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桃李未言TXT下载桃李未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桃李未言全文阅读

作者:嵇小莫     桃李未言txt下载     桃李未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此生绝不相负

    醒来已是暮色时分,李六郎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头痛欲裂,仿佛前一刻还在与人打斗,这一刻却已平躺于此,期间记忆,破碎不堪,忽难回想。

    他伸手揉了揉前额,歇了片刻,这才零碎回忆起些东西来。仿佛,邢大夫为他治伤来着……仿佛,邢大夫说他难敌歹人药物,会死来着……

    是的,绝情丸!

    他猛地忆起沐烟雨的声声呼唤,忆起她眼角的泪,甚至是她的温香软玉。鹅黄的碎片也在眼前展露,他转头一瞧,身侧静卧着的,不是那心头人儿又是谁?

    她竟为了救自己,白白牺牲了清誉……这恩情该如何偿还?她为何这样傻,救他,值得么?

    眼泪混合着复杂的心绪喷涌而出,他将她至榻上揽起,紧搂入怀,冰冷的身体丝毫没有欢愉过后的喜悦温度。他心如琉璃碎,痛得尖锐,一遍一遍在她耳畔说着,“对不起……”

    自知错难休,他恨不得拿出刀子在自己身上千刀万剐。

    眼泪簌簌地滑进她的脖间,滚烫如沸水般,灼痛了她的皮肤,惹得她迷糊从梦中醒来。习武之人属实气力难耗,折腾了她半个时辰才罢休,终是累的二人昏沉睡去。

    此时醒来,见他正抱着自己忏悔不已,她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不是后悔,只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裹挟,她还没能接受如此与他坦然相对。想伸手推开他,却是浑身酸软不得动弹,只得哑着嗓子唤他,“李六郎……”

    闻此沙哑之声,他猛然抬头,慌忙将她轻放于榻上,许多愧疚之语却吐露不出。久久地才道出一句,“你可是饿了?”

    她不答,借着还未黑透的天色,转头瞧见了破碎的衣衫,微微叹了口气,身不能动,眼见衣不能敝体,如何是好?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眼中尽是破碎之物,他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怨我!”

    沐烟雨却笑了,用力吞了吞口水,道,“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你若身子方便,便替我借件完整的衣裳来。”

    她越是平静,他越是愧疚,缓慢起身,将被子替她掖好,匆忙穿了衣物,掀开纱帘,起身向门口走去。挪了抵门之物,拉开竹门,吱呀一声。他瞥见门上斧砍过的裂痕。更知她为救他做了多大的努力。轻侧了头,对屋内榻上的人儿说道,“姑娘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

    随后出门,顺手掩了房门。

    沐烟雨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从未想过救他一次,便要束缚他的一生。即使他曾告诉她,我心悦于你……

    一路快步行至医馆,见邢大夫依旧忙着。那小童看着从后门进来的男子,轻拉了一下师父的袖子,说,“师父,那位公子来了……”

    邢大夫闻言,抬头撞上李六郎满脸血痕的脸。他朝他招手,“你过来。”

    李六郎遍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来,丝毫未有刚来时的顽劣气息。邢大夫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朝着小童嘱咐了几句,要抓些什么药,如何熬制。小童便听话的去了。

    他又转头问,“那位姑娘可还好?”

    怎会好……他想。但也不答,只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借件衣裳,为她。”

    邢大夫捣药的手顿了顿,说道,“出门往左,走到一颗大树前,再往左,过两个铺子,有个成衣店,你去买件女儿家的衣裳便可,我这里都是男子的衣裳,穿着像什么话。”说完,又继续捣药。

    李六郎道了声谢,抬脚便出了门去。不想这百灵镇地界不大,夜市倒开得好,街灯都渐次亮起来。依照邢大夫所说,他快速来到了这家成衣店,门头上一副横匾写着,金缕玉衣阁。他见此名,兀自笑了,也不知店中衣裳材质如何,便敢起这样的名来。

    进店便有伙计堆笑来迎,走近了见到李六郎的脸却是微微一愣,不过总算是生意人见得多,倒还镇定的住,又复堆了笑来问,“不知这位公子哥儿想买点什么,是想买些布匹呢,还是衣裳呢?”

    “衣裳。”李六郎言简意赅。

    那伙计便佝偻着腰,抬手将他往前引,行至一处挂衣区,却见满目皆是男子衣裳,李六郎神色微恙,一向泰然的他,此刻却忸怩道,“可有女子的衣裳?”

    那伙计恍然大悟道,“有有有,公子随我这边来。”说着,又将他引至另外的区域。

    对女儿家的衣物属实不懂,他只往贵了问,财大气粗的模样,惹得掌柜都过来帮着挑选。最终,在掌柜与伙计的极力劝说下,他买下了一款月牙白银纹绣蝶齐胸褶裙,外搭水色碎花刺绣对襟外裳。

    伙计殷勤地将那衣裳取下,小心翼翼拿到柜台前的桌上折叠起来,又以一苎麻布袋将其装好,双手捧到李六郎面前。李六郎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台面,“算算多少钱。”

    掌柜在柜台前假意打着珠算,只片刻,便抬起头来,道,“公子,这套衣物锈红非凡,且衣料皆为上品,故而我们售价为三十六两”,因见李六郎面目凶恶,掌柜也不敢漫天要价,便又话锋一转,“不过公子为新客,我给你少十两,你给二十六两便是。”

    李六郎自是看透了他的商人话术,但也不戳穿,便道,“那你再为我挑一身衣裳来,我一道付你银钱。”

    掌柜赶忙与伙计递了眼色,示意他赶快去办。不出半刻,那伙计便手捧了一里为浅紫暗纹素锻长袍,外套白色薄纱直裰的套装。

    他弓腰抬头问,“公子,你看这件可好?”

    “不错,一同包起来。”说罢,李六郎便伸手从怀中掏银子。

    那伙计麻利的三两下便为他装好两套衣物,喜笑颜开的递到他手上。

    李六郎点头接过,将一锭银子放于台面,“这是三十两,不必找了。”

    那掌柜本以为能再从他身上捞些油水,哪知李六郎竟不问价了,直接就递来三十两。他结结巴巴地喊道,“公……公子……”

    李六郎眉峰一挑,“怎的,不够?”

    掌柜见他面色阴沉下来,心中怕了起来,便知这人不能再惹,于是磕磕巴巴,低眉顺眼答道,“够,够……”

    如此,李六郎便拿起装着衣服的包袱,快步出了门。只留店内掌柜与伙计面面相觑,以及来往的女子,羡煞的私语。

    她们都在说,这男子为了娘子,真是舍得……

    心急赶回的李六郎却不知,他只以为别人的低语,只会是憎恶他的样貌丑陋,哪曾想,他的体贴大方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令人羡慕的深情。

    面容如何,从来不是女子考量的主因,她们这一生,宁遇丑陋温柔的深情种,也不愿要貌比潘安的薄情郎。

    只是他不知,他只想着,天色已沉,月已入水。她必定是饿了。

第一百零七章 你可愿意嫁我

    回到医馆,见邢大夫已在门前等着了。李六郎忙问,“可是沐姑娘有何不适?”

    “并未,此刻我们怎好去见她,只是医馆将闭门,我看你几时回来。”邢大夫答道,随即招收唤来小童关好门,又派了一带瓜皮小帽的小生去端来了已熬好的汤药,递给李六郎。

    他接过,见盘中有两碗药。还不等开口询问,邢大夫便说,“左边这碗是你的药,右边这碗是那位姑娘的,你且先带药过去,你们二人服下。过些时候,我命人将饭菜给你们送来。”

    李六郎点头致谢,端着药便往后门走去,刚走出两步,邢大夫却叫住他,他回头,不明所以。邢大夫神色严肃,问道,“你可会娶她?”

    “会”,他迟疑片刻,垂眸道,“可我不知她是否愿意。”

    邢大夫冷哼一声,似有怒其不争之意,“女儿家哪有愿不愿一说,只看你付出多少,能让她倾心于你,依于你。她既愿舍了清白来救你,你就不该再有退却之心。”说罢,他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补了句,“说到底,这事也有我一份责任……”

    李六郎忙道,“先生如此说便是多虑了,此事皆因我而起,与你们有何干系,还是我连累了你,更连累了她。”

    邢大夫挥挥衣袖,“去吧,事已至此,都无需纠结了,此生好好待她便是。”

    他答一声好,态度终于坚定了许多。旋即离开医馆,走向后院。刚至后院,李六郎便发现院里的灯已点了起来,遂不需提灯笼。快步来到竹屋,轻推门入内。

    他掏出火折子,点亮屋内的灯笼,然后将盘子放到桌上,端起邢大夫为沐烟雨准备的药,来到榻前。

    她问他,“可借来了衣物?”

    他点点头,侧身坐下来,一手将她扶起,揽进怀中,“先喝药吧,这是邢大夫为你准备的,衣物我放桌上了,待你喝完了,我再给你拿过来。”

    他舀起一勺药,在唇边探了探温度,发觉不烫,便喂与她。此举暧昧的让沐烟雨心中尴尬不已,奈何此时还是如同被抽了骨架般软绵绵,动弹不得。她只得硬着头皮一勺一勺地喝下。

    待药碗见底,他一手将碗放于榻旁的矮几上,一手轻轻的将她放回榻上。

    “你等我,我去将衣裳拿来。”

    起身到桌上拿了衣服,同时端了自己的药边走边一饮而尽。他将苎麻布袋中的女子衣物一一掏出,殷切摊开到她眼前,问她,“好看吗?你可喜欢?”

    分明是血痕遍布的脸,她也能从中看出满满当当的期待来,于是轻轻动了动脑袋,说,“好看。从何处借来的?”

    李六郎垂头挠了挠耳后的发鬓,似有一丝羞赧,“不曾借到女子衣物,依了邢大夫所指,去一成衣店买来的。”

    “出门在外,何不省着些,何必做些不必要的花费呢?”

    “这怎是不必要的花费,你生的好看,总不能将就穿些男子衣裳。”

    沐烟雨被他一席话惹得忍俊不禁,“堂堂恶霸李六郎,竟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若你那些小弟知晓了,恐怕会笑话你的罢。”

    他满不在乎回到,“我又不说这话与旁人听……”

    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他起身掩了纱帘,前去开门。是邢大夫的徒儿。

    见到李六郎,他便伸手指了指左侧那间屋子,说到,“师父要我来告知二位,隔壁房间有床,我已铺设好被褥,二位可直接过去休息。晚膳也已经端进屋子了,二位赶紧过去用膳吧,再晚怕凉了。”

    李六郎拱手致谢,“麻烦小兄弟了,也替我与你师父道声谢,今日就不去叨扰了,明日我亲自谢他。”

    那小童也拱手回礼,“公子不必客气,你们二位早些休息。”说罢,往右边房屋走去。李六郎也转身回屋。

    轻轻走到榻前,他蹲下身来,柔声道,“邢先生替我们备好了饭菜,在隔壁房间,我抱你过去吧?”

    沐烟雨并不习惯这样突然的亲昵,但也无拒绝的理由,她顿了顿才答道,“我想穿好衣裳,总不能如此过去……”

    他自然知她心中顾及,便起身灭了灯,在黑暗中替她一一将衣服穿戴完毕,随后才又点了一烛台上的短烛。

    他将她从榻上横抱而起,一步步走得缓慢而小心,慎重的如同将她抱进新房那般。

    进了隔壁竹屋,见屋内灯火通明,想来邢大夫也是十分细心,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他将她放到床上,想起适才小童说起晚膳已备在此屋。遂到桌上寻了吃食端到床前,又一口一口的喂她。

    席间,她想起他亦是一日都不曾用饭了,便道,“你只顾我,自己都不曾吃上一口,不饿吗?”

