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风波2
“我现在的积分，足够兑换2级半的【基础格斗术】。”
“系统，二级基础格斗术是什么水平？可以一个打三个吗？”
林小建深深吸了口气问道。
“二级基础格斗术相当于业余爱好者水平，车轮战可以打五个普通成年人，如果同时面对两个以上敌人，建议立刻逃跑，”
系统淡漠的回答。
“我特么……”
满怀期待的林小建听完后想骂人，但想想区区几十积分就变成超人，确实有点儿白日做梦，这怪不得系统。
“格斗术强化到顶级后能不能产生内力，获得暗劲这些超能力？”
他又突发奇想问道，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干脆自己转职好了，锄强扶弱，维护正义，成为都市侠客。
“抱歉，本系统旨在传播美食文化，没有加载武装模块。”
系统依旧淡漠。
“好吧。”
林小建讪讪的笑了下，觉得自己有够无聊的。
与此同时，风县论坛上，几个跟北山美食节有关的帖子异常火爆，被顶到目录的最前面。
像这类美食节活动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宣传，要大张旗鼓的宣传。有的时候哪怕搞一点虚假宣传也不要紧，反正把顾客骗过来就是。人家来都来了，多多少少都会消费一些，就算碰上实在吝啬的不消费也无所谓，就当聚人气了。
主办方向来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顾客觉得上当受骗也没关系，下次再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第一条帖子是美食节主办方跟论坛合作发的，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后获得置顶权限。内容跟之前刷爆朋友圈的那条文章差不多，其中掺杂着不少别的地方复制来的美食图片，看起来非常高大上，让人垂涎欲滴。
凡是回帖的，都有可能被抽到赠送免费门票。于是网友们纷纷留言，打字又不花钱，不留白不留，这便造就了一座风县论坛最近几天的第一高楼。
另外两个帖子，一个是吐槽美食节脏乱差，没什么好吃的，这种帖子不管什么活动都少不了，没什么人气；另一个则是吐槽小林麻辣烫30元的无敌魔鬼辣汤底。
互联网时代想要吸引人们对一件事物的保持关注，只要它有足够的噱头就行了。帖子下面留言的网友，很多都是在指责小林麻辣烫哗众取宠故意扰乱市场价，声称要向物价机关投诉。但不得不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市场营销，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无敌魔鬼辣的存在。
如果林小建不是把这份汤底卖的这么贵，跟原味汤底一样免费提供，反而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麻辣汤底，哪家麻辣烫会没有呢？
“一份汤底30块？抢钱吧！加上菜品那不得50多块钱啊，还不如去吃火锅呢。”
“顶楼上的，国内排名第一的火锅品牌都没这么贵，人家的清水锅可是不要钱的！他一个麻辣烫，锅底要收30块，他以为他是谁，宇宙第一麻辣烫吗？”
“30元一份的汤底，还真有沙雕去吃啊？一块两块还可以考虑一下，30块钱真是人傻钱多。我看照片上吃的那些人都挺年轻的，应该是学生吧？这是不拿爸妈的钱当钱呢！”
“再次声明，辣是一种痛觉，我怀疑爱吃魔鬼辣的人都有受虐倾向。”
这条帖子瞬间引爆了风县论坛，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有几十条留言。这对一直冷冷清清的风县论坛来说绝对是一篇爆款帖，没过多久就引起了后台维护人员的留意，开始删除一些激进骂人的脏话。
只有寥寥几个回复是支持林小建的：
“我记得去年有个酒吧推出一款魔鬼辣鸡翅，好像是五十几块钱一份吧，一口气吃完的可以免单，吃不完得原价支付，尝试的人还蛮多的。说实话，点这种菜不是考虑性价比的，而是追求好玩刺激。”
“楼上说的是丁丁酒吧吧，他那里的魔鬼辣鸡翅我吃过一口，真的辣，就一口差点把我辣昏过去，实在不敢想象能够吃完一盘的是什么样的神人。”
“对，就是丁丁酒吧，我表哥跟酒吧老板是同学，听说这个菜从推出到下架，总共只有二十几个人拿到免单，也就是说在大半年里能把鸡翅吃完的食辣强者整个风县就20几个，可见这个魔鬼辣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喜欢尝鲜和冒险的人，发现这篇帖子有火爆全风县的潜质，论坛方连忙把它推送到论坛首页，并且通过自己的公众号广为传播引流。
【30元一份的麻辣烫魔鬼辣汤底，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弄虚作假？】
现如今论坛这种电脑端时代的互动社区早就落伍，被各路公众号微博小红圈打的落花流水。不过风县论坛作为本地唯一的网络社区，总是能在上面第一时间找到各种八卦新闻小道消息，依然有诸多粉丝关注。这条公众号文章发出去后，10分钟不到点击率就破了千。
跟动不动10W+，专门写职场鸡汤、买房焦虑、情感婚姻的公众号比起来，1000似乎显得很微弱，但作为一个影响范围局限在县城50万人里的公众号，这个数据已然非常夸张了。
第一波转发这篇文章的，是各路吃货群。对吃货来说只要你的味道够正，莫说30元，就是130元，也有的是人吃，逢年过节打飞的去山城蓉城只为吃一次正宗麻辣火锅的食客可不少。
“北山美食节？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没听过。”
“是不是有点远啊，我看导航有10公里呢。”
“吃碗麻辣烫要五六十块？坑人吧……等等，这个小林麻辣烫我好像有点儿影响，诶，他的汤底不是以鲜美出名吗？竟然出了魔鬼辣口味的？以他的品质，倒是值得一试。”
第二波转发这篇文章的，是北山镇的网友们。甭管你之前宣传再铺天盖地，总有没接收到的漏网之鱼。别人转发的时候，他有可能正忙工作，或是在睡觉，错过了这条消息，并不知道北山有这样一个活动。
对他们来说，吃不吃30元的麻辣烫汤底不重要，只要有足够的热闹看就行了，反正劳动节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如果真的好吃，区区30元，谁会出不起呢？大不了就吃这一顿，又不是天天吃。
122，风波3
麻辣烫的汤底收费很多人可以理解，比如有的麻辣烫店你点大骨浓汤或者麻辣拌，这两个汤底多半都是要另外加一元或两元钱的，但是一份汤底30元，简直是闻所未闻。
随着风县论坛公众号这篇文章被转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些跟小林麻辣烫接触过的人员收到了这条公众号。
风县日报的张吟记者，在写完跟小林麻辣烫有关的那篇报道之后，便把它忘在脑后。他每个月要写好几篇跟美食有关的文章，哪里记得住所有自己写过的摊子呢？
当他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眼前顿时一亮：这家店有成为网红店的潜力！
身为一名记者，他比大部分人都清楚网红对于媒体的价值。品质差不多的两家店，一家名气特别响亮，一家没什么名气，生意可能天差地别。
现在的地方报刊除了前几页主旋律外，大半篇幅都是在报道各种生活琐事和新闻八卦，为不怎么会用手机的中老年人提供各种地方资讯。
张吟迅速打风县论坛，搜索起北山美食节和小林麻辣烫的无敌魔鬼辣等相关信息。
