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第一刺客（9）
那老者原本撑在桌上睡着了，她刚一走动就立马转醒，睁眼的一瞬间眼里绽放雾蒙蒙的水光，像是嗅到金钱的味道。
苏纳却稍稍警惕。
她是习武之人，刚才走进来完全是没有动静的，这是刺客潜入别人家里时下意识用的方式。
这老头儿……
对方看清她的时候，便有点紧张起来。他算到了一点东西，竟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而且和前些日子来的那位秀雅公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那位财神爷对应的财线连接的是眼前这位……公子的话。
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子。
“……”老者一下站起身来，合上卦相书籍，诺诺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打烊了。”
苏纳弯了弯唇，饶有兴趣的走过去，顺手摸出钱袋，一把甩在桌上霸气地坐下，“这些够吗？”
桌下翘着二郎腿，歪颈慵懒地支着头看向算命先生，束发垂下贴着颊边，小腿晃了晃。
配上面部那抹意味不明地微笑，简直是活灵活现的纨绔子弟。
老者只听东西落在桌上“咚”的一声，是钱币重量的声音。
这……
于是踟蹰地移动视线，慢慢咽了口水。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袋子的钱都够他用好久了。
苏纳就这样耐心地看他神色变化。不过这钱袋好像比另一袋重。
而对面的老者最终还是坐下，帮苏纳看了手相，一本正经道：
“劫数不是定数，公子这方面我说不清楚。但有的时候，实力太过张扬并不是件好事。”
【夫人，这老头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能信吗？】
苏纳没有回答它。
在她走后，老者第一时间就打开钱袋数了一数，两眼放光。
天呐！竟整整有十两白银！发了发了！
只不过还没兴奋多久，外面就一阵吵闹。
紧接着一堆人闯进来，顿时将狭小的屋子挤满。
其中带头率先来的老妇用手指着他，朝后面穿锦长服的几个人直言道：“官人就是他！”
官人携着令牌，气场全开，挑了挑眉问：“就是你胡编乱诌到处收钱欺骗平民百姓？”
“我……”老者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欲哭无泪。
他只不过是会点三脚猫功夫，一般都是随有缘人看得准，其余确实有些是他瞎扯出来的。
这年头算命这行赚钱并不容易，这还不是为了生计嘛？！
他还没想好措辞，人群里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对，他说我儿子今年定考不了状元！”
“我的更过分，直接让我出门注意看黄历，否则倒霉了恐怕有生命危险。”
“他说我夫人背着我另有情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花钱听不快呢！”
“是啊是啊，此人实实的骗子。”
“官人快把他抓下去吧，若不是今个大伙儿来找人，还不知会有多少可怜人会被他讹钱！”
听到这些，老者顿时心虚的捏住刚收来的大钱袋，悄咪咪打算收回到桌子角落，却被眼尖的人人看到，被当众指出：
“官人你看！他手里的钱币肯定又是从别人那里骗来的！”
那衙差一看证据确凿，赶紧令人上去将人带走。
317 第一刺客（10）
可怜的算命先生刚赚的钱两一分没拿到就被迫离开了店铺。
…………
…………
“有人吗？！救救我啊！”身穿锦袍的青年一路跌跌撞撞，手里紧抓着一本账簿。
后面追杀他的几个蒙面男子各个武力高强，对于前面那个连逃跑都不利索的青年来说，阵仗属实是大，甚至有些多此一举。
叶深哪里想到只是回带个账簿就这么麻烦。
眼看就要被逼到死境，叶深内心只有懊悔绝望。早知道当初就认真学武了。
他堂堂江都第一富贵人家的嫡长子，难道今日就要赔栽在此地了吗？！
叶深被人逼到角落踉跄着后退。手里紧紧攥着账簿，奋力咬牙最后呐喊一声：
“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啊啊！”
原本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可谁知下一秒，墙头竟快速闪来一道黑影。
蒙面人们立即警觉，稍微后退几步。同时惊骇此人速度竟快得如此离谱！
苏纳只是刚好路过，听到远处厮杀也不打算管。结果系统一直在催促她过去。
直到看清缩在角落里那个锦衣青年，狐狸眼里尽是算计，虽然狼狈，但也自作自受。
苏纳打量了一眼，黑冷面具下的表情嫌弃明显。
“喵喵，你玩儿我呢？”
【夫人，这可是叶家少爷。】
也就是可以借此利用。
苏纳想了想，干脆利落地抽出腰间软骨剑，剑身闪过雪亮光芒，下颚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在黑夜如同寒冰刺骨。
叶深见此眼前一亮，赶紧挺直腰杆便有了底气，用手单指着那几个一路追赶的人。
激动道：“快！快杀了他们！”语气比起刚才截然不同，平时在叶家肆意妄为惯了，连说话的口气都像是在命令别人。
啧，帮这种人还真不太值。
苏纳冷笑一声，同时上前一步。蒙面人纷纷呈防御姿态，暗中准备动用暗器。
叶深本来还以为马上就要打起来，到时候就可以趁乱逃走顺利全身而退。
然而事与愿违。眼前的高手突然又收回冰冷寒剑，往边上走了几步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管了。
叶深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她。手里拿的账簿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
毕竟上面记录的可是他们叶家近年来大小明细的账务税款。若是落到官府手里，知道所谓名门望族的叶家私底下做的那些交易，就完蛋了。
而且必须要带回去的，里面有东西对于叶家来说更是重要。
“大侠？！你这是……你为何不愿救我？”叶深再次冲她大喊，似是对方做了什么错事。
苏纳强忍想要一剑砍死他的冲动。
真是拜托，第一次见面还互不相识的两人，他是如何做到理直气壮的？
“我们认识？”苏纳冷着脸，轻身一跃坐到墙头边上。