    他伸手以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油渍,轻笑一声,“我饿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你身子弱,用膳耽搁不得。”

    她假意生气,挑眉瞪他一眼,“怎就在你眼中,我如此弱不经风?”

    他赔笑道,“哎呀,顽笑罢了,你不必生气,我不过怕你饿坏了罢。”

    “我中午便吃过午膳,可你没有,你先顾了自己去,又是受伤又是被下药……”

    说完这句话,她才察觉不对,二人脑海中瞬时浮现出白日里那疾风劲雨的场面来,霎时羞红了脸。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慌乱中并不敢看她的眼,只低眉将手中的勺喂了出去,丝毫未察觉勺中空无一物。

    她也是吃到嘴里才发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喂了什么给我?”

    他这才慌忙一看,二人便都笑了。

    一直到她吃饱喝足,他才坐到一旁,狼吞虎咽起来。一顿风卷云残后,将碗筷都收于一旁,忽地想起邢大夫所言,待整理完毕,便兀自拉了一方凳坐到床前。

    在灯火摇曳中,他看到她红润的脸,最终下定决心,握住她的手,道,“虽然说这话会唐突了,但,我不得不说……”

    她自是猜得到他想要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他便已问到,“若我说,要你嫁于我,你可愿意?”

    怕伤了他,却又不愿如此不慎重,她还是尽力将手从他手中抽出,颔首道,“李六郎,我不是那种救了你便要赖你一生的人……我明白名节对女儿家有多重要,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堵上后半生,与我捆绑在一起,或许有一日你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此前,我自知相貌丑陋,配不上你,所以也从未妄想有朝一日能与你喜结连理,可如今,你为了救我性命,做出如此牺牲,我若不负责,此生难安呐!况且,我本就心悦于你,若你肯嫁于我,将是我莫大的幸事,我李六郎发誓,今生今世,我只钟情你一人,绝不背弃此言!”

    见他言辞恳切,她竟一时感动落泪,当然也更心酸。明明数日前,她还曾欢喜待嫁,今日眼前表心意之人,却再不是那个模样。

    李六郎明白她的泪,自知言语太过急切,毕竟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一下子承受不过来。遂又平静下来,“我不是要逼你答应,你自然是要时间思考的,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你若愿意,回头我便亲自向你父亲母亲提亲。”

    “你明知我还未放下……”

    “我可以等,等你放下,等你敞开心扉,等你接纳我……”

    “若我一直都放不下呢?”

    “我便一直等,只要你愿意我陪在你身侧,我亦足已。”

第一百零八章 不可说的往事

    家中从未逼迫她熟读《女则》及《女训》,亦未过多约束她的言行举止,故而沐烟雨总归是个懂得自己做选择的人。

    她明白李六郎慌乱之中的言语确有诚恳之心,加之今日上午也得知林长逸已另娶她人。不管是意气之下的决定,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她终究应了他的请求。

    “我准许你向父母提亲,但若他们不答应,你也绝不能以今日之事做要挟,不管以后的路我该如何走,你都不能将我救你一事先于我说与他们听。”

    李六郎本也不抱太多希望,未料她的想法变得如此之快,他竟一时愣了神。直到沐烟雨用力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回神过来,欣然应允道,“我如何是那样的人,我保证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且明日一早,我便让邢大夫为我医治我脸上的疤,若我能恢复原貌,我相信,定不会让你失望,亦不会让你父母失望的。”

    “李六郎,我不是那样在意样貌的人……”

    “我自然知道姑娘心有大爱,绝不在意这皮相之物,但,我若以这幅模样配你,我决心是不肯的,我不愿日后回到十陵府,旁人听到你嫁了我李六郎,便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见他十分认真,却忍不住笑了,揶揄道,“即使你换了样貌,你还是李六郎,旁人眼中,你还是那个恶霸,若回了十陵府,你依旧欺男霸女,那旁人不一样嘲笑我?”

    他怔了怔,一时竟忽略了这层关系。沉默良久,他才开口,“你放心,我定会想个两全的法子……”

    许是邢大大的药起了效果,沐烟雨身子的酸软之感已间或褪去。躺了许久已有些难受,她撑住身子将上半身往后挪了挪,微微起身靠在床头。李六郎忙将枕头垫在她腰后。

    “可是好些了?”

    “嗯”,她点点头,“你要想个什么两全的法子?”

    “大不了,这回回去,我便让他们放消息出去,李六郎被仇家追杀,客死他乡。”

    “这也是个好法子,就是看你要如何与你那些兄弟说了,若他们都知道了你不在了,恐怕难以接受,可若知晓真相的人多了,自然也瞒不住……”

    他坦然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总能想出法子的。”

    她见他如此笃定,便也信任的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你伤口可还疼?”

    他愣了愣,她这话峰转变的属实快,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笑答,“有姑娘记挂,怎么都不会疼的。”

    “油嘴滑舌!”她瞪了一眼,指了指床那头旁的高几,“那上头有药,你且拿过来,我替你换药。”

    他狐疑地转头一看,那高几上果真有一圆盘,盘中放了一小罐子,还有些棉花与细布。便起身将那圆盘端过来,放于床沿。

    “你怎么知道这是要给我换的药?”

    “午间邢大夫便是用的这些,替你包扎伤口的,我见你漏出的细布都有血浸透了,定然该换药了。”

    沐烟雨打开盖子,将棉花与细布都备好适于的量,见他还端坐在高凳上瞅着自己,无奈道,“你坐过来些,离我那么远,如何够的到?”

    他便十分听话的坐过去,褪去上半身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还有许多疤痕来。虽午间为他洗伤口时便已见过,但此时瞧来,仍觉触目惊心。

    沐烟雨将他身上的细布解下,一点点拆下,然后取了罐中药物置于伤口之上,再以棉花覆盖,又以细布层层包裹,自受伤的肩部至另一侧腋窝下缠绕固定,打结系好。

    做完这一切,低头盖药罐盖子时,她瞥见他竟独自傻笑,不明所以问到,“你这是作甚?是我做的有何不对吗?”

    他摇头,仍旧憨笑,“只是觉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真好!”

    她无奈摇头,亦笑了,真是傻气,哪还有半分恶霸的样子?

    他又穿好衣服,将药放回原位。沐烟雨从身后打量着他,问到,“你今日就是这幅模样出去买衣裳的?”

    他回头道,“可有不妥?”

    她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你瞧你这衣裳,破烂不堪的,别人竟没将你轰出来?”

    “他们哪敢轰我,恭敬的模样你是没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微服私访的官老爷呢!”

    “你就没给自己买一件?”

    他走过去提过布袋,将自己那一身衣裳拿出来,摊开给她看,“这不,我也买了……”

    沐烟雨伸手捏了捏衣裳料子,“不错,你定是花了大价钱了吧,我瞧这两件都不是普通衣料。”

    怕她知道后会责怪自己,他赶忙摆摆手,“我这模样,谁敢多要我钱?”

    遂慌张搁了衣物进袋子里。

    见夜色已深,他灭了屋内其余的灯,只留了床边两盏,然后自床上取来一床被子铺于地上,他对沐烟雨说,“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我就睡在这里,有何需要,叫我一声便可,我睡得浅,一叫便醒。”

    沐烟雨点点头,睡下身来。他也就灭了剩余的灯盏,在铺就的被子上躺下来。

    黑暗中,二人都沉默不语,却始终难以入眠。

    “李六郎”,她叫他。

    他立马翻身起来,“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她惊讶于他的迅速反应,却又觉得心安。

    “没有别的事,我只是睡不着,想与你说会儿话。”

    “嗯”,他便又躺下来,“你说,我听着。”

    “李六郎,你知不知道,其实今日我救你,不是真的我就有多伟大,而是,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救过我……”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轻易不肯回忆的画面。阴沉的天色,一望无际的草地,枯黄但极人高的野草,那些丑陋肮脏的人,将花一般年岁的女子,拖进草丛。

    漫天飞舞的草屑,破碎的衣裳,油腻且丑恶的嘴脸,那些肥腻贪婪的人,胡乱游走的手,以及女子的惨叫声……都是她后来许久的噩梦。

    “都是我幼时贪玩,非得拉着她带我去放风筝,归来的路上,遇到一行歹人,为了救我,她便独自迎上,换了我安然无恙归去……”她缓缓诉说着那些不轻易回忆的话,泪自眼角流淌如溪水潺潺。

    “若不是我贪玩……若我没有真的抛下她一人,独自离去,我也不必如此煎熬许多年……”

    李六郎听得她声音已哽咽,便起身凭着记忆,伸手寻到她的眼角,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这一切都是歹人的错,从来与你都无关,你不必自责。况且,当时你年纪尚小,即便你不跑,她也无处可逃,反倒搭上你们二人性命……你好好活着,便已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是我过于懦弱自私了……”

    李六郎安慰道,“若你真要这样困住自己,那便真就辜负她的相救之恩了。”

    她在黑暗中回应,“所以,你也一样。我救你,或许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救赎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既如此,那我们都不必再纠结于此了,可好?”

    “嗯……”

    见她心绪已平稳,他便又躺下身来,轻道一句,“早些歇息。”

    她便闭了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似乎见到那位唤作芳姐姐的女子,嫁于一老实敦厚的樵夫,生儿育女,日子虽贫寒,却是幸福和乐。

第一百零九章 李六郎治旧伤

    翌日破晓,小童于屋外轻叩门扉,低声道,“二位可是醒了?师父传朝饭了。”

    沐烟雨答道,“醒了,小先生稍等片刻,我们很快便来。”

    那小童便答,“门外已放好了洗漱用水,你们自来取,用饭便在药圃前的石桌上,你们二位洗漱完毕就过来。”

    沐烟雨答一声好,便催促着李六郎快些,他今日却迟迟挽不好发髻。折腾片刻,他转身无奈道,“你可能来帮我一下?”

    她无奈上前接过他的发簪,三两下便弄好。瞧他忽地将全数发丝都盘起,便问,“今日怎的束发了?”

    他朝她神秘一笑,并不多言,径直出门将屋外的用水端尽屋内,要她洗漱。待她整理完毕,他才浸湿巾帕,胡乱擦了脸,又端来茶水随意漱了口,便与她一同出了屋。

    来到石桌前,见众人已落座。待他们二人坐下,才开始动筷。

    邢大夫问李六郎,“你的伤可还好?”

    李六郎动了动肩,笑道,“小伤,不碍事。”

    邢大夫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口中,嚼了两下,又问,“今日可还治你脸上的疤?”

    “治,怎么不治!必须得治!”李六郎忙接话道。

    “昨日还不愿我为你医治,今日怎的偏就愿意了?”

