二公子是想抗旨?”
萧靖西坐在那里思考了片刻,然后朝着那老嬷嬷一笑:“论身份尊贵与否……不如嬷嬷来帮我计较计较?颜小姐是太后娘娘娘家的女儿,身份自然尊贵的很,与我有婚约的则是先皇嫡亲孙女嘉怡郡主的嫡女。萧家是李家之臣,要燕北王府无故悔婚,萧家怕是无法面对先皇。”
老嬷嬷闻言一噎,顿了顿才道:“老奴不知道有什么嘉怡郡主,先皇的孙女,诸位公主郡主娘娘都在京都呢。”
这时候燕北王出声了:“你一直在宫里,不知道也不怪。先皇临终之前曾给献王殿下留下过遗旨,赦免了献王并加封为河中王,嘉怡郡主就是河中王的嫡女。”
老嬷嬷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太后为了此事还大发雷霆,宫中谁也不敢提与献王或者河中王有关的事情,否则就会小命不保。
“那圣旨……”老嬷嬷张口就想说那圣旨是假,可是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才一开口就意识到话有不妥。献王手中的圣旨是真是假轮不到她一个奴婢来论,就连皇帝和太后也没有公开表示献王手中的遗旨是假的。
老嬷嬷吓出了一声冷汗,看了燕北王一眼,不敢再造次了。
燕北王也懒得跟个奴才计较言辞得失。
老嬷嬷有任务在身,继续道:“如果这门亲事实在推脱不得……二公子到是可以效仿老王爷,娶两房,颜小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名门闺秀。”这回这位老嬷嬷放聪明了,只说让萧靖西娶两房,也没说谁大谁小。
燕北王点头道:“身为男子,三妻四妾倒是平常的很。”
老嬷嬷闻言一喜。以为燕北王府要同意,正要再说几句,不想燕北王又叹了一口气,打量了萧靖西几眼,惋惜道:“只是本王这儿子怕是没这个福气。他自幼就身子单薄。能娶妻就不错了。娶两个?啧……没那个金刚钻还是揽瓷器活儿了。”燕北王摇了摇头。
王妃:“……”
萧靖西眼角跳了跳,也亏他城府极深,才没有让脸上的笑容崩掉。
只是燕北王这么没脸没皮地犯浑。就连老嬷嬷也说不下去了。
人家亲爹直接说自己儿子不行,身体状况驾驭不了二女,还让人家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就不是撮合姻缘,而是刻意谋命来了。
最后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败下阵来,只能想着回去请太后定夺。燕北王府这么态度强硬的要抗旨不遵,说实话,几个宫人也不敢在燕北王府里硬碰硬,毕竟还有卢公公这个前车之鉴在这里。丢了小命也未必能找到公道。
朝廷来的人并未在燕北多留,第二日就启辰回京离开了云阳城。只是太后要将顏氏女赐婚给萧家二公子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燕北人听了皆是议论纷纷,只是众人都觉得若是朝廷一定要赐婚的话,萧二公子很有可能会效仿他祖父,娶两房。反正颜家女娶回来大不了当个摆设。颜家离着燕北十万八千里的,就算是想要为自家闺女撑腰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情直接得罪太后和颜家,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何况是燕北王府的二公子。
任瑶期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就算她不主动去打听,因为她现在和萧靖西的婚约的关系,也有人主动将事情闹到她跟前来。
于是这一日,任瑶期与李氏一起去参加一位老太太寿宴的时候,就听到园子里有人在议论此事。
有一女子兴味盎然地道:“听闻颜家小姐是一位难得的大美人,因肖似太后娘娘年轻时候的模样,备受太后宠爱。只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见到,不知道比起任家小姐的容貌来谁高谁低?”
另一人道:“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见到,说不准她以后就能嫁到我们燕北来呢?到时候也是有机会见上一见的。”
“对了,苏家大少奶奶不就是京都来的吗?听说她在闺中之时见过颜家小姐。你们若真是这么好奇,倒是可以向苏家大少奶奶打听打听。”
也有人不服气道:“京都的姑娘就比我们燕北的好看不成?我瞧着任家那位就长得极好,听说还肖似当年宠冠后宫的宛贵妃呢。”
“这倒也是,宛贵妃我们是无缘得见,不过贵妃娘娘当年那么受宠,想必在容貌上肯定要比……嗯,要强些。”
任瑶期听了一会儿,她虽然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但是这几位年纪不大的姑娘聊得正兴起,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她来了。
直到另外一条小径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又有几人朝着这边来了。
然后任瑶期就听到,两拨人马相互打招呼的声音。任瑶期也走了出来,正要从她们旁边绕过去,却听到有人道:“咦?这不是任小姐吗?”
现在任家三房已经从任家分了出来,任瑶华又出嫁了,所以众人便唤任瑶期任小姐,也不在称呼中加排行了。
任瑶期只有停住步子,转身便看到叫住她的是孟家二小姐,她与这位孟小姐虽然说不上熟悉,却也有过几面之缘。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与她认识的几位闺秀打招呼。
之前还在议论任瑶期的几人脸上明显有些不自在,她们也不知道任瑶期有没有听到她们背地里的议论,倒是孟家二人小姐虽然之前也在场,却因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几句话,脸上没有什么尴尬之色。
“任小姐也来逛园子?”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说任瑶期之前的身份并不算什么,但是从献王摇身一变成为河中王,任瑶期又与萧靖西有了婚约,众人看她的目光便不一样了。就算是大家闺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当然,羡慕嫉妒恨的肯定不少。
任瑶期颔首笑道:“正要去暖厅呢。”
众人见她脸色如常,便松了一口气。气氛也活跃了一些。这几位姑娘年纪都比任瑶期要小上三四岁,平日里并不在一起玩耍,虽然偶尔也有见过面,但是现在任瑶期身份今非昔比,众人对她也多了些之前不曾有的好奇和探究。
有性子活泼些的。就很自来熟地问道:“任姐姐平日在家喜欢做什么呀?我喜欢踢毽子。只可惜现在天冷了,长辈们一般不许出房门呢。”
任瑶期笑道:“我怕冷,冬日里也只敢窝在房里看看书。练练字。”
众人见她态度亲切好说话,便热络了起来。
有人道:“我可不喜欢读书练字,可是母亲非逼着我练,说是怕我在来年的千金宴上出糗。”
孟家小姐笑道:“说起千金宴,那可要好好请教一下任小姐了。她可是上一届的魁主之一呢。”
云家的千金宴原本是两年一次的,却是从上一次任瑶期参加的那一次之后就没有办过了,不知道是因为当时出了事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忌讳,直到不久前云家才放出消息说明年夏天会继续办千金宴,这些名门闺秀们都巴望着能在千金宴上露脸。得了好名次就能寻一门好姻缘。
众人便围着任瑶期,请教她千金宴上的事情,任瑶期也都一一答了。
有人道:“我之前还以为千金宴都不会再办了呢,听说还是云大小姐说服了云老太太和云大太太的。”
“我也听说有不少人向云大小姐打听千金宴的事情,云大小姐的性子向来就好,便答应回去求求家中长辈。不想还真的成了。”
“听说因为前几年千金宴没有办起来的缘故,明年的千金宴会比往年都要热闹几分呢,不知道是怎样一种盛况。”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以你的家世定是可以拿到云家的请帖的。”
任瑶期在一边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千金宴的事情,没有插话。倒是听闻明年的千金宴是云家大小姐一力主张的时候。心里微微动了动。
之后众人又说起了别的,任瑶期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云家的千金宴似乎真打算大办的样子,之后的一段时日,任瑶期也总是听别人提起明年千金宴的事情。不过她今年并没有打算参加。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腊月,又到一年最为热闹的年节了。
往年任家人过年都是回白鹤镇老宅的,今年因为任三老爷已经被任家除了族,他们这一房便不打算回白鹤镇了。于是离着年关还有老远的时候,李氏和周嬷嬷就忙着半起了年货来,生怕到了腊月里来不及。这还是她们自己过的第一个年,自然是小心谨慎得很,生怕出什么岔子,大新年的触了霉头。
就在李氏带着任瑶期领着一干丫鬟婆子们准备过年的时候,雷家那边来了个消息,让李氏和任瑶期都是又惊又喜。
任瑶华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任瑶华是八月成的亲,现在才刚到腊月就发现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怎么不让人惊喜?
李氏甚至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今年要好好拜拜祖宗拜拜菩萨,让他们都来保佑我们华儿一举得男,母子平安。”李氏这一生,到了现在,若是说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她没能给自己的夫君生个儿子。
因为心里的这点歉疚,让她在任家的时候即便被方姨娘欺负到了头上来,也没有底气去反击。她对任时敏和任家始终是有愧的。
所以现在听说任瑶华怀孕了,怎么能不为女儿高兴?
周嬷嬷跟在李氏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当即也红了眼眶:“太太放心,我们两位小姐都是有福气的人,大小姐肯定能一举得男。”
任瑶期也很是为任瑶华高兴,有了孩子,任瑶华就能真正在雷家站稳脚跟。
高兴了半天之后,李氏又有些发愁:“华儿年纪轻,又是头一胎,雷家也没有个长辈找看着。我,我不放心。”
周嬷嬷道:“想必大小姐派人回来告诉咱这个消息,也是想要娘家帮衬帮衬?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雷家想必也是忙不过来了。”
按理说,怀孕不到三个月是不好传扬出去的。任瑶华性子虽然好强。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不敢逞强。
经周嬷嬷提醒,李氏也想到今年也是任瑶华在雷家过的第一个年。她又是雷家的当家主母,雷家包括祭祀在内的所有事情都需要她住持,若是平时倒也罢了,现在怀了身孕,又不到三个月,任瑶华自己哪里撑得住?
这么想着,李氏便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去雷家看看她去,有些事情我还得当面教导她一番。”
周嬷嬷连忙拦住了李氏:“太太。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过两日再去吧。奴婢还需要去准备些大小姐用得着的东西,到时候一并送去雷家才好。”
李氏想着周嬷嬷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不再坚持现在就要去看望任瑶华了:“对对对,还要给她准备几个人。哎呀,不行。这到腊月了,我这里都忙得脚不沾地了,雷家想必只有更忙的。要不嬷嬷你先去雷家帮衬帮衬华儿吧,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可是家里这边……”
李氏立即道:“家里有我还有期儿呢。你赶紧带几个得用的去雷家帮着华儿要紧。”
周嬷嬷不由得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想了想,也点了头:“母亲和嬷嬷顾虑的有道理,家里的事情之前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有我和母亲在出不了什么岔子。嬷嬷还是去姐姐那里待一阵子,等忙完了年节再回来。”
周嬷嬷心里也不放心任瑶华,见李氏和任瑶华都这么说,便立即收拾了东西,带了几个十分能干的丫鬟婆子,赶去了雷家。
过了两日,李氏便带着任瑶期去了雷家看任瑶华,还带着两大车的吃的用的。
任瑶华接到李氏要来看她的消息原本是想要出门迎李氏的,却是被一屋子的人给拦住了,最后只能等在自己院子里。
任瑶期进屋的时候随意的打量了几眼,发现屋子里伺候的几乎都是任瑶华带过去的陪嫁,雷家也有两个丫鬟能进屋伺候,瞧着相貌只是寻常,皆是老实本分的样子。
任瑶华看上去气色很好,比在家的时候还胖了一些,看到李氏和任瑶期的时候眼中满是喜悦,竟让她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瞧着要柔和不少。任瑶期这么打量了任瑶华几眼,心里就越发放心起来,任瑶华过得很不错。
任瑶华与李氏和任瑶期聊了一会儿家常,将家里的人和事都问了一遍。李氏也将自己想了两日的话都一一叮嘱下来,任瑶华也都认真听了,尽管李氏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还有些重复,任瑶华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
屋里气氛正好着,芜菁进来禀报说姑爷回来了。
雷霆身为雷家家主,年末时分也忙得很。不过因为任瑶华有孕的关系,他再忙,每日三餐都会回来陪着妻女一起用,晚上更不会出门应酬。周嬷嬷在雷家待了两日,现在对这位姑爷是一百一千个满意,看到他就笑容满面的。
现在还不到饭点,雷霆这个时候回来是听说岳母大人来了,所以提前回来的。
李氏现在对雷霆这个女婿,也是越看越满意,她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擅言辞,可是看到雷霆特意赶回来给她请安,也拉着他嘘寒问暖了许久。
雷盼儿练完自己的字之后也跑了过来,高高兴兴地给李氏和任瑶期行礼问安,又乖巧地坐到了任瑶华身边。这孩子以前很喜欢往任瑶华身上扑,现在任瑶华有了身孕,尽管没有人特意教她,她也知道分寸,不会往任瑶华身上撞了,乖巧得懂事得令人无法不喜爱她。
李氏逗她道:“你母亲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雷盼儿笑嘻嘻地:“是弟弟,盼儿喜欢弟弟!”
李氏被她逗得笑得不行,招手让她过去,抱到了怀里:“为什么喜欢弟弟?”
雷盼儿撅嘴道:“母亲已经有盼儿了,还是来个弟弟吧,妹妹肯定没有盼儿聪明可爱。”
众人皆是大笑。
等雷霆带了雷盼儿出去,让任瑶华和李氏她们继续说体己话的时候,任瑶华便问起了任瑶期的亲事。
她只问了任瑶期一句:“可是你自己乐意的?”