在他的印象里，小林老板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他面容清秀，笑起来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朝气。他性格老实，不像别的小贩那样油嘴滑舌，满嘴都是套路。如果把他放在校园里面，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大学生。
一碗平均价格只有十几块钱的麻辣烫，一份汤底竟然能够卖到30元，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汤底呢？就连见多识广的张吟记者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期待明天早点到来，好实地考察一下再写一篇爆款文章。
“快，联系各路媒体朋友，让他们帮忙推一下这篇文章，只要是能置换的资源都拿出去，随便推！不用客气！”
浸淫网络门户十多年的风县论坛总经理，是最早意识到这篇文章价值的。他知道一篇爆款文章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共同造就的，作为最早发布这个无敌魔鬼辣消息的媒体，这对风县论坛来说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免费利用其中的新闻价值来为访问量日渐下降的论坛大量引流。
引流是长期效益，从短期利益看，任何一篇10000+的爆款文章，对县级媒体来说都是一枚功勋卓著的勋章，能够为他们的商业价值添砖加瓦。10篇5000+的文章，都不如1篇10000+有震撼力。对商家来说，他们最在乎的是头部效应，是投放价值的上限，没有人觉得自己的品牌会达不到广告效果的平均水平。如果他们这么想，肯定就不会花钱投广告了。
论坛老总在这行摸爬滚打十几年，跟全县的所有媒体或多或少都有联络。论坛广告的运营成本是极低的，无非就是帮人家发个帖子然后置顶。在他的推波助澜下，《风州晚报》《风县汽车广播》《小哈带你游风州》等各路媒体及媒体人于公于私都转发了这条公众号。
风县拢共就一家官方媒体和几家私人媒体，报纸、论坛、电台、微信公众号，每个领域只有一两家媒体。相比之下风州市的媒体就多的不得了，光是汽车广播就有三四个频道，很多风县人都关注了市级媒体的公众号，这方面渠道论坛老总当然不会放过。
林小建白天被人缠的不胜其烦，随便报了个价格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个价格，竟然成了无敌魔鬼辣爆火的助推剂。
也怪他实在是见识太少，没过过有钱的生活，觉得30元已经是天价了。如果真不想卖，挂个300元，肯定就无人问津，所有人都会骂他沙雕。但他内心底还是不希望无敌魔鬼辣被束之高阁的，这和系统传播美食文化的精神相违背，只是随手填个价，让这份很有可能后无来者的辣椒粉有销售出去的可能性。
如果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小吃店推出这种天价产品，大家只会觉得他是在沽名钓誉。但经过不少吃货深入挖掘后，发现小林麻辣烫虽然经营时间短，但荣誉可不少，上过《风县日报》，还获得过风院美食节的十佳美食殊荣，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奸商。
许多商家开业的时候号称全场折扣，买单的时候才发现酒水饮料锅底海鲜不算在内，海报下面有一行戴着眼镜都看不到的小字：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商家所有。
重点是他今天还卖出去十几份，并非无中生有的虚假宣传。这些吃过的人和他们的朋友都成了自来水，纷纷佐证这份无敌魔鬼辣绝对对的起30元的价格——要是没火，别人都会骂他们是沙币；但要是火了，他们就是眼光卓越的美食家。于是，就在林小建辗转反侧担忧明天可能面临被整的时候，小林麻辣烫的名声已经席卷全县，刷爆各路朋友圈。
5月2日早上，林小建迷迷糊糊的被闹钟叫醒。昨晚因为考虑太多今天的状况，没睡好，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精神抖擞的准备迎接送菜车。
“小建，你的摊子出名了啊！”
下楼梯的时候，碰到早起的新东方塑料厂同事，笑呵呵的跟林小建打起招呼。
“什么？”
林小建纳闷的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皮还很沉重，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看看朋友圈，都是关于你摊里的新产品！”
同事笑眯眯的指了指手机，赶着时间上班去了。林小建疑惑的拿出手机，今天送菜车晚到了，边刷手机边等。
“哦，上风县论坛了呀。”
这个地方论坛林小建有所耳闻，偶尔会在朋友圈看到有人转发论坛上的八卦新闻。他不怎么爱看这些，没有注册论坛会员，并不知道40000+阅读量对一个县级公众号来说是个什么数据。
风县户籍人口才50多万，加上外来务工人员大概70万人左右，刨去不会用微信的约莫30多万人。直接看过这条朋友圈的有4万多人，算上他们安利种草影响的人群，火爆全城绝对不是一句虚言。
123，风波4
“老板，这个小林麻辣烫，好像火了啊……”
清晨，狼头纹身汉子一群人聚到一块，昨天负责打听消息的小六子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
“什么火了？”
纹身汉子眉头一皱，听出来他话中有话。
“就，就是朋友圈，好多，好多人在宣传他家的菜好吃……”
小六子向来胆子小，见老大这副不怒自威的姿态，顿时结巴起来。
“嗯？那不是正好！”纹身汉子哈哈大笑。
“他名气越大，摔的越重，不是越能证明我的手段？”
后面的想法，纹身汉子并没有透露给身旁的小弟，这是独属于老大的高瞻远瞩。
“这不太好吧，现在扫黑除恶查的很严啊，老大！”
小六子担忧的说，他身为包打听，各路新闻看的不少。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
见这个傻小子一再跟自己抬杠，纹身汉子忍不住转过身，在小六子的额头上锤了一下狠狠的咒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是古惑仔电影里的香江吗？等下我们每个人都去他的摊里点一份麻辣烫，拿到菜之后，我不管你们用什么东西，可以是头发，蚊子苍蝇都行，放到他的汤里面，然后去找他索赔。”
“原来老板你说的整他是这样啊！”
听完纹身汉子的战术后，众人恍然大悟，他们此前一直以为老大说要给小林麻辣烫点颜色看看，是要动用武力呢。
“老大，不，老板，我以为你是要把我们拉过去揍他一顿呢！”
小六子惊愕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了纹身汉子一眼，这和他想象中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的行事风格不一样啊！
“你以后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和小说！以为现在还是30年前吗？风州以前有个大哥叫榔头你知道不？拳头硬的跟榔头一样，一个打五个不在话下。还不是被特警队抓进拘留所了，你再硬能硬得过条子手里的喷子吗？”
“行了，今天看在你是新来的份上才多说几句，等会儿你们等我的消息，一块儿吃霸王餐去，让这些北山的农民知道美食节到底谁说了算。”
“现在出来混，要做违法的事情，不能做犯法的事情，你懂不懂？你要是懂，你就是老板了！哼！”
纹身汉子说完后扫过众人，见这些没文化的大老粗脸上纷纷露出迷茫的神情，轻蔑的笑了笑。
等到林小建慢吞吞的骑着电动三轮车到美食节场地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门口稀稀拉拉的，主办方的票务人员打折呵欠，无聊的在刷着抖音，还能听到王者荣耀的声音。隔着栅栏能看到里面有游客在走来走去，但他并不着急，早上又没人吃麻辣烫，来晚点也不要紧。