    李六郎嘿嘿的傻笑着,“今日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于是,用过朝饭,邢大夫便取了一众药物和刀具来,准备开始治疤。期间,三人闲聊,说起他们被追杀之事,二人忽地想起还有一众歹人被绑了扔在那处,本说昨日为沐烟雨治了伤便去报官,不曾想发生了这许多事,竟给忘了。

    那小童插话道,“你们倒也不必报官,昨日晚间便听得有人说起大人已抓了四名被绑之人,或许就是你们绑的几位。且此处官员皆昏庸,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哪管百姓冤苦,报官亦是无用。”

    邢大夫点头以示赞同,他听闻二人在途中竟还有此遭遇,便接着问道,“你们二人可有仇家?怎的一路来这样不平静。”

    李六郎答,“我树敌众多,就不知是谁想要置我于死地了,至于追杀沐姑娘的人,就更不知是谁了,她一介女子,养在深闺,更遑论与人结仇了。”

    “会不会是她家中谁人得罪了外界有势力之人?”

    李六郎摆手,“不会,报答他们的人都数不尽,谁还想杀她。”

    “总之,如你们所言,既追杀你们二人的,并不是同一波人,那么定然是,你们曾侵害了他们的利益,或者是杀了你,他就能得到好处。”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二人。

    沐烟雨瞬间想到沈微澜,但下一瞬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虽曾与她有过节,但她也不至起了杀心,且她现如今已成功嫁于了林长逸,还能有何不满呢?

    只是她并不知,李六郎气极之下做的那些事。

    但李六郎心中明了,于是,他联想起许多事来,不过邢大夫的药物起了作用,他想说些什么,眼皮却重的抬不起来,最终沉沉睡去。

    邢大夫遍开始在他脸上动起刀子来,沐烟雨看的心惊胆战,便也不再看,只问了小童该去哪里取热水,然后帮着换水去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一切治疗程序也算完成,后续只待静养了。

    沐烟雨换来最后一次清水,放于邢大夫跟前,以做他洗手用。

    她问,“他何时能醒?”

    邢大夫一边擦手一边回道,“若快的话,今夜便能醒,不过今日有得他痛了。夜间你得照顾好他,防止他用手抓脸,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沐烟雨看着他缠满白色细布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沐烟雨正坐于床前,紧紧盯着李六郎,却听屋外小童唤她,“沐姑娘……外面有人找你。”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换小童来看着他,自己出了门去。

    来到医馆,邢大夫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几位。她抬眼望去,竟是父母亲和玉儿!赶忙上前拉住母亲的手,问,“你们为了来了?”

    沐夫人嗔怪,“我们不来,你还要瞒我门到几时?若不是见你们一夜未归,逼着玉儿说了实话,我们竟不知你还受了伤。”说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问,“如何?可会留疤?”

    沐烟雨说,“不会,邢大夫医术高超,定然不会的。”

    沐夫人的心这才放下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沐博安在一旁这才开口道,“不会留疤便好,你不知你母亲对玉儿发了好大的火。”

    难怪见到这一时,玉儿竟未开口说一句话,想必被母亲骂怕了。于是她伸手拉住玉儿,歉疚道,“是我不好,又让你挨骂了……”

    玉儿赶忙摆手,“怎会,是我没有早点告诉老爷夫人,害他们担心了。不过,我是想着,李六郎功夫那么好,姑娘你跟着他想必是安全的……”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过,李公子呢?怎不见他人?”

    “怎的?你们没有收到我们的来信吗?”

    三人皆茫然,“什么信?”

    沐烟雨这才明白,为何那歹人来的如此之快,想必定然是截了他们的飞鸽传书,所以准确的知道李六郎身处何处,便迅速的来了。

    见沐烟雨迟迟不答,沐博安紧张道,“莫不是李公子出了什么事?”

    此时那瓜皮小帽的小生恰巧经过,听到他如此问,便说,“昨日是有位公子受了好重的伤呢!”

    “那他现在如何?”

    “在后院养伤呢,现在没有性命危险了,各位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沐博安忙催促道,“烟儿,快领我们进去瞧瞧他!”

    不等沐烟雨解释,几人皆催促她领路,无奈只能先带他们进去。她便请示邢大夫,“那我带他们进去了?”

    邢大夫点头,“去吧去吧,也不必一直站在门口说话。”

    几人便匆匆去了后院。那小童见沐烟雨已来,便退了出去。

    刚进了李六郎所在的屋子,沐博安便冲到床前,几欲泫然,颤声道,“怎一日不见,李公子便成了这幅模样?”

    沐烟雨拉过他,“父亲,他没事……”

    “那他这是……”

    还不等沐烟雨开口,玉儿在一旁道,“先前脸上只有一道疤,还勉强配的上咱们姑娘,如今毁了容,是完全配不上了……”

    沐烟雨回头拍了一下她脑袋,“说什么浑话,”她急切道,“他没事,也没有毁容,只是这邢大夫治伤技术极高,这是他替李六郎治好脸上那道疤……”

    “原是如此。”几人皆长舒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章 昔日俊颜初现

    待事情原委了解清楚后,几人也在百灵镇落了脚,就住在距离邢大夫医馆不远处的一泰祥酒楼里。因着沐烟雨需得在此照顾李六郎,便暂未跟着住过去。几人也只等李六郎醒来后养好身子,便要回到孟哥所在的村庄去。

    话说,那村庄闹鬼之事仍在继续,继上次李六郎发现的恶鬼伤人事件后,村民们便怒气横生,也不再故意躲着那“鬼怪”了,于是死伤者更多。沐家二老临行前,也答应了孟哥,一定带回李六郎,回去帮着查清真相。毕竟,村中无有武者。

    而眼下李六郎如此,众人只得在这百灵镇再多待上些日子了。只期望那“鬼”别再多伤了人。

    当日夜晚,果如邢大夫所言,李六郎的脸开始如火噬一般的疼,迷糊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不知是何处派来的蒙面人,一波接着一波,打斗之中,有大刀迎面砍来,李六郎的脸便被血染红。伤好以后,他便成了那恶霸形象。

    半昏半醒间,他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父亲,孩儿不会让你含冤莫白的……”

    沐烟雨心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睡梦中竟如此痛苦,他的父亲又出了什么事,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知。

    梦境中的李六郎,身处自家老宅,宅中火光漫天,他似乎看到了大火之中被人砍杀的祖父祖母,又似乎看到了大火中病榻之上的面色灰白的母亲,他哭喊着,想要救出那些至亲之人,却被困在大火之外,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灰烬。他挣脱无形之中困住自己的禁锢,向前扑过去……

    躺在床上的他也腾的一下坐起来,沐烟雨忙上前安抚他,他却双手乱挥,她生怕会再打到他的脸,想要禁锢住他的手,而他力气太大,一下子便将她掀翻在地。

    她爬起来,一声声唤着,“李六郎,李六郎,是我……我是沐烟雨,你醒醒,快醒过来……”

    梦境中的李六郎,终于听到了梦境外的呼喊,他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听到身后沐烟雨的声音,回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瞧着自己,他走过去,想要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下一瞬,火舌却将他吞噬,惊得他一下子醒过来。见她还完好的坐在自己身边,正满脸担忧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怕极了,顾不得疼痛,一下子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险些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伸手轻拍他的背,“李六郎,你这样勒得我好难受……”

    他这才猛然松开手。黑暗中,他的眼泪浸湿脸上的细布。低头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沐烟雨摇摇头,转身端来水杯,以勺喂他,“睡了这样久,饿不饿?”

    他摇头,倾了倾身,张嘴含住她递到唇边的勺,一勺接一勺的,饮尽的,是她的柔情。

    “邢大夫说,明日你便可吃东西了。”喂完杯中水,她侧身将杯子放到床头高几上,轻声对他说。随后起身扶他躺下来。

    “邢大夫说今夜最是关键,不可抓挠面部,所以你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手才是。”

    他将双手手腕一并,递到她跟前,“不若你绑了我的手?”

    她笑他傻气,“你那个力气,即便我绑了,你真要挣脱,那也是形同虚设。没办法,只能我看着你了……”

    他不愿她又为了他熬夜整宿,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她愣了愣神,想要抽离,他却开口道,“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这样,我便不会轻易动弹。”

    于是,她便不动了。他另一只手亦覆盖过来,“你枕着我的手睡吧。”

    她摇头拒绝,“你会手麻的。”

    虽这样睡着,第二日醒来,她的头却结结实实的枕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她酣睡如婴孩,在心头笑了。

    果真是,手麻了。却又不忍吵醒她。

    天光渐渐从竹窗的明纸透进来,她也醒来,一抬头便瞧见他眼中的深情。轻易就红了脸,她抽出手,为他捏捏手掌,“我……说好不睡的,你这手,恐怕一时不能动了。”

    他轻笑,“这样不是更好,我便不会抓到自己了。”

    屋外忽地想起叩门声,沐烟雨忙起身去开门,是邢大夫。

    他提着药箱走进来,坐到床边替他把了把脉,点点头,“不错,脉象平稳,如何,昨夜可难受?”

    李六郎回答,“还好,不算太难过。”

    说话间,邢大夫已打开了药箱,他一边取药一边对沐烟雨说,“你扶他坐起来,我给他换药。”

    于是,她上前将另一只枕头垫到床头,将他扶起来,后背倚靠在枕头上。

    邢大夫将他头上的细布尽数拆下,又以一竹片在他脸上将药一点点敷匀,随后又用干净的细布包扎好。

    他叮嘱道,“虽说最需注意的时期已过,但你这脸还得敷三日药,才能拆去一半的布,所以,这几日也需注意,哪怕再痛再痒,都不可碰,明白吗?”

    李六郎点头,“放心。”他又转头对沐烟雨说道,“只是,要辛苦你三日了。”

    沐烟雨一边帮着邢大夫收好药箱,一边回道,“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你能好起来。”

    如此过了三日,李六郎脸上的细布终于拆了大半。只露出一半脸时就已惹得前来探访之人惊呼。

    不曾想,只三日,他脸上能看见的皮肤竟变得光滑细腻,胜如女子的脸。

    玉儿见他肤色白皙,便道,“李公子,想来你年少时还是位美男子呢!肤色竟生的这样白嫩。”

    李六郎道,“是邢大夫用的药好,不若我这糙汉子哪能有如此肌肤?”

    邢大夫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说,“就别拍我的马屁了,我这药最多只能让你肌肤光滑,肤色是天生的,除非整日暴晒,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是你自己平日太邋遢罢了。”

    一席话惹得几人皆笑起来,唯有沐烟雨在一旁沉默不语。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她瞧来反倒愈发心疼起他来,本是翩翩少年郎,为何会落得如此模样呢?若非遇得神医,他是否要顶着那道疤遭人惧怕的过一辈子?

    不忍多想,她红了眼眶退出屋去。他余光中瞥见她走出去的身影,却不知为何,她不与人同喜。莫非,她又想起了那日之事,后悔献身救自己?

    这么想着,他也止了笑,沉下心来,愧疚不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见昔日容颜

    见还有一半细布未拆,沐博安询问道,“邢大夫,不知这剩下的何时能拆?”

    邢大夫取下肩上的巾帕擦了擦手,看了看李六郎的脸,思索片刻,答,“他这人习武,体质较好,想来过个三五日便可拆了吧,只是新生的皮肤细嫩,需得小心维护。”

    沐博安向邢大夫答谢,趁李六郎与沐夫人说话间,将大夫拉到一旁,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塞入邢大夫手中,悄声道,“多谢大夫这几日照顾小女和李公子了,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夫收下,其余费用,待我们离去之日再一一结清。”

    邢大夫推开他的手,“既要结清,那边当日一同算钱便好,我这里不兴收额外的钱,更何况你这太多了。”

    沐博安不依,“李公子这伤,想来年数已久,大夫替他医治,想必是费了一番心计,所用药材也当是贵重的,就当我做善事,为医馆充些采买药材的钱罢!”