任瑶期笑着颔首。
任瑶华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问了。她之前听到萧家二公子和任瑶期的婚事的时候有些怀疑是献王府想要拿任瑶期去联姻。就像是当年让李氏嫁到任家一般,正想要回娘家问问清楚,却被雷霆拦住了。
雷霆耐心地将事情分析给她听,让她冷静了下来。任瑶华想到以任瑶期的聪慧,如果她当真不乐意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弄出点动静来将婚事拒绝掉。就像任瑶期当年不愿意看到她嫁给韩云谦,丘韫和曾奎那样。
现在听任瑶华亲口承认,任瑶华便放了心。任瑶期不想看到她所托非人。她自然也希望任瑶期能嫁个如意郎君。
至于外面传言萧二公子身体不好,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心有顾虑,可是现在她嫁给了雷霆之后,对于婚姻又有了自己的感悟。有些夫妻相处一辈子也未必比的相处几年的。“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道理,她现在也懂了。以任瑶期的聪明,她既然能看得上萧二公子,那么萧二公子身上总有优点,且这优点至少能抵消萧二公子的劣势。
想通了这一点。任瑶华也就释然了。
对于任家还想将任时敏在认回去的事情,母女三人也聊到了,任瑶华难得的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听闻任时敏不想回任家,她也什么也没有说。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折腾和践踏。
李氏和任瑶期在雷霆和任瑶华的竭力挽留下。留在雷家用了午膳才回去。
离开的时候李氏和任瑶华眼中都有不舍,李氏又重复交代任瑶华要好好养胎,将家务事暂时都交给周嬷嬷她们,千万不要逞强。有什么需要立即派人回去告诉她,周嬷嬷会为孩子挑选好奶娘和伺候的丫鬟。总之凡事都为任瑶华想好了。
任瑶华一一应了,将李氏和任瑶期送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李氏就再也不让她送了。
从雷家回来之后,李氏的心情十分的好。作为父母,没有比看到儿女生活幸福更重要的了。
接下来,李氏便带着任瑶期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好在他们人少,又没有几房人在一起生活,事情就要少很多。
李氏也没有成日里赶着任瑶期去绣嫁妆,燕北王府的婚服是由王府按例准备的,任瑶期不需要自己绣嫁衣,她只需要为自己绣一面红盖头就可以了。
李氏还笑话任瑶期,好在她嫁的是王府,不然以任瑶期的绣工,为了不给娘家和婆家丢人,最后也只能偷偷的请绣娘来绣。
其实任瑶期的女红虽然不算好,但是也没有糟到见不得人的程度。只是比起李氏和任瑶华来说,要寻常得多了。在女红上,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图样和配色了。
也因为在绣嫁妆上,任瑶期要比别人省下不少的时间,所以李氏也没有像当初拘着任瑶华那样拘着她。反而因为想到嫁到王府之后遇到的事情不会少,便常常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周嬷嬷多教教她人情往来。李氏即便算不上多聪明,也知道嫁到普通人家和嫁到王府需要学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
过年前几日,任家又派了人来请任时敏回任家,结果依旧是被任时敏拒绝了。对于要不要往任家送年节礼的事情,李氏请示过任时敏,任时敏表示不用。比起决绝来,或许任家上下谁也比不上任时敏。他说脱离任家,就当真的脱离任家,毫无反旋的余地。
这一年依旧是平平顺顺的过完了,周嬷嬷直到过完了正月才回来,原本李氏还想让周嬷嬷待到任瑶华平安生产才回来的,不过被任瑶华拒绝了。任瑶华向娘家求助也是不得已,现在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满了三个月,雷家的事情也被周嬷嬷在这段时间里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周嬷嬷这个娘家的内院总管事若还是守在雷家,难免会惹人话柄。所以过完正月,周嬷嬷便回来了。好在任瑶华带过去的陪嫁也是个个能干,过完了一个年,经历了周嬷嬷的一番调|教,处理内院的事情也都开始得心应手。
年后,外面便开始传言云家二少爷又要定亲了,这一次定下的姑娘是孟家大小姐。孟家在燕北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孟家大小姐是长房嫡出,自幼养在孟家老太太跟前,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自然是配得上云二少爷的。
不过郭家大太太,也就是孟家大小姐的生母郭氏原本对这门亲事是有些疙瘩的。上一次郭玉娇和姜家小姐大打出手,郭玉娇在大冬天被推进了池子里,姜家两位小姐更是爆出了大臭温暖,这件事情让郭氏在自己娘家也落了不少的埋怨,偏偏这一切还是因为小姑娘之间为了云文放争风吃醋而引起的。连带着,孟家与云家的关系也远了不少。
不过据说这一回,孟家和云家的婚事还是王妃牵的线,云家也有意修复和孟家郭家的关系,所以这桩婚事最后还是说成了。
只是据说云二少爷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些伤,还需要在家休养几个月,所以这桩婚事一被爆出,当事人反而没有看到人影。而云家二少爷和孟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
云文放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便轮到了云家大小姐云秋晨。
云秋晨和韩家少爷韩云谦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两家之前也有结亲的意向,所以两家又热络了起来。
正当燕州众人都等着看云家双喜临门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京城那边不知怎么的也听说了燕北的千金宴,还引起了当朝太后的兴趣,所以今年的千金宴,太后娘娘打算派出十名闺秀来参加燕北的千金宴,与燕北的闺秀们比拼比拼才艺。
这个消息一出,燕北上下从豪门贵族到市井小民都惊讶不已,不知道太后这次是不是太闲得慌了。
燕北的千金宴,实质其实就是给燕北各个豪门贵族相看媳妇的,你朝廷派人来掺合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们的南边的闺女个个儿的貌美如花,多才多艺,燕北的世家大族们也不会娶进自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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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413章后面的话
作者君没有想到413后面的那段话会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反应,我觉得为了避免误会,还是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
十天前我收到e我的广播说我的读者在书评区对另外一个作者冷嘲热讽,那几天我正好不在家,所以两天之后才看到这条广播并给了回复,然后我让ak版主将那个帖子找出来我大致看了一下。
这个帖子的本意其实是鞭策作者君更新的,后来歪楼了,出现了几条对别的作者不好的言论,(因为作者君之前交代过版主不要随意删除那些来鞭策抽打鼓励作者君更新的帖子,所以副版主没有在意,副版主不能删帖,作者君不爱删帖,所以别的读者误会了,以为我们是故意不作为。)
我当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让ak把帖子锁了(不知道锁对了帖子没有,ak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别的帖子。)。
想必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性子比较散漫,处理了这之后就觉得事情过去了,也没当一回事。
书评区里因为我本人或者我书中的角色掐架的时候,我有时候看着其实挺欢乐的,因为我知道这些其实是书友们对我森森的爱,虐爱也是爱嘛。
然后24号我从外面回来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两地气温的差距太大,还是因为恰好在生理期着凉了的原因病了好几天,这几天亲们看我的更新就知道,我没有精力去看书评区。
30号我去刮了痧身体好些了,31号休了一天假来补3月份的更新,然后这一天码字码的昏天暗地的空档我翻看了一下短信,正好看到了副版主小二给我的一条信息。短信是30号发过来的,那天我可能因为在医院打针所以没有注意到短信声。
看到短信的内容,我就以为又有读者来嫡谋的书评区攻击别的作者和别的书(因为昨天时间太晚了,小二已经睡了,所以没有回我的q,我昨晚码字码到4点实在撑不住睡了三小时,然后今早上七点起来继续补更,所以没有空去翻书评区的帖子。)
怎么说呢,我当时的感觉挺羞愧的,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因为顽皮砸了别人家的玻璃一样,(当家长的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顽皮自己都觉得那是可爱,可是在别人眼里就是熊孩子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当家长的总要站出来教育教育自己的孩子,顺便给人赔礼道歉吧?
所以在昨晚更新更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我抽空写了413后面的话。
作为一个中国式家长,两家孩子吵架,先给自己孩子一巴掌,再向别人道歉什么的是传统,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教育的,所以也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然后没想到,我家孩子就委屈了,还有闹着要离家出走的……〒_〒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刚刚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家长,我其实是不合格的。
所以我刚去问了ak事情的经过。我的两个版主,小二还在上学,ak要照顾不满一岁的宝宝,所以当时在书评区吵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没有在现场,不过事后都了解了情况,并做了适当的处理,ak因为我生病了,所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刚刚ak告诉我说因为有人来书评区用不太好听的言辞指责我和两个版主,书评区里的娃儿们看不下去就起来反击了,然后就吵起来了……
然后我觉得挺惭愧的……
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我不在场,你们维护我还被我教训了一顿。
我郑重向大家道歉,大家长主义真心要不得,以后引以为鉴。
大家对我和嫡谋以及两位版主的维护让我很感动,真心谢谢大家!
其实我约束我的读者不要用言语伤害他人,并不是对大家不满,而是因为怕别人会骂我的读者是“脑残粉”什么的。(虽然我自己也开玩笑叫自己的读者是脑残粉,但是自己叫可以,别人这么叫就不怎么乐意了……)
这件事情发展到这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太散漫没有管理好书评区的缘故。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请大家联系两位版主,然后让版主找我来处理。(你们太护着我,我不知道状况啊……〒_〒)
最后,我还是坚持认为在我的书评区里指责别的书或者别的作者是一种不太好的行为,以后我的读者如果还是这么做的话,我这个当家长的依然会出来教训,并且为此向别的作者道歉。(其实很多时候,作者真的是躺枪的……)
同时,请不喜欢我和我这本书的读者,来书评区看看热闹可以,捣乱的话还请麻烦出门左转。对于恶意攻击的帖子,以后我会保留删帖或者干脆置顶让人围观的权利。
看书写书都是为了高兴,希望可以少一些争端,多一些快乐,这样才不违背我们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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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客自远方来
原本预料太后挑选来的那十位闺秀至少要到四月下旬才能抵达云阳城,不想在任瑶期接到云家千金宴的请帖不到两个月,几位闺秀已经抵达沧州。
沧州与燕北的瀛洲相邻,由水路北上来燕的船只一般都会选择在沧州上岸,可做补给,或者选择走陆路还是继续走水路北上。
闺秀们个个娇生惯养,再受不得水上颠簸之苦了,不愿意再坐船,所以从沧州到燕州的云阳城走的是陆路。
这时候才刚四月中旬,沧州到云阳城走得再慢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预计京都的闺秀们最迟四月十八就能抵达。
燕北自清明节过后就已经一日比一日暖起来了,就连向来怕冷的任瑶期也去了冬服穿起了春装,只是外头风还不小,所以出门的时候会加一件稍微厚实一些的披风。
四月十七这一日,任瑶期正在李氏房里,在李氏和周嬷嬷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一针一线地绣她的红盖头,却听到外头的檐廊下几个年纪稍小一些的二等和三等丫鬟在一处叽叽喳喳地小声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们的活力和兴奋。
大丫鬟鹊儿看了周嬷嬷一眼,悄悄挪步出去了。鹊儿的性子比喜儿要柔和许多,对下面那些年纪比她小的丫鬟都比较照顾,怕她们在外头闹得没个分寸惹恼周嬷嬷受罚,所以想要出去提醒那几个小丫鬟一声。
不多会儿,鹊儿却是与喜儿一起回来了。
“太太,小姐,听说京城来的小姐们已经到了城外了,不少人都涌到城门口去看热闹了呢,现在外头的人都在说这件事。”鹊儿一进门就说道。
喜儿也道:“奴婢刚刚特意让人去外头打听了一下,那些小姐们还真是今日就能进城,燕北王府特意安排了一座离王府不远的大别院来安置她们。”
周嬷嬷对与颜太后相关的有所人都厌恶得很,闻言便冷冷道:“叮嘱下头的人,都好好的在府里待着。谁要是私下里跑出去看热闹,小心我板子伺候!”
不想喜儿和鹊儿闻言却是对视了一眼,一副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周嬷嬷皱眉:“怎么?难不成已经有人跑出去了?”
鹊儿犹豫着道:“下面的婆子丫鬟们倒不曾,不过少爷好像是去了……”
周嬷嬷闻言一愣,不由得看向李氏。鹊儿口中的少爷指的是任时敏的庶子任益鸿,下头的丫鬟婆子们周嬷嬷可以教训,不过任益鸿就轮不到周嬷嬷来管了。
任瑶期闻言惊讶,不由得抬头道:“六弟去城门口看热闹了?”任益鸿向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性子也不轻佻。平日里遇到哪家小姐了还会远远的就避开。他竟然会跑去城门口看姑娘?
李氏也狐疑道:“益鸿也去了?他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吗?”
喜儿道:“少爷不是自己去的。是云阳书院里的同窗过来找他一起去的,孟少爷也在呢。不过听说他们不是冲着那些千金小姐们去的,这次与京都闺秀们同来的还有几位朝廷官员,其中一位姓裴的大人很得那些才子书生们敬仰。他们是一起去迎裴大人了。”
任瑶期手中原本还捏着绣花针,听到喜儿的话心下一跳手一抖,绣花针便刺到了手指头,吓得她连忙将手拿开,免得血迹沾染上没有绣完的盖头不吉利。
李氏正盯着她绣花,见状连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任瑶期让喜儿过来将绣篮子收拾一下拿走,看了看手指对李氏道:“没事,只是刺破了点皮,血都没有流。”
李氏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可能因为绣花针太细了,扎的有不深,还真的没有见血,不由得放了心,又忍不住轻声责备任瑶期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绣花针也拿不稳,之前让你来我房里绣,你还不乐意。”
任瑶期连忙态度端正地认了错,李氏现在没有在任家老宅的时候那般沉闷了,话多了起来,不过也喜欢跟女儿唠叨了,任瑶期也不知道这情况是好还是坏,反正她一听李氏念她就要头大。
等李氏终于不念了,任瑶期才问喜儿道:“京都来的是哪一位裴大人?”
喜儿对南边朝廷官员并不了解,闻言想了想才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之前听少爷的小厮说这位裴大人来头还挺大的,是皇帝的先生呢。”
任瑶期听了不由得有些愣怔,难道真的是先生来了?
上一世裴之砚确实是来过燕北,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任瑶期却是不知。不过肯定不是与这一回过来的原因不同,因为上一世太后根本就没有派人来参加千金宴。
裴之砚对任瑶期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上一世任瑶期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两人虽然并无夫妻之实,但是相伴多年,情分深厚。她并没有嫁人的打算,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陪着他过完剩下的年岁。只是某一日她小病了一场,昏昏沉沉的再度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上一世的种种恍然如梦。
李氏见任瑶期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累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等用午膳的时候再过来。
任瑶期心里确实是有事,闻言便退下了。
回到西厢之后,任瑶期想了想,还是派了苹果去找袁大勇打听一下外头的消息。
任瑶期九月出嫁,她把苹果和袁大勇的婚期定在了六月,等她出嫁的时候,袁大勇和苹果作为她的陪房跟她去燕北王府。对于这个安排,袁家人自然是一千个愿意的,不得不说袁嫂子的眼光还当真不错。
雪梨和祝若梅的亲事她也是应了,至于婚期她则是让祝家的人自己定。祝若梅现在已经被提为副尉,虽然官职并不大,但是也是正正经经的武将出身了,雪梨嫁给他身份自然也不同了。这时候雪梨才知道为何任瑶期会让她晚一年出嫁,心里不由得越加感激。最后,雪梨和祝若梅的婚期也定在了六月。
任瑶期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新提上来的平夏和千兰年纪还小不急婚配,桑椹也只有十五岁,还可以留两年。苹果若不是一早就被袁家看上了,任瑶期其实也舍不得让她早嫁。
这一日,云阳城里很热闹。云阳城的民众们,对千里迢迢赶来燕北参加千金宴的闺秀们十分好奇,虽然这些闺秀们进城的时候都待在马车里让他们无法目睹到芳容,不过他们还是围到了城门口去看热闹。
不过云阳城里的守卫不少,尤其是今日这种时候,被派出来执勤的守卫更是兢兢业业,所以看热闹的人群虽然算得上人山人海,却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不过据说那些闺秀们有几位被燕北人热情好客的样子吓到了,加上一路的车马劳顿水土不服,生了病。
外头热闹,云阳城里的任家却是如同平常一样,因为周嬷嬷一早就有吩咐,没有人敢偷溜出去瞧热闹,都安分地很。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袁大勇那边还没有递消息过来,任益鸿倒是先回来了。
任益鸿来内院见任时敏的时候,任瑶期也去了正房。
任瑶期过去的时候,任益鸿正与任时敏说着今日的事情。
“……人太多了,儿子差点与几位同窗走散了,可惜还是没有见到那位裴先生。”任益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沮丧。
任瑶期插话道:“哪一位裴先生?”
任益鸿抬头看道任瑶期,唤了一声二姐,然后回道:“是裴之砚裴大人,前阵子听说因故被贬了官,这次他自己请缨陪同那几位小姐来燕北。书院里不少人都看过他写的那本《翰墨注》,敬仰得很,所以听说他来云阳城了,便想去见一见。”
裴之砚的《翰墨注》任瑶期自然是知道的。翰墨是裴先生的字,裴先生考状元之前就已经是读书万卷,当年他喜欢每看一本书就下一些体会和注解,经年累月的积累起来便成了十几本册子,这些册子原本只是他的几个友人借过去看看,后来等他成为帝师之后,这些册子不知怎么的就流传了出去,成了读书人口中的《翰墨注》,连燕北的书生们都找来拜读过。
原来真是裴先生来了。
即便任瑶期之前就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任益鸿这么说,心情还是有些起伏。
任时敏也是知道裴之砚的,他说道:“听闻裴先生与徐山长关系极好,等他来了肯定会去云阳书院,你也不是没有见他的机会,何必心急如此。”
“怎么先生今日没有到吗?”任瑶期听任时敏这么说,不由得问道。
任益鸿摇头:“听说路上有一位官员病了,离船上岸之后裴先生就提出与这些闺秀们分开走,他则留下来照应那位病了的大人,所以大概要晚几日才能到云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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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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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些的时候,苹果也从外院带了袁大勇打听到的消息进来。
京城来的十位闺秀都已经被安排在了燕北王府旁边的一座别馆里,燕北王府还派了不少侍卫给予保护,有两名闺秀在船上的时候就生病了,不过她们不愿意耽误行程,所以强忍着坚持赶路,也没有对人说自己生病的事情,是进云阳城之后才被人发现的,倒是比那位病在了路上的文官要坚强得多。
燕北王府已经派了大夫去给这两位闺秀看病,据说只是第一次乘船,不习惯所引起了,加上一些水土不服,休养个几日就能痊愈了。
这次与这十名闺秀一起来的还有三位朝廷官员,其中一位就是裴之砚。这几位官员到也并非是特意送这些闺秀们来参加千金宴的,朝廷前一阵子收到了辽人的国书,意欲与大周讲和,重开两国边贸,朝廷是派人过来探听虚实的,而裴之砚会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那一套《燕山河图志》。
裴之砚今日没有到云阳城,确实是为了那名病倒在半路上的同僚,听说他们现在来停留在沧州。
任瑶期听着听着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些都是袁大勇打听到的?”
她原本只是想要探听一下裴先生的事情而已,不想袁大勇打听回来的消息竟然会这么详细。与那些闺秀们相关的事情也就罢了,竟然连那几位朝廷官员此次的来意都打听到了。大辽与燕北和朝廷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普通人想要知道辽人求和,重开边贸的事情有些难度。
苹果点头:“嗯。”
“那他有没有提是在哪里打听到的?”任瑶期若有所思地道。
苹果继续点头:“祝大人带他去找了燕北王府的人。”
任瑶期:“……”
见任瑶期不说话,苹果眨了眨眼:“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任瑶期摇了摇头:“告诉他以后不要轻易去燕北王府打听消息。”她还没有嫁到燕北王府,就利用起王府的人脉来,若是让人知道了非成为把柄不可。祝若梅与她之间渊源较深,可以除外。别的人就不能随便用了。
苹果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祝大人说是萧二公子交代过,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去燕北王府,袁大勇找的那人是萧二公子的人,不会乱嚼舌根。”
任瑶期闻言微怔,心中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过她还是道:“那也不好,现在云阳城里盯着我们的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燕北王府毕竟还有王爷和王妃当家,就算萧靖西不在意她利用他手里的人。她也要顾忌到燕北王和王妃会不会在意。真要有要紧的事情。她会直接去找萧靖琳。
苹果又点头:“知道了小姐。我会告诉他的。”
等到苹果要退下的时候,任瑶期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生病的那两位闺秀姓什么可知道?”