真就不插手了。
蒙面人都呼了一口气，继续往前将人包围。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哦。”
叶深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纳一个字堵住口。
想接近叶家，她多的是办法。大不了这次就让他死了得了。
【……】
系统乖乖闭嘴不再发言。
318 第一刺客（11）
其中一个蒙面人伸手就要抢账簿，叶深险险躲过，却被划伤胳膊。
“啊！！”
常年娇生惯养的少爷哪有受过这种待遇。这一道深深的伤口内鲜血涌出浸染衣衫，光是看上去就让他吓一跳。
“痛痛痛！”
下面的人还在无能咆哮，苏纳抱胸坐在墙头，斜睨过去后翻了个白眼。
没直接断胳膊就算不错了。这种伤也就看着吓人。
蒙面人们更是不耐至极，对于这种货色也要派他们大晚上前来追踪，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而且还要求不能杀，免得引起叶家怀疑。
于是加快行动，一个个直逼下去，下手也越来越重。
不一会儿，青年身上便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华贵丝绸锦衣也变得乱七八糟，脏兮兮的。
叶深却真以为他们要杀人了，一片慌乱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朝着苏纳乞求：“大侠我求你，救救我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们家有钱，超级有钱！”
“……”
苏纳随意扫了一眼，动身打算离开时，却注意到蒙面人腰襟下缠着的手牌。
一晃而过，即使是黑夜，身为刺客她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风家的牌子。
支撑在墙沿的手臂收回……
叶家为了减轻嫌疑让别人放松警惕，都愿意冒险让叶深来送这账簿。那边的人肯定也不会想到风家早已派人追查。
目的就是为了掌握彼此把柄。
苏纳缓慢地摸着剑鞘，淡淡问了一句：“你们是风家的人？”
倒是听不出什么语气。蒙面人的动作顿了顿，内心惊疑。
此人到底是谁？！
在叶深看来便是承认了，因此脸上大大的震惊。
他记得父亲说过，叶家之所以日益壮大，其中也少不了风家的支持，两家更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急急看了眼身上的伤，眼下发生的所有事很难不令人多想。
所以就要杀人灭口，将他抛尸山野？
叶深这次是真的绝望了，悔恨不甘地闭上眼……
只听耳边呼来一阵凉风，蒙面人的哀嚎声响起，还有什么滚烫粘稠的液体铺在脸上。
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大侠出手利落又干脆，眨眼间局势就全然逆转。
蒙面人都死了，苏纳蹲下身直取人腰间隐藏好的手牌。
只随意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扔在一边。
所有的行为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仅仅是她看戏无聊便随手做了。
叶深情绪一下又兴起，对于他来说可是柳暗花明。于是放松下来，慢慢走到蒙面人尸体旁。
苏纳抬眸看他，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快速收刃。
“嗖！”的一声，杀人果断冷血的场面仿佛又映在眼前。
叶深弹簧似的吓跳起来，手里的账簿松开，又一下用膝盖夹着没让它掉在地上。
紧张的动作滑稽，看上去娘里娘气还怂到不行。
“……”呵。
苏纳面无表情地跳上墙头，消失在黑暗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叶深等了几秒，确定安全后才蹲下将地上的手牌捡起来收好。
本来又是灰尘又是血的混合，锦衣破破烂烂也看不出原本模样。再加上现在的姿势，整个人就像逃灾躲难后被迫捡东西的乞丐。
319 第一刺客（12）
“……啊！可恶！”
叶深狠狠发誓，回去一定要跟爹爹告状！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本来叶家人还挺高兴少爷能顺利把账簿带回来。结果一看到叶深的惨相，各个尽顾着焦急了，府里大大小小都折腾个遍，下人赶紧带人去打水洗干净换身衣服。
又是言语安慰又是处理伤疤和药补的。其实叶深流的血根本没多少，身上大部分沾的还是蒙面人的血。
但叶家一向过于溺爱，回来已是深更半夜，府里的人基本都在围着他转。叶深舒服之下便忘了解释。
家主叶田礼听了娇儿的描述后更是盛怒，他万万没想到插手的人竟然是多年来最信任的伙伴。
那手牌虽然蹭脏了，但上面刻的标志他绝不可能认错！
这次若不是恰巧有高手过路帮忙，他无法想象今后是怎样的结果。
男人气得捏紧拳头，上面有青筋暴起。身为一个生意人，被伙伴欺骗背叛的感觉很不好受。
“深儿，你说的那个高手有什么明显特征吗？”叶田礼已经开始安排新的计策，如果那人身手不凡的话倒是可以利用。
叶深愣了一下，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关注这个。不过还是想了想，当时只顾紧张，光线又不明，实在没什么记忆点。
而且冷漠嚣张，压根不听谁的话。这让叶深更不爽了些，语气随意囔囔：“他啊？穿着一身黑，脸上还戴个面具，我啥也没看清。”
叶田礼下意识蹙着眉敏感沉思。
戴着面具，并且轻而易举就把风家那几个杀手处理掉了。
这身手在江都应该早就传来了，莫非是……
叶田礼压低声音，看向还在一边哀头抱怨的青年问：
“你可还记得他手里的剑？”
叶深不明白他干嘛那么认真，疑惑回应：“就一把剑而已啊……”见男人沉着脸，难得好好回答：
“上面好像还有一条一条的线？”
谁的剑还锻这么古怪的图案？
花里胡哨的，丑死了。叶深心里暗想。
果然！
事实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叶田礼满意地点点头，道：
“明日派人去找找，问那高手愿不愿意来叶家当侍卫。只要条件合理我们都可以出。”
有这么一把利刃能为他所用，还担心风家再次出其不意地派刺客潜府？
账簿还在他这儿，也不用担心深儿的安全。
雨丝连成细网从天上铺洒下来。