    见他非要给,邢大夫也只好收下,回头看了一眼李六郎,对沐博安说了句,“想来这小子做你们的女婿,你们也不会拒绝的了。”说完便挎着药箱离开了。只留下沐博安一人在原地发愣。

    他做我们女婿?这是何意?沐博安不甚明白,他是明白李六郎对自家女儿的情感,但这大夫说,要接受李公子做我们女婿……他摇摇头,或许是邢大夫误会了罢。便也不去多想。只继续上前与李六郎谈话。

    就这样,终于又过了几日,李六郎脸上的细布该尽数拆去了。

    众人又聚集到他身前,邢大夫有些无奈,“你们都这样凑过来,我要如何施展啊!”

    于是大家便又笑着退开来。见惯了他那凶恶的模样,定然是好奇他无疤的脸是何样子嘛!

    邢大夫轻轻拆了绑在头上的结,一点点拆开细布来,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传承千年的瓷器。待细布终都褪下,李六郎棱角分明的脸终于在众人眼前展现出来。虽然细细瞧去,那道疤的位置还有些偏白,却相较于之前已是判若两人。若不细看,也注意不到那处肤色的差异。

    玉儿在一旁惊呼,“李公子,你竟生得这样好看!”

    李六郎温和一笑,淡淡的看向沐烟雨,轻声问她,“如何?”

    众人也都看向她,似欲听取她的意见。她霎时面色发红,那火似乎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她慌忙走到梳妆台前,随手取来一面小铜镜递与他,“你自己瞧瞧不就行了。”

    李六郎自她手中接过,深吸一口气,才缓缓举镜自观。自上次瞧见这样的容颜,还是十年前了,他伸手摸了摸那道疤所在的位置,一时间心绪万千。他搁了铜镜,忽地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对邢大夫道,“先生大恩,容当后报。”

    邢大夫将他扶起,“什么大恩不大恩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为你治伤是我的职责,再说我也不是白治,这些日子你们的吃住,用药、治伤的费用,我可一笔一笔记着呢!”

    听他如此说,李六郎便笑了,自然是知道他不过是言语之间不肯退让罢了,怎可能真就如此计较呢?不过,的确是叨扰他许多日了。

    这么想着,他便道,“既然我们二人都已全好,那便不再叨扰先生了,我们今日便收拾了行李离去。”

    邢大夫点点头,“是该给我腾出地儿来了。”

    于是沐烟雨便道,“父亲、母亲、玉儿,你们先去酒楼收拾包袱,我们待会儿过来与你们汇合。”

    沐博安点点头,“也好,这样节省些时间,我们早点赶路。”

    于是,三人便随邢大夫出了门去。

    几人刚走,李六郎便起身将房门关起来,转身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正在收拾他旧衣的沐烟雨,面对他突然的举动,她被吓得不敢动弹。

    “李六郎……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将下巴抵在她脖间,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沐烟雨慌忙挣开他的手,转身抬眼望着他,“你要道谢便好好道谢,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他被她紧张的样子逗得笑了,“好吧,是我唐突了。”随即他从腰间掏出一枚雕花玉指环戴在她的中指上,不等她拒绝,他便已握住她的手说,“这,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她摇头,“那就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我又不是真的要怪罪于你。”

    他仍旧抓住她不放,忽地正经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说,此物定要交予我的妻子,她的儿媳,所以……你不能不收。”

    “可我父亲母亲还未应允,我若先收了你的东西,这样不合规矩。”

    他笑着看向她,“一向不爱守规矩的你,如今倒要和我讲起规矩来了?”

    沐烟雨被他一番话说得我从辩驳,于是只得收下。她埋怨道,“还得去和邢大夫结账呢,倒教你这一番功夫耽搁了许多时间。”

    李六郎做赔罪状,随即在她手中又塞入一锭银子,“那你先去医馆结账,我来收拾。”

    她叹口气,“那便如此吧,你快些来。”

    “好。”

    从后院来到医馆内,见邢大夫正立于柜台前写药房。沐烟雨走上前去询问,“先生,这几日多有打扰了,劳烦你算算我们需要付多少银钱?”

    邢大夫停笔,从桌下拿出两瓶药递给她,“白色的罐子中的药晨起清面后擦,褐色的夜晚睡前擦,你告诉他,别弄反了。先前你父亲已付了一些,虽说他说是行善做采买药材所用,但我也不好多收你们的,你便再补我五两吧。”

    沐烟雨便将李六郎给的那锭二十两银子递给他,“我这里只有这个。”

    邢大夫接过,随手从桌前抽屉中找了她十五两递过去,沐烟雨摆手道,“这些日子一直叨扰,先生不用找了。”

    他却不愿多收,非要交还给她。推搡之间,邢大夫忽地瞧见她手上那枚雕花指环,他募地怔在了那里,嘴巴微张,指着那枚指环,久久不能言语。沐烟雨不知何故,便问,“邢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指环有何问题?”

    许久,他才磕磕巴巴道出一句,“你……你这……指环,从何而来?”

    沐烟雨不明所以,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李六郎赠与我的。”

    他伸出手来,“姑娘可否借我一瞧?”

    她迟疑片刻,还是摘下指环放于他手心中。他小心翼翼拿起来,端详许久,嘴巴不停颤动,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竟露出悲痛的模样来,他颤声问道,“他可有……可有告诉你,这是谁给他的?”

    “他说,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邢大夫闻言,险些站不住。沐烟雨扶住他,问,“先生你可还好?”

    他抹去眼角的泪,朝沐烟雨摆摆手,长叹一口气,道一句,“十年了……”,忽地就往后院方向疾步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叔侄二人相认

    也不顾身后惊诧不已的沐烟雨,邢大夫径直冲向后院。刚巧从后门进入,走过药圃,李六郎便挎着包袱走到了后院中的小桥上。邢大夫奔过去,将那枚指环颤抖的举到他眼前,眉头紧锁,眼中含泪,他问,“这……这是你的?”

    李六郎忙从他手中拿过,问,“这是我给沐姑娘的,为何在先生你手中?”

    邢大夫落下泪来,他一手握住他的臂膀,一手从胸前掏出挂在脖间与李六郎手中一模一样的指环,悲痛欲绝道,“晟儿,晟儿……我是你姑父啊……”

    李六郎募地僵在那里,眼泪夺眶而出,他亦扶住他的双肩,“姑父?你是我姑姑的丈夫?”

    邢大夫声泪俱下,“是啊……十年,十年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李家早已被奸人害尽呐……”

    他亦是泪流满面,十年了,他李六郎不曾想到,他竟然还有与亲人相聚的一天。

    “姑父,我姑呢?为何就你一人?”

    “她啊……”邢大夫又连连落下泪来,“那年你父亲冤死,她不信你父亲会贪污,决意进京为你父亲伸冤,可哪曾想,走到半路,我们二人便遭人追杀,她惨死在奸人刀下,而我命大,身中数刀却尚有一口气在,后被一荒野郎中所救,我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下地啊……可你姑姑却……”说着,他便心痛的似乎说不下去,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才又继续说到,“后来,那郎中将一身本事传于我,我为着替你姑姑报仇,为你们一家子伸冤,隐姓埋名,四处游走,就想着能遇到当年相似刀法的人,可至今到了这百灵镇,我仍是一无所获啊……”

    李六郎亦是悲痛不已,流泪道,“自父亲被冤死,没多久母亲便抑郁成疾而去,我们家中亦是遇到一伙又一伙暗卫的杀害,祖父祖母为救我惨死在奸人刀下,我若不是被人暗自救下,也早已不再人世了……姑父,这么些年,晟儿都不敢打听你们的消息,生怕你们会遭人暗害,哪曾想……”

    说着,他的眼中燃起怒火,握成拳的指甲,似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邢大夫伸手轻抚他的脸,心头掠过那日褪下衣服,他疤痕遍布的身躯,老泪纵横,“孩子啊,这些年来……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多少苦啊……”

    李六郎抓住他的手,安慰道,“姑父,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想我上一次见你,还是十几年前,才十岁,这次见你,我竟没认出你来……”

    “都十几年了,样貌变化,你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他擦去他脸上的泪,说,“咱们都别难过了,相见总是好事。”

    邢大夫点头道,“好……好……是好事,是好事。”他也替他擦干眼泪,说,“不哭,你这脸,哭不得,哭不得。”

    此时,沐烟雨从后门走过来,见二人竟相对而泣,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李六郎却抬头发现了她的身影,他将邢大夫领到她跟前,对她说,“沐姑娘,今日我才知,先生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姑父。”

    沐烟雨震惊道,“竟如此巧?”

    邢大夫感谢连连,“多亏姑娘你,若不是你,我们叔侄二人还不知要何时能相认,也要感谢你,救了我们晟儿性命。”说着便要跪下。

    二人赶忙扶起他,李六郎道,“若要跪,也是我跪,姑父你不必替我行大礼。”

    沐烟雨无奈道,“不论你们谁,都不该给我跪。”她又看向李六郎,“那今日你还随我们过去吗?还是你与先生多相处些时日?毕竟你们刚相认。”

    李六郎闻言,便转身看着邢大夫,说,“姑父,你若不然,随我们一起吧。”

    邢大夫低头思索片刻,拉住他的手臂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我这医馆转让还需一些时日,你们若是着急,便先前去,我将此处事情处理完毕,赶来与你们汇合。”

    “如此也好,但如今侄儿还有事情想要姑父帮忙。”

    见他眼眸微垂的看着沐烟雨的方向,邢大夫瞬间明了,便朝他点点头,“如今你也只有我这一个长辈了,我自然应该为你打算,你且去安排,我去备茶。”他又指了指先前为他治伤的位处于中间的竹屋,“那里可待客,你随沐姑娘去将他们接来吧。”

    说罢,自己便去准备茶水了。

    沐烟雨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抬头疑惑的望向他,他将指环重新戴到她右手中指,说,“趁着长辈在此处,我要早些向你父母说明我们二人的事情。”

    “不必如此着急吧……”她迟疑道。

    他顺势握住她手,轻轻拉她近身,低头看着她的眼眸,“我怕……夜长梦多,万一忽有一日你就不肯了呢?”

    见他眼眸深邃如井,险些就陷进去。她慌乱低头推开他,又红了脸,“我肯不肯有什么要紧,你先得到我父亲母亲同意再说。”说完便红着脸自后门跑出去。他在身后见她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莞尔,也跟上去,欲外出请回沐家二老,商议婚姻大事。

    而两人刚巧出了门,却见三位已往医馆这方走来。

    沐烟雨迎上前去,“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我们收拾完毕便过来?”

    玉儿在一旁挤眉弄眼笑道,“也不知你们二位是在做什么,我们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们来,老爷夫人等不住了,便说我们又过来找你们罢,这才过来了。”

    沐烟雨伸手打了一下她脑袋,笑骂,“你整日里只知道说些浑话!”

    玉儿欲还嘴,却见李六郎已缓步前来,他向沐家二老行了礼,便道,“正巧,晚辈与二位有事要说,还望二位愿再耽搁些时间。”

    沐父笑说,“李公子说笑了,你数次救我们烟雨于危难之中,如今又花时间陪我们南下折腾,我若不愿,岂非无礼?”

    “沐老爷言重了……”

    于是,李六郎领了二人前往医馆后院竹屋处落座,沐烟雨及玉儿紧随其后。

    玉儿拉住沐烟雨悄悄问道,“姑娘,这李六郎要与我们说什么事,弄得这样神秘?”