“一位姓颜,一位姓赵。”
任瑶期便让苹果退下了。
从这一日之后。任瑶期还是时刻让人注意裴之砚的行踪,不过接下来几日都没有裴之砚的消息,人好像还是留在沧州。
而那十位从京都而来的闺秀也好好的在燕北王府的别馆中休息了几日,她们远道而来,绝大部分人在燕北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用出门会友,外头的人想要见她们还必须通过燕北王府,所以这些闺秀刚来燕北的时候外头热闹了几日,到了后来反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了。燕北王府也怕这些京都来的闺秀们出什么岔子。所以乐得见她们安安静静的。
任瑶期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姑娘们并没有太多的好奇,无风无浪再好不过了。
转眼到了五月,五月初五是端阳节,今年的端阳节云阳城里依旧会有赛龙舟比赛,与往年不同的是。任时敏今年也收到了苏家的正式邀请帖,以往他们来燕北看龙舟赛都是以白鹤镇任家人的身份,今年却是有了不同。
任瑶期听说这些京城来的闺秀们会在端阳节龙舟赛的那一日出现,今年有一艇龙舟还是代表南边朝廷的,想必到时候又有一番热闹了。
五月初二,燕北王府派了马车过来,说是王妃特意派人来接她去王府。
任瑶期有些奇怪,以往她去燕北王府都是萧靖琳来接的,今日王妃接她过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想是这么想,任瑶期也不敢多做耽搁,让丫鬟伺候着梳妆,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二门去坐燕北王府的马车。
看到来接她的八个丫鬟和八个嬷嬷以及一队十来人的侍卫队伍,任瑶期就相信了今日让她进府的不是萧靖琳而是王妃了。萧靖琳来接她的时候向来不讲排场,也不让太多人跟着,她不是自己来就是让自己的丫鬟红缨来。而今日来接任瑶期的那些丫鬟嬷嬷,任瑶期认得一两个眼熟的,正是在王妃跟前伺候的。
燕北王府的丫鬟嬷嬷看到任瑶期的时候态度都极其恭敬,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万分小心地将她扶上了马车。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燕北王府,马车进了王府之后甚至没有停在外客们下马车的地方,而是往里多行了一段路。然后这十来个丫鬟婆子就领着任瑶期去了王妃所住的九阳殿。
任瑶期进九阳殿的时候王妃正坐在主位上,挨着王妃坐的是萧靖琳。不过任瑶期也注意到了,除了王妃和萧靖琳以外,在场的还有两个姑娘,她们一左一右的坐在下面的客座上正与王妃说着话。
听到有人进殿的声音,几人都同时看了过来。
王妃一看到她就嗔怒道:“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也不知道主动过来陪我说说话。”
萧靖琳看着任瑶期,脸上露出来一个笑,竟然还为她在王妃面前开脱:“瑶期最近也忙得很,上次听先生说好几首残谱都是她参与补全的。我也许久没见到她了。”
任瑶期眨了眨眼,然后上前去给王妃行礼,起身的时候笑道:“我知错了,王妃可别恼我了。”
她们说着话,任瑶期注意到另外两个陌生的姑娘的视线都定在了她脸上。
其中一位姑娘一边打量着她,一边笑着道:“这位就是任小姐吧?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说话的这位姑娘十四五岁年纪,长了一双柳叶弯眉,细长的凤眼笑起来的时候流光溢彩极有神韵,鼻子小巧,樱桃嘴。是一位长得很符合大多数人审美的美人。
另外一位姑娘。年纪与前一位相仿。长相虽然稍微逊色一些,却也是十分标志的,尤其是微微蹙眉的时候,眉间那一抹轻愁让她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是个标准的京都美女。
王妃笑道:“左边的这位是颜小姐,右边的这位是赵小姐,都是从京都来的。”颜小姐正是之前出声的那个,赵小姐则是颜色稍逊的那一位。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上前去与她们见礼。
颜小姐的目光一直就没有从任瑶期的脸上移开,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我在京都的时候就听说过你。”
赵小姐柔声道:“凝霜你不如先让任小姐坐下再说,任小姐你过来与我坐吧。”
这时候王妃开口了:“瑶期过来与我坐,靖琳你去与赵小姐坐。”
萧靖琳闻言,二话不说就起身让出了王妃身边的位子。
颜小姐见了脸上的神色微变。不过很快又微笑了起来,端起手边的茶水品了一口。赵小姐倒是没有说什么。
任瑶期也没有推辞,面色如常地坐到了王妃身边的位置,让外人看起来自然得就像是平日里也是如此的样子。
王妃等任瑶期坐下了便交代她道:“颜小姐和赵小姐是我们燕北的客人,她们又与你年纪相当。想必能聊到一处去,以后你与靖琳两个替我好好招待她们。”
任瑶期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王妃又在殿中坐了一会儿,与她们说了会儿话,直到辛嬷嬷过来似乎是有事情需要王妃处理,王妃才对任瑶期道:“你和靖琳陪颜小姐和赵小姐去玩吧,她们两人才病愈不久,让下头的人伺候仔细些。”
任瑶期又应了,然后几人辞别了王妃,一同出了九阳殿。
颜凝霜与赵小姐一起,任瑶期和萧靖琳一起,四人并排走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萧靖琳在外人面前向来不主动开口,赵小姐似乎是不爱说话的性子,颜凝霜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开口,还是任瑶期开口问道:“是去园子里还是去靖琳的昭和殿坐坐?”
赵映秋微微一笑:“都可以。”
颜凝霜看了赵小姐一眼,也是一笑:“不如四处走走吧,我们还是第一次来燕北王府。映秋你回去之后还可以与英娥姐姐说说,她虽然是燕北王府的世子妃,可还从来没有来过燕北呢。”
任瑶期不由得看了赵小姐一眼,听颜凝霜的话,似乎这位赵映秋与世子妃有什么关系。
赵映秋对上任瑶期的视线,微笑着解释道:“世子妃赵英娥是我堂姐,我父亲和英娥姐姐的父亲是嫡亲兄弟。”
任瑶期顿时了然。
世子妃赵英娥是长安公主与北昌侯赵承之女,赵承是老北昌侯的嫡长子,在老北昌侯死后世袭了爵位,老北昌侯的嫡次子则是荫官,赵映秋的父亲应该就是老北昌侯的嫡次子。
难怪来燕北的闺秀一共有十位,今日王妃却独独召见了她们两人。颜凝霜还好说,毕竟的太后娘家的姑娘,没想到这位赵小姐也算是燕北王府的姻亲。
萧靖琳今日依旧是一副寡言少语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任瑶期只有主动与她们寒暄:“世子妃身体如何?”
回答她的是颜凝霜:“我来之前进了一次宫,英娥姐姐……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不过比起以前,气色总是要差些。”
赵映秋苦笑道:“她与世子夫妻情深,世子却……若不是姐姐有了身孕,她只怕是撑不下去的。”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伤感,赵映秋眉目含愁一脸忧郁的模样。
任瑶期正打算带着颜凝霜和赵映秋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花草。不想迎面却是走来了几个人。
“郡主,几位小姐,老王妃有请。”来人走到他们面前,开口道。
任瑶期看了萧靖琳一眼。
萧靖琳道:“老王妃之前不是说身体不适吗?”
来人道:“吃了药之后,老王妃已经好些了,听说府里来了两位京城来的小姐,老王妃让奴婢来请两位小姐去寿安殿坐坐。”
萧靖琳顿了顿,也只能道:“我带她们去寿安殿见老王妃,瑶期你回去与我母亲说一声。”萧靖琳怕任瑶期在老王妃面前受气,便想着将她打发去王妃那里。
来人却是道:“奴婢派人去禀报王妃。郡主。任小姐。两位小姐一跟奴婢起来吧。”
任瑶期给了萧靖琳一个眼神,示意没有事,萧靖琳也只能作罢。
就这样,几人一同去了老王妃的寿安殿。
老王妃自从宁夏那边出了事情之后就一直不怎么痛快。尤其是在外孙女吴依玉出嫁之后,萧微好几次想要见女儿一面都没有见到,偏偏曾家父子现在在宁夏的势力与吴家已经是势均力敌,说不准吴家还要稍弱一些,萧微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萧微曾经想要求老王妃让燕北王府出面调解,可是萧微与曾家联姻本就没有知会过燕北王府,燕北王府不过是象征性地劝了劝,最后就由着他们去闹腾了。
后来萧微也想明白了,燕北王府怕是巴不得她和曾家不合。好坐收渔人之利,想通了之后她反而不敢闹得太过分了。
老王妃见女儿和外孙女吃亏心里哪里能痛快?可是她又能如何?燕北王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燕北王府也没有人愿意听她的,她娘家远在京城,偏偏现在献王府崛起。燕北王府隐有与献王结盟对抗朝廷之意,老王妃就更没有依仗了。
因此,老王妃气得病了一场,倒是把那身脾气给磨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在萧靖西和任瑶期定亲的时候,她也没有力气出来捣个小乱给人添堵了。
她们进殿的时候,老王妃坐在上首依旧是气势十足的样子,不过任瑶期却觉得老王妃这一身气势就像是用华丽的发冠和衣饰撑出来的,比她之前少了几分理所应当的底气了。
几人上前去给她见礼。
老王妃抬手让她们起身,她的视线在任瑶期身上掠过,然后停在了颜凝霜和赵映秋身上,然后脸上露出来一个笑容:“我来猜猜,左边这位是颜家的丫头,右边这位是赵家的丫头。”
颜凝霜抬起袖子掩着嘴一笑:“老王妃是怎么猜出来的?”
赵映秋也笑道:“老王妃眼力真好。”
“我年轻的时候见过太后,颜家的丫头与太后当年有五六分相像。剩下的那一个就是赵家的丫头了。”太后对她们说话还挺和气的,倒是对萧靖琳和任瑶期不怎么搭理,虽然也没有刻意给她们脸色看,但是两厢一对比就能察觉出来了。
之后,颜太后就一直与颜凝霜和赵映秋说话,都是问她们京城的事情。老王妃嫁来燕北几十年,对自己的故乡还是想念的,因此三人聊起来也很有话题。
任瑶期和萧靖琳就坐在一旁喝茶,她们也插不上嘴。
不过任瑶期觉得,冷遇也比刁难好,今日老王妃至少没有当着颜凝霜和赵映秋的面整治她,她其实应该知足的。
好不容易坐在一边听老王妃聊完了话,王妃那里终于派了人过来,请她们去用饭。
老王妃却是道:“我与这两个丫头聊得投缘,你回去告诉王妃,我留她们在寿安殿用膳。”
王妃派来的侍女不由得看了萧靖琳一眼。
老王妃注意到了,当即冷笑道:“怎么?我留个客都不能了?”
萧靖琳挥手让那丫鬟下去了,然后对老王妃道:“自然是您说了算。”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任瑶期,心气有不顺了起来,有些不快道:“颜丫头和赵丫头留下,你们去王妃那里用膳吧。”
萧靖琳顺势站了起来,拉着任瑶期行了一礼:“是。祖母。”姿态十分的顺从。
“用完膳,我让人过来接你们。”萧靖琳又对颜凝霜和赵映秋点了点头。
颜凝霜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老王妃,微微笑了笑。
任瑶期也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与萧靖琳一起出了寿安殿。
两人回了九阳殿,王妃见她们两人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用了膳。
等用完了膳之后,王妃果然派了人过去接颜赵二人回来了。
之后颜赵两人要告辞回别馆,任瑶期原本也想一同离开的,却被王妃叫住了。颜赵两人离开之后。王妃让辛嬷嬷将乐山和乐水带了上来。
“这两个丫鬟我让辛嬷嬷亲自带的。今儿就先跟你一起回去吧。这阵子云阳城里人多。事儿也多,过几日又是端阳节了,你身边多几个人也方便些。”
乐山和乐水这会儿穿了一身王府丫鬟的衣裳,看上去精神得很。
任瑶期没想到萧靖西将人放到王妃跟前来调|教了。顿时脸就有些红了。
王妃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手:“规矩是对外人讲的,一家人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任瑶期闻言,对王妃很是感激。
于是,回去的时候,任瑶期身边便多了乐山和乐水两个丫鬟。
萧靖琳依旧是送了任瑶期上了马车才回去,马车从燕北王府缓缓驶出来,行到外殿的时候,任瑶期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不由得愣了愣。
她将车帘子掀开了一些,往稍远一些的地方看了一眼。
之前已经离开的颜凝霜不知道为何还没有走,正站在王府外殿中的一座小亭子便说话,而站在她对面的则是萧靖西。萧靖西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脱下来。
任瑶期的手顿了顿。在萧靖西转过头来之前她将帘子放下了。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苹果沉默了片刻,然后挪过来给任瑶期倒了一杯茶,有些笨拙地开口:“小姐,喝杯茶水暖暖身子。”
任瑶期接过,低头饮了一口,抬头将几个丫鬟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都看着我干什么?”
乐山和乐水对视了一眼,乐山道:“小姐,您别生气,说不定不是您看见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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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解释
任瑶期看到几位丫鬟一脸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生气。”
她还不至于因为萧靖西与别的女子说了几句话就生气,只不过颜凝霜的行为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而已。
颜凝霜是同赵映秋乘同一辆车来的燕北王府,之前王妃已经派人送她们上了车,结果现在赵映秋和马车都离开了,颜凝霜却还没走,到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苹果她们见任瑶期脸色还算温和,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眼见着婚期就不远了,谁也不希望多出什么事来。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燕北王府,任瑶期也没有在往马车外面看。
不过任瑶期不往外头看,几个丫鬟却是不放心。坐在车窗边的乐山就时不时地偷偷揭开车帘子往外看看一眼,想要看看萧家二公子会不会甩开颜凝霜那个女人追上来。
任瑶期注意到了乐山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马车从燕北王府出来之后就往宝瓶胡同的方向行去了,宝瓶胡同这一带住着的除了书院里的先生就是一些文人墨客。这里白天比较清幽,不像别的民宅巷子那样杂乱喧嚣,胡同外头的那几条大街道基本上都是一些笔墨书画铺子,古董印章铺子之类的,所以也远不及正阳大街那一块儿热闹繁华。
她们的马车拐进宝瓶胡同前那一条大街的时候乐山还是不肯死心地想往后看,任瑶期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抬眼却是看到了对街有一人正从一家印章铺子里走出来,惊鸿一瞥之下任瑶期手中的茶碗和碗盖突然磕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因为马车里十分安静,让乐山吓得连忙将车帘子放下了。她以为任瑶期生气了,连忙认错低下头来认错:“奴婢知错。”
任瑶期似是没有听到乐山的话。她缓缓眨了眨眼,然后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外头赶车的婆子听见了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减速,几个丫鬟都不明所以地看到任瑶期挪到了车窗边。将车帘子拉开了,这个时候马车已经离着刚刚那一家印章铺子有些远了。
任瑶期透过车窗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迈着闲适的步子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名男子身材修长,因背朝着他们看不见相貌也看不出年纪,虽然是一身书生的打扮,看上去却有些懒洋洋的,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入眼也不过心。他此时正微微偏着头与自己的小厮说话,即便是看不见正面,任瑶期也能猜到他这会儿定是微微敛着眸子。嘴角边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副似是永远也睡不醒的模样,你不知道他的视线里到底是你还只是一片虚无。
任瑶期有些愣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直到那人的身影拐进了另外一条街,消失不见。
“小姐?您怎么了?”乐山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壮着胆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条街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且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任瑶期渐渐回过神来,然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将帘子放下,抿了抿唇轻声道:“没事,认错了人。”
“那我们现在回去?”乐山问道。
任瑶期沉默着没有说话。
乐水察言观色:“说不准小姐刚刚没有认错人。要不掉头回去看看?”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看着几位丫鬟笑了笑:“回去吧,是我认错了。”
即便是认对了又能如何?
她记得那人是师是友,那人却只会让她是陌生人而已。就算是站到了一起,也无言以对。
几个丫鬟便没有再说什么,苹果吩咐赶车的婆子继续往前走。
马车正要动起来的时候,车壁却是被敲响了。
刚刚将心情平复下来的任瑶期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向车窗方向,她的右手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竟然有些紧张。
乐山看了看任瑶期,出声问了一句:“谁?”