春夏之交早晨的风还有点冷飕飕的，好像他的心情一样。不知道是谁想整自己，但想来想去，这帮美食节的老油条概率是最大的。
进入场地后，感受到这些人好像钉子一样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林小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他们为什么要整自己，莫非是嫉妒自己生意太好，抢了他们的风头？”
“如果真是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整自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能把自己打一顿吧。要是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就是把《基础格斗术》点满估计也不是对手啊。”
出于某些方面的顾虑，林小建一趟车拉的很满，泡沫箱足足装了两大箱，把今天中午下午要用的菜全部拉了过来，生怕自己回去拿菜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
以前他有一次在学校里跟人吵架，对手趁他不注意，人没在的时候把他抽屉给掀了，课本和文具被丢的满地都是。想来这帮成年人应该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但出来混的人，谁知道呢。黑帮片里不就这样，把得罪灰社会的小老板的店铺给拆了个干净，玻璃全部砸碎。
正常情况下，像昨天，林小建会把整天要用的菜分成几份，下午和晚上的份放在冰箱里面，出门的时候不会把所有菜都带上。就算有泡沫箱保温，没有冰箱持续制冷，时间长了难免会升温变质。
这就是在家门口摆摊的好处，来回跑都不是事儿。如果在镇上面摆摊，那就得换个大一点的车，一趟把家当全拉完，区区电动三轮车的运力肯定满足不了需求。
林小建刚来到自己的摊位前，就被密密麻麻围着的人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来了来了，小林老板来了！”
“你们都让一让，让小林老板进去！”
人群一阵喧闹后，都往边上散去，给林小建让出了一条道，让他可以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
“这是咋回事儿！？”
看着这些人的气质，多是文质彬彬的，穿着得体，年纪也不大，不像是来闹事的样子，他有些纳闷：难道这就是短信上说的整你？
“给我来一份无敌魔鬼辣汤底！”
“我也要！”
“一份魔鬼辣，一份原味的，打包！”
林小建一手拎着煤气瓶，一手拎着煤气灶，他刚把菜摆好，还没来得及摆弄炊具，这些人就跟疯了似的狂抢桌板上的菜，好像今天免费供应不要钱一样。
“慢点来，一个个排队！把菜盘放好我来算账”
夏小双及时出现，安抚众人。她发现一个情况，这帮人好像都是赶着来吃无敌魔鬼辣的！
“这些人真是不差钱啊！30元一份的魔鬼辣，眼都不眨一下！”
林小建没让夏小双管算账，但她帮过几次后，把菜价记得差不多了，见林小建忙着，从昨晚开始便主动揽过算账的活。顾客点好了菜，她接过来，翻一翻，算好价钱再放到林小建边上，把总价告诉顾客，示意先买单。
麻辣烫不比普通的面食，一碗汤里可能有七八样乃至十几样菜，等顾客吃完再结账，哪里还记得住点了什么。普通面食无非就是大碗小碗，加大排或是牛杂或是肉末煎蛋，好记，记漏了看汤色和碗型也能看出来，不怕顾客赖账。
124，霸王餐
“如果这就是整我的真相，那巴不得这样的整人再来一打啊！”
上午刚摆好摊就开门红，令林小建一扫心底的阴霾，对今天的生意充满信心。
“大概自己是想多了。”
他想起进门的时候感受到的冷冽眼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
等到美食节现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小建开始忙不过来之后，防范的念头逐渐被抛在脑后。
赶着上午来吃麻辣烫的，大多是被无敌魔鬼辣吸引过来的。这些顾客的消费能力惊人，对他们来说30元的汤底都点了。一份蔬菜一两块，一份荤菜三四块，根本算不上什么，点上二三十块钱跟没感觉一样。在这些豪客的任性下，还没到中午就做了1000多的营业额，这让林小建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钱赚到手了，没有人会跟钱过意不去；但又有些担忧，因为无敌魔鬼辣椒粉已经被他用掉一小半了，能不能坚持到这次美食节结束是个问题。如果以后没了该怎么办，从此下架这个产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相比起万能高汤可以稀释，省着点用一丝丝洒能用上一个月。无敌魔鬼辣椒粉豪放的使用方法让林小建对自己痛恨不已，觉得自己给自己上了把锁。
理论上他也可以把魔鬼辣椒粉跟万能高汤那样分成一点一点放，微量就可以达到中辣和中辣的效果，但是这样绝对达不到魔鬼辣的效果。
这个头是麻辣香锅张老板和洪敏两个人开的，林小建当时没想到会这样，突如其来的这个味道就爆火了，好端端的自己就成了以魔鬼辣闻名的麻辣烫，塑造了一个月的鲜美标签付诸东流。
就在他专注于烹饪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了一大堆三四十岁，满脸沧桑的汉子。这些人的气质跟一般的顾客不太一样，但是林小贱没有察觉，他实在是太忙了。
夏小双隐约有所发现，她感觉这会儿来的这帮人的神情给让她很不舒服，没有正常食客脸上对食物的那种期待感，好像是满怀着怨气想找人吵架，非常冷漠。
不过她没理由去过问顾客的私事，并没有在意这些，只当他们有起床气或是刚跟人拌过嘴。
点菜的时候她也发现一些端倪，这些人点的菜的价格远远超过他们的气质。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但在餐饮这块干久了之后，多少都会有点儿看人的眼光，能根据顾客的穿着气场判断他们的消费能力。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子来到牛排馆，多半不会点谷饲之类的优质牛排，最多给他的小外甥点一份儿童套餐。
又或是一个女生，很少会点好几份主食和荤菜，如果同时点了那么多，证明她还有同伴没来。
林小建把九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砂锅上，浑然没注意到这群略微让他眼熟的顾客。经过昨天的适应，他对夏小双的算账能力已然非常放心，好歹是高中生，100以内的加减哪还需要自己亲自去算计。
虽然说麻辣烫是一种快餐，不管换谁来烫，只要能够烫熟味道都差不了多少。但真正的料理细节就是体现在对流程的完美追求上，系统赐予的绝味高汤随便烫烫都很鲜美，他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精益求精，沉下心来，从切配到烹饪都亲自把关，一丝不苟。
九成的食客都吃不出来用心麻辣烫和敷衍麻辣烫的区别，但是掌握传播能力的偏偏是那一成专业水平较高的食客。而且吃快餐的食客基本都是刚需，越是这类人，对品质其实越是挑剔。反倒是大学生和白领这些小资群体不太看重性价比，比较注重明星代言、品牌价值之类虚无的概念。
这段时间小林麻辣烫的口碑滚雪球似的提高，自然少不了他们起的作用。很多时候，同事朋友间随口提到的一句：“北山夜市上有个小林麻辣烫挺鲜美的”，能胜过100次广告推广。