    沐烟雨不想回答,便只管摇头。她又说,“这李六郎脸上的疤一祛除,还真有几分王公贵族的气派呢!姑娘你说是不是?”

    她无奈地瞧了一眼身旁叽叽喳喳的人儿,摇头道,“是是是……你所言皆对……还是快些走吧!”

    只得拉了她快步跟着进了后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坦白身世过往

    几人陆续进了竹屋来,见桌上已摆好了茶水。

    邢大夫走进来,请二老上坐,自己也在一旁蒲团上盘腿坐下来。沐家二老自是一脸疑惑,不知这是何意。

    此时,邢大夫便先开口了,“二位想必定然很疑惑,为何此时将二位请到我这里来,在讲正事前,我想先为二老说明,本人乃为这位李公子的亲姑父,他的父亲是我夫人的亲弟弟,因种种缘故,我们二人时至今日才得已相认,故并非有意欺瞒几位。”

    听闻此言,二人皆是一愣,沐博安看着李六郎道,“这位先生说的可是真话?”

    李六郎恭敬的笑了笑,说,“自然不会欺骗二老。”

    沐夫人正了正身子,“二位既相认,也是好事,只是不知请我们来是何故?总不是来为你们庆贺的吧?”

    “夫人说笑了……”邢大夫道,“因为小侄父母皆亡,亦无兄弟姊妹,故邀我这唯一的长辈,替他来向二位说明,小侄心属沐姑娘已久,想娶她为妻。望二老成全小侄心意。”

    刚得知一个天大的消息,此刻又像是给了沐家二老一击,震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沐烟雨见状,忙拉着一旁似有意看戏的玉儿出了门去,随即转身掩上了门。玉儿紧紧抓住她的手,摇晃着,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跟着晃动。

    “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六郎会对老爷夫人说什么了?”

    “我不知。”

    “看样子不像,你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这样镇定,也不会拉我出来。”

    沐烟雨杏眼圆睁,假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越发的不讲规矩了,真是惯坏你了!”

    玉儿讨好般的抱住她的胳膊,凑在耳边悄声问她,“姑娘,那……你会不会答应李六郎?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不等沐烟雨回答,她却又歪着头思索道,“我想姑娘你是愿意的,否则你不会拉着我出门来,你若不愿意,定然自己当场拒绝了。”

    沐烟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只道一声,“你呀……”便再无话。

    而屋内反应过来的沐夫人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她沉下脸来,道,“李公子,虽说你倾慕我家烟雨,向我们求娶她也没错,毕竟我们家向来是不过分讲求礼数的,但虽说我家并非名门望族,却也是十陵府家喻户晓的富商之家,绝不会让我们烟儿受苦受累,可你呢?我不知你有什么苦衷,但你始终在别人心里是个欺凌弱小的恶霸李六郎啊。我们烟儿嫁了你,那……那得多遭人诟病。虽说我们退了林家婚事,但也不至于……哪怕你是个不知名的书生,我们今日也愿应允了你的请求……可……”沐夫人说着说着也急切起来,“李公子,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女儿家终归是要靠着夫家吃一生,我不可能让她因为你而被人指点一辈子吧。”

    沐博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夫人……你不必激动,李公子不也说了,他是有苦衷的嘛……”

    还不等他说完,沐夫人便不快地盯住他,他便不敢再言。

    李六郎自然知道他们会是如此反应,便说,“二位心中有所顾忌,晚辈明白,但我是真心相求,若她愿意嫁我,我便改名换姓,绝不与从前沾染半分。”

    邢大夫却拉住他,“晟儿,你不为你父亲洗脱冤屈了?不顾枉死的亲人了?”

    “姑父……”

    沐夫人打断他,拢了拢衣袖,道,“李公子,你既已向我们求娶烟儿,那么是否我们也当有权知晓你到底是何身份,有何过往?仅凭你一片赤诚,我们恐怕也无法信服……”

    李六郎忽地跪下来,抱拳道,“既如此,我便坦白我的身世过往,只是希望二位为着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定要守口如瓶才是。”

    沐博安忙抬手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们绝不泄露半个字。”

    “实则我也是应该坦白的。说来,家父二位也该熟识,便是十陵府前任知府李恪之。”

    “那你……你是李倬晟?”沐博安腾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他说。

    李六郎抬起头望着他震惊的脸,重重的点头。一旁的邢大夫已是泪流满面。

    沐夫人亦是受到惊吓般,身子一软,“你不是因为杀了钱员外一家,被斩首了吗?”

    李六郎眼中微微露出愤恨的表情,“我当日是恨他狠毒,却从未想过杀他,更不会累及无辜人。只是当我赶到他家之时,早已尸横遍野,我百口莫辩,遂入了监,后有好心人相救,我才得以脱身,化作李六郎。请二位相信,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听他说完,沐博安早已涕泪横流,他前去扶起李六郎,悲痛道,“都说李大人贪墨官银,我却不信,不信呐!无奈我一介商人无权无势,尚未帮到你父亲分毫……”

    “老爷不必自责,当年若不是你在父亲行刑前为他递上一碗行刑酒,恐怕父亲真会寒了心。”

    沐博安摇了摇头,道,“微不足道,我所做之事,微不足道啊……你父亲一生清廉,寒冬腊月,扫街前雪时曾相遇,我见他竟裹了一身单衣,这样的人,若会贪墨,又怎肯落得清贫。苍天无眼呐……”

    也是此刻,二人才知,李六郎之前所言,他的苦衷为何。如今听来,更是让人悲痛。就连沐夫人先前多有不满,此刻亦是闻而落泪。

    于是,沐夫人也起身来,看着李六郎道,“你既是李知府后人,想必为人不会太差,只是,你身世毕竟不明朗,若要与烟雨成婚,不论是李倬晟,还是李六郎,你都做不得了。毕竟为人父母,我也要考虑我女儿的安危……”

    李六郎忙道,“这是自然,我已想好万全之法,定不辱没了姑娘名声。”

    邢大夫抹了抹泪,开口道,“今日我们是商量喜乐之事,就不必困于旧事哀伤了。大家都坐下来说话吧。”

    于是众人皆盘腿而坐。

    “侄儿,你便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姑父,我先前说改名换姓亦是真的,若你肯,此后我便随了你的姓,与你父子相称,待我们回到十陵府,便购置一座宅院,将沐姑娘风光大娶。况且,我容貌已改,定然不会有人将我与李六郎联系起来的。”

    邢大夫又是猛然落泪,自己中年丧妻,膝下亦无子嗣,李六郎如此说,弄得他又悲又喜,直点头说好。

    他又面对沐家二老说到,“虽我改名换姓做邢晟,但愿二老能成全我为父亲洗冤之心,若有需要,我仍扮作李六郎,允许我查找关于父亲一案的真相。如此一来,众人皆不会怀疑李六郎无故消失了。”

    二人自不会为难他,欣然应允,只道李六郎面上有疤,而今他却疤痕全无,该如何去扮。一旁邢大夫言,“此事便由我来做便可。”

    于是,计划便这么定下来了。众人只叮嘱李六郎,万事需得小心谨慎,定不能露出破绽才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回闹鬼村

    沐家二老心中虽已认同李六郎了,但都认为,此为婚姻大事,还得过问沐烟雨之意,方可做决定。

    于是,沐夫人开门,将沐烟雨唤进屋内。

    沐父率先开口道,“烟儿,李公子想要娶你为妻,你可答应……”

    言语直白,沐烟雨瞬间又红了脸。玉儿在一旁不停地用手肘轻轻捅她的腰,示意她开口答应。

    沐烟雨只低了头,轻声说到,“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

    二人瞬间会意,便说,“那你们二人的婚事,如此便算是定下了。”

    李六郎忙欣喜说到,“二位放心,聘礼待回到十陵府,我会一应奉上,绝不亏待了沐姑娘。”

    沐父摆摆手,“我们无须讲究那些凡俗虚礼,只要你此后真心待她,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邢大夫却不肯,说他们也非不懂礼数之人,该备好的东西,必定得备好才是。于是,几位长辈开始讨论起了该准备的东西。

    沐烟雨又拉着玉儿出了门去。

    玉儿问她,“姑娘,你是不是心中早已有了李六郎,所以今日并不拒绝他?”

    沐烟雨募地想起那一夜的熨帖缱绻,尴尬回道,“为何如此说?”

    玉儿歪着脑袋说,“我瞧着这些日子他待你极好,在十陵府又数次救你于危难,如今他容貌恢复,生的风流倜傥,饶是谁也该动心了吧,姑娘你或许早已动心而不自知呢?”

    沐烟雨被她一席话说得有点迷惑了,难道自己真就在逐渐的相处里,已然被他打动了?可为何听到林长逸的事情以后,还是会觉得难过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了。

    思忖良久,身后的门忽地开了。

    李六郎从里头走了出来,玉儿识趣的默默退进屋内,只于他二人留在院中。

    李六郎看着她,说,“今后,你可不能反悔了。”

    沐烟雨低着头,两根手指玩着自己腰间的带子,说,“谁反悔了,我又没有说这样的话。”

    他笑着伸手将她拉到身前,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谢谢你。”

    她看着他俊秀如峰的鼻尖,缱绻温柔的眼眸,心忽然动了动,想起玉儿说的那些话,她不自觉问他,“你不介意我还没忘了他吗?”

    他眼神凉了凉,随即又恢复方才的柔情,摇摇头,“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心属于我。”

    说话间,屋内长辈将一切都已谈妥,推开门,便见二人暧昧的姿势。

    沐烟雨慌忙掰开他的手,走到沐夫人身边挽住她。

    几人默契的并不开口问他们什么,只说一切谈妥了,他们可以准备回那闹鬼村了。

    刚走出几步,沐烟雨轻声对沐夫人说,“母亲,不若,此去帮着解决了闹鬼一事,我们便回十陵府吧。”

    沐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为何忽然又要回去了?不去桃塘了么?”

    她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李六郎,低头浅笑,摇摇头,“事已至此,不必在逃了”,她顿了顿,说,“而且……听说,逸哥哥已经与旁人成婚了。我也不想做那落荒而逃之人,所以,我们不必远离了,他能好生迎娶旁人,我为何就不能风光嫁人呢……”

    沐夫人听她如此说,心中愤怒,觉得林长逸果然是摇摆不定,他们才外出一月,他便慌忙成婚,属实不可靠。但转念一想,女儿的话不无道理。

    人活一世,在意的就是那口气罢了。

    总要回去争口气!

    于是喊了走在前面的人,说,“咱们此回赶过去,帮着孟哥他们解决了难处,便回十陵府为他们举办婚宴吧!”

    沐博安停住脚步,回头说,“不去桃塘了?”

    母女二人皆摇头。

    李六郎看着她的眼,似乎明白了她转变决定的原因,忽地笑了。他朝她点点头,同意她的决定。

    于是,几人收拾好了包袱,来到了医馆门口,向邢大夫告别以后,几人便启程往回赶。

    经过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一行人终于赶回了闹鬼村。

    刚进孟哥家门,两个人一时都未将李六郎认出来。

    直到李六郎开口叫他们,才知道这是李六郎。二人皆惊呼,这大夫的医术实在高明,那样的伤都能治好。

    李六郎笑着请求,希望他们不要将自己治好伤的事说与外人听。孟哥不解,李六郎解释道,“我们去时路上,不知遇到了什么人,想要取我们性命,为了我们的安危,也为你们自身安全,你们切莫与外人道。”

    二人听闻此言,便都连连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多说。

    于是,李六郎问,“我们离开这些日子,村落可有发生什么事?”