外头的人似乎是顿了顿,然后一个低柔暗哑的好听声音在外头响起:“我。”
任瑶期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手也松开了,手心竟然有些汗湿。她怎么忘了,喜欢敲她马车车壁的,从来就只有某人而已。
任瑶期将车帘子掀开了些,看着站在车窗外的萧靖西,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萧靖西是一个人骑马来的,站在马车旁边,手里还握着缰绳。他还穿着之前与颜凝霜站在一起时的那身衣裳,幽深的眸子看着任瑶期一时没有说话。
任瑶期见他不言,正要将帘子放下,萧靖西低声道:“我有话要与你说,我去前面的东升茶楼等你。”说着也不等任瑶期回绝,转身上了自己的马先行离开了。
任瑶期撑着下巴眨了眨眼,想了想,许久都没有动。
她不说话,丫鬟们也没有人敢动,马车也依旧停在路边。
“从前面的巷子岔出去,去东升茶楼后门。”过了会儿,任瑶期才低声吩咐道。
赶车的婆子得了命令,又将马车赶了起来。
乐山性子活泼,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您刚刚在想什么啊?”惹来乐水一个警告的瞪视。
任瑶期看了乐山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她刚刚想的是,虽然萧二公子不爱骑马,不过看他上马的动作还挺好看,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也不知道偷偷练了多久才没有从马上摔下来。当然,这种事情任瑶期是不会对自己的丫鬟说的。
萧靖西可能是在来找她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任瑶期的马车驶入东升茶楼后门的时候,同贺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她一会儿了。
同贺领着任瑶期上了二楼的包厢,萧靖西已经等在里面了。
丫鬟随从都守在外间,任瑶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靖西半真半假地道:“萧公子,这似乎于理不合?”虽然她以前也私下里与萧靖西见过面,不过那都是有事情需要与他商量,那会儿的任瑶期一门心思的想要摆脱困境保护自己的家人,那里有闲功夫去注意名声名节。
“你我已有婚约,与普通人不同。”萧靖西想到了之前任瑶期看到他和颜凝霜站在一起说话,他不知道任瑶期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由得有些尴尬,却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很有底气地道。
燕北这边的民风比南边的要开放,对于有婚约在身的男女更是宽容了不少,只要不做逾矩之事,又有丫鬟婆子跟着,并不忌讳他们见面。尤其是到了上巳节,花朝节,元宵节这样的日子还会允许他们同游。
任瑶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出言反驳他。
“我刚刚是想回去见你的……”萧靖西看着任瑶期,突然低声嘟囔了一句,倒是显出了几分委屈懊恼的样子。
任瑶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之前梗塞在心里的那点被她尽力忽略的不痛快倒是消散了不少。
萧靖西往前走了一步,站得离任瑶期又近了些。
任瑶期正要后退,萧靖西却是先一步伸手将她抱住了。
任瑶期脸色一红,挣扎了一下又怕外间的人听到动静,只能小声道:“放开我!”
“不放……”萧靖西带着笑意低哑声音在任瑶期耳边轻轻响起,让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顿时有些手脚发软。
“我只是急着想要见你,一时没有躲开她而已,你别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生我的气,好不好?”萧靖西在任瑶期耳边小声道。
萧靖西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将任瑶期包围了,她的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崩出来,连脑子里都是“砰砰”的回响,任瑶期不由得又羞又恼。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正要使出全身力气将他给推开好让自己呼吸能顺畅的时候,却看到抱着她的萧靖西耳朵根呈了十分可疑的粉红色,她顿了顿,然后便发现萧靖西的心跳声也很急,甚至比起她来也不遑多让,尽管他脸上还是那么一副镇静的模样。
任瑶期又有些想笑,她叹了一声气,然后冷着脸道:“萧靖西,你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萧靖西,萧靖西愣了愣,然后便听话地放开了她,视线却不肯稍离。
任瑶期这一回没有避开萧靖西的视线,反而是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认定萧二公子淡定的表象下确实是紧张了,她才认真道:“我不生你的气。”
萧靖西看着她没有说话。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颜凝霜就算是使出再激烈的手段,她也不可能如愿。”
颜凝霜不知道,任瑶期却是清楚得很,萧靖西若是真不想娶颜凝霜,颜凝霜还对他使心机的话,萧靖西并不介意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
萧靖西刚刚那些或委屈或无赖或霸道的模样,并不是真正的他。
尽管他在她面前还会紧张,会还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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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缱绻
任瑶期这么说的本意其实是想要安抚萧靖西,却不想萧靖西在听了这句之后脸上并无喜意。
瑶期正纳闷着这位少爷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萧靖西却是看着她眼神微黯地道:“你不生我的气我原本该高兴的,可是现在我却宁愿你是生气了的。”
萧靖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低,几乎算得上是喃喃自语,若不是任瑶期站的离他很近,可能就听不清楚了。
任瑶期看着这样的萧靖西,突然意识到他与她的不一样,萧靖西虽然从来都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他的能力总是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可是她认识萧靖西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现在的他也只是二十岁。
萧靖西在面对大事的时候可以运筹帷幄,甚至算无遗策,可是在感情问题上他未必就能比普通的弱冠之年的男子成熟。
这么想着,任瑶期看着眼前神色黯然的萧靖西,心里不由得有些歉疚。
“我虽然并不生你的气,但是……如果我说我讨厌颜凝霜,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大体?”任瑶期些尴尬地道,这种话任瑶期从来都没有说过,现在这会儿当着萧靖西的面说,难免的就有些拈酸吃醋的意味,所以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脸上红的能滴血,不过这感觉其实挺新奇的,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都没有体会这种带着小女儿情态的别扭心情。
不过很显然,她的话取悦了萧靖西,刚刚他还一脸暗淡,这会儿唇角却是弯出了愉悦的弧度。
“此话当真?”萧靖西低下了头,看着任瑶期低声问道。
他们两人本就站得近,萧靖西这么一低头,两人呼吸可闻,任瑶期下意识想要后退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轻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没有动,尽管萧靖西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她有些小腿发颤。
任瑶期抬头看了看萧靖西如暗夜星辰一般的明亮眼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萧靖西脸上的笑意渐深,眼中的神彩似乎凝成了漩涡,能让人溺毙在他温柔而专注的眸光中。
他握住了任瑶期的手,任瑶期轻轻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萧靖西见她没有挣开,便又小心翼翼地又一次将她抱住了。
任瑶期还是不习惯与男子这般亲近,可是这个人是萧靖西。任瑶期便忍不住心软。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竟然见不得他露出一点点委屈难过的神情,无论萧靖西是真的委屈难过还是装出来的,她都不喜欢看到。
任瑶期在萧靖西怀里,有些愣怔。
她甚至有些神游天外的想,或许她有些明白萧靖琳对她说的“美人泪,英雄冢”的意思了。她不是英雄,过不了美人关。
“我喜欢你的不识大体,喜欢极了。”萧靖西在任瑶期耳边轻声道。低柔暗哑的嗓音好听得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全身酥麻。
萧靖西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任瑶期一会儿,并没有别的动作,任瑶期也乖顺地没有动。气氛却是美好得令人眷恋不舍。
最后还是任瑶期动了动,红着脸从萧靖西怀里站直了身子,这一次萧靖西放开了她。
“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轻声问道。
萧靖西这会儿心情不错。拉着任瑶期到屋子中间坐下了,顺手给她斟了一杯茶:“听说你已经允了祝若梅的亲事?”
“祝若梅是你的人,他的亲事哪里需要我来允?他求娶我的丫鬟。我同意了罢了。”任瑶期低着头道。
萧靖西闻言轻笑,看着任瑶期道:“谁说他的亲事不需要你来允?他可是我的人。”
萧靖西话里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任瑶期哪里有不懂的?可是这话不好应也不好驳。
萧靖西到也不想为难任瑶期,虽然他爱极了她脸红羞涩的模样,“我是想与你商量一下,他的婚期能否提前。”
任瑶期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有些惊讶:“婚期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祝若梅的婚期是祝家自己定下来的,这会儿突然要改期,还要萧靖西来与她说,任瑶期当然惊讶。
萧靖西沉吟道:“越快越好吧,端阳节过后如何?”
任瑶期闻言越加惊讶了,今日是初二,初五就是端阳节了,那就是要将祝若梅的亲事定在几日之后。
“为何要这么赶?可是出了什么事?”若非是祝若梅年纪已经不小了,任瑶期原本觉得六月底成亲都太早了,怕他们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不过来。
“我想让祝若梅出一趟远门,他的婚期若是不提前的话,怕就要延后了。我问过他的意思,他说想要早些成亲。”萧靖西说道。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萧靖西让祝若梅出远门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去办,任瑶期原本想要问问清楚的,毕竟雪梨是她的人,她不过问说不过去。可是任瑶期又怕这些事情是自己不该问的,问出来的话会让萧靖西为难。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的神色,自然是明了她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太后这次挑选十位闺秀来燕北同行的还有三位朝廷官员吧?他们明面上是为了千金宴和《燕山河图志》这部书来的,实质上却不然。”
任瑶期闻言立即想到了上一次让袁大勇去打听到的事情,那几位官员中或许只有裴之砚的真正为了《燕山河图志》来的,其余两位官员为的是与辽人重开边贸的事情。
任瑶期点了点头:“上次我让人打听过了。”现在向来,袁大勇能知道这些,肯定少不了萧靖西的授意。
萧靖西倒是没有那种内宅女子不得过问外院之事的观念。萧靖琳也是女子,这并不妨碍萧靖西在某些方面欣赏她。而任瑶期即将要成为他的妻子,她也是他欣赏的女子,所以萧靖西并不介意任瑶期知道这些事情。
“新任辽王继位之时只有十五岁,难免会年轻气盛,自他继位后这几年年年带兵南侵,却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嘉靖关,在辽国威信大减。老辽王最后一任妻子顺贞王后是北大王院知事的侄女,顺贞王后联合北院想要扶植自己的幼子取而代之。新辽王为了拉拢南院,娶了南院大王之女。别看这位南院大王平日里不声不响,耍起心眼儿来辽国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这次辽王派人悄悄进京向大周朝廷求和就是南院大王的意思。”萧靖西对任瑶期分析了一番辽国的形势。
任瑶期垂着眸子想了想:“辽国这次是打了败仗,主动求和……他们是打算让地还是打算赔银子?”
不想萧靖西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赔银子吧,不过不是辽国赔给大周,而是大周赔给辽国。”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还有这等好事?”
“朝廷这些年偏安南域休养生息,并不缺银子。”萧靖西淡声道。
任瑶期仔细琢磨琢磨便明了了,朝廷不缺银子,缺的是对燕北的控制权。
辽人在燕北军手里吃了败仗,却绕过燕北王府想朝廷求和。求和是假,包藏祸心是真。
辽国现在南院与北院各自为政,想要分出个胜负怕不是短时间的事情。而新辽王威信大减,近期内想要再次带兵南下攻城也是不能,所以辽王想要乘着这个时机让自己喘口气,并清理门户,所以提出了重开两国边贸之事。
燕北王府再厉害,也只是个藩王,大周还是姓李的。
辽人知道比起隔着燕云十六州的辽国,燕北王府才是哽在大周朝廷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久了还会溃烂化脓。所以辽人即使吃了败仗还敢提出让大周朝给他们进献岁币,并且允许重开边市贸易。
因为辽人若是与燕北停战,燕北王府的存在便会变得尴尬起来。没有了战争,燕北若是还想要养活这么多的军队,百姓们就会心有怨言,久而久之燕北王府不想裁军也不行了。如此一来大周朝想要收拾燕北王府就简单多了,也名正言顺多了。
这么想着,任瑶期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叹道:“难怪你说南院大王此人心机深沉,这一箭双雕之计使得倒是漂亮。”
等燕北王府被逼得势弱之时,辽国早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内政,因重开边贸国力也渐渐恢复了,到时候再发兵南下,大周朝哪里还有可抗之力?
萧靖西闻言莞尔,每次与任瑶期说话都是他最轻松的时候。他不必防着她,也不用怕她听不懂。每次往往只要他开个头,她就能明了个**不离十。聪明如她的女子,他还没有见过几个。
“这么说燕北王府想要阻止朝廷与大辽的这次和谈?”任瑶期问道。
萧靖西闻言倒是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想,微笑着看着任瑶期:“若真是如此,你不怕我们成为整个大周的罪人?毕竟对普通百姓而言,能不打仗总是好的。”萧靖西对于将任瑶期划入“我们”的范畴很是心安理得。(未完待续。。)
第419章
“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起过燕北王府的历史?”任瑶期闻言反问道。
那是几年前,他们某一次见面的时候,萧靖西与她提起过朝廷和燕北王府之间的那一笔烂账。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眼中含笑。
“对朝廷而言燕北王府是不是罪人我不清楚,不过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燕北王府存在的意义早在几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争中就已经证明了。燕北王府不是要不要退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退的问题。”
朝廷和江南的百姓没有经历过,或许永远也无法想象将自己的家门打开任由辽人的铁骑践踏是怎样的人间炼狱,但是燕北的民众却记得清楚,甚至几十年过去也没有忘怀。
正是因为这一段惨痛的记忆,燕北的民众才会只知道有燕北王府,而不知道有朝廷,萧家在燕北的声望是远在江南安逸之地的李家远不能及的。
燕北的百姓都清楚,若是再一次发生几十年前那样的辽人进关之祸,他们依然还是会被朝廷所舍弃,能保护会保护他们性命和身家的只有燕北王府。
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不在意当家做主的人是谁,他们只在意谁能让他们平安饱暖。
“那你是怕还是不怕?”萧靖西闻言,依旧是看着任瑶期,用他那特有的温柔低哑的声音缓缓问道。
任瑶期忍不住有些无奈地看了萧靖西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日的萧二公子格外地“不可理喻”!
任瑶期终究还是缺少经验。若是她姐姐任瑶华在场的话,可能就能看明白,萧二公子今日的令人发指的行为与雷盼儿撒娇的时候像足了七八分。
只不过萧二公子由于性格使然,表现得十分含蓄。
任瑶期虽然不明白,但她总算还是一位聪慧的女子,所以她轻声回道:“你不怕,我自然不怕。”这句话带着些任瑶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安抚的味道。
不过只这么一句,就让萧二公子龙心大悦。
因为心情愉悦了。接下来两人说话的时候,萧二公子就变得正常多了。
任瑶期同意了祝若梅要提前婚期的请求。只要雪梨愿意了,她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任瑶期也不便在外逗留太久,便起身告辞。
到这时候任瑶期没有意识到,为何今日明明应该是她生气萧靖西和颜凝霜私下会面之事,到了最后却反而成了她安抚萧靖西。
两人一同起身。视线相触之时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
“窈窈……”萧靖西突然低声唤道。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脸色微红。
这还是萧靖西第一次喊她小字,萧靖西的声音温柔缱绻,听在任瑶期的耳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意味。
“嗯。”她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萧靖西弯了弯嘴角,上前一步牵住了任瑶期的手,送她出门。
这一次直到任瑶期离开茶楼。萧靖西都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任瑶期直到上了马车都能感觉到萧靖西留在自己手心里那温暖的触感。
任瑶期离开茶楼之后萧靖西并没有急着离开,任瑶期离开之后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萧华来了。
独自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靖西在萧华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墨衣黑发,俊秀无双,举手投足之间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风采神韵。
只是属下之人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容易忽略他的容貌,只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而萧靖西的这一面,是任瑶期从来没有见过的。
“如何?”萧靖西转头看了萧华一眼,淡声问道。
萧靖西脸上虽然依旧让人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不过自幼便更随他的萧华却是敏锐地察觉出来自家主子现在心情似乎还不错,这让萧华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只是心里难免会嘀咕,都说女人心就像娃儿的脸说变就变,怎么主子也有了这毛病?这可不好!
不过萧华这汉子有一点好,那就是无论他内心跑马跑到了何处,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深沉而稳重的模样,让人觉得此人很可靠。
“回公子。属下刚刚排查了一番,任小姐的马车刚刚之所以会停下来那么久可能是因为裴之砚裴大人。”
萧靖西沉默了片刻,然后挑了挑眉:“裴之砚?你确定?”
“正是裴之砚大人!裴大人昨日傍晚到的云阳城,他昨日来没有惊动京都来的那几位同僚而是自己在城中的白云客栈落了脚。裴大人昨晚和今日一早还在云阳城里逛了逛。他是刚刚不久之前才去的别院与其他人汇合。”
萧靖西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萧华偷偷瞥了萧靖西一眼,等他接下来的指示。
他想,按照自家主子的性情,接下来肯定会派他去细查任家小姐和裴大人之间的关系,主子说不定还会对任小姐的身份有所怀疑,毕竟按理说任家小姐自幼是在燕北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燕州,不可能会认识裴之砚,有句话叫做事出反常即为妖。
娶媳妇可是大事,那是一点马虎都不能有的,这世上能笨得跟穆虎似得连心上人都能认错的人可不多。萧华想着,自己或许会被主子派去京都一次?只是他这一去京都的话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月余,原本打算去找王妃身边的辛嬷嬷给萧顺物色个温顺可人的媳妇的事情也得暂且缓缓了,不过这样一来主子的婚事会不会也被延期?