见还没到中午，生意就挤得不得了，桌上叠的高高，林小建心里美滋滋的。尤其是刚来的这波，消费力惊人，虽然没点无敌魔鬼辣汤底，但份份都是25元以上，属于高客单价，仅仅把摆在桌面的做完就有三四百块钱。
“今天没准能破5000！？”
他心底情不自禁的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天文数字。
昨天无敌魔鬼辣的威名还没发酵，都做了3000多，今天在这份汤底的支持下，翻个一半应该问题不大——光是30份汤底就值一千块了！
“就是这么卖有点儿费辣椒粉，积分老难挣了。”
沉浸在生意兴隆喜悦中的林小建，并未察觉到危机的来临。
“老板，你这个汤里怎么有一只苍蝇？”
没过多久，一个沙哑的好像公鸭似的嗓音在边上响起，语气很冲，带着一股要找茬的气势。
“什么！？这不可能！”
正专注于烫菜的林小建被这个噩耗惊醒，眼睛瞪的极大，声音尖锐的回答。
随后，他连忙反应过来，这个事情不可声张。小心接过顾客手里端着的砂锅，拿到眼皮底下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绿眼睛苍蝇泡在里面。
“我给你再做一碗？”
林小建迅速把苍蝇捞出来丢在地上，汤往馊水桶里一倒，毁尸灭迹，俄而轻声轻语的问。
“不吃了，没心情，你把钱退我！”
公鸭嗓男沉着声说。
“好好好，28块是吧？现金给你。”
林小建绝对不相信自己会疏忽到让一只苍蝇溜进汤里的，他恨不得每一秒钟都盯在砂锅上，怎么会发生这种状况呢？况且砂锅还是有盖子的。心里觉得多半是顾客自己粗心大意，场地里这么多摊贩，乌烟瘴气的，可能刚好有一只苍蝇飞到他的碗里？
做餐饮，碰上顾客挑刺是难免的，这点他摆摊之前就深有体会。就算是顾客的问题，商家也不好当场跟他理论，通常是自己认栽。要是对峙起来，大声喧哗，让不明真相的其他顾客看到了，多半会以为这家摊的卫生状况不良，影响口碑。
125，霸王餐2
“老板，你这个汤里怎么有根头发？”
“老板，这只蚊子是咋回事啊！”
林小建好不容易把吃出苍蝇的顾客安抚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紧接着又冒出几个反映汤里有异物的。
“什么情况！？我捅了苍蝇窝吗？”
他被这接踵而至的坏消息打懵了，摆摊两个月，类似的情况碰到过两会，但同时碰到多起，且各种异物都不同，他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都是苍蝇或者蚊子之类的飞虫，那还有一丢丢的可能。比如汤底在存放的时候没密封好，盖子开了条缝隙，有虫子钻进去，这是最差的情况。但异物五花八门，什么类型都有，那肯定不是偶然。
未经世事险恶的林小建第一时间没有往有人整他这个方向去想，而是琢磨着是不是他们刚好都坐在垃圾堆边上，臭虫比较多？直到他抬起头，看到这些人淡漠的眼神和熟悉的面孔，才品味出事情的不对头。
“你们……”
“我们？我们怎么了？我们就是吃饭的呀，怎么，想不认账吗？”
“老板，你自己说，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人群中有个小个子嬉皮笑脸的说着，表情很猥琐，眼神中满是轻蔑。
看到他这副神情，林小建终于反应过来，这帮人是有备而来，讨要说法的正常顾客脸上绝对不会是这种看好戏的神情。
“老板！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块这么长的指甲？你这个叫我们怎么吃！？太尼玛恶心了吧！”
就在林小建手足无措的时候，又响起好几个投诉的声音，同时发难。夏小双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连忙放下手里的砂锅，走到林小建边上并肩站立。
这个人的声音很大，毫不顾忌影响，终于引起了周围其他顾客的注意。
有个顾客好奇地朝他捧着的砂锅里看了一眼，眼瞅见一截粗大的灰色指甲浮在汤上，油亮油亮的。想到自己等下要吃这种食物，顿时干呕了几下，急忙把手里满满当当的菜盘丢在桌上，嘴里连连说着“不吃了不吃了”，拉着他的朋友仓皇离去。
其他食客纷纷把怀疑、恶心、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林小建，有人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决定把这个无良奸商在网络上曝光，提醒大家小心。这一刻林小建表情复杂，无地自容，脸色胀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让他钻下去。
他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确定这些人是故意来找茬的，但是其他顾客不知道，他们以为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小林麻辣烫这一刻在他们心中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短短几分钟时间，竟然卖出去这么多碗有卫生问题的麻辣烫。
“老板，你说吧，现在怎么处理？”
小个子恶狠狠的说道，语气很是嚣张，像是在面对一头待宰的羔羊。
“你们是哪里来的？想干什么？碰瓷吗？”
夏小双冲到摊前，开口喝问道，她看出来了，这伙人是故意来找茬的，哪有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质量问题啊！
“我就是北山的啊，普通食客。”
小个子趾高气扬的说着：“你自己有质量问题，还反倒问起我来了？信不信我去报卫生局？按规定是得10倍赔偿吧！？”
“就是，这个老板太不讲理了，搞的好像我们敲诈他一样，哼！”
“我要求不高，赔个100块就行了，做生意也不容易，留点儿余地吧。”
“对这种黑心商家绝对不能心软，不让他赔个倾家荡产，以后他还会干这种坏事！”
人群中，有个嗓音沙哑的像是公鸭的家伙大声叫嚣着，狂带节奏，角度很是刁钻，语气很是歹毒，三言两语把林小建描绘成一个偷工减料的奸商形象。
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被他的意见引导了，纷纷跟着声讨起来。
也有几个理智的声音出没，但很快被人群给淹没：“我觉得小林老板不是这样的人吧，他生意很好的呀，没必要这样。”
“这个虫子跟他又没关系，他不可能主动把虫子放在汤里来坏自己名声吧。”
但看客大多是盲目的，他们天然觉得自己跟老板是对立的，必须得站在消费者这边，无商不奸，当老板的肯定良心都坏透了。
有些人就算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也不吭声，巴不得事情闹大，好有热闹看。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边的喧闹所吸引，围拢过来，把小林麻辣烫包围的水泄不通。
“滋滋滋~”
焦头烂额的林小建已经无暇顾及砂锅，不断向看客解释自己的无辜，直到一股焦味传到鼻尖，才发觉灶上的几份麻辣烫已然全都烧焦了。
“这是什么情况？”
当张吟来到北山美食节现场，顺着指示找到北山夜市区域，看到的是这幅人挤人的乱糟糟景象。
“小林老板的麻辣烫质量有问题，不会吧？”
根据他的了解，小林老板品行端正，从不缺斤少两，追求品质，应该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退一步讲，就算砂锅里面真的有异物，那也不是他的问题，他还能故意往里面放脏东西自污吗？
在他想来，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同时多份麻辣烫都发现异物。
想到这里，他盯着人群中叫嚣的最猖狂的那几个人看着，感觉都不是什么好鸟，不像是正经食客。