    孟哥叹了口气说,“唉,自你们走后,那鬼仿佛变本加厉般,原本大家都不想躲躲藏藏了,可后来又伤了好些人,有几个还因为治疗不及时,死了。所以最近到了晚上,大家又不敢出门了。”

    众人皆沉默,这事听来实在残忍。

    许久,沐博安才问,“李公子,你可有什么法子?”

    李六郎摇摇头,“目前实在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待到晚上,看能否将那扮鬼之人抓住,这样才能防止他继续出来伤人。”

    孟哥摇摇头,“说起来容易,可是谁去抓呢?大家都害怕,并不敢出去。”

    李六郎道,“自然是我去。”

    沐烟雨站起身来,“你若又伤着了怎么办?”

    李六郎笑着看向她,“放心吧,不会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于是,在夜幕降临前,李六郎事先在屋外埋伏起来,欲待那鬼怪出来之时,便将他抓住。

    终于,太阳西沉,天色完全暗下来,在屋外暗自藏在稻草人之下的李六郎又再见到了那白色身影的装神弄鬼之人。

    只见他从村头一废弃小屋中蹑手蹑脚的钻出来,脚下放了一装有四个小滚轮的板子,开始四处游荡。

    此时,有一在外农作晚会的老汉,扛着锄头从山上走下来。那鬼赶忙“飘”过去,吓得那老汉丢了锄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鬼便蹲下身子,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手,欲要掐住那人的脖子。

    那老汉一直哭着请求饶恕,那“鬼”却说,“饶恕,当初我和我相公回来,你们可饶恕过我们?”

    那老汉指着她说,“原来你是……”

    还未说完,她便要下手杀他。李六郎一下子冲出来,将她踢翻在地,随即踩住她的肩膀,蹲下身来,揭开她装神弄鬼的面具。

    此时,他才看到,面具之下,竟是一样貌清秀的女子。

    他忙抬了脚,只用剑抵住她的脖子,问,“你为何要在这村子装神弄鬼?”

    那老汉才惊觉,原来这人不是鬼,是装的。

    此时,一直透过门缝偷看的沐烟雨,忙打开门,跑到他身边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了装鬼事

    巨龙主题公园,位于聆听海的上空位置空岛。

    有着一套巨大的云道与公路系统来迎接五大洲与十九个顶级仆从军折叠空间的游客,可以说是相当的舒适的地区。

    先去坐云道,通过三段高速的‘每段一分钟’经过没有游览价值的海洋,然后是十五段‘每段20秒’左右的美丽景区慢速前进,云道列车就可以将一路前往巨龙主题公园的美景收入眼底。

    在到站之后。

    乘坐绕园的巴士就可以轻松游历整个园区,并且随时停下来,只要同车的魔女愿意。

    ……

    “你看刚才的蓝色花岛了吗?真是漂亮!”

    在巨龙主题公园的云道列车站,江涵手舞足蹈的形容着路上的风景,奥维则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一些花嘛?”

    “那可不是‘一些花’!”

    江涵叉着腰,捏了下奥维的脸,气鼓鼓的强调道:“那是漫山遍野,漫山遍野的花啊!喵嗷嗷!”

    “有区别嘛?”

    奥维狡猾的说道:“本质上还是花不是吗?只是数量造成的震撼感正在夺取你脑子的审美,喵嗷嗷!”

    “如果漫山遍野的不是花,而是金币的话,你照样会觉得震撼和漂亮不是吗?”

    “唔……”

    “喵嗷!看吧,你这家伙,就是因为某些物品的数量达到一个质变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好看,对吧!”

    不得不说老大猫的强词夺理听上去还有几分道理。

    江涵一时找不到还击的方案,就抱着胸,皱着眉看着巴士站的通用巴士:“说起来……”

    她偷偷瞄了眼附近的魔女。

    “我们是订了巴士票么?还是说我们现在去买?”

    “你把猫当什么了?”

    奥维抬了抬下巴,颇有几分得意的强调道:“猫肯定是提前买好了东西才让你跟着过来的嘛。我们定的团也比较早,所以才那么早喊你起来嘛!”

    又来了。

    江涵看了眼奥维。

    介猫又不谜语了,老大猫不做谜语猫的时候还真的是让人有点不太适应呢!

    不过既然对方做好了一切,自己享受就好的话,那就享受吧。

    也是挺开心的。

    她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奥维顿了顿,又抬了抬下巴,颇为高冷,但没有以前那种甩下一个‘哼’字就什么都不解释的模样了。

    应该说是变好了?还是说奥维终于是有点成年的样子了。

    在江涵遐想老大猫会不会‘哼’的时候。

    奥维却正如同她所思考的那般,变得更为成熟。

    居然老老实实的介绍道:

    “猫定了一辆豪华游龙的双人趟坐巴士票,游览整个园区。这种巴士一共只搭乘八个客人,理论来说每个客人可以带两个小鬼头,所以最多是可以坐二十四个人,但非常宽松,是种高端巴士,不用担心坐普通巴士,喵嗷。”

    “哎呀,真是客气呢。”

    “呵,真是虚伪呢!你明明就一副‘猫不想和普通魔女挤一辆普通观光巴士’的模样。”

    江涵摸了摸自己的脸:“诶,有这么明显吗?”

    “再明显不过了,猫科魔女都是一副样子,能够不挤就不挤,这是猫们的传统。”

    “赞美传统。”

    江涵笑嘻嘻的说道。

    “贫嘴。”

    奥维抱了抱胸,但脸上浮现的,是一副晒着阳光满意的猫样。

    在两位巨猫魔女说说笑笑,走到巴士站台后,就由买好票的奥维出示预订单据。

    售票处是穿着龙布偶装束的一位魔女。

    她见到奥维的瞬间,先是愣了愣,然后是想要发出尖叫,最后双手捂住嘴巴,同时法师之手不停歇的把票据打了出来。

    “你是,你是奥维利亚?超级幸运猫,长眠的魔女,猫灯守护者,猫下下界大领主,猫界大领主,巴伐利亚之女王……”

    “得了得了,喵嗷,你把猫的头衔念一遍,都快闭园了!”

    奥维口不对心的说道,脸上一副得意的样子像是在说‘多说点多说点’。

    可惜魔女性格直(这就是为什么傲娇在魔女这边不是很吃香的原因)。

    检票魔女听见了,就不说了,只是怀着崇敬的心情:

    “我能摸摸你的猫尾巴么?我听说,听说这会好运!”

    “嗯哼?”

    江涵以为奥维会高冷的拒绝,但没想到她居然把尾巴探了过去,一副‘猫这么受欢迎可真没办法啊’的表情。

    说实话,有点太得意洋洋了!

    “呜啊!软乎乎的,软乎乎的大毛茸茸哇!”

    “……”

    售票员冷静下来后,把制造的车票放在了台子上。

    “你们的巴士编号为1006,预约是三点零五分发车,这是车票,司机将会由这里特产的熔浆龙猫灯进行担任,同时豪华巴士将会配齐三十只勤务猫灯与十只猫灯厨师、糕点师、地方菜厨师来为你们服务。”

    ……

    “你定的巴士可真豪华呢。”

    “当然!”

    在两人谈笑的时候,身后的售票处传来了那位售票员小姐的大叫声:

    “我超!出货啦!”

    “……”

    这么管用!?

    江涵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老大猫。

    老大猫一副‘哼,这就是猫的强运’的表情。

    “……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哇!”

    传说在魔女的妖精桌面游戏(指某种数据化的伟大桌游,只会出现在折叠空间与古怪的奇遇地点)中,数据化的奥维化身有一个能力叫做【猫要骰八个!】,就是需要投骰的事情,老大猫可以连续骰八个骰子,从中选出最好的一个来用。

    根据现实会比妖精桌游更离谱来看,摸摸老大猫的尾巴,单抽一发,等于连续两三发的十连并从中选出最高价值的一发单独提取出来……

    离谱。

    喵嗷!

    “别搓了!猫要被你搓掉毛了!”

    “……诶嘿。”

    江涵这才收回了狂搓老大猫尾巴的双手。

    进入到巴士站去到1006号豪华巴士的停驻区,就能看见勤务猫灯和猫灯厨师们正在喵嗷喵嗷的筹备用具,其中一只猫灯厨师戴着高顶厨师帽,疯狂在喵嗷乱叫:“猫的帽子呢?猫的帽子呢!是不是你们这些坏猫偷走了!?喵嗷的厨师帽呢!”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明明戴着帽子却忘记了。

    而在布置着公园长椅的休息区中,预定巴士的魔女也大概是到期了。

    一个带着吉他,头上顶着拿着麦克风猫灯的作曲家魔女,一看就知道,加麻带的魔女。

    一对年轻的魔女闺蜜,就是十指相扣有点甜蜜。

    一个学者。

    一对拿着摄像机的气质甜美的东瀛魔女,看上去很适合去考古与研究民俗。

    加上江涵和奥维,正好八个人到期了。

    看起来是没有人选择带小鬼头出来玩,这也是正常的,喵嗷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见十陵府

    李六郎思索片刻,对那女子说,“想来如今你已是无所依靠,若你愿意,便跟我们回十陵府吧,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仇人也未可知。”

    “此话当真?你真能帮我找到仇人?”那女子问。

    他点点头,“自然。但若要我相帮,希望你能还村中一个安稳生存的环境,此前的恩怨就此放下,不再纠缠。”

    那女子霎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我当你真那么好心,我看你是为救他们性命,诓我罢了!”

    李六郎不怒反笑,将两枚飞镖递于她眼前,“我何必诓你,这暗器,也是有人追杀我时落下的。”

    “那你可知对方是何人?为何要杀你?”她急切问到。

    李六郎摇头,眯着双眼看着远方,缓声道,“暂未可知,但我想……很快便能知道了。”

    那女子思忖良久,忽地低头看着那老汉道,“你且告诉这村中之人,至此之后,行善积德,万不可再做这为财暗害人的勾当,否则即便相隔万里,我依然找回来!”

    那老汉愣了愣,暗想,这是放过我们了?

    当即千恩万谢,“此后再不会了,再不会了,谢小娘子饶恕。”

    那女子又与李六郎道,“即便要与你们同行,你们也需得等我两日,我还得与一人告别。他当初救我性命,教我武艺,我不能就这样不辞而别。”

    “那是自然,你且前去办你的事,我们也需得等人,两日后便来此汇合。”

    至此,众人皆散。

    李六郎自携了沐烟雨推门进屋。

    沐烟雨道,“我还以为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呢。”

    李六郎道,“看样子她并非是个胡搅蛮缠之人,否则也不会如今才来报复,恐怕也是多番寻仇无果,满心怨恨无处发泄,才会来此害人罢,说到底,这也是村中人咎由自取。好在此事已了,也算报得孟哥相留之恩。我们也好无牵无挂返程了。”

    沐烟雨望着他的眼眸点点头,她握紧了他的手,“李六郎,此后寻仇之路必然艰险,你一定要小心才是。”

    他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莞尔一笑,“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我还得留着这条性命娶你回家呢!”

    闻言,沐烟雨面色一红,推开他径自走向院中。

    院内沐博安正背着手紧张地走来走去,见二人归来,便问,“如何?可是抓住了?”