萧华的思绪正信马由缰地跑得远了,突然听到萧靖西道:“裴之砚的话倒罢了……”
只是萧华的反应稍微慢了一些,所以萧靖西一开口他就立即下意识地低头恭敬地道:“属下领命!”
萧靖西看了萧华一眼:“……”
萧华回过神来之后面色一僵。
主子似乎什么都还没说,他领什么命?萧华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地抽了十个大巴掌。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萧靖西对下属还算宽容,并没有因为这点事情就责难。
萧华这回再也不敢分神也不敢废话了,连忙低下头应了。
只是在萧华出去之前,萧靖西却是又叫住了他,淡声说道:“我让你派人在暗处保护她,而非让你们监视她,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以免以后犯错。”
萧华闻言心中一凛,这一次他十分慎重地给萧靖西行了一个跪礼:“属下明白了。”
萧靖西之前追上任瑶期的时候远远看到她的马车无端端的停下来了,他原本还以为任瑶期是在等他,后来才发现不是。
而等萧靖西到了任瑶期的马车边,敲响车壁的时候,任瑶期甚至没有想起来他们两人以前敲马车壁的暗号,萧靖西当时心里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不过等他听到任瑶期的声音里有些让人无法琢磨的情绪的时候,萧靖西心里的委屈便带了些不安。在那一刻,萧靖西突然意识到任瑶期身上似乎有些什么是他无法掌控的。
这一点,对于一个做惯了上位者的人而言,尤其是对萧靖西这样的人而言,一时之间是无法适应的。
所以他让萧华去查任瑶期在离开燕北王府的这一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任瑶期又遇见了些什么人,好在任瑶期身边一直就有萧靖西派去保护她的人,要查起来的话并不难。
萧靖西其实还担心任瑶期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又不好对他或者萧靖琳说。
只是,不管是哪一点,萧靖西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在意的。
所以今日的萧靖西在见到任瑶期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些的幼稚表现,仿佛忍不住的想要确认什么,想要他在意的那个人也如同他在意她那般在意他。
萧靖西身上自然会有些上位者和聪明人身上无可避免的毛病,遇上任瑶期又是他第一次将一个人放在心里,亲密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还需要他慢慢的去摸索去顿悟。
好在萧靖西是真心将任瑶期这个人放在心上,当任瑶期温顺地让他抱住的时候,萧靖西的心绪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萧二公子是个一意识到自己有错就会认真去改的人。
所以虽然他心里对于任瑶期今日的反常还有些不解,但是他也知道他必须要给予任瑶期信任。
有些事情她不说,他就不问。
她总有会愿意告诉他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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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裴之砚
五月初五是端阳节,今年的端阳节比往年都要热闹一些。<冰火#中文
因为世子去世,燕北上下都沉寂了一年,连正月十五的花灯节都有些灯影寥落。不过端阳节的热闹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自古端阳节就是起源于部落的祭祀,赛龙舟,挂菖蒲,用艾叶水沐浴是为了驱邪避灾。燕北王府也下令今年的龙舟赛可以再加几艇竞赛的龙舟,让场面更热闹一些。
龙舟需要事先下水,所以云阳城的龙舟赛都是下午才会开始。
上午,任瑶华派人送了粽子过来,有五仁、蜜枣、红豆的,还有南边儿的人喜欢的肉粽,装了满满的一箩筐。李氏留下了一些,剩下的都让周嬷嬷分下去给下人们分食,说是大小姐送回来的。
送粽子来的雷家下人说雷家今年依旧会有一艇龙舟要下水,不过任瑶华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不能去,只有雷霆和雷震带着盼儿过去。
萧靖琳最近似乎有些忙,在端阳节之前就给任瑶期送过信来,说今年怕是不能与任瑶期一起去看赛龙舟了,任瑶期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猜到萧靖琳的忙碌可能与辽人的事情有关系。萧靖琳在嘉靖关多年,与辽人有过多次交手,对边关之事比许多人都要了解得多。
所以虽然今年的赛龙舟比往年都要热闹,但是因为任瑶华和萧靖琳不能去的关系,任瑶期却是觉得无趣了不少。
下午,任瑶期同李氏一起乘马车去城外。今年的龙舟赛依旧是在城外的溧阳河河段,任瑶期和李氏过去的时候从河岸上就能看见河面上的那二十多艇龙舟。当中的那一艇比其余的龙舟都要大,龙头和龙身用的是金漆,远远看着十分富丽堂皇,惹人注意。
任瑶期和李氏在河岸边下马车的时候,河岸上就三三两两地站了许多不知道哪一家的丫鬟婆子们,都对着河中央的那一艇龙舟指指点点。
李氏也不由得看了几眼,惊讶道:“这一艇龙舟倒是气派,将别的船都比下去了。不知是哪一家的?”也难怪李氏会有此一问,插着燕北王府徽旗的那一艇龙舟就在这艇金龙旁边,燕北王府的船龙头已经很是有些年头了,虽然年年都有人维护,但是与这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龙相比就显得有些失色了。
任瑶期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听说今年朝廷也有船要参加龙舟赛。”
李氏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候不远处正巧有人道:“不知道今年谁家的船能拿第一。”
“这还用问?自然是燕北王府的船!”有人肯定地道。
“往年到也罢了,今年不是还有朝廷的……”
李氏和任瑶期没有听下去。因为徐夫人的丫鬟看到了她们来了迎了过来。
李氏带着任瑶期跟着徐夫人的丫鬟去了徐家的凉棚,徐夫人虽然还没有来,凉棚里却已经坐了好几位与李氏相熟的夫人太太。
李氏坐到了柳太太和陈太太那边,与她们寒暄了起来。
任瑶期与她们见过礼之后也与柳梦涵和陈之意她们聊到了一处。任瑶期一边听柳梦涵说话,一边注意着李氏那边的情形。现在李氏已经很适应与这些太太们的交往了,尤其是面对那几位与她相熟的太太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欢畅了不少。
其余各家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河岸边停的马车也排起了长龙,四处都能听到热情的寒暄声。河中央响起了擂鼓声,有人跑出凉棚去看,却只是三三两两的几艇龙舟在热身,只有燕北王府的青龙和朝廷的金龙巍然不动的停在了河中央,很是有些对阵的意思。
任瑶期正听陈之意和柳梦涵小声议论今年哪家的龙舟能够取胜,徐夫人欧阳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了。
“任小姐,夫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往四周瞧了瞧:“先生已经来了么?”
徐夫人虽然派了徐家的下人过来凉棚这里招待茶水,不过她自己和徐万里都还没有到。
丫鬟指了指身后的河面说道:“夫人在船上呢。”
任瑶期顺着丫鬟的手看过去,靠着河岸边已经停了好几艘私家船。是为了方便看等会儿的赛事的。不过自从那一年的龙舟赛上出了事死伤了人之后,女眷们就不怎么敢上船了,都坐到了岸边的凉棚里,所以河面上的游船也少了许多。
任瑶期看了一眼,那几艘船长得都差不错,任瑶期分不出来徐家的是哪一艘。
丫鬟还以为任瑶期害怕上船,连忙道:“任小姐放心,船稳得很呢。而且我们也不跟着赛船走。”
任瑶期笑着颔首:“我去与母亲说一声。”
任瑶期去与李氏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带着乐山乐水苹果桑椹四个丫鬟跟着徐家的丫鬟出去了。
对于徐夫人只叫了任瑶期一人上船,在场的太太小姐们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先不说任瑶期是徐夫人的关门弟子,就是任瑶期现在的身份也没人会说什么。
任瑶期跟着丫鬟走到岸边才看到徐家的船。只是一艘能容下七八人的中型游船,比起别家的游船来并不显眼。
任瑶期上船的时候听到游船上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和笑声,她虽然没有听清楚船上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其中有一个声音却是让她的步子不由得顿了顿。
“任小姐?”领路的丫鬟见任瑶期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得唤了她一声。
任瑶期冲着丫鬟笑了笑,轻声问道:“船上还有客人?”
正当这时候,徐夫人身边的高嬷嬷从船舱里探出了身子,见任瑶期正要上船连忙亲自走过来扶她。
任瑶期便没有再问,扶着高嬷嬷的手上了游船。
游船很稳,几乎让人感觉不倒晃动,但是离开实地踏上游船还是让任瑶期的身子晃了晃。
任瑶期进了船舱,一眼就看见了徐万里和徐夫人坐在了游船当中的一个方桌边。与徐万里相对而坐的,背对着任瑶期方向的是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任瑶期进去的时候这名男子正用着他惯有的慵懒语调说道:“……等离了燕北之后,我还打算继续往北行,这一去怕是至少要个三年五载……”
见徐夫人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名男子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便停住了话,转过身来看了一眼。
任瑶期也看清楚了这男子的容貌。这张脸是她曾经很熟悉的。
相伴十年他的容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淡淡的眉眼,俊秀的容貌让人看不出年纪,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说话的时候语速很缓,只是听声音便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惬意。
男子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愣了愣,眼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逝。
任瑶期因为视线也停留在他身上,所以将他眼中的惊讶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一世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怎么他第一眼看到她会有这样的表情?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不成?
任瑶期不由得回想上一世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年卢德新带她进京,走到相州的一家驿站的时候她因不堪受辱想要趁夜逃走,最后还没有逃出驿站就被抓住了。被人带去见卢德新的时候,她在驿站的院子里撞到了一个男子,当时她心里害怕得很,正担心着等会儿回去之后卢德新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作践自己,自然没有去注意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当时撞到的人是裴之砚的。
回京之后不久,他就被卢德新转送给了裴之砚。
被人送去裴家的时候,裴之砚只是打量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就让人带她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是被送去给裴之砚当侍妾玩物的,还不安了好些日子,但是自那以后裴之砚并没有再见她,只让管家给她派了个丫鬟伺候她起居,吃饭也只是在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
直到到了裴家将近一个月之后,裴之砚才让人叫了他过去,但是因为这一次见面的地点是书房,而且还是大白天,她便安心了不少。
她进书房的时候裴之砚正靠在书房的软塌上看书,见她进来了头也没有抬,只是指使她去给他磨墨,等她磨好了墨之后他便起身到书案边来写字,这一写就是一个时辰。
任瑶期离他远远的站着,原本她心里还有些警惕,后来看着他写字认真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怎么的就放松了防备。她趁着裴之砚写字投入的时候,便悄悄的翻看书架上的书,等到他写完了字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
裴之砚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喜欢读书?”说着还拿起她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惊讶地挑眉,“还喜欢书画?”
当时她翻看的是一本古人鉴赏书画的笔记。
任瑶期见他声音温和,便点了点头,有些黯然地道:“我爹爹很喜欢。”这本书她父亲的书房里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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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师生
裴之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我府中也没什么事情能让你做的,你以后就来书房看书吧,每两个月至少看完一册。冰@火!中文**********请到看最新章节******看最新上-_-!-_-!网百度搜索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百度搜索乐文就可以了哦!”在任瑶期惊讶的视线下,他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会隔三差五的检查的,你若是看得不认真我就让你做别的。”
任瑶期当时听到这个奇怪的“差事”的时候心里十分惊讶,心想这人从卢公公那里将她要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在书房里看书的?不过惊讶不解是一回事,任瑶期生怕裴之砚反悔,立即应下了。
自那以后,她每日卯时准时到书房读书,中午一个时辰用饭和休息,接着继续回书房读书到酉时,回去用过晚膳之后继续在自己房里挑灯夜读一个时辰。她不敢偷懒,比起“做别的”来,她还是愿意每日待在书房里与书本为伍的。
她在书房的时候,裴之砚有时候也会在,不过他大多数时候是躺在软塌上看书,或者坐在书案边写字,任瑶期从来不会主动接近他,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着西墙的那张琴案边。裴之砚也不理会她,甚至再也没有叫她磨过墨也从没让她做端茶倒水的活计。
她看的是哪一本书裴之砚从来不干涉她,只要是他书房里的书都任由她选。任瑶期感觉到自己在裴家的存在感很低,她每日只在书房和自己的小院里遇见的人也少,久而久之,任瑶期在裴家便安心了不少。因为在裴家的这段时间她还暗中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位裴大人与已故的妻子伉俪情深,从未有过侍妾和通房,在陪夫人去世之后也没有再成亲的打算,她想说不定裴之砚要了她回来真的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任瑶期通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发现裴之砚真的是一个很懒散随意的人,比如说他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他看书最喜欢的就是斜倚在书房的软塌上,如果躺着可以写字的话任瑶期相信他是不会挪步到书案上去写的,裴之砚完全没有读书人“站如松,坐如钟”的讲究。
任瑶期曾经因为好奇偷偷的去坐过他的那张软塌,结果却发现裴之砚的软塌比起一般的软塌来虽然要硬一些,却是十分的舒适。不过她也只偷偷坐过那一次,除了书房里的书之外,她从来不碰裴之砚的任何东西,他书房里的抽屉箱子没有上锁,任瑶期也没有趁他不在去偷偷翻过。任瑶期在家中之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去翻他爹爹的抽屉和箱子,结果有一回翻出了一册画工精美的**。
她以为有着这样懒散的性子的人说要检查她读书的话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所以她虽然每日还是不管风霜雨雪的去书房看书,却没有将裴之砚的话当真,直到她在书房连续看了两个月的书之后,裴之砚将她叫到了身边。
“这两个月看了什么书?”裴之砚依旧是靠在软塌上,问她这句话的时候垂着眼帘漫不经心的样子。
“《西行杂记》,《太平年鉴》、《经世集》。”任瑶期低声回道。
两个月看三本书,任瑶期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毕竟裴之砚之前只要求她两个月看一本书,所以她回答的时候并不心虚。
裴之砚连头都没有抬:“《西行杂记》第九篇,出现了八个形貌不同的女子,当中穿红衣裳的那个叫什么名儿,家住何处,年岁几何?”
任瑶期闻言愣愣地瞪着裴之砚。
裴之砚许久没有听见她回话,便抽空瞥了她一眼,悠悠然道:“答不出来?那就……”
任瑶期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即抢话回道:“等等,那姑娘好像是叫秦九娘,家住……家住稻田村,年岁……”任瑶期纠结着眉头想了半日,她自认记性还不错,却依旧想不起来书中有提那位红衣姑娘的年岁。
那本杂记其实就是一本游记,每一篇都不太长,裴之砚提到的第九篇只有四页纸,出现的人物大多也就是一两句就带过了,任瑶期能大致的记住名字已经算是记性好了。
那时任瑶期的年纪毕竟还小,裴之砚这样又很像是想要故意刁难她,于是她说话的时候便忍不住有些不服气,虽然因为人在屋檐下语气还是很恭谨:“我实在不记得书中有提到那位红衣姑娘的年岁,还请先生赐教。”
裴之砚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用谆谆善诱的语气说道:“书中是不是有提到她出生那年兴元府正闹灾荒?”
任瑶期皱眉想了想,好像还真有提到这么一句,便点了点头:“确有提到。”
裴之砚又问道:“这本书开篇就有提到,张生是在庆隆三年从京都出行的,走到庆元府利州整整花了两年时间,那他路过位于利州的稻田村的时候应该是哪一年?”
任瑶期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庆隆五年,可是……”
裴之砚不理她的辩驳,继续道:“那位秦九娘既然已经到了看到成年男子脸红的年纪又没有出嫁那她的年纪应该在十岁到二十岁之间,她出生的那年便是正清十五到正清二十五年之间的某一年,在这期间利州只有正清二十年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旱灾,现在你再来告诉我,这位秦九娘年岁几何。”
任瑶期头上冒出了冷汗,声音有些艰涩地道:“十六岁。”
裴之砚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是十六岁,现在你还坚持书中没有提到这位姑娘的年岁吗?”
任瑶期:“……”
裴之砚靠在软塌上打量她,脸上带着笑意:“还不福气?”
任瑶期低头:“不敢……”
裴之砚道:“你觉得因为自己记性好,所以认为读书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真有这么简单,那么考状元还不如考记性。读书的时候需要你去思去想,懂得举一反三,而非简单的记住书上的内容。读书不在多而在精,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明不了理,那么还不如不要去浪费这个时间,及时行乐多好?你若一生只读了一本书,却能从中悟出道理来,那便是不错的收获了。”
任瑶期听着听着,表情也渐渐认真了起来,她这才明白,裴之砚是在纠正她读书的方法。之前她因为担心裴之砚觉得她偷懒,所以多读了几本,自然是没有多用心的,不想却是被裴之砚发现了,便提了这么个刁钻的问题来考校她。
这回任瑶期是真心低头恭敬地道:“是的先生,我知错了。”
裴之砚抬眼问她:“错在何处?”