俗话说相由心生，有的人的面相上一看就觉得很不好打交道，活像个地痞流氓。而小林老板这种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堪比娱乐圈里的明星，谁会觉得他是个无良奸商呢？
张吟四下张望，发现除了叫的最凶的那三四个之外，别人大多就是在凑热闹而已，并没有要把小林老板怎么样的打算。
“喂喂喂！你们这些人搞什么呢？不买围着干嘛，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就在林小建承受着铺天盖地骂声的时候，一个正义凌然的声音出现了。
“是超哥！”
林小建猛的抬起头，望向人群外那个铁塔般的身影。
126，霸王餐3
“老板，你看小林麻辣烫的生意可真好啊！”
远处，看到小林麻辣烫前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老家伙们嫉妒的说。
“呵，他生意越好，给他的教训就越深。”
纹身汉子点了根中华，把脸埋在烟雾缭绕中，装作惬意的样子吐出一个个眼圈，姿态显得很是潇洒。
“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卖棉花糖的小老板有些忐忑的说着，他向来是本分经营的，生意不差，从不与人交恶。前阵子听说这些经常参加美食节的老伙计们有个群，互相分享商业消息，才主动加入，想着不加入或许会被孤立。没想到会涉及到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顿时觉得后悔，感觉像是上了贼船。
“老板我们这么搞，他万一报警怎么办？”
卖臭豆腐的老板心里也非常不安，他回想起曾经自己被人投诉时的心情，换位思考之下，感觉于心不忍。
“哈哈，你怕什么？我们又没犯法。”
“要是不采取手段，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我们的生意吗？我们可是跟公司签了合同，交了摊位费才进来的，他们算什么，付出了什么，就这样白白的享受福利，占我们的便宜。”
“本来独属于我们的生意，现在好端端要被这帮人分走一部分，你们心里甘心吗？合着就我是坏人，一天到晚想着阴谋诡计，你们全是好学生，乖宝宝对不对？”
纹身汉子痛心疾首的说道，他这番话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面。
虽然其中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如纹身汉子所说，他们是游击队，打一枪换个地方，等这两天过去了，谁还会特地到外面去找他们麻烦呢？而这些夜市摊主则不一样，是扎根在当地的，不敢跟人怄气斗嘴，天然具有妥协性。
况且他们做的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在法律的边缘打擦边球，只是蹭蹭不进去，就算报警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方面的经验，老伙计们也是在社会的毒打中摸索出来的，过程里充满了泪水和汗水。
“光小林麻辣烫一家昨天就做了五六千营业额，整个北山夜市至少做了两三万，这些应该是我们的生意啊，现在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他们给挖过去了。”
“反正这帮人不交摊位费的，赶走就赶走了，又没什么损失，他们在这儿，抢走的可都是原本属于我们的生意！”
在纹身汉子的煽动下，大家渐渐被这番道理给说服了，心里浮现出“终于找到组织了”的念头。
看到大家逐渐信服，纹身汉子开始筹划起下一步计划：美食节只有三天，今天就算把小林麻辣烫给打趴下，也只剩下明天一天了。但这是一场难得的练兵，可以把所有人都团结在一块，相信从此以后这些人都会为他马首是瞻。
至于那个跟他唱反调的麻辣香锅老张，已经是个斗志全无的糟老头子，不足为虑。
“今天先给小林麻辣烫一个教训，敲山震虎，下午我们就去警告一下北山夜市的其他乡巴佬，让他们明天白天给我消停消停，不听话的就滚蛋！既然人家是夜市出来的，那就好好做他们的夜市，白天跟他们没有关系！”
“白天的美食节，是我们的美食节！”
纹身汉子拍着胸脯，豪气万丈的说。他的话语里多次用到“我们”“他们”这些身份认同感很强的词，非常有诱导性。
“好！老板说的好！”
“对，就是要这样团结起来！垃圾公司靠不住，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立刻有纹身汉子事先安排好的捧哏接过话茬，大力歌颂起老板的英明神武，渐渐的引起大家共鸣，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现在这个稍显过激的举动，只是为了拿回他们应得的权益。
“就是，这群乡巴佬，吃白食的，凭什么占我们的便宜！”
“他们要是不服，也交摊位费啊！拿公司的招牌去给他们招揽生意，真是想得美！”
“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人，大家集体过去找茬，让他混不下去！”
在纹身汉子的引导下，美食节的各位摊主开始萌生出各种极端思想。
他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老伙计们正在往他想要看到的方向思考着，心里盘算着多来几场，自己就是这伙人真正的老大了。所以小林麻辣烫作为这个新生团队的头号敌人，必须漂亮的拿下！为自己树立威信，为团队锻造凝聚力。
……
上午上班的时候，叶超心里一直惦记着林小建昨晚收到的那条短信。看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边上的同事关心的问道。
等他把情况跟同事说了之后，他们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地咆哮道：“小建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你咋不早说！”
“小建这么好的娃娃，靠自己的双手勤劳制服，竟然也会被人针对！？还有没有天理！”
“肯定是同行暗中搞鬼！”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叶超分析着。
想比起靠利益维系关系的商家联盟，老乡兼同事这两重关系显然更加紧密，天生就让人亲近。
工人阶级的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不是革命年代，面对这些松散组织也丝毫不虚。
三个壮汉，一个拿着半人高的撬棍，两个拿着手臂粗的大扳手，三两下便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站到林小健身旁，如同虎入羊群。
“是谁欺负我们家小建！？”
“想找茬！？我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手里的撬棍硬？”
这三个铁塔般的壮汉魁梧壮汉从天而降，手拿凶器，神情狰狞，一些胆小的围观群众连忙散开，生怕等下打起来殃及池鱼，反应快的已经打开手机里的视频录制软件了。
见小林麻辣烫这边来了三个凶神恶煞的帮手，叫的最凶的小六子声音立刻小了下来，眼神变得游离，身形往人群里退了一步。
他毕竟不是混黑的，头铁不起来。说到底只是想给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彰显一下自己的老资格而已。如果林小建当场认错求饶，那就罢了，不会把事情做绝，给他个台阶下。
127，霸王餐4
“是不是你！？”
叶超一个箭步冲进人群，一把抓住正往后退，满脸猥琐的小六子，跟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出来。