    李六郎点点头,“嗯,也算是得知了此中渊源,她承诺不再害人了,我便将她放了。”

    沐博安还想问他什么,却被沐烟雨按了按手臂,摇头示意他别再多问。

    李六郎走到孟哥面前,对夫妇俩说,“孟哥,此后村中便得安宁了,你们可以好好生活了。”

    孟哥起身就要拜谢,李六郎忙拉住他,“我们还得多叨扰两日,孟哥可别行此大礼。”

    “说什么叨扰,你既为我们村子解了鬼怪之患,便是我们的大恩人,只要你们不嫌弃,莫说两日,就是两月,我们也绝不吭一声!”

    众人闻言皆笑。

    孟哥当即唤了孟嫂端来晚饭,就在院中吃了。晚饭过后,沐烟雨才在房中对父母说了夜里发生的事情。

    语毕,她道,“想来那女子夫君遭害一事牵连甚广,故此今夜不让父亲询问。”

    沐博安若有所思道,“既如此,为着李公子行事方便,我们也就不多问了。待那女子归来,一同回十陵府便好。”

    如此,几人在孟哥院中待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清晨,李六郎正在院内盥洗,忽听院外有叩门声响起。他只以为是那晚那名女子,甩了手上的水便前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来人却是邢大夫。

    李六郎惊喜道,“姑父!你如何这样快便来了?”

    邢老笑着说,“总算找对了地方,哎,我始终放心不下,便着急处理了铺子寻着方向来了。”

    “进来坐会儿吧,我们还得等一个人。”李六郎说着,抬手将他往里迎。邢老却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马车,“呶,这是咱们到十陵府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不能丢。”

    李六郎探出身子瞧了一眼,笑道,“那行,我便去叫他们,若盥洗好了,我们就一同在外等着。”

    正要转身去寻,却见沐烟雨款款走过来。她欠了欠身,“邢大夫来了。”

    邢大夫点点头,“沐姑娘。”

    沐烟雨转身看着李六郎,“他们也快收拾完了,我们去跟孟哥他们告别吧。”

    李六郎点头,“也好。”

    孟哥知晓了一行人即刻就要走,几番相留,让吃了朝饭再走,李六郎也是数次婉拒,最终才以亲人在外等待阻止了他的挽留。

    见一行人都站在门口,孟哥忽地红了眼眶,拉住李六郎的手,道,“虽你我相处时日不多,但李兄是个好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读书不多,不会说话,你们一路多保重。”

    一行人一一道谢了孟哥数日来的照顾,方才出了门去。

    几人邀着马车往村头走去,遥遥见着孟哥还在门前向他们招手告别,许久才入了屋内。

    走到村头,停了马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女子携了包袱而来,身后还跟着一戴着斗笠的人。看那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直到来人走近了,沐烟雨才想起来,这位斗笠大侠竟是在“夜月”客栈曾对他们出手相救那位。

    那女子走过来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师父,也就是我先前对你们说起的救命恩人,师父不喜别人知晓姓名,旁人都唤他剑翁。”

    沐博安道,“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先前在夜月客栈,还救过我们性命。”

    那女子诧异,转身回看剑翁,剑翁点点头,示意确有此事。她又转头一笑,“这么说来,是大家有缘了。”说着她又向众人道,“你们叫我无月便好。”

    李六郎也拱手道,“邢晟。”他又一一向二人介绍,“这位是我父亲,这位是沐烟雨,沐姑娘,这二位是她的父亲母亲,这是玉儿。”

    那剑翁依旧一副高傲的模样,只微微点了下头。只无月一人拱手向大家示好。

    但也都明白,高手大都如此,也不计较。当下几人分成两拨,坐了马车直往十陵府去。

    不同来时一路玩耍,返程时皆是快马加鞭,不出两日,便已行至十陵府地界。那剑翁忽地叫停了马车,对李六郎道,“我就不与你们同去了,告诉无月,她若有事我自会前来,不必牵挂。”

    说罢,也不等李六郎回话,便飞身跃入了林中,倏忽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长逸入沐府

    “看看,看看~”

    柳晏翾掩嘴笑道,“露馅儿了吧?先不说‘蒲柳之姿’用得不妥当,把你用谎言堆砌的文采砸得四分五裂,单是‘心生可怜’,就把击伤我爹娘的事情掩盖,更是说明你谎话连篇,不敢有任何担当!”

    “我本欲怜香惜玉,奈何明月照沟渠~”

    清风狞笑道,“既如此,也莫怪我辣手摧花,我只能让你尝尝我的霹雳手段!”

    说完,清风一扬手,青石再次飞出。

    “轰~”

    青石这次飞出,气势又跟先前不同,先不说这里靠近元载孔升天,青石一出立即化作庞然巨物,那让笨道人都胆战心惊的法则如同惊涛骇浪般砸下,单说清风怒火冲天,青石四周数以百计的法则雷霆咆哮着飞出,每一条都堪比混元,张牙舞爪之下,亿万里空间破碎。

    青石这般威势之下,莫说笨道人和柳晏翾,就是他们身后早就结阵的战队也受到波及,甚至空间法则一动,立即触动战阵,而战队在这法则风暴中如同摧枯拉朽般的破碎,数以千万计的仙兵战将如同蝼蚁在黑暗中哀嚎飘飞!

    笨道人固然知道柳晏翾有应对之策,但他怎么可能让晚辈涉险?

    “尔敢~~”

    笨道人怒吼一声,再次祭出大帝印玺。

    “嗡~”

    大帝印玺一出,立即光焰万丈,九道龙形咆哮而出后,更是在光焰中生出九九八十一道虚影。

    可惜,这些龙形还不曾冲出,“咔嚓嚓~”数不胜数的法则雷霆超越空间直接轰落。

    “嗷嗷~”

    龙形虚影瞬时破碎,九道龙形则嗷嚎着倒飞。

    没落的上古仙界气运怎么抵得上道仙界庞然法则?

    “贱人~”

    清风如同神祗,站在狂风巨浪之中,咬牙切齿道,“还不跪下来求饶!!!”

    “格格~”

    柳晏翾看着四周法则狂风,又看看如天地闭合的青石,笑声清脆如铃,“果然是天外天小厮,这怕是你唯一可以拿出手的手段,只可惜啊,你知道狐假虎威四个字怎么写的么?”

    柳晏翾的话把清风最后的遮羞布揭开,他额头上青筋崩起,眼中喷出怒火,但他还是说道:“既如此,贱人,莫怪我辣手摧花!”

    “嗡嗡~”

    刚刚将大帝印玺打飞的青石再次落下,青石固然如山,但速度却极快,眨眼就到了柳晏翾头顶,青石之下,空间被压的扭曲,“轰~”仙舟当先破碎,即便是柳晏翾身上的九彩离尘衣,也片片光霞破碎,根本没办法生出九彩。

    “哈哈~”

    清风大笑了,说道,“贱人,莫非要让我削掉你的彩衣,你才归降吗?”

    “畜生~”

    柳晏翾本是从容不迫的看着青石,仔细体味莫班山法则之威,清风这句话一下子把她惹怒了,她顿时就响起了前次被清风调戏之辱,柳晏翾怒骂一声,抬手一拍,“刷~”,一道青光闪过,南宫世家的气运文典祭出。

    气运文典在柳晏翾手中自然又跟南宫勋所用不同,柳晏翾口中吟唱古老的歌谣,一片片翠绿色华光自翻动的气运文典内冲出,这些华光很快凝结成一个英俊少年。

    少年目光空洞,并无一丝感情,但少年站在半空中,又如磐石般稳健,无论是青石威势,还是雷霆巨龙都不能让他身形有一丝摇晃。

    “吼~”

    并不消柳晏翾说什么,少年在半空站稳,立即抬头看向青石,好似见到仇人般口中怒啸,随后便足踏青云,举起双臂冲向青石。

    “哈哈~”

    清风见到气运文典所化少年居然双手去托青石,笑得是前仰后合了,说道,“贱人,这就是你的依仗么?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器灵能够抵挡的了青石……”

    然而,不等清风的话说完,少年真的把青石托住,“轰~”青石发出极大的轰鸣之声,四周空间都被震得破碎,可少年如开天辟地的神祗,生生阻挡的青石的落下。

    “这……这怎么可能?”

    清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低呼了,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太丢人了,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晏翾打脸。

    “杀~”

    不过,看着青石上法则雷霆轰鸣,清风狞笑了,再次低吼。

    “吼吼吼~”

    三千条巨龙从青石上生出,扑向少年!

    “噗噗~”

    少年毫不畏惧,抬腿踢向法则雷霆,先就是把两条雷霆踢得湮灭,但法则雷霆太多,不过片刻,少年就被雷霆冲得身形摇晃,心口之处的气运文典再次急速翻动。

    “这是什么仙器?”

    “居然能跟莫班山比肩??”

    虽然占得上风,但清风的脸上丝毫没有喜色,因为他着实清楚自己这青石在道仙界的威力,一条巨龙就有一个混元之力,这少年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三千混元之敌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状若书册的仙器堪比莫班山,所以器灵才能抵挡法则雷霆,让法则雷霆生不出混元之力。

    “哈哈~”

    眼见如此,柳晏翾也大笑了,说道,“天外天的小厮,你是不是黔驴技穷了?”

    “贱人~”

    清风冷笑道,“看我不把你的仙器打得湮灭!”

    果然,随着清风冷笑,三千雷霆巨龙再次咆哮,青石也轰鸣着,将少年打下千丈。

    “去吧~”

    柳晏翾再次一拍顶门,“轰~”又是一个书卷破空而出,这书卷之内有蓝色霞光涌出,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身着蓝色剑装的中年人。

    “我来~”

    中年人依旧双眸没有感情,但他看到青石,同样怒吼,双拳挥动扑向青石。

    “轰~”

    中年人手起拳落打在青石之上,生生把青石打得倒飞。

    “吼吼~”

    有了蓝衣中年人相助,青衣少年口中同样怒吼,拳打脚踢扑向雷霆巨龙。

    也是古怪,一道道堪比混元的法则雷霆就在这青衣少年举手投足间……烟消云散!

    感谢以下为代表的仙友,对修神的大力支持,他们是:盾御、南帝北马、李健、王成林、臭蚊子、唱歌的小鸟、回归、似水流年、无痕、香草味、轨迹追寻、江风远而静、傲神州、笨道人、花流海、qianli0504、尘非、芝麻开…、忙叟、搬砖工、风而行、Zfwz666、洪涛、干死n个骡子、星空檬等。

    感谢大家热情支持,大家在起点订阅的同时,别忘了在微信、qq、微博、抖音和快手等渠道上帮探花宣传,再次感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微澜自曝

    化作邢晟的李六郎,假意不识林长逸,走到沐烟雨身边,轻声问她,“这位是……”

    沐烟雨看了一眼颓然的林长逸,道,“这是咱们十陵府的知府大人的公子,林长逸,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我视他如兄长。”

    兄长二字落在林长逸耳中,心如刀割。

    仅一月之别,便只为兄长了么?