任瑶期认真道:“贪多嚼不烂,先生之前让我两个月读完一本书已经是让我走马观花了。”
这回裴之砚终于满意了,便又躺回去看他自己的书了,他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孺子可教!《西行杂记》,《太平年鉴》、《经世集》这三本书你再从头读三遍吧。三个月之后我会再来考究你一番。”
任瑶期低头应了,正要退回琴案边去看书,裴之砚却又道:“不过你今日并未让我满意,所以……”
任瑶期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裴之砚顿了顿,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所以就罚你打扫书房三个月吧。”
任瑶期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欢天喜地地领了罚。
自那以后,裴之砚就莫名其妙地真正的成了她的先生。随着意让她自己看了两年的书,没两个月会考校她一次,答得好的话没有奖励,答不出来的时候就会被罚去做各种活计,任瑶期去花园里拔过草。
这样放羊吃草了两年之后,裴之砚会在她自己选书看的同时还给她指定一些书目,不过任瑶期一开始只喜欢看游记,野史,市井趣味这些,别的书她并不是很感兴趣。有一次裴之砚指定她看《名臣经济录》,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在对答的时候很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裴之砚不满意,她还不自觉地顶了一句:“我又不去考状元,看这些做什么!”
裴之砚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懒懒地挥了挥手罚她去倒马桶……
裴之砚只说了一句就让任瑶期偃旗息鼓了:“我是先生,你是学生,学问上的事情自然是我说了算。你若是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话,我们就换一种?”
任瑶期觉得,她还是去好好的看《名臣经济录》吧……
说好九点半发文的,结果家里的网抽风了,硬是没有发出去......
借了邻居家的电脑,迟了十几分钟,请见谅……l3l4
第422章 叙旧
任瑶期也是后来在刷马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在裴之砚面前已经敢顶嘴了。冰@火!中文
裴之砚虽然为人懒散淡薄,但是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极有耐性,确实是一位好先生。
几年过去之后,任瑶期在与他的相处过程中渐渐放松了戒备,开始真正的尊他为师,敬他为兄起来。
裴之砚果真没有再娶,因为他没有子嗣裴家本家的人倒是一直在催他续弦,有些长辈还给他送了美貌丫鬟来,裴之砚烦不胜烦之下就派任瑶期去给他打发这些人。到后来,本家也就不给他塞人了。
某一次裴之砚在考校了任瑶期功课之后突然问道:“最近本家没人上门?”
任瑶期想了想:“前几日有人来过,送了些药材过来就走了。”
裴之砚垂着眸子想了许久,然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抚着额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罢了……名声上吃点亏也没什么。”
任瑶期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裴之砚并没有给她解惑,只是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这次就罚你吃一个月的芹菜吧。”
任瑶期不怎么挑食,唯一不喜欢的是芹菜的味道,闻言不由得一愣:“先生,我刚刚答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裴之砚躺回了榻上,悠悠然道:“对极了,看书很认真,孺子可教。”
“那为何还要受罚?!”任瑶期皱眉。
裴之砚头也不抬:“因为我是先生,你是学生。”
任瑶期:“……”
任瑶期也是许久以后才知道,因为外头都以为她是裴之砚的侍妾,还是极为受宠的侍妾,可是她跟在裴之砚身边多年都没有传出过有孕,加上之前裴夫人欧阳氏也是成亲多年未有身孕,裴之砚在妻子去世之后又不肯娶妻。裴家的人便以为裴之砚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不敢逼他太狠了,而之前裴家来人的时候裴之砚都是让任瑶期去打发的。
任瑶期就这么在裴之砚的调|教下过了许多年。一开始她只能被动挨打,到了后来便能偶尔给自己先生一些不疼不痒的反击。她就这么的慢慢从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性子有些傲气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副万事波澜不惊稳重的模样。
成长之路的艰辛,细数出来也是一番令人心酸的血泪历史。
任瑶期站在那里回想起当年师徒两人相处的情景,心下很是有些感叹又有些温暖,直到徐夫人的声音招回了任瑶期的思绪。
“这位就是我之前说起过的我的学生,瑶期你过来,见过裴先生。”
任瑶期刚刚脑子里想了许多,却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徐夫人虽然看到任瑶期明显的愣了片刻,也只以为她是突然见到裴之砚才会有这般反应,并未作他想,只招呼任瑶期过去给裴之砚见礼。
任瑶期收敛心绪走上前去给徐万里夫妇和裴之砚分别见了礼。
裴之砚若有所思地将视线从任瑶期身上收回。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先生现在服用的方子是你给她的?”
徐夫人见任瑶期一时没有答话,便解释道:“因为我妹妹与我一样,从娘胎里就带了这病,只可惜她……哎!谨言他对我妹妹的离世一直心有遗憾。所以多年来也有在钻研药理,他昨日一见我喝的药便说是对症,又知道了你教我的那些按摩穴道缓解病症的方法,所以我才提到你的。他与我是至亲又是忘年之交,便也是你的长辈。自家人在一起说说话,你不必拘谨。”
任瑶期到不是拘谨,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之砚。这方子是她告诉徐夫人的没错,不过也是上一世裴之砚钻研医书找出来的。
她也只能说道:“是我给先生的,方子是我从外祖父家中一本前朝太医的手札中找到的。”
裴之砚沉吟道:“不知道是前朝哪一位太医的手札?”裴之砚自然是研究过不少太医留下来的医案和药案。
任瑶期想了想,回道:“胡仲云胡太医。”
裴之砚不由恍然:“原来是他,难怪了。”
徐夫人倒是有些惊奇了:“你也听说过这位胡太医?”也不怪徐夫人惊讶,胡肿云虽然是太医,但是却并不怎么有名,生前也没有留下让人称道的杏林佳话,加上他在世的年代与现在至少隔了四百多年,所以就连博览群书的徐夫人和徐万里也不知道这位太医。
任瑶期在心中暗道,裴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这方子就是他翻看胡仲云和其他一些名医留下来的医案和医书琢磨出来的。
“我手中有一本他传给自己儿子的笔记,书中确有对心疾这种病独到的见解,如果这是他想出来的方子,到也不奇。”裴之砚对徐夫人道。
裴之砚打量了任瑶期一会儿,笑言:“不过你小小年纪又不是医家出身,却能有这分通透到也难得,你先生收了个好学生。”
任瑶期闻言忍不住暗地里想:当年我是你学生的时候可没见你有过这种感叹!果然,学生总是别人的好。
裴之砚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心声的,两人如今相见如同陌路,裴之砚也只是在刚看到任瑶期的时候脸上露出过惊讶的表情,问了她药方之事便与徐山长聊起了别的,并无投注太多的视线在任瑶期身上,让任瑶期觉得之前他在裴之砚眼中看到的那一抹惊讶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徐夫人将那方桌留给了徐万里和裴之砚两人,她自己则带着任瑶期去了船舱靠窗便的案几入座,聊近期的修补残谱之事。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炮仗和锣鼓声,声音大得连船上几人说话的声音都掩盖住了,在另一边喝茶说话的裴之砚和徐万里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徐夫人笑道:“是赛龙舟要开始了,谨言你还没有看过燕北的龙舟赛吧?”
裴之砚微微一笑:“是没有看过,不过单从龙舟的外观来看,是江南的花样多一些。”
徐夫人闻言不由得看了一眼停在河道中央的那一艇金碧辉煌的龙舟,笑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赛龙舟赛龙舟,总要赛起来才知道胜负,光凭外表又怎么能够定输赢?”
裴之砚点了点头,也以之为然的样子。
今年的赛龙舟虽然比往年还要热闹一些,不过在程序上也依旧是按照往年的来走,燕北王与云家,苏家,雷家的家主上了高台,朝廷的另外两位官员也在上面。
船上几人的注意力也都投注了过去,徐万里看向裴之砚:“你不上去?”
裴之砚往高台上看了一眼,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风头留给别人出吧,我还是留在这里与你对弈几局痛快,昨日那盘棋还未分出胜负呢。”
任瑶期忍不住看了一脸闲适的裴之砚一眼,她深知自己这位先生的秉性,这会儿他心里想的定是:输了丢脸面,赢了遭人恨,还是躲在这里喝茶舒服。
这时候河岸上已经有不少捧着笸箩各个凉棚里穿梭寻人下注的丫鬟们。
也有丫鬟往停靠在河岸边的船上来了。
徐夫人看向徐万里和裴之砚,笑言:“不如我们也来猜一局如何?”
徐万里抚须一笑,打趣道:“夫人是常输将军,败绩斐然,猜不猜结果都一样。”
徐夫人瞪了他一眼:“先生倒是常胜将军,不过你年年都猜燕北王府胜,赢了也胜之不武!”
裴之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任瑶期也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她从未见过向来一脸严肃端正的徐山长还有这么一面。难怪世人都道徐山长和徐夫人琴瑟和谐,感情极好。
正当这时候,高嬷嬷匆匆推舱门进来了:“老爷,夫人,萧二公子来了。”
徐万里和徐夫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讶异,徐万里连忙道:“请公子进来吧。”
任瑶期愣了愣,不由得往船舱外看过去,正好看到萧靖西弯腰走进了船舱。
徐万里笑道:“我这船可小,早知你要来应该去借王府的画舫的。”言语之间十分熟稔的样子。
萧靖西闻言一笑,温声道:“我正是来请你们去画舫的。”
说着他的视线在船上众人身上扫过,看向任瑶期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然后又转开了,最后停在了裴之砚那里:“听说裴先生在先生这里,我便冒昧过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叙旧。”
裴之砚也正看着萧靖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萧公子,许久不见。”两人竟也是认识的。
徐夫人笑言:“既然是叙旧,你也算是旧识,自然不会打扰。”
徐万里问裴之砚道:“燕北王府的画舫我见过,还没坐过,今日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萧靖西不由失笑:“先生这话倒是在怪我了。”
徐夫人道:“靖西你别理你先生,他一高兴就喜欢胡言乱语的,这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没改。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下注猜比赛,人多热闹。”
...
第423章 赛事
徐夫人的话一说完,徐万里就不满意道:“如此以来,这赌局哪里还有公平可言?以我之见,萧公子只适合在这场赌局中做一次看客。”
众人想想,觉得也对。虽然今年出了朝廷这一变数,不过萧靖西比起别人来,要猜比赛名次总要容易许多。
萧靖西不由莞尔:“那我便做看客好了。画舫就停在旁边,诸位先移步如何?”
几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跟萧靖西一同出了船舱。
燕北王府的画舫果然就停在这条船旁边,将船再靠近一些就能直接上去。萧靖西让几人先上画舫,他跟在后面,等裴之砚和徐氏夫妇都上去了之后,萧靖西将任瑶期身边的乐山和乐水叫了过来,吩咐她们小心扶了任瑶期,又轻声嘱咐任瑶期道:“小心些。”
任瑶期冲他笑了笑,稳稳地上了画舫,然后又稍微停了一下转身等他也一同上来。
萧靖西上了画舫,看着任瑶期,嘴角弯出了愉悦的弧度。
徐万里其实算是萧靖西的老师,因此他到了学生的船上也不见外,径自与夫人一起拉着裴之砚四处打量起画舫来。
等几人打量够了之后,萧靖西便带着诸人一同去了画舫当中视野最好的花厅。萧靖西似乎一早就吩咐了后客人会到,花厅里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瓜果,倒是应了他之前的话,他去徐家的船上当真是去请客的。
几人分主宾坐好之后,徐万里看了一眼河面上已经摆好架势的赛船道:“那便开始下注吧。”
萧靖西招来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应声退下了,不多会儿便捧了个茶盘进来,茶盘上放着一叠剪裁好了的宣纸,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笔墨纸砚的丫鬟。
“不如诸位先将自己下的注写在纸上,等结果出来之后再拆开来看。这样也比较公平。”萧靖西说道。
“这倒是不错。”徐夫人点头笑道。
丫鬟们将笔墨纸砚和剪裁好了的宣纸一一放在了众人面前,萧靖西说不参与果然就不参与,只在一旁看着众人用纸丫丫电子书注。
任瑶期看了诸人一眼。徐万里和徐夫人一边写着一边还低声交谈一句,似乎是在讨论拿什么来做赌注。他们这种赌法赌的是风雅,自然不会拿银子来做赌注。
裴之砚正低头品着茶,淡淡的眉眼之间都是闲适的笑意,他似乎并不急着下注,只一边喝茶一边偏头与旁边坐着的萧靖西聊几句茶道的事情。
任瑶期也不急写,她往窗外的河面上看了一眼,而是几艇龙舟已经铺开着停在了河道中。竟像是将河面都铺满了一般,明明往年都只是玩乐性质的赛事,今年不知为何就多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战意。
朝廷的那一艇龙舟停在最中央,燕北王府青龙停在他左侧。燕北王府左侧则停着雷家的红龙,云家的白龙则是停在朝廷的金龙的另一侧,皆如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箭,只等一声令下就会飞射而出般。
裴之砚开口道:“萧公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场输赢?”裴之砚说的是龙舟赛的输赢,而非是他们的猜注。
萧靖西闻言微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只是一场龙舟塞。赢有赢的乐趣,输也有输的乐趣。”
裴之砚闻言挑了挑眉,似乎若有所思。
任瑶期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看了萧靖西一眼,却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又打量了河面上的阵容一眼。稍稍沉吟片刻,便提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了之后将纸折好。
萧靖西看向她,轻声问道:“赌注是什么?”
任瑶期想了想,又提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萧靖西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西山游春图”,不由得挑了挑眉好奇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这幅画,不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任瑶期抿嘴一笑,又再写了作者的名字在纸上,萧靖西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的是“任时敏”,于是萧二公子很聪明的不说话了,免得他连岳丈大人的大作都不知道的事情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徐万里夫妇和裴之砚也都写好了,徐万里的赌注是他收藏的一方黄石印章,徐夫人的赌注则是一方名砚,裴之砚的赌注倒是与任瑶期的有些像,是他自己临摹的《晴热帖》。
任时敏的画现在已经很有些名气,加上他的画并不在市面上流通,别人想求也求不到,拿来当赌注到是很能拿得出手。而裴之砚成名已久,他的字帖更是千金难求,所以众人对赌注都没有什么意见。
外面已经响起了一声一声的擂鼓,等到燕北王的开锣声响起的时候,外头的呐喊和喧哗便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热闹得令人耳膜都发震。
外面一片热闹,画舫上的几人倒是悠闲了起来。
裴之砚之前正好与萧靖西聊起了茶,徐万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点头道:“是好茶,水也是好水,不过沏茶的手艺却是差了一些。”
徐夫人笑道:“你那是品味刁钻!不过说起沏茶的手艺,在场的可有好几位高手。”
徐万里哈哈一笑:“夫人此言正合我意。”
徐夫人有些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徐万里看了裴之砚一眼,故作惊讶道:“夫人的意思难道不是想要喝谨言亲手沏的茶?毕竟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喝到了。”
徐夫人当即啐了他一口,然后道:“谨言是客,哪里有让客人沏茶的道理!”
徐万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任瑶期笑了笑,说道:“先生若是不嫌弃,就让学生来沏吧。”
在场的只有她和萧靖西是晚辈,总不能指使萧二公子去沏茶吧?任瑶期便主动站了出来。
徐夫人笑道:“我刚刚正想说呢,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位学生的手艺可不比谨言和靖西差。”徐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道。
裴之砚看了任瑶期一眼:“哦?此言当真?”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萧靖西笑着点了点头,任瑶期便起身去茶水间,一边还笑道:“我是先生的学生,先生自然觉得我样样都好。”
众人闻言皆笑。
任瑶期是精通茶道的,不过烹茶需要环境清幽,平心静气,今日外头锣鼓喧天实在不适宜坐下来慢慢烹茶,所以任瑶期便选了简单的沏茶。
她在家中给任时敏沏茶的时候多了,因此动作也快,不多会儿就让几个丫鬟端了茶碗出来了。
这会儿外头的龙舟赛已经赛完了一轮,燕北王府的青龙和朝廷的金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终点,而后是别的世家的船先后回来了。
这个结果让外头更加热闹了起来,不少普通燕北民众站在河堤上看这场赛事,还有人私下开了盘口,比起世家贵族子弟们玩乐性质的赌局,赌徒们赌的则是真金白银。画舫上的几人看了看结果到是没有太当一回事,这还只是第一局,淘汰了三分之一的船,离着比赛结果还早着呢。
任瑶期亲自将茶水端到了诸位的案前,然后才回去落座。
裴之砚端起茶碗来,用碗盖撇开浮末,悠闲地品了一口,却是不由的顿了顿,然后又低头喝了一口。
徐夫人笑道:“如何?我没说大话吧?”