叶超身高175，跟现在的小孩子营养没法比，但在他那个年代，他那个山沟里算得上是高大魁梧了。加上一直做的是力气活，练就一身腱子肉。百多斤的配件运过来正忙的时候轮不到行车吊，都是自己直接从货车上搬下来的。
“哎呀呀，不，不是我！我没有！”
面对面前明晃晃的，无坚不摧的撬棍，小六子抱着自己的脑袋，连连讨饶。
叶超也不确定搞鬼的是不是这个家伙，但见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算不是主谋，起码也是个帮凶。
“说！是不是你指使的，故意来搞我们家小建！？”
叶超抡起撬棍，不轻不重的在铁架子上敲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铁架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小六子看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棍要是敲在他的脑袋上，还不当场把脑袋给开花啊。
面对如此残忍的暴力手段，小六子只觉得脑袋里的脑浆全被变成了浆糊，一团糟糕，根本无法理智思考。
【我淦，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人家哪是绵羊，分明是头大老虎！】
“我说，我说，是我们老大派我过来的，美食节门口那个纹身汉子就是我们老大……”
人在双脚离地的时候，会特别没有安全感。方才叶超那下好像赵子龙冲锋陷阵一般直接把小六子拎出来的动作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相当于是被破了防，稍微一恐吓就丢盔弃甲，把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听到对方亲口承认，林小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知道是谁在耍阴谋了，可以有针对性的防范，不用担心暗箭伤人。不过他想不明白，只是为期三天的美食节而已，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你们老大，为什么要搞我？”
林小建沉着声问，他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麻辣香锅张老板在搞鬼，昨天上午他气势冲冲的样子不由得不让人想歪。虽然后来被无敌魔鬼辣征服，声望几近崇敬，但爱好是爱好，利益是利益，或许他是那种能够对挚爱痛下杀手的铁石心肠呢？
“因为……”
“这狗东西，我对他这么好，竟然在外面乱咬人！”
小六子刚想张口，纹身汉子的低沉嗓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是老大亲自来了！
“丢人现眼的家伙，把他给我带回去！”
随着他豪迈的话音落下，左右冲出三个汉子，目光躲闪的看了眼叶超手里的撬棍，生怕他脑袋发热对他们出手。见叶超没反应，才连忙半扶半抱的拉起小六子，把他拖了回去。
叶超哪里见过这番阵仗，搞得跟电视上灰社会处理叛徒似的，顿时被吓住了。他跟林小建差不多，算是半个老实人，很少打架，刚才只是气愤表弟被欺负，才一时冲动跑去把坏人揪出来。现在见了对方“纪律严明”的组织性，气势立刻为对方所夺。
经常打架的人都知道，气势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但非常重要，就好像游戏里的buff，可以极大提升角色的战斗力。有时候人少打赢人多，就是因为人少方气势凶猛，意志上战胜了人多方。
自从出了社会之后，叶超就没打过架了，唯一一次算得上闹事的是大前年在上一个工厂打工的时候，一帮老乡拉上他去堵老板办公室，非要涨工资，为此跟保安推搡了几下。
那次行动的时候，他们心里很清楚，老板是绝对不可能对员工动手的，肯定会妥协，毕竟农民工是弱势群体嘛。但眼下面对的可是传说中的灰社会，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跟影视作品里那样无恶不作，手段残忍，动不动就卸胳膊断腿呢？
仅仅只是秀了下“军容”，就把对手震慑住了，纹身汉子自己也没想到。他此刻有点儿骑虎难下，事实上他们也不是什么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其他摊贩见到小林麻辣烫这边的人的动手这么狠，心里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幸好还有他的几个哥们使唤的动，要不是及时把小六子拖了回来，指不定等下要说出什么倒牌子的话。
“咳，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同事吓唬成这样，是想打架吗？”
“以为拿个铁棍我们就会怕你了？”
纹身汉子清了清嗓子说道。
“谁吓唬谁了？不是你们故意整人吗？”
叶超闷声闷气的说。
“谁整谁？人家在你的菜里吃到脏东西，还不让人投诉了？”
纹身汉子倒打一耙，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你！”
林小建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语给逗晕了，气的说不出话来。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现在他说的好像他是正义使者一样。
“对啊！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故意的？”
“卖的东西有质量问题，别人投诉，还要打人，你信不信我报警！？”
纹身汉子的哥们把小六子扶回去安顿好，留了一个人看着，其他人连忙跑回来，此起彼伏的帮腔道。
他们说好的主意就是闹，往小林麻辣烫上面泼黑水，坏他名声。至于暴力，都2020年了，扫黑除恶风头正紧，谁都不敢轻易动手。
“这老板是谁啊，怎么这么凶，手里还拿着铁棍呢？”
“嘘，小声点，咱们快走，等下打起来了铁棍可不长眼睛。”
有些刚挤进来看热闹的，见林小建这边全副武装，心里发慌，把他当成了强卖的一方。
除了双方当事人，边上没几个人了解全部情况的，搞不清楚到底谁有理。
“你到底赔不赔？一句话，不赔我找主办方了。”
“找什么主办方啊，找工商局，投诉他去！”
“吃出苍蝇还要打人，没见过这么横的！”
听到周围吃瓜群众的议论，好像舆论又站回到自己这边了，纹身汉子这伙人立刻趾高气扬起来，连连声讨道。
128，剑拔弩张
林小建终于知道新闻里的各种职业闹是多么难缠了。
去年他看到一篇热门新闻，一个德高望重的眼科医生被无理取闹的医闹给砍伤双手。那双手本来可以给很多患者带去光明，现在却有可能永远告别手术台。面对包着纱布纵横交错的伤口，许多跟病魔赛跑的患者痛哭流涕，只能眼睁睁的错过最佳疗程。
当时他就在想，这种刁民应该直接抓起来枪毙，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家庭啊。
林小建之前也碰到过菜里发现异物被投诉的，一次是头发，一次是比蚊子还小的小飞蛾。一次给重新做了一份，那份当场倒掉；还一次是直接退钱。对此他并没有怨言，是自己没注意到。哪怕是端出去了才被污染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这次不一样，对手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抹黑，还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性的公众场合下，对他品牌形象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他偶尔听人说起过，有人被同行恶意给差评，故意投诉，碰上了只能认栽，怨自己倒霉，息事宁人。