白日没有阳光，天上都是厚重沉闷的云，时不时敲来一声闷雷。
冷风把雨吹斜直扑在脸和衣服上。
对于这种天气，苏纳早已习惯。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夜明国那段打打杀杀又孤寂的时光。
但衣服湿了贴在身上不太舒服，苏纳左右回顾看了一眼。
眼角淡淡弯了弯，轻巧地跳离屋檐避雨之地。
平时白日她都是不戴面具的，穿得也是比较干净朴素的衣衫。步伐轻盈像飞舞的蝴蝶，在路边一闪而过，留下清素的衣角和墨发在雨幕纷飞。
很快到了熟悉的店铺屋顶，苏纳找到上次掉下去的地方，发现那大口已经补好了。
于是又回到店门口，敲了敲门。
320 第一刺客（13）
清脆规律的声音响起，又落下。苏纳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开门。
竟然不在？
想了想，还是自己推开，发现门也没锁。
这倒不怕人偷？
苏纳挑挑眉，怀着疑惑进了店铺，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细看店里的布置。
整齐而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杉木香。外界的雨声被房屋阻隔，有着清雅的宁静。
正前方的台子上还剩几把油纸包的伞静静地躺在那儿。
苏纳随手拿起一把，因为不知道它的价格，便估摸着留下了十铜钱。
打着从临掌柜店内购买的油伞，苏纳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觉得下雨也没那么糟糕。
雨声稀稀落落，一点一点的。
叶家派的人正出来大街小巷的寻找，据说这位高手来无影去无踪，接什么任务也全靠心情。
找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头绪，即使是找到了，人家真的会同意回他们封闭的府上吗？
月夜漆黑一片。
青年手执油伞走在雨滴湿潮的地面上，步伐却轻到无声。
鸦羽长发随风贴着脸颊，带着雨气的微潮。青白衣袍勾勒出他清瘦颀长的身形，在夜色里宁静雅致。
到了屋檐下，青年关了油伞，伞面有一晃而过的刃光。
他淡淡抬眸，望了一眼皎白月色。
上面忽而闪过一道人影，携着风来，黑色衣角挟裹冷意。手里牵着链条形的鞭。
身后刀剑碰撞的声音哗哗作响，还有似人无声的呜咽。
随即“嘭”地倒在地上。
“他去那边了！”有男子特意压低声的冷呵。
临怀不知想到什么，朝着同一个方向默默跟上去。
苏纳很快将身后的人甩开，眼前又有人突然拦住。
蹙眉间下意识将软骨链条甩过去。
“别别别！钟大侠饶命！！”拦住她的几个人怂得很快，赶紧散开求饶。
苏纳看见他们举起手牌，上面有一个显眼的“叶”字。
于是平静地将链条抽回，面具下唇角扬起。
“是，是这样的……我们是叶老爷派过来的，就想问问钟大侠是否愿意来我们府里……”
当侍卫……
后面几个字突然说不出口，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说了对方根本不会同意。
声音也弱了下来。
苏纳淡定把软骨剑收回剑鞘，瞥了过去，平平反问：
“来你们府里做什么？”
“来我们府里做……做……”
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苏纳已经没什么耐心，何况后面还有人在追。
眼前拦路之人明显也很着急。直接说，对方不同意，到时候回去要被老爷子训斥。
不说更是不行。
干脆闭上眼打算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刚想开口便被对方冷淡丢来一句：
“行了。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我的目标是风家，如果那边愿意提供基本材料，我可以跟你们合作。”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
几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
苏纳这边刚落在屋顶，身后就传来瓦片细碎的声音。
最近盯上她的人还挺多。
但根本不自量力。
苏纳冷啧一声，旋身躲过暗器飞镖。随后甩开软骨剑断开后连成的长鞭，将人缠绕后撞向另一个人。
321 第一刺客（14）
接着如闪现般近距离出现在他们面前。
毫不留手的一击，众人一命呜呼。
苏纳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撑开油纸伞。有感应似的，偏头往下看去。
丝雨满天，微风拂面。吹起黑墨发丝。青年手执纯白油伞，无声站在落雨的房檐下，纤长睫毛下的瞳眸色泽淡雅，就这样平平地抬眸望过来。
苏纳定了两秒，顺手收回一节节的软剑。另一只手撑起红梅油伞，遮住了半边黑云。
随后脚步一点，轻盈地落在对方面前。
苏纳摘下面具，嫣红唇角一弯，露出清俊容颜。压着声随口一问：
“临掌柜怎么会大晚上来这儿？”
对方安静无声地直盯着她，不知道是在打量什么。纤薄好看的唇轻启：“做了点交易。”
苏纳眉头一挑。
这边貌似是叶王府附近吧？
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轻飘飘地往上扫了一眼，苏纳下意识捏紧伞柄，咳了一声道：
“这个我有付钱。”
说完又反应过来，这不是变相承认了她趁人不在擅进人家店铺嘛？
于是又说：“我可没偷东西。”
青年什么也没说，苏纳不自觉地凑近看他表情。
清冷的淡香带着落雨微潮萦绕，寂静无声的夜晚，清雅嗓音随夜风拂过耳畔：“我知道。”
苏纳眨了眨眼。
“还有，红梅油伞是十五铜钱一把。”
而她只留了十铜钱。
苏纳眼神呆了呆。
“……”我不清楚我不明白。
临怀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低垂，好像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我回店里了。”
苏纳赶紧拉住他的袖角，道：“那个……临掌柜店里是否有多余的房间？”
临怀停下脚步，“有。”
苏纳眸光一闪，继续编：“怎么办啊，原先住的客栈近日就要到期了，我能不能……”
“可以。”
那么顺利？就答应了？
苏纳有些难以相信。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秀雅公子不疾不徐地掏出账簿。