裴之砚看了任瑶期一眼,然后对徐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很不错。”
任瑶期却是注意到了裴之砚刚刚看她的那一眼看似随意,却是带了些探究的,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是裴之砚的学生,就连茶道也是他教的,两人沏茶的手法如出一辙,想必裴之砚刚刚喝茶的时候就能品出来她沏出来的茶水从茶叶的量到水温的把握都是他所熟悉的。
她不是没有想到会被裴之砚看出来,她依旧还是这么沏茶也没有别的什么目的,更不是打算要与故人叙旧。只是他是她最敬爱的先生,曾今如父兄一般的亲人,如今见面却不相认,她只是想要亲手给他沏一碗茶表示一下心意,仅此而已。
好在徐夫人与徐万里与裴之砚多年未见,这些年裴之砚在茶道上的习惯肯定是有不小的改变的,所以徐夫人和徐万里并没有发现任瑶期和现在的裴之砚竟然可以沏出相差无几的味道的茶水来。
裴之砚在刚开始的震惊之后便平静了下来,依旧是态度悠闲地间或与众人聊几句。
外头已经比了三场,只剩下了最后只剩下了朝廷的金龙,燕北王府的青龙,云家的白龙,雷家的红龙和苏家的蓝龙。
第四场比赛尤为激烈,金龙和青龙到依旧是以不相上下的速度暂时领头,白龙、红龙和蓝龙之间的拼杀却是让人热血沸腾了起来,原本只关注着燕北王府和朝廷之间胜负的人都不由得被这三艇龙舟吸引了注意。
最后,雷家的红龙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云家的白龙和苏家的红龙。最后一场,便是金龙,青龙和红龙之间的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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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个小时……见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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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黑马
以往的龙舟赛上,几乎都是云家和苏家在争第二,雷家向来比较低调,不想今年却是淘汰了云家和苏家,虽然还没到令人大跌眼镜的地步,但是结果还是令人惊讶的。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被最后一场朝廷和燕北王府之间的胜负吸引了去,也没人在这时候就此事多想什么。
休息了两刻钟之后,锣声在一片喧闹之声中再次响起,河面上仅留着的三艇龙舟如箭一般激射出去,一开始还是金龙和青龙稍稍在前,雷家紧咬在后。可是等到一个来回下来,到了最后关头加速冲刺的时候,雷家的红龙竟然好几次超过了金龙和青龙。
这一场面另在岸上观看比赛的人都惊奇不已,要知道以往每年,朝廷的船没参赛的时候都是燕北王府包揽第一的,云家和苏家的龙舟都没有赢过燕北王府的龙舟。可是现在雷家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雷家的龙舟上那些小伙子们手滑,一时热血上头给不小心冲到了前面,可是龙舟离着终点越近众人就越是惊讶,红龙竟然还真有要与金龙和青龙一决高下的意思。
原本河岸上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了,场面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在了河面上那三艇龙舟上。当然,也有人在偷偷打量正坐在高台上的雷家家主雷霆,想要看出他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雷霆依旧是一脸沉稳的模样端坐着,目光虽然也是定在了那三艇龙舟上,却似乎并没有被周围怪异的气氛所感染。
正在这个时候,坐在上首的燕北王转头与雷霆说了几句话,雷霆恭谨地回了几句,不知道雷霆说了什么,燕北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燕北王这一笑。原本有些安静的场面又开始热闹了一些,而那三艘龙舟就这么在燕北王的笑声中纷纷冲过了终点。
结果出来的时候,场面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红舟第一。青舟第二,金舟第三。也就是说雷家非但赢了燕北王府还赢了朝廷。而代表着朝廷势头十足的金龙,非但输给了燕北王府,还输给了燕北的某一世家。
这一结果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当然目瞪口呆的震惊之后有不少人反应过来了开始哀嚎。之前岸上开了不少盘口,几乎都是押的青龙和金龙,谁也没有想到会杀出来雷家这匹黑马。
朝廷的两位官员的脸色都很不好看,燕北王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甚至还伸手拍了拍雷霆的肩膀,一脸对着很是看好的后辈的温和的长辈模样。
徐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年又输了。”
徐万里安慰她道:“夫人不必沮丧,我也没赢。”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
徐夫人看了萧靖西一眼,叹笑道:“不曾想是这个结果。”她将自己面前的宣纸打开。上面依次写着青龙、金龙、白龙。徐万里的那张纸上则是写的青龙、金龙、红龙。
徐夫人又看向裴之砚和任瑶期:“你们呢?”
裴之砚微微一笑,将自己面前的纸摊开,上面却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写。
徐夫人愣了愣,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说什么。裴之砚虽然什么也没写,不过意思却是很明白了,他觉得金龙赢不了,可是他的立场摆在那里,不可能赌除了金龙以外的龙舟获胜。不然被有心人知晓了定是会参他一本。
即便是闲散如裴之砚,也不能不遵守某些规则。
萧靖西看向任瑶期,低声问道:“你写的什么?”
任瑶期想了想,将自己面前的纸递给了萧靖西。
萧靖西接过拆开一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看着任瑶期笑了。
徐夫人笑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裴之砚看了任瑶期一眼:“任小姐猜对了?”
萧靖西将手中的纸展开给坐在他旁边的裴之砚看,裴之砚扫了一眼,也有些惊讶,然后他称赞道:“好字!也猜对了。”
只见任瑶期的纸上赫然写着红龙,青龙,金龙。
徐夫人惊讶道:“还真的猜对了。”
裴之砚笑着打趣道:“难怪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看来挑学生还得挑资质平庸的才行,不然当先生的面上无光啊。”
众人闻言都笑。
任瑶期:“……”
任瑶期闷闷地想,当初裴之砚三天两头的罚她,原来竟是嫌弃她资质太好了么?
萧靖西偏头低声问任瑶期:“怎么猜到的?”
任瑶期看了他一眼,也低声道:“听你说到‘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只是一场龙舟塞,赢有赢的乐趣,输也有输的乐趣。’的时候。”
不得不说任瑶期对萧靖西还是很了解的,只凭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任瑶期就想到了这么个结果。当然,撞运气的成分也比较多。
萧靖西愣了愣,然后愉悦的笑意在他眼底浮现。
虽然萧靖西笑起来很好看,不过这么多长辈在场,任瑶期可不敢多看他,免得被长辈瞧见了说她轻浮,只能转过头去看岸上的高台处。
燕北来了这么一出,朝廷和太后的人自然是不高兴的。一位站在官员身后的太后派来的太监便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这成何体统!”
他声音虽然不大,燕北王的目光却还是扫向了他,太监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威压,如有实质一般的让他从心底产生了一股恐惧,瞬间便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燕北王语气随意地安慰一旁愁眉苦脸的朝廷官员:“不过是一场龙舟赛,输赢又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大家乐呵乐呵。你看,本王输了,不也照样高兴?”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雷家不还是燕北的人?最后扫的不还是朝廷的脸面?所有人都只会看朝廷的笑话,怎么也笑不到你燕北王头上来!
而且雷家不仅赢了朝廷的船,也赢了燕北王府的船,在自家的地盘上输给了自己的下属,燕北王都很大度又明确的表示出了“输了没事,雷家好样的!”的宽容态度,朝廷若是要追究雷家的罪就显得气量狭小了。这会儿就算是太后和皇帝在场也只能咬牙认输。
所以那两位官员虽然很是头疼回去之后要怎么写折子向上头禀报这件事情,不过还是勉强笑道:“王爷说的是,说的是。输赢不重要,不重要。”
之后,燕北王又亲自嘉赏了雷霆以及今日参与了划舟的那些雷家的小伙子们,场面很是热闹有其乐融融。朝廷的人站在旁边从头到尾僵硬着一张笑脸,很是格格不入。
燕北王最后还发言道:“赛龙舟本是为了祈福,让来年风调雨顺,也是一件与民同乐的大乐事,输赢并不重要。今年是雷家赢了,不过其余那些的输了的儿郎们也不必沮丧,明年再赢回来就是!”
燕北王的话让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原本年年都看燕北王府赢大家也都看得乏味了,燕北王现在发话了,这说明明年的龙舟赛肯定会更热闹。
燕北王又说了些话,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卫走人了。
今年的龙舟赛结束了,岸上的人也都被安排着陆续离开。
画舫上的几人到不急着这会儿趁着人正多的时候走,徐夫人道:“许久没乘船了,反正也不急着上岸,不如让这画舫带我们游览游览溧阳河?”
徐夫人发话了,徐万里自然是没有意见,裴之砚也说好。任瑶期当然也不会扫兴,萧靖西便吩咐下去将画舫驶到河中心去,再沿着溧阳河往下游走。
“我让人去与你母亲说一声,派人先送她回去?”萧靖西对任瑶期道。
任瑶期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道:“公子,京城来的几位小姐在岸上,说想要观赏一番我们燕北的河光山色。”
众人的视线便都投向了萧靖西。
这些京城来的小姐们的意思很明显,想要上画舫。燕北的人都知道,这座画舫是萧二公子的,京城的小姐们是冲着所谓的河光山色来的,还是冲着某人来的,真不好说。
萧靖西一脸淡定的模样,吩咐道:“让她们上郡主的那座画舫,多派些人跟着,别出岔子。”
丫鬟领命出去了。
裴之砚看了萧靖西一眼,一边喝茶一边悠悠然地开口:“这座画舫还挺大的,萧公子怎么不让她们上来?”
徐夫人在一旁但笑不语。
萧靖西看了任瑶期一眼,淡定地笑道:“我以为裴先生喜欢清净。”
裴之砚沉吟了片刻,然后笑着颔首:“那就还是清净些好吧。”
云秋晨、颜凝霜、赵映秋几人站在河岸上看着不远处正要驶离的画舫,心情各异。
颜凝霜笑问道:“这座画舫挺大的,为何还要劳动郡主的画舫?我们不过是想要看看溧阳河的沿河风景罢了。”
回话的丫鬟态度恭谨:“公子在画舫上招待贵客,怕怠慢了几位小姐。我们郡主的画舫就停在不远处,很快就能开过来了,还请几位小姐稍等片刻。”
第425章 有弱点的萧二公子
萧靖琳的画舫果然很快就来了,虽然今日萧靖琳没有来不过两座画舫都是一早就停在这附近的河段的。
云秋晨面色如常地问道:“郡主的画舫也很稳当,我们上去?”
其余的几位京都来的闺秀们面面相觑了几眼,然后都同时看向颜凝霜。
颜凝霜笑了笑:“那就上去吧。”说着便扶着自己丫鬟的手当先往画舫走去。
赵映秋突然按着自己的额头身形有些不稳的晃了晃,站在她旁边的云秋晨眼明手快地托了她一把,关切地问:“赵小姐这是怎么了?”
颜凝霜也转头看了过啦。
赵映秋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吹了一下午河风,我好像有些不舒服。之前还没觉得,这会儿看到船……”
众人闻言会意,赵映秋怕是想到了来燕北坐船的时候,那会儿她在船上的状况就不怎么好,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颜凝霜道:“不如你先回去歇着?”
赵映秋点了点头,带着些歉意与众人道:“那我便先走了,诸位姐妹玩得尽兴些。”
云秋晨招手叫来自己的丫鬟银珠吩咐道:“你陪赵小姐一同回去,再让人请杨大夫去给赵小姐瞧瞧。”
赵映秋道了谢,跟着银珠离开了。
其余的人都跟着颜凝霜和云秋晨上了画舫。
萧靖西的画舫缓缓的驶向溧阳河下游,另外一座画舫则跟在后头,双方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后面的画舫到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两座画舫上的人像是真的来观赏河光山色一般。
不过后面那一座画舫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前面一座画舫上的人,裴之砚邀请萧靖西与他对上一局,萧靖西欣然应允。徐氏夫妇和任瑶期便静坐一旁观棋。
裴之砚和萧靖西在棋道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裴之砚的棋风看似散漫实则喜欢时不时的剑走偏锋招招都暗含着陷阱,萧靖西的棋风则是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无论裴之砚如何个下法,萧靖西都不会被他带离了自己的节奏。只是适当的时候下起杀招来却是毫不手软,杀戮果决。
两人下棋子虽然下得不快,但是战局却是十分激烈,吸引得在场观棋之人甚至比之前看龙舟赛的时候还要投入。
任瑶期之前与萧靖西有过对局,原本她还暗暗想过萧靖西若是遇上裴之砚,两人的棋艺谁高谁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先生可能要略胜一筹。可是这一场厮杀看下来。任瑶期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有些主观了,萧靖西对上裴之砚虽然没有明显的优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败绩。
于是任瑶期有些明白了,当初萧靖西在与她下棋的时候是或多或少的让过她的。尤其是那一次的平局。以萧靖西的沉稳棋风,本不该那么容易上她的当,毕竟比起做陷阱诱敌这一招,裴之砚如果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二。
在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又局势胶着的时候裴之砚笑了,看着萧靖西的目光带着由衷的欣赏。他悠悠然地打趣道:“从棋风看人性。萧公子连下棋的时候都这么不动如山,刀枪不入,裴某不由有些好奇,萧公子难道从未为什么事情慌乱过?”
萧靖西闻言抬眸,手指间的一枚白子轻巧地转着。他若有似无地瞥了一旁的任瑶期一眼,微笑道:“自然是有的。”
“哦?”裴之砚难得的露出了好奇之色,徐氏夫妇也都看向了他想要听下文。
任瑶期却是在看到他那一眼的时候心中一跳,竟然有些紧张,生怕萧靖西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萧靖西将手中的白子轻轻的放在了棋盘上,又是一招巧妙的杀招,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棋盘上的时候他才缓缓说道:“会不会紧张但看对人对事,只要是人,心里总会有尤其在意的东西,我自然也有。”
裴之砚有些讶异地看了萧靖西一眼,有软肋并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说的事情,尤其是处于萧靖西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更是不会承认这一点,因为有软肋就等同于有弱点。
对上裴之砚的视线,萧靖西微微一笑:“回避自己的‘弱点’等同于否定自己,这是弱者的行为。”
裴之砚偏头落下一字,视线却是饶有兴致的模样:“那萧公子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弱点的?去克服么?”
萧靖西想了想,声音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能克服的客服,不能客服的就正视,既然是自己本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就认真对待。”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并不以为一个人有一两个弱点有什么不好,人非圣贤,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并不怎么美好。”
任瑶期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有些怔怔地看着萧靖西的侧脸,有些转不开视线。
萧靖西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虽然依旧是淡淡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却有一种格外吸引人的气质。虽然他承认自己有弱点,但是这一刻谁都不会怀疑眼前淡定却自信的青年是一个绝对的强者。
在座之人闻言都有些感叹,似乎都因萧靖西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们也都是有弱点的凡人。
萧靖西却是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对上了任瑶期的视线,他眼中淡淡的温暖和温柔的笑意带着令人心悸的情意毫不保留地传递给了任瑶期,尽管他很快就又转回了目光去注意棋局,也还是让任瑶期忍不住乱了心跳,且久久无法平息。
一局下到最后,毫不意外地陷入了僵局。
萧靖西和裴之砚对视了一眼,裴之砚微微一笑,投了一子如棋罐:“是我输了。”
萧靖西挑了挑眉:“这是和局。”
裴之砚摇了摇头,悠然道:“现在的你要赢我可能不易,那只是我沾了年纪的光罢了……再过几年我就未必能从你手上讨到好了。”
萧靖西闻言不由莞尔,也玩笑道:“依裴先生的意思,似乎再过几年你就不用沾我年纪的光了?”
徐万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揶揄地看着裴之砚道:“这让我想起了小孩子总是以为再过几年自己就能长得比哥哥大,殊不知他在长,哥哥也是在长的。谨言,你越活越回去了啊!”
徐夫人也笑了起来。
裴之砚也不在意这位忘年交的打趣,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再过几年即便我沾了年纪的光,也未必能赢得了这位萧小友。你又何必逼得我明着承认?”
徐万里闻言愣了愣,然后不乐意道:“什么小友?你这么胡乱叫人可乱了辈分!”