碰到这种情况，商家天然是弱势群体。就算你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但也没办法证明，凡事要讲究证据。
谁主张谁举证，你菜碗里的脏东西是确凿存在的，除非你能够证明是他们放的。可这儿又没有监控，大庭广众，没事谁会盯着别人的砂锅看呢？
这一刻，林小建惦记起门店的好处。这年头，哪怕是一家麻辣烫店，黄焖鸡店，都会安装监控，就是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发生。
“那你们说，想怎么样？”
他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淡漠的问道。
“简单，你把大家伙付的钱退回来，再按原价赔偿同等金额，这事就算过去了。”
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事情有点儿闹大了，纹身汉子见好就收，也没有叫嚣着开头说的十倍赔偿。
这个方案听上去不算离谱，现场围拢着要讨说法的有六七个人，人均30就是200块。钱不多，但赔了就意味着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了，这让林小建没法接受。
明明自己没错，被人敲诈，还要赔钱？哪有这样的事？
他气的胸腔剧烈起伏，好像有一台鼓风机在里面，哼哧哼哧的发动着。
两三百块并不多，光这会儿他耽误的生意就有那么多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中午这么挨过去了，那晚上呢？明天又来呢？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他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句高中时背过的课文内容，当时只是死记硬背，对其理解停留在字面意义，但今天这番遭遇，却让林小建对此有了深刻感受。
“我就不赔，你能怎么着？”
想到六国贿秦的结局，他的意志在此刻仿佛穿越时空，跟先贤产生共鸣，铿锵有力的表达出自己从未有过的坚毅态度。
一直以来，林小建都因为高中意外辍学的那件事心灵受到伤害，常怀自卑。很多认识他的人都说这孩子聪明，就是太内向，胆子太小了，不像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出社会后，想往上发展，必须会争！不少人以为在体制里混要明争暗斗，私人企业没什么勾心斗角。但现实中哪怕是个工厂学徒，也要争：争帮熟练师傅打下手的机会，争优先获得配件供应的机会，争独立负责订单的机会。你不争，好事就永远轮不到你，只有别人懒得做看不上的小单穷单漏几个给你。吃不饱，饿不死。
这才是林小建不想在工厂里待的根本原因，他没好意思告诉超哥，选择了摆摊这条低门槛自由度高的工作道路。
在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中，他的自信心逐渐得到修复。尤其是在获得系统之后，可以说是飞速膨胀，终于填补上了心灵深处曾经留下的那处创伤。
简简单单的九个字，是林小建这辈子说过的最硬气的一句话。就连纹身汉子都听呆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白脸，忽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强悍气势，一字一句可以称得上是斩钉截铁，跟他的外貌气质天差地别。
“你！”
纹身汉子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深恨自己看走了眼，现在搞得骑虎难下。若是就这么算了，他在伙计们心中的威望必定大减——连一个小白脸都摆不平，以后还如何差使的动他们？
“好好好！”
“跟我们耍横是吧？我看你今天这生意是别想做了！”
纹身汉子发狠的说道，往前一步，堵在小林麻辣烫的招牌前面。随着他的举动，两个哥们也紧跟而上，把林小建的摊子堵住，摆明了是要用强，拦着不让被的顾客点菜。
见老大上了，其他摊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跟着上前，有人原地不动。他们不知所措，感觉这不是想象中解决竞争对手的方式。
按照老大的描述，过程应该是酣畅淋漓的。亮出招牌，威胁几句，对方就跪地求饶，自觉退市了，没想到搞成这样。
他们毕竟还是有生意要做的，抽个20分钟出来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已经是极限了。就算逼退了小林麻辣烫，这段时间的生意也耽搁了，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谁这么横，光天化日拦着不让别人做生意？你是土匪还是路霸？”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人拿着凶器？！快给我放下！！”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正准备拎起大汤勺冲上去跟人干上一架的林小建扭头望去，发现来人有点儿眼熟，好像是前阵子到摊上吃过饭，满嘴经济大势和职业规划的中年大叔。
穿着西装吃麻辣烫的成功人士两个月下来都没招待几个，还喜欢教训人，林小建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
“李队，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维持的治安？”
“王总，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市霸还是行霸？”
见双方似乎是想在这来一场聚众斗殴，还是持械的，中年男子沉着脸，语气阴沉的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二名正装人士说道。
129，剑拔弩张2
看到此人颐指气使的派头，还有俩跟班，林小建感觉他的来头不小，可能是个领导。
“超哥！快把棍子放下！”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赶紧冲着叶超大声喊道，抓着叶超高高举着的手往下按。
“你特么谁呀？指挥老子，你算老几？”
相比起林小建这边保持着的理智和克制，纹身汉子那边就有些上头了。
霸凌是会上瘾的，恃强凌弱的同时，体内大量分泌兴奋激素，这源自数十万年来人类跟大自然搏斗留下的弱肉强食生存本能。在原始时代，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品质。
但在现代社会，好勇斗狠往往容易触犯法律。
“等等，你是公司里的王，王总！”
纹身汉子终于看出了这三人的气质不凡，连忙出言喝止自己的两个哥们，走上前去，对着王总仔细端详，然后面色大变。
这位王总是公司真正的老板，实际控制人。他们这些摊贩平时都是跟负责活动执行的周副总联络的，很少见到王总，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凡是上规模的公司，几百号人，普通员工多半都不认识老板，最多就认识部门主管。纹身汉子不认识王总很正常，他们公司的经营模式不是坐班制，平时又碰不到，只是在年终总结的时候见到过几次。