    他抬眼瞧着沐烟雨对那邢公子盈盈的笑容,心中腾起无名之火。邢晟同他拱手行礼,他也置若罔闻。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可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此时,沐夫人走过来拉住烟雨的手,眼却盯着林长逸:“我们一家人要讨论嫁娶之事了,不知你可还有事?若没有旁的事,那我们便不送了。”

    这话一出,让林长逸更是羞愧不已。他只得拱了拱手,匆忙向一众人告别。

    临走前,他终于肯开口对邢晟说话了。

    “烦请你照顾好烟雨妹妹,你若是伤他半分,我定不会饶你。”

    邢晟在心底不屑:到底是谁伤了她,他怎敢来教育我?

    可面儿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友好的模样来,毕竟他不再是李六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他将沐烟雨的手包裹在手中,微笑着看她。

    “照顾她,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林公子就不必操心了。”

    林长逸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他怕再待下去,便会窒息而死。

    只能跌跌撞撞离了沐府。

    这下,府中便只有邢沐两家人了。

    沐老爷问邢晟:“你是如何打算的?”

    邢晟笑笑:“但凭长辈们安排。”

    沐老爷端着茶杯呷了一口茶,故作深沉道:“那便明年吧?”

    “明年?”邢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伯父……明年是不是太久了?”

    沐夫人噗呲一声笑出来:“他逗你的罢。你不必与我们客气,只管说你的想法便是。”

    邢晟笑起来:“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起来。唯有沐烟雨羞红了脸。她伸出手指偷偷戳他后背,他却反手抓住她,又重复道:“这就是我的想法,早日将她娶过门,这便是我的心愿之一。要知道,从前我都只以为这都是奢望,忽然有一天成了真,我当然想要越早越好了。要是明日可以,那便明日。”

    烟雨掐他一下:“怎的越胡说八道起来了。”

    他眼中带笑看着她:“没有,我不是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

    邢大夫此时在一旁开了口:“要我说,不若下个月初六吧,挺好的日子。”

    沐夫人算了算,拍手道:“哎,是不错,不过今日便已二十八了,下月初六是否太赶了,好多东西来不及准备。”

    邢大夫摆摆手:“我们宅子就与这隔了一条街,随时都能回娘家,就不必过分准备什么了。”

    闻言,沐夫人笑起来:“那好,好,就定在下月初六。老爷你说如何?”

    沐博安点点头:“你觉得不错,那就这样定了吧。”

    于是,两家子都各自忙起来。为着几日后的婚礼开始张罗着各种要用的东西。

    这一日,沐烟雨领着玉儿去南街买做嫁裳的面料,却在那店内碰到了同来选面料的沈微澜。

    已将林家少夫人这把椅子坐稳了的她,一改往日的柔弱面容,对烟雨冷嘲热讽道:“哟,红色面料,可是要做嫁裳?怎么,被长逸抛弃了的人,预备随意找个人嫁了?”

    谷鳵</span>

    沐烟雨并不搭理她,玉儿却气的回嘴道:“我当是哪儿来的山鸡呢,扑棱了两下翅膀,还真当自己成了凤凰呢?”

    沈微澜也不生气,只两根手指拎着眼前的面料,道:“山鸡扑棱了两下,好歹也上了枝头,可有些人却预备着要做水鸭子了呢!”

    说完,她自顾地捂嘴笑起来。

    玉儿还想回嘴,沐烟雨却拉住她,挑了两匹布料,喊来老板结账。

    被玉儿的话没气着,沈微澜倒让沐烟雨这副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气到唇角发抖。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身边走出门去。她在身后怒吼道:“沐烟雨,你别得意!上一次你有李六郎保护,我没能杀了你,可现在李六郎已死,看谁还能时刻保你平安!”

    此言一出,沐烟雨果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着她,久久道出一句:“原来是你!是你派的人!”

    沈微澜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她:“是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是你害了我,我定要加倍还给你。”

    她何曾伤过她半分,一直以来不都是她在害她吗?

    先是在学堂之上害她被罚,再是利用赵立险些害她失了清白,如今连他们在外遇见的杀手也都是她派来的!

    想到此处,沐烟雨浑身发冷。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想当初,她明明还竭力救过她!为何她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一个林长逸?

    可她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

    她想不明白。

    看着沈微澜得意的模样,她拉着玉儿迅速回了府。一进门便径直回房,到梳妆台的抽屉中找出了曾捡到的那枚飞镖。

    玉儿看着她沉声不语的样子,内心有些害怕,她低声问她:“姑娘,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沐烟雨将飞镖用手帕裹好,说:“去找林伯伯,沈微澜既已嫁进林家,那她能调动的资源便是林府官兵了。”

    玉儿急切道:“可林大人不一定会让她随意调动啊!”

    “她既已自曝,那背后必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她才有恃无恐,不管她找的人是谁,我总得去试一试。”

    毕竟,或许能从此条线索中抽丝剥茧,将背后害李六郎父亲的人给找出来。

    如此想着,她便握着手帕,匆匆往外走去。

    玉儿见状,也只能喊着:“我陪你去。”

    随即追了上去。

    只一刻钟,沐烟雨便赶到了林府。刚巧林知府从衙门办公回来,见到出现在林府门前的沐烟雨,他很是诧异。

    “烟儿,今日怎有空过来?可是有事么?”

    沐烟雨微微欠身:“今日的确有事求林伯伯解答。”

    “哦?”林知府更加意外,“那我们进去说。”

    说着,便将烟雨领进门去。跟管家打了招呼,让人不要来打扰,三人又一同进了书房。

    林知府刚一坐下,沐烟雨便拿出那枚飞镖,开门见山道:“林伯伯可认得此物?”

    他闻声往她手中一瞧,整个人霎时怔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知飞镖来历

    林知府面色震惊地问她:“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沐烟雨将其摊在桌上:“林伯伯既如此问,想来是认得此物的。那么烟儿斗胆问一句,这暗器可是伯伯手下之人所有?”

    “不是!”林知府摆手道,“你到底从何得来?”

    “既不是,那伯伯可知这是何人使用的暗器?”

    林知府却不答。

    沐烟雨心中也猜了个七八分,想必这背后之人,他也得罪不起。

    她继续道:“伯伯可知,烟儿此次外出险些丧命么?这,就是想杀我之人用的东西。”

    “不可能,你又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你父亲也没有,怎会招惹到他们,你跟伯伯说实话,到底是哪里来的。”

    沐烟雨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伯伯也被蒙在鼓里呀。”

    林知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继续道:“今日我与玉儿去买布,沈微澜亲口承认的,途中追杀我之人,就是她派来的!”

    听闻此言,林知府更是一愣,脱口而出道:“她怎会结识皇室中人?”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皇室?”沐烟雨愣愣地看着他,“你说这暗器是皇室所用?”

    林知府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皇家有一支专用军队,平常不会参与战争,亦不能被寻常官员所用。而这暗器,则是那支军队专用,旁人不能仿造,否则一旦发现,便格杀勿论,严重者还会株连九族。”

    如此说来,就不可能是外人仿造的了?

    那么,既是皇室所用,为何沈微澜有所接触?

    而分明,在途中追杀她与李六郎的是两波人,并不都是沈微澜派来的人。

    要害她的人已然知晓,要害李六郎的人又是谁呢?

    皇室中人为何要害他?

    可与当年李知府被陷害一事有关?可既是皇室中人,为何要害一个勤政为民的好官?

    一连串的疑问险些将沐烟雨击垮,而今,她更担心的却是,若害李六郎的人真是皇室中人,那他还如何为父亲伸冤?他又如何能报得了仇?

    忽而就觉得有些窒息,冷嫣捂着胸口蹲下身来,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玉儿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林知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二人着急之时,沐烟雨却又缓缓站了起来。

    她抓起桌上那枚飞镖,道:“就当烟儿今日求伯伯,帮忙查出沈微澜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林知府点头:“你放心,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查的,她有害人之心我是决不允许的!即便她勾结的是皇室中人,我也要将他揪出来,禀明圣上。”

    沐烟雨对他欠身致谢:“如此,那便谢过伯伯了。”

    说罢她便领着玉儿出了门去。

    怎料,沐烟雨和玉儿刚走,林知府便瘫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掩面,一时哭一时笑。

    是啊,为着保家人平安,他委曲求全这么些年,可那些人还是安插到了自己身边,真是可笑!

    说是要圣上裁决,可如今圣上根本就不是个明君,他就是揪出背后之人又能如何?

    不过是得到一句轻飘飘的爱卿委屈了。

    他早就该反抗的,当年为李知府翻案,保李六郎性命,拒绝娶沈微澜过门,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他早就该反抗的。

    既是不反抗,如今儿子不像儿子,家中也因为沈微澜而鸡飞狗跳,他这些年来的委曲求全到底换来了什么?

    谷芍</span>

    一次次的妥协,早把他本有的底气给消耗完了!

    他摘了头顶的乌纱帽,走到书房门口唤来管家。

    管家见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问:“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把少夫人叫来,我有事问她!”

    不敢多问,管家匆忙转身去找沈微澜了。

    ——————

    沐烟雨从林府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邢宅找李六郎。

    刚到门口便碰一副邢大夫拿着药回来。见到沐烟雨,他慌忙将手中的药藏到背后:“烟雨来了,可是找晟儿?”

    沐烟雨却早已瞧见了他手中的药,她问:“他受伤了?”

    “没……没事,一点小伤。”

    可邢大夫分明眼神闪躲。

    沐烟雨不信他,直提了裙摆冲进门去,顺着屋子一间间找过去,她终于东侧第三间屋内找到了李六郎。

    只见他俯身趴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背上是一条长长的新鲜伤口。

    本以为是邢大夫买药回来了,他转过脸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到眼前人是冷嫣!

    “你怎么来了?”他惊愕道,慌忙扯了被子企图盖住身上的伤。

    沐烟雨快步走过去,将被子扯开,问他:“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又受了伤?”

    李六郎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

    她急出泪来:“到底是如何弄得?”

    他拉她在床沿处坐下,伸手拭掉她的眼泪,轻声说:“前些日子,大胡子告诉我旧宅似乎有被翻动的痕迹。所以昨夜我抽空去了一趟,不曾想那里竟有人,我一时失察,被他偷袭砍了一刀。”

    “他可看着你的样子了,刀上可有毒?”她急切地问。

    他摇摇头,安慰她道:“没有,都没有……你别太担心。”

    正说着,邢大夫拿了药走进来,笑说:“放心吧,死不了。”

    沐烟雨被俩人的态度一下子气笑了,分明这样长的伤口,怎就不当回事呢?

    一时间,她忽而想起林知府那些话,心里有些纠结,是否要告诉他。

    若说了,岂不打击他?

    可若不说,他在查案途中又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她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下巴抵在他手上,道:“以后我叫你晟哥好不好?”

    听到她忽然软下来的声音,他一时有些激动,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侧身以另一只手抚在她脸上:“好,当然好。”

    她又道:“晟哥,咱们不报仇了好不好,过去了的事就放下好不好?”

    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她知道是邢大夫手中的东西掉了,可她已顾不上别人了,她只想要眼前人好好的。

    李六郎的眼神忽然怪异起来,他问她:“烟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邢大夫也闻言望过来。

    是啊,若不是察觉了什么,为何会忽然来找他,又为何忽然要说这些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173/ 第一时间欣赏桃李未言最新章节! 作者:嵇小莫所写的《桃李未言》为转载作品,桃李未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桃李未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桃李未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桃李未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桃李未言介绍:
她本有一自幼喜欢的人,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前日,突生变故,最终竹马另娶她人为妻,她却只能嫁于十陵府一人人惧怕的恶霸。是恶霸还是良人?她的命运到底会如何……桃李未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桃李未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桃李未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