徐万里是萧靖西的先生,自然长他一辈,裴之砚则是徐万里的连襟,还是他的忘年交,怎么说裴之砚也比萧靖西大上一辈,以友相称确实是乱了辈分。
裴之砚端起自己手边的茶悠悠然地喝了一口,不在意地道:“我认我的小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依旧是他的先生。不然以你的年纪认我当忘年之交还马马虎虎,认他的话难免会有老牛吃嫩草之嫌。”
徐万里听着不由得火冒三丈,当初与裴之砚理论起来。
任瑶期在一旁十分惊奇地看着裴之砚表情轻松言辞犀利地与徐万里斗嘴,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裴之砚与真正的至交好友相处的模样。原来先生也有幼稚得如同小孩子的一面?任瑶期不由得感觉十分新鲜。
总而言之这一场短暂的画舫之游还是很愉快的,只可惜裴之砚还要回别院去另外两位官员商量怎么写折子,不方便接受邀请留下来用膳,画舫沿着溧阳河中下游行了个来回就在原本上上船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座画舫虽然也回程了,距离却是离着稍微有些远。
萧靖西留了些人下来照应她们,几人正要各自去上马车的时候却看到萧靖琳的那座画舫上有人跑到船头来一边朝这边招手一边喊着什么话,只可惜距离离着有些远,所以听不太分明。
几人停住了步子,萧靖西招手叫来一个侍卫让他带着人划小船过去接应,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瑶期对萧靖西低声道:“有没有会医术的在这里?稳妥起见,还是让个懂医术的一同过去为好。”
任瑶期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画舫在河面上好端端的行着,船上的人却是慌乱起来,大夫过去说不定比较管用。
萧靖西闻言点了点头:“是有两个大夫候着,现在应该还在。”说着便转头吩咐了几句。
等这边小舟准备好了的时候,果然有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过来了。
几个侍卫带着大夫一起上了小船,速度极快地划向那座画舫,萧靖西自己并没有过去,小船上能武能医的皆有,他去并不能有任何帮助。
不多会儿,划过去的小船便又划回来了,不过那位大夫却没有在船上了,侍卫一上岸就立即禀报道:“公子,是一位小姐突然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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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立威
“是哪位小姐?”萧靖西问道。
“是京城来的一位姓周的小姐。”
徐夫人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很显然侍卫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大夫送过去之后,大致问了一下情况就赶紧的回来跟主子禀报了。
虽然大夫已经上了画舫,不画舫也渐渐开始往岸边停靠了。
萧靖西身为主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留下来过问一下情况的,他看了看在场几人,然后对裴之砚道:“我让人先送裴先生回别馆去?”
裴之砚往画舫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等明了情况我再走吧。”毕竟这些小姐们是跟着他来的,不闻不问也不妥当。
萧靖西点了点头,又看向徐氏夫妇。
欧阳氏笑了笑了,温声对萧靖西道:“画舫上都是姑娘家,又有人生了病,你上前看怕是不太合适。不如我和瑶期上去看看再说?”
萧靖西闻言不由得看了任瑶期一眼。
如果任瑶期只是任家小姐的话,这种探病的活儿自然是轮不到她的。燕北王府若是这时候有女眷在场那是最好不过了,只可惜王妃和萧靖琳都没有来,所以这会儿让任瑶期去的话她代表的就是燕北王府的立场。
不过任瑶期毕竟还没有正式嫁给萧靖西,她自己去应酬那些京都小姐们怕是会有些尴尬,不过若是徐夫人陪她一起上前的话就好说了。
对上萧靖西的视线,任瑶期自然也明白了他和徐夫人的意思,知道徐夫人是好意想要给她立一立威,她点了点头:“好,我与先生先过去看看。”
萧靖西听了,回了她一个笑容。
没过多久,画舫就靠岸了。等画舫停稳了之后。徐夫人和任瑶期便带着丫鬟上去了。
一位面容陌生的姑娘被安置在了画舫一间休息间的贵妃榻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之前上船来的那位大夫正在吩咐婆子给她灌刚刚用水花开的药丸。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刺鼻的药香味。
任瑶期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这位小姐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这种气味浓烈的药一般的是用来醒脑驱风的。
云秋晨和颜凝霜以及另外几位小姐则是围在周围。面带关切地看着那位晕厥了的小姐。看到徐夫人和任瑶期走进来,她们都转头看了过来。
云秋晨连忙迎了上来:“夫人,任小姐,你们来了?”她眼中看的还是徐夫人,显然是以徐夫人为主的。
只是徐夫人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于是任瑶期很快接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听说周家小姐突然晕倒了?要不要紧?”她这么一开口,立即成了她为主导,徐夫人为陪客的意思了。
云秋晨看了看任瑶期和徐夫人。笑容得体地应到:“听说这次来的路上,就有好几位小姐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可能是还没有好利索,之前赵小姐也身子不舒服。已经先回去了。”
任瑶期点了点头,又上前一步,目带关切地问那位大夫:“刘大夫,周小姐如何了?”
其实任瑶期并不认识这位大夫,只是进来的时候随口问了侍卫一句才知道的。
那位大夫是萧靖西的人。也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见任瑶期点名叫了他,又见徐夫人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立即起身过来姿态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起身道:“回小姐的话。周姑娘只是风寒未愈,今日又吹了些和风,所以才会晕倒的,并无大碍。属下已经让人给她喂了些药,过一会儿就能醒了,小姐不必担心。”
任瑶期点了点头,又语气温和地问了几句,大夫都一一作答了。
在场的那些闺秀们瞧着燕北王府的大夫对着任瑶期一口一个“属下”的自称,大夫又是这般恭谨的态度,心里都觉得这位任小姐虽然还未嫁入燕北王府,怕是很得燕北王府上下的欢心,心情都有些复杂。刚刚刘大夫在面对云家大小姐的时候态度就很随意。
颜凝霜的视线从任瑶期进来开始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因为她背着光,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任瑶期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却是当作没有察觉。
云家大小姐云秋晨倒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样完美的笑容却是让人猜不透这位大小姐心里的真正所思所想。
徐夫人见意思达到了,便开口问道:“刘大夫你看这位周小姐是现在就送回去还是需要在这里再歇会儿等醒来了再送回去?”
刘大夫道:“还是等醒过来再说吧,老朽一会儿再给她用一用药,最好还能施上一两针。”
徐夫人又看向任瑶期,任瑶期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便在这里等等吧。”
过不了多会儿,那位周姑娘果然悠悠转醒了,只是还有些恍惚,脸色也依旧不怎么好看。刘大夫赶紧的又给他灌了一碗药,然后拿出银针给她扎了几针,没过多久,周姑娘脸色就好转了。
徐夫人和任瑶期走过去看她,周姑娘神志已经完全清醒了,也说自己在来燕北的途中就感染上了些小风寒,后来又好了所以没有当一回事,不想今日又复发了。
“说起来,还真有好几位小姐都病了呢。今日李小姐和陆小姐也因病没有出门,现在赵小姐和周小姐也病了。”有位闺秀小声说道。
云秋晨闻言,有些忧心地问刘大夫:“我听说这伤风感冒会传染给她人,有这么多的小姐都病了,她们住在一处不会有事么?”
云秋晨这么一说,刘大夫也不由得犹豫起来。按理说云秋晨担心的也有些道理,这些小姐们身子本来就弱,你传给我我传给你的,就没完没了了。不过他看了任瑶期和徐夫人一眼之后,回答的还是很含蓄:“这个,防范得当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染上。”
颜凝霜却是开口道:“那就是有可能会相互传染了?”
刘太医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颜凝霜看向任瑶期,说道:“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分散着住比较好,毕竟千金宴还没有到,我们若是这会儿就全都病倒了的话,怕是没有办法完成太后娘娘的旨意了。任小姐,您以为呢?”
任瑶期想了想,笑着颔首道:“颜小姐顾虑的很有道理,我回去请示一下王妃,看看可不可以再做一些安排。诸位小姐们千里迢迢来到我们燕北,是我们的贵客,无论如何都应该得到妥善的安置。”
颜凝霜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周小姐又休息了片刻,刘大夫说没有大碍了之后,任瑶期和徐夫人才安排人将周小姐个这些小姐们一同送下画舫。
上马车的时候,萧靖西和裴之谦他们过来了,虽然之前任瑶期已经派人来将事情与他们说了,他们也都还当面又过问了一遍。
周小姐和其他那些闺秀们先坐马车离开了,颜凝霜和云秋晨走在后面。
颜凝霜看了看裴之砚,又看向萧靖西:“原来萧公子的贵客竟然是裴大人?”
裴之砚微微一笑,随意道:“萧二公子之前去京城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碰巧今日两位故人也在,便在一起小聚小聚。”
颜凝霜的视线却是若有似无地在任瑶期脸上扫过,笑了笑,有些惊讶和好奇地道:“故人?任小姐竟也是么?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裴之砚挑了挑眉,笑容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任小姐?任小姐不是主人么?她待客罢了,毕竟画舫上除了我们,还有徐夫人这个女眷在场。”
任瑶期不由得抿嘴一笑,最然裴之砚现在可能只是因为颜凝霜出口无理,想要将他也拉下水,感到心中不悦所以顺口帮她说话,不过她心里还是感觉到暖暖的。
颜凝霜似乎还想要问什么,萧靖西却是开口道:“马车来了,几位小姐先回别院吧,等会儿我让几个大夫去给你们都把把脉,若是有病的话还是早点治的好。”
萧靖西声音温和,面容含笑,颜凝霜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笑的太好看了,她脸上红了一红,却是因为这么一眼就有些舍不得移开眼了,自然没有仔细琢磨萧靖西的话。
任瑶期听了却是面上有些古怪,萧靖西这话当真不是在骂人么?想想平日里在人前总是风度翩翩气质如仙的萧二公子,任瑶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云秋晨笑着道:“我去一趟燕北王府吧,把今日的事情与王妃交代一下。”
萧靖西看了她一眼,脸上温和的笑意未变:“今日辛苦云小姐了,不过你今日陪了颜小姐她们这么久,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徐夫人和任小姐去见王妃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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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登堂入府
云秋晨闻言并没有多做纠缠,她还笑着冲任瑶期点了点头,又与众人都招呼了一声,然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只是当马车帘子放下来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的时候,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一双秋水剪瞳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云秋晨走了之后,颜凝霜也被送走了,其余几人也都上了马车。徐万里和裴之砚一起离开了,徐夫人则与任瑶期一起跟着萧靖西一同去燕北王府。
燕北王妃之前就听到了消息,所以徐夫人和任瑶期过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周小姐在画舫上晕倒的事情。
王妃对同来的萧靖西道:“你去忙你的吧,这本就是内院的事情,不需你插手。”
萧靖西点了点头,看了任瑶期一眼,然后离开了王妃的九阳殿。
任瑶期将颜小姐的意思转达给了王妃,王妃听了却反问任瑶期道:“你觉得该如何安排?”
任瑶低头想了想,回道:“颜小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太后派来的人,出了什么岔子总是不好的。温泉山庄那边不是有不少院落么?她们一人住一个院子也够了,而且那里环境清幽,比较适合休养。”
王妃与徐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一抹笑意,王妃看着任瑶期道:“嗯,说的也有道理。”
任瑶期却是在看到王妃脸上的笑意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脸红,她本来是就事论事,可是王妃和徐夫人这么一笑,怎么像是她故意找藉口将这些冲着萧靖西来的闺秀们往庄子上赶的意思?
任瑶期只有硬着头皮道:“我年纪轻,有思虑不周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王妃正要说话,侍女素锦走进殿来,禀报道:“王妃。老王妃派人去了外面的别院,说是要接颜小姐和赵小姐进府。”
王妃闻言眉头微蹙:“这是为何?”
素锦回道:“老王妃听说赵小姐病了又听说有不少闺秀都染了风寒,老王妃说赵小姐既然是世子妃的妹妹便是自家亲戚。生病了自然要接回王府来照料。颜小姐是颜太后娘家人,与她也沾亲带故。所以要一并接来……”
王妃抿了抿唇,淡声道:“知道了,让她去吧。”说罢,王妃又叹了一口气,看了任瑶期一眼。
王妃虽然是燕北王府的女主人,但是老王妃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今日王妃若是为了这点事情与老王妃唱反调的话。老王妃怕是会闹起来,那样场面就不好看了。
任瑶期善解人意地道:“就近照顾的话也好,赵小姐和颜小姐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别的闺秀。”
徐夫人也道:“放到眼皮子底下道也不怕她们闹出什么事情来。”
王妃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任瑶期的手。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任瑶期见事情交代完了便与徐夫人一同告辞了。
等任瑶期和徐夫人离开之后,王妃皱着眉头吩咐辛嬷嬷:“去查查看是谁在老王妃面前嚼舌根!那边才刚病了,这边就要接人进府了!”
辛嬷嬷立即应声去了,晚上王妃快要就寝的时候辛嬷嬷回来了,禀报道:“今日给赵小姐诊脉的大夫恰好也来给王妃请平安脉。所以老王妃就知道了赵小姐生病的事情。”
王妃闻言不置可否:“恰好?”
辛嬷嬷低头道:“杨大夫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本来也轮不到他来给老王妃请脉,不过老王妃喜欢他言语风趣,又会察言观色,加上医术也还过得去。便指定了他来。平时杨大夫也会去别的府上出诊,比如云家,苏家,孟家,这些人家都与他相熟,在燕北也算有些名声。”
王妃弯了弯唇角,这个矜持的笑容让人见了不会怀疑她是萧靖西的生母,两人相貌有些相似。
“好男儿就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多磨砺磨砺,免得一块璞玉最后被温柔乡侵蚀成了破铜烂铁。我听王爷说嘉靖关正缺随军大夫,既然他是个有本事的,就让他去嘉靖关锻炼锻炼吧。”
“是的,王妃,奴婢这就去办。”
“今晚就让他走。”王妃淡声补充道。
辛嬷嬷离开之前又问道:“杨大夫最近挺得老王妃信任,若是老王妃知道之后非要招他回来怎么办?”
王妃正在被侍女们伺候着卸头上的钗环,闻言动作顿都没有顿:“他既然去了嘉靖关就是接了军令,军令如山,违抗着自然有军法处置,命是他自己的,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
“那在背后指使杨大夫的人不去追查了吗?”
这一次王妃沉默了片刻,然后却是问道:“云太妃什么时候回来?”
“太妃娘娘原本说年前会回府的,不过后来又说想等到暖和一些的时候才动身,应该快回来了。奴婢明日再让人过去问问?”
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辛嬷嬷没有再多言,应声退下了。
王妃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鬓发,眼中却是含着些不易被人发现的忧虑,素锦以为她在检查自己有没有白头发,连忙笑着道:“王妃的头发又黑又亮,外头有不少夫人都来打听您平日里洗发用的偏房呢。”
王妃闻言笑了笑,有些感叹道:“儿子都要娶妻了,我老了。”
几个侍女连忙道:“王妃才不老!”
王妃摇了摇头:“人都会老的,不会老的是妖怪。我老了,靖西和靖琳就就都长大了,别人想要欺负他们就不容易了。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倒是希望自己能老得快一些。”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还是素锦笑着道:“公子就快要娶妻了呢,过不了多久我们王府就能有小公子了,到时候王妃肯定不愿意自己老得快,您肯定还想要看到将来小公子娶妻生子,再看到小小公子出世……”
王妃被她逗笑了,然后点头认真道:“嗯,你说的没错,我还想看到儿子子孙满堂呢。我儿子吃了那么多苦,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他平平安安,事事都能顺心如愿。只要是能让他快乐能让他欢喜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觉得是好的。”
说着这些的王妃,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忧虑,只有浓浓的温情和希冀,让她看起来比在人前的时候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柔,那是身为一个母亲才会有的眼神。
颜凝霜和赵映秋在端阳节当晚就被老王妃接来了燕北王府,安排在了离老王妃寝殿不远的一座偏殿里,伺候她们两人的人都是老王妃自己安排的,王妃对此事并未多言,还让侍女替自己去探望了赵映秋,并且赏了她们两人不少东西。
赵映秋病的并不重,休养了几日之后就好转了,也没有再复发。她们两人时时被老王妃叫过去说话,看得出来很得老王妃的欢欣。两人每日都还会去给王妃请安,王妃大多数时候都见了她们。
不过无论是颜凝霜还是赵映秋都没有再见到萧靖西和萧靖琳,连园子里偶遇都不曾有。
有一回颜凝霜在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还问起过:“在王府住了几日,都没看到郡主和萧公子,原本还想问个安的,倒是显得我失礼了。”
王妃微笑着道:“靖琳出门去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至于靖西么……”王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靖西身体不好,一般都在温泉山庄那边静养呢。”
“温泉山庄?”颜凝霜愣了愣。
王妃点头,温和地道:“是啊,温泉山庄那边最适宜养病了。之前我还想让你们过去住一阵子休养休养呢,不过你们来了王府也好,还能有空去陪一陪老王妃,她很喜欢你们。”
颜凝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赵映秋倒是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出格的言行,每日除了来给王妃请安就是在老王妃那里,要么就是待在自己房里不出门,很少会出来乱晃。
不过比起老王妃来,王妃对于赵映秋这个自己大儿媳妇的堂妹,态度并不是特别的亲厚,虽然该给的一样不少,与对待颜凝霜却是一视同仁的。反倒是老王妃对赵映秋更加亲近些。
于是接下来这段日子,颜凝霜和赵映秋就被交给了王妃照料,燕北王府依然是一片祥和,没有出什么事。毕竟重要的当事人不在,就算有人想要兴风起浪也兴不起来。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燕北王府,颜凝霜就算是想要反悔去温泉山庄也是不行了。不然她的目的就太过明目张胆了,王妃又不是傻子。
所以这段时日,任瑶期过的还是很悠闲的。
这一日,任瑶期去徐夫人那里将自己最后修补完的曲谱送过去,她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徐夫人交代她将手里的那些做完之后就先暂时放下,剩下的等明年再说,反正修书的事情没有几年是完不成了。
不想任瑶期在去徐家的时候又再一次遇见了裴之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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