“？？？”
这东西还兴随身携带吗？
“走吧。”记录完后，临怀淡定收好账簿，朝她说道。
苏纳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默默估算修房顶，买油伞和住宿费欠的差价。
突然发现，她最近接任务所赚的金钱好像都跑临掌柜那儿去了。
苏纳落后青年半步，看着他清秀背影，脸颊不自觉鼓了鼓。
到了店铺关上门，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
苏纳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休息，看着他把两人的伞放到一边，问：
“你店里的小二呢？”
“休沐日不用劳作。”临怀走上楼梯时回答。
古代居然还有周末放假？
苏纳来江都呆了一段时间，很确定没有哪个店里会像他这样。
看来还是个懂得体谅员工的老板。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楼上的人下来，手里提着一盏茶，青白衣袍淡雅。
苏纳只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干净又漂亮。
青年坐在她对面，先是盛了一杯。苏纳下意识地把那杯茶端过来抿了一口。
对方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又找了白瓷杯给自己盛上。
322 第一刺客（15）
苏纳问出自己的疑惑：“临掌柜店里只卖油伞，每七日还休息两日，平时赚的钱够花吗？”
而且也没有哪个掌柜平时生活像他这样，看上去悠闲自在。
还有穿着也讲究，低调奢华。
“平时店里就是小二在打理。”青年眉目雅致，眸光清澈干净。嗓音如同清泉入口：“这样的生活也正是我想要的。”
“至于钱够不够……”临怀语气微顿，雅秀清澈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对面人手里的茶杯。
苏纳被他看得手停了一下，声音没注意稍微柔了些，难以置信地反问：
“不是吧？我就喝了一口。”
莫非这茶也是要另外收费的？
青年不置可否。
苏纳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别处充耳未闻。端起茶杯，一口把它全干了。
哼，就不给，气死他！
临怀平静抿了口茶，白皙的手放下瓷杯，浓密睫毛下眸底的情绪染上笑意，“钟兄，茶不是这么喝的。”
管它怎么喝。
到底是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苏纳不想理他，把空茶杯留下，然后上楼选房间去了。
青年静静望着她刚才喝过的茶杯，雅致如皎月的瞳眸里含有几缕茫然。
生气了？
苏纳扑倒在床上，手里揪起被单，愤愤不平。
嘴里嘟囔着：“烦死了，我接任务换得的钱都不够用了。”
【夫人淡定，别忘了你现在是男儿身。】
“……”就是知道才烦。
听到门响，苏纳面无表情地趴在床上没动。
“暂时不想理他。”她嘴里一说，系统就好死不死地反驳：
【不想理他你还专门选人隔壁的房间……】
“……闭嘴。”
苏纳鼓着脸坐起来，一想到他算账算那么清楚就来气。
当初江临都没他这么能算！
而且这让她一个原本世界的金牛女很是挫败。
门外的动静小了，苏纳往那儿快速瞟了一眼，压着声：“干嘛？！”
系统乖乖没再说话。
临怀站在门口，轻叩门的手放下，睫毛缓慢眨了眨，问：
“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闷闷的。
临怀微微蹙眉，望着眼前紧闭的门，心里怪异。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青年薄软唇瓣翕动，静了几秒，随后低下眼睫往隔壁去了。
眸光清澈映着迷茫，默然拢起青白衣襟的指尖白皙，轻微地动了动。
隔天一早苏纳就起床了，走后也没有打招呼。
临怀看了眼空旷整齐的房间，无意识地抿起唇。
直到下楼看到台子上少了一把新伞。第一反应并不是计算亏损，而是呆呆地盯了半晌。
…………
…………
叶王府那边的消息已经传达。
老爷子坐在雕花木椅上，沉着眸安静了良久。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高手的目标会是风家。还那么碰巧的和他们一致。
虽然合作的话对于叶家来说完全是有利的，但这也不由让人警惕。
对方到底图什么呢？就只要提供的资料？
叶田礼往后靠了靠，朝下人确认：“对方给出的条件就这么点？”
“是的。”
“行。”男人最终做了决定，反正进了叶家，总归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的。
323 第一刺客（16）
下人正要离开，又被提醒：“对了，记得调查一下那高手的来历。”
“是！”
关于风家，叶老爷很清楚十几年前与他们的合作。
当时叶王府还不是江都第一富裕，相反欠了很多钱。而梁家就不同了，他们擅长经商，在资源掌管方面也有独特方式。
但梁家为人低调，家主梁敖云又是江都武林盟主，因此银两基本都用来补助饥荒，救助寒门。
叶田礼当时看着眼红，于是与风家人合力敌对梁家，只是各取所需。
你要秘籍，我要银钱。相互配合的结果很愉快，多年来也就保持着利益合作关系直到现在。
虽然不知道风家为何突然暗自对他们叶家下手，但叶田礼也不是吃素的。
过了两天……
【夫人，叶家那边愿意合作。】
意料之中。
苏纳点点头，调整好束胸，换身装扮就下楼了。
青年垂眸坐在木桌前，好看的手默然细致地包着油伞，墨发随意散落映着白皙侧脸。
还没到开门时间，屋内渲染一片杉木香。
苏纳走过去的时候，对方轻执着笔，手腕抬起在洁白纸上描绘图案，一笔一划，骨腕漂亮。
清静而素雅。
因为上次的事儿，两人最近没怎么说过话。
苏纳静静地看着他弄了一会儿，视线移到一边刚盛上茶水的白瓷杯。
随后端起，一口喝完，又放回原处。
“……”
临怀呆了呆，鸦羽长睫缓慢地垂下。
这个白瓷杯平时都是他私人用的。
苏纳突然弯下身，凑到他颈侧，问：“店里卖的油伞都是你亲手制的？”
鼻尖淡香靠近，临怀不自觉停下手里的笔，淡淡嗯了一声。
苏纳眉头微挑，“那来店里买伞的人岂不是大多是女子？”
临怀一愣，总觉得眼前之人莫名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清澈的眼眸里轻微闪动，当真想了想对方问出的奇怪问题。