看到哥们对王总不敬，纹身汉子顿时吓得满头大汗，急忙把他俩拉回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食物链循环在生意场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纠集人欺凌北山夜市的新人，不就仗着自己是老资格吗？而王总则是这条食物链的最顶端，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去留。
他在老伙计当中有影响力不假，但这份影响力是美食节这个平台赋予他的，用来对外可以，对上则不行。如果跟公司解约，影响力就会瞬间崩塌，不复存在。别人还要跟着公司混饭吃呢，绝对不会跟着你出去的。
“你是胡老板吧，我知道你，烤串烤的不错，大家都信服你，老周经常夸你菜做的有一手，你们一群人在这是要干什么？”
王总皱着眉头问道，他隐约看出点端倪，但还是想听纹身汉子，也就是胡老板自己解释一下。
他今天跟地方领导相谈甚欢，感觉收获丰富，还想着以后能不能建立更稳定的长期合作关系呢。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下半场都没开始，就碰见这档子事，给他们团队平添一堆负面标签。
这年头，维稳是各级机关单位最重视的工作。一旦发生群体活动，那今年的考核铁定不及格。王总虽然是体制外的人，但他这种四处流窜搞团体活动的公司，对这类政策的感触特别深。很多地方一听到美食节的人流量，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啥也不给审批通过。钱塞的再多也不行。
“我们这是……”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们这帮老家伙围在新人的摊前喧哗是为了什么，纹身汉子可以对林小建耍流氓，但面对智商在线的老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算你是公司里的老员工，勤勤恳恳，但仗势欺人搞行霸这种行为没一个老板会乐于见到。老板看重的是长远的健康的发展，摊主们为了短期利益窝里斗和公司的战略方针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这家店的老板，拿脏东西糊弄俺们，这些哥们在帮俺们打抱不平呢！”
见来了个管事的，胡老板旁边的哥们来劲了，没注意到胡老板阴晴不定的脸色，自告奋勇的走上前告状道。
“嗯？到底是什么情况？”
西装中年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小林麻辣烫是他非常看好的一家店，昨晚更是因为新菜品上了风县论坛的热门头条，刷爆朋友圈，打响了北山夜市的知名度。他今天特地赶过来就是想考察一下小林麻辣烫的潜力，能不能担当起振兴北山夜市的重任。
来者正是北山镇的新任领导卢镇长，他和传统官僚不同，深知互联网时代传播的重要性。一家商场若是能入驻几个网红品牌，引流效果胜过投放数十万广告。
县里面的亿达广场，自从引进海底捞火锅后，每个周末都要排队。楼上楼下的另外两家火锅店生意甚至变好了，并没有被它击垮，反而起到了带动作用，产生鲶鱼效应。
很多顾客忍受不了海底捞过长的排队时间，便决定随便找家火锅应付一下。因为他们来之前心里已经做好了吃火锅的期待，即便商场里各色餐厅琳琅满目，还是会选择火锅就餐。
小林麻辣烫，是卢镇长振兴北山夜市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如果没有他，那效果要大打折扣。摆摊毕竟是商业行为，政府不好过多也没能力干预，只能放松管制，适当引导。
他听说上面的风州市在搞一个风江夜市的项目，向很多本地老字号小吃发出邀请，专门把江边走廊那一带布置起来，整顿交通，投入很大。而以北山的经济水平，想要招商引资是痴人说梦，必须依靠民间自己的力量发展。现在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只要稍作点拨，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都不用花费资金，失败了也无所谓，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成了，北山夜市必将成为北山的一张金字名片，成为政务院今年力推的地摊经济的积极倡导者。做好了，乡镇年终工作总结会议上必定少不了他的发言报告。
“林老板，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情况？”
卢镇长瞪了胡老板一行人一眼，和善的对林小建问道。
兼听则明，处置前自然要听一听双方的意见。
“领，领导。”
事到如今，林小建百分百确定面前这个不怒自威的中年大叔是个大领导。能跟活动公司老板在一起的，身份肯定差不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官，又或是哪里来的大老板，只能以民间最常用的称谓称呼道：“这帮人是故意来吃霸王餐的，我的菜明明没问题，他们说里面有虫子，有头发，有飞蛾。”
“一碗麻辣烫，怎么可能同时有那么多脏东西呢？肯定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想敲诈我！”
130，水落石出
这番话林小建说的掷地有声，一改别人对他和和气气的看法。
叶超惊讶的看着这个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表弟，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说话这么铿锵有力。
“他们反映的情况，凭常识就知道不对劲了，一锅汤里面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西呢？如果都是蚊子或者都是头发，那我也认了，同时出现这么多种脏东西，没人会觉得正常吧？”
林小建抓住这点明显违背常识的漏洞，反复解释道。
“这谁知道呢，没准昨天晚上你忘了把汤桶盖盖上去，乡下虫子这么多，怕几只进去不是很正常？你说我们是故意的，有什么证据吗？”
胡老板意识到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强硬撑到底，绝对不可能认错退缩，连忙插嘴，打断林小建的话。
现在引起了公司老总的注意，这件事情今天如果不能圆满解决，那等待他的只有解约走人。
反正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就是，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乱说话，小心我们老大，呃，大哥告你诽谤！”
胡老板的哥们上窜下跳的说道，以自己的方式为他声援。
从个人主观和客观常理推断，卢镇长是相信林小建的，但他知道面对指控最难且最重要的是证据。民事矛盾纠纷通常是谁主张谁举证，胡老板觉得小林老板的菜有质量问题，他就拿出菜里面的小虫子来主张自己的观点。而林小建认为自己的菜没有问题，是胡老板故意往里面放的脏东西，那就要拿出胡老板放了东西的证据。
“李队，你怎么看？”
卢镇长转头，向左边那位满脸正义感的中年汉子问道。
李队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微胖，看年纪约摸40岁左右。他的五官很紧凑，仔细看有一种相貌堂堂的感觉，气场威严，好像也是经常管人的角色。
“很简单，把这根头发拿回去化验一下，如果真是小林老板的，那就无话可说，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如果是这位顾客的，那就是栽赃