清隽淡雅的眉宇间，轻蹙起眉似是纠结什么，轻声回答：
“不知道，平时开店我不经常下来。”
就是不太习惯别人靠近，又不想引人注意，而且白天出门基本都戴着幂篱。
一直这样默默的就挺好。
苏纳满意地直起身，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轻悦道：
“行，那我先走了！”
她还要去会一会叶家人。
貌美的青年抬起头，好像是想叫她，但又很莫名。
为什么他并不反感钟兄的靠近呢？
苏纳去叶府的路上就碰到了眼熟之人。
身穿锦衣的公子大摇大摆地挡在门口，昂着头问：
“喂？你是谁？配进我们叶家府吗？”
苏纳平静地看着他。叶深心想这个男子相貌不错，又有点很奇怪的心虚感。表面依旧摆着个架子，“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苏纳没戴面具，冷淡出口：“突然觉得……”
叶深刚听人说了前半句，就见她飞身灵巧一跃，直接从墙上掠进去，丝毫没碰到任何东西。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苏纳瞥了他一眼就回头继续往里走，“那晚我不应该救你的。”
听完她的话，叶深整个人像被雷劈似的定在原处。
是他？！
324 第一刺客（17）
谁能想到老爹竟然真的把人找到了？
原本只是觉得希望不大，现在的叶深一想到那天晚上面具黑衣人杀人时冰冷果断的场面，心里忍不住发怵。
那血都飞他脸上了！
“你！你……”
叶深气得跺脚。
“那天晚上真是感谢你救了深儿。”管家弯腰接待，脸上笑得阿谀妩媚。
苏纳没理他，径直去见了叶田礼。
男人蹙着眉打量着她，总觉得哪里熟悉。
【夫人，你真不怕他想起来吗？】
苏纳悠然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搭在扶手上淡定回应：“不用担心。”
先不说她脸上有特意修饰，性别是男子。
就算仅凭原本长相站在这儿，一个十多年前的小孩子多少都会有变化。
而且再加上苏纳穿到这具身体，容貌更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如果这儿都能想起来，那她干脆别做任务了。
因为和叶家商量好是合作关系，苏纳并没有严格按照小辈之礼。
反而面色平静地和他谈：“我不喜欢时刻被人盯着。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但平时去哪我要求自由。”
房内顿时鸦雀无声，下人们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老爷说话。
叶田礼脸色也不太好看，沉着眸反问：“既然这样，你又如何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自然是能保证的，毕竟我绝对有这个能力。”苏纳淡淡勾唇，手上摸了摸软骨剑的剑鞘。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过来，不由怵然。
“那如果意外发生了呢？”关于合作，在无法完全相信的情况下，叶田礼十分警惕。
苏纳轻微笑了笑，答：“别忘了我要的东西还在你手上。实话说，那对我很重要。”
先放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筹码。
这事儿果然就相对和谐的谈好了。
没看过账簿，除了叶家和风家，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贪污的事。
而有了她保护，叶家的把柄证据不会被对手拿到，合作的最终目的都是击败风家。
何况苏纳没有理由出尔反尔，叶田礼自然不会拒绝。
“爹爹，为何就不能换一个人来保护？”叶深脸上尽是不满。
男人按了按太阳穴，好声解释：“风家不好对付。”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那天追杀的刺客还没那么容易解决。
“无缘无故，风家为何要这样做？”叶深一想到那个晚上就格外不舒服。
又大声追问：“爹爹你是不是贪污被发现了？”
叶深多年来第一次受挫。平时理所应当习惯了，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救命稻草还冷漠旁观的时候，让他气愤又不甘。
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
叶田礼心里突然疲惫，沉沉叹了口气。没回答，只是让人把叶深带走。
“唉！你还没回答我呢！”
“……”
苏纳在隔壁听得清楚。
叶家养的这儿子，当真是宠废了。
风家出其不意针对合作伙伴的原因，随便用脚趾头算算都能知道。
很久之前的武林大会，梁敖云以几票只差赢得风家，获得盟主地位。
胜利者的奖励就是绝代秘籍上册。
325 第一刺客（18）
风家觊觎这个东西很久了，据说他们的武技再配上这玩意儿，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延长生命。
而下一届武林大会即将开展，这次的奖励是绝代秘籍下册。为了获得完整的秘籍，风家自然会全力拿下这个盟主之位。
但盟主不仅要武技高强，还要求家族历史没有黑点。今后要为江都做贡献，体恤平民百姓。
所以在那儿之前，风家自然要把知道当年梁家灭门那件事的人一一铲除。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是否有人会用这件事作为把柄向盟主索要一些好处。
次日。
江都武林大会赛场初步确定，要求参选的家族或个人去登记。
叶家虽不是武林世家，不过作为江都赫赫有名之府，自然也会积极参与去挂个选手名头。
叶田礼和风家那位主人再次相逢。只是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利益合作伙伴，更多的是相互试探。
叶田礼主动和风曹哲干了一杯，皮笑肉不笑地说：“风兄真是好久不见。眼看这武林又要开展了，这次你们可有准备？”
“哈哈，随缘吧。尽力就好！”至于准备是哪种意思，两人各有想法。
风曹哲自引一杯，眸光注视下来暗然一转，不经意地关心着：
“对了，上个月你们的账簿送到了吗？”
叶田礼不由冷笑，送没送到你难道不最清楚？
表面上愣了一下，思索什么才慢慢道：
“还行。那次是我们深儿第一次送，可谓是有惊无险呐。”
“哦？怎么说？”对方拂了衣袖，轻微低头遮住眸底精光。
叶田礼继续说着：“那晚路上突遇几个杀手截胡，莫名其妙……”
说到这儿，他不是很愉快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正巧路过高人出手帮助，恐怕……唉！”
风曹哲在他说话时就一直盯着，生怕错过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等他说完，才安慰道：
“毕竟是第一富裕，敌对之人很多。叶兄回去多雇些人保护。”
叶田礼心里呵呵。
于是一大口酒干下去，以免因为太气愤暴露什么。
酒精的作用有些上头，突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让风家不顺心的话。
想了想，也就一件事儿了。
“我听说，风兄现在还在找当年那个小女孩？”
此话一出，气氛静了几秒。
风曹哲的表情果然有些凝固。
一来是心里有芥蒂，二来是觉得应该赶紧让知道的人闭嘴。
毕竟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叶田礼慢悠悠地说起，像是酒后随意闲聊，“要我说，那孩子应该早就饿死在某个角落了。风兄大可不必那么严谨。”
风曹哲的手细不可微地捏紧杯子，眸底情绪不太看出，“她没死。”
他都知道的。
当年下人报告说是神秘人救走了。何况七岁的孩子已经记事，最近他眼皮子一直跳，状态也糟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意外就像紧绷在他心底的一根弦，容不得一点放松。
而那位神秘人的来历也查不到，即使是杀人如麻冷血无规则的夜明国也找不到这位刺客存在。
叶田礼不知道对方想那么多，反正隔应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326 第一刺客（19）
在他看来一个小孩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纳背着他们，嘴角微微上翘。
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就正大光明地站在这儿呢。
最后往讨论的桌上扫了一眼，悄然抽身离开。
根据她最近接的任务，已经掌握了风家雇凶灭族的证据。
为了尽可能避免怀疑，风曹哲竟然有本事找到夜明国那边的刺客。
她随意点的几个悬赏令里就正巧碰到过好几次。
现在就差推断出最后的背锅侠了。
苏纳找到登记的地方，以个人组织名义参赛。
交完报名费用，转身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临掌柜？”苏纳喊住他，眼角不自觉地上扬，俊容增添艳色。
即将擦身而过的白衣青年愣住，头戴幂篱。
但苏纳依旧能感受到隐藏在白纱里的人在看她。
怎么总是在叶王府这边偶遇？
苏纳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凑上前去问：“临掌柜也要参加武林大会？”
修长雅致的青年等她靠近，在她准备像兄弟一样自然勾肩的时候，还是躲开了。
不是厌恶接触，而是不自在。
从他想不通那种奇怪的感觉开始。
苏纳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一时呆了呆。
临怀没由有些紧张地抿唇，掩盖什么的开口：“我是来送伞的。”
苏纳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嘴唇动了动，想问问题又挑眉改口道：“几天不见，临掌柜就不认我这兄弟了？”
还是在记恨她喝茶不给钱的事儿？
就算现在身份特殊不能谈恋爱。因为几个破钱两，她连勾肩搭背占便宜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是……”
临怀自己也很矛盾。幂篱下的神色复杂，睫毛轻微颤了颤。
苏纳静静等他说完，视线下移停留在他握伞的手上，指骨微微泛白。
？？？
她过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欠的钱太多了？
苏纳满脑子的问号，面对这种莫名的状况选择转移话题：“原来油伞店还提供快递到家？”
挺先进的嘛。
这下轮到临怀疑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慢慢问道：“你呢？来这儿参加武林大会了？”
问完后，青年清澈眸光微怔。
参不参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除了涉及金钱，其余的事他基本很少好奇。
但兄弟之间问一下也很正常，临怀之后选择沉默。
“嗯。”苏纳边回答还边点头，随口说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做。”
什么事？
临怀心里紧跟上想问。
他没实际说出来，隔着幂篱白纱，苏纳又看不清他的表情。
于是暂时跟他告别，“我先去找叶家了。”
她速度快，临怀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话。
叶家？
他私下算过一些账，知道他们的钱……不干净。
回忆偶遇的几次地点，临怀有了不好的猜测。
必须要做，还和叶家有关。
苏纳夜晚回店里的时候。容貌秀雅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楼下，雪色衣袍被烛光染黄。
唇瓣抿着，眨巴睫毛时蕴秀漆黑的眸子直盯着她。
“你从叶家那边过来的？”轻浅嗓音温润恰如玉石之声。
苏纳点点头，奇怪他今天怎么会在楼下等她。
327 第一刺客（20）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临怀低下眼睫，缓慢而认真地提醒道：“叶家没那么简单。”
知道啊。
苏纳走到他旁边坐下，不明白他突然来的一句。
虽然不简单，可也是最合适的切入点。方便她藏身的同时，还能查明需要的信息。
嘴里便下意识解释：“所以我才跟他们合作，我来江都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感受到对方直直过来的视线，苏纳对上那双眼睛显现疑惑，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迟早都要说清楚。苏纳往他那方向一挪，手臂搭上他的肩，爽快道：“当你是兄弟，我实话和你说了。”
这一刻临怀看着肩上的手，就在脸颊边。
桌下默不作声地比较自己的手，相比于他的，钟兄的手看起来纤细柔软。
以前只觉得对方身材瘦小，现在看手也是。
一个男子长成这样……
淡淡花香充斥鼻子，尤其是在暖光下近距离的蛊惑。
临怀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侧脸映着烛光，清澈眸子蕴了深色。
直到苏纳开始概述以前的事，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所以我是从夜明国那边来的，这把软骨剑是师父赠予我的。”
说实话，由于这把剑形态的特殊性，本身又锋利无比，最开始训练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不注意还会伤到自己。
真是个脾气不友好的朋友。
严肃复仇的话题淡然带过，苏纳选的都是一些简单有趣的事娓娓而谈。
临怀静静听着，眉梢不知不觉地蹙起。目光看向她腰间的佩剑。
又移到肩上的小手，虎口处有细细薄茧。
有些事说得简单，事实上要残酷得多。何况夜明国的规则，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才离开了……
苏纳没察觉到他神色异常，觉得不能说太久，最后以一句话终止：
“重新介绍一下，梁纳是我真正的名字。栋梁之材，接纳容纳。”
“夜明国第一刺客。”语气略微小骄傲。
黑衣青年墨发倾洒，笑起来清透肆意，还有独属江湖剑客的侠义。
“今后遇到麻烦尽管说，我会保护你。”
还不忘补充一句关键的：“兄弟之义，对于临掌柜，我不收钱。”
看吧，对你多好。
不像某些人，连喝杯茶都要收钱。
那要是钱够了，是不是还能作为嫖资？
临怀看着她明艳的笑，平静雅致的眸光微微柔和。
事情说明白了，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苏纳说的口渴，自己倒了碗水喝，便听他慢慢道：“挺好的。”
临怀问：“武林大会结束后，钟兄是否还会回夜明国？”
苏纳一愣，安静半晌。
“你也说了，那边不如江都安宁。”临怀补充这句话时，内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跳仙楼楼主曾说过，退位之时会把位置传给排名最高的刺客。
问题的关键就是苏纳愿不愿意像那个真正的第一名一样，选择隐形消失。
“我不知道。”苏纳实话实说。
她肯定是要和阿临一起的。
不过她绝对做不到像第一名一样。
因为梁纳的命是楼主救的，哪怕是现在的武技也是楼主花了大量心血给予培养的。
328 第一刺客（21）
苏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夜明国是最不讲情分的地方，可也是另一种保护。
最起码在这严厉的条件下，每个人都不好招惹，其他地方的人不敢轻易打扰。
这也是一种平衡，这种平衡是楼主间接维持的。
临怀平静地盯着茶水面上浮起的茶叶，睫毛下眸底的情绪有点认真，“为什么不知道？”
精致的眉蹙起，“每天都在杀人，同时还要应对找上门挑战的刺客。”
“这样的排名有什么意义呢？”说着又有些像自言自语。
苏纳呆了呆，脑海里突然蹦出算命老者说过的话：
“有的时候，实力太过张扬并不是件好事。”
静了几秒，却轻轻勾起唇角。
“我确实不知道排名的意义何在。但我拥有的实力，一定是要做成某件事的。”
苏纳转头盯着身边的青年，对方对于她的回答似乎没反应过来，漂亮清澈的眼睛明显怔愣。
“我觉得第一更是责任。”
趁他连眨眼都有些迟钝，苏纳迅速逼近，压低声缓慢而认真道：“说吧，临掌柜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其实她早就有所怀疑了。
这人无论是神态还是行为举止都有气场，走路几乎没有脚步声。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
临怀默不作声地垂下浓密睫毛，五官线条在光影下细致，手指慢条斯理地夹出刺客标牌。
苏纳一眼认出跳仙楼的标志，挑了挑眉，问：“排名第几？”
雅致绝伦的青年唇瓣稍稍抿着，眉眼清绝，睫毛颤了颤，很低声道：
“第一百五十三。”
很普通的数字，没什么记忆点。
临怀抬眸想看她表情，肩上落下重量，来人突然靠得极近，气息喷洒在白皙脸颊上，似有笑意：
“没事！我是第一，以后我保护你。”
“……嗯。”
他还在犹豫。但对方说的这句话却让他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像什么东西在窜流。
雪色袖袍映着修长手指，指尖放在膝盖上轻轻动了动。
…………
…………
〈夜明国某年冬〉
房内家具普普通通，却整理得很干净。
临丞相被皇室奸人污蔑，去除官职后带一家人离开。
夜明国没有官僚制度的保护，人们怕不小心招惹到麻烦，每天小心翼翼，街上气氛都是压抑。
这是来到这儿的第一年，日子虽不及以前，但好在平静，不同皇室喧嚣。
女人在厨台忙碌，男人重拾了以前的手工爱好，在炉子边制油伞。
瘦小男孩跟在他旁边，绒绒脑袋刚好比炉子高一点，小手扒着炉子一边暖手一边看。
澄澈清明的眼睛好奇地睁大，圆圆的，像是清透漂亮的琥珀。
时不时拿起浸了墨的笔，在水碗里搅动，像是在玩，又像在帮忙洗笔。懂事乖巧。
临怀其实更喜欢这样的氛围，家人每天都在身边。即使再穷，也没关系。
有时间就拿秘籍研究武技，一步一步的来。他要变强，这样就能保护身边所有人，改变这里的制度体系。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
第七百五十二
第五百八十四
……
第一百五十八
第六十一
……
夜明国第一刺客，临怀。
329 第一刺客（22）
“小怀，你是我们的骄傲。”临夫人温和地笑着说。
“有我在，以后都不用担心被杀了。”
临怀是这样承诺的。
就连平时沉稳严肃的老父亲，也不由弯了眼角。
来夜明国的第四年，临怀已不复往昔稚嫩的模样，逐渐长成了温润如玉的貌美少年。
跳仙楼的排名是残酷的，但第一刺客却并不像其他刺客般冷血。
即使每天挑战排名的人会充满戾气，临怀也不会采用杀人的手段将其击败。
“我是第一，你们可以随时挑战。”修长少年脚尖轻点跃上跳仙楼楼顶，在距离太阳很接近的地方。微风拂过雪色衣摆，在阳光下耀眼。
鸦羽黑发干净竖起，像是不与世俗的秀雅谪仙，守护一方土地。
下面集结成群的刺客抬头仰望，突然有种对方永远击不败的错觉。
他的排名，无可替代。
临怀抬眸望着顶上的天，漂亮清透的眼睛微亮，纤长睫毛温顺地眨了眨，语气认真道：
“但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否则我不会客气。”
在这里，没有武技的普通人注定低人一等。没有任何制度保障，也没钱雇佣高手庇护，每天活得惊心胆战。
其他人无法理解，既然是排名高的刺客，就应该好好享受无敌的快乐不是吗？何必去在乎弱小之人？
顶端上的少年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平静地往下扫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执伞柄，剑伞撑开时表面折射太阳的光泽。
投下的阴影让他五官的精巧更加清晰，多了不容接近的凌厉，淡道：“你们一起上吧。”
一瞬间，下方的刺客们纷纷跃起，想要将眼前之人打败，夺得第一。
可接下来的几秒内，随着耳边的风声夹着兵器撞击的声音，甚至因为人多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出手的动作。
一根根像羽毛的器械在空中飞舞，在光影下缭乱，又快速重组为伞面，被少年轻而易举握在手心里。
剑伞倾泻，雅致绝伦的雪色人影立在塔尖，只露出花瓣好看的唇和白皙下颚。
下方人影尽散……
来夜明国第五年。
今年地上的积雪格外厚。屋檐滑落一半的冰闪着寒冷银光。
屋子被一群陌生人闯入，错乱的声音响起，屋内陈设在混乱中破败。
刺眼的鲜红流淌，慢慢钻入雪的缝隙。
“真可怜……”
“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儿子那么高调？”
“第一刺客？仇人太多，还把家人给连累了！”
“据说是得罪了个有钱大户，特意花重金雇人来杀了父母。”
“唉，他们家人还是挺好的，只可惜没有武技，孩子又不在家……”
“所以说穷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儿，本来就自顾不暇了。”
“……”
血滚烫，却捂不热夜明国的寒冰。
雪很冷，却没有夜明国的人心冷。
冬天所有的一切都僵硬了，呼吸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有些窒息。
窒息到……
少年回家看到一切时，心狠烈一揪，缺氧直晕过去。
钱很重要……对吗？
夜明国第一刺客又如何？
还不是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330 第一刺客（23）
依旧如往常一样，叶深闲着又来没事找事。
锦衣玉石的公子仰着头傲慢地窜到附近，苏纳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甚至都懒得抬眼看他。
在叶深看来，对方之所以能顺利呆在叶家多亏了他的福。若不是碰巧有机会救他，苏纳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江都第一富裕的王府庭院里。
虽然实力真没得挑，但这些高手不就是为保护他们而来的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谁让他家有钱呢？
苏纳不理会他，可系统闲着无聊却全都看在眼里。
【夫人，这人好像小说里疯狂给自己加戏的路人甲啊。】
疯狂在主角面前刷存在感。
还是内心戏丰富迷之自信的那一种。
见苏纳熟视无睹的模样，叶深不爽地命令道：“喂，去帮我倒碗水来！”
等了半天，闲散靠在门口的人没动。
“不同意就算了，好歹回应一声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叶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苏纳实在嫌吵，挠挠耳朵，冷道：“那你呢？”
“什么意思？”
“我救了你，到现在为止你有说一句谢谢吗？”
“……”叶深被她堵得喉咙像卡住了一样。硬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反驳的话，气冲冲地走过去用手指着她。
“信不信我让父亲……”话说到一半，苏纳蹙眉，突然上去抓住他的手腕。
一开始的恶意就来源于想要使唤人屈服的执念。尤其是后来乞求过她，这种恶意就逐渐放大。
叶深挣扎了下，竟然没能把手抽回来。骨腕上的疼痛还在加大，仿佛血管里的血液都被堵塞住了。
“用手指人很不礼貌。”苏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惹我。”
叶深真的觉得手腕要被掐断了，一时间因为惧意而忘了喊出声。
直到苏纳嫌弃地把他手甩开，他才睁大眼睛惊愕：“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
“我只要保证你不死就够了。”
苏纳无畏地耸耸肩，转身跃过高墙。
叶深吃痛地原地跳了跳，不停地甩着手腕放松。
叶家大门没关。
不远处，临怀路过时正好看到庭院大门口的两人。
青年依旧是一袭黑装，抱着胳膊随意靠在门上。身材偏纤瘦，墨发利落地束起，两鬓还有柔软碎发。
对面的锦衣公子离得很近，两人似乎在说点什么。
后来就被抓了手腕。
临怀静静地站在远处看向他们，清隽绝伦的容貌有些深重，纤长睫毛颤了颤，视线不知不觉集中在两人接触的两只手上。
很奇怪的，心里不太舒服。
男子之间的接触很正常不是吗？就像平时对自己的靠近。
几个时辰后，等临怀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到了老店门口。
老帝算命，不准不要钱。
路过的老妇人看到他，好心提醒道：“小伙子，这家店已经不开了。”
临怀睫毛缓慢地眨了眨，无意识抿起唇，轻声问道：“为什么？”
“算命什么的，当然都是为了骗钱啊！上告官府的人多了，前不久那老者自然就被带走了。”
老妇人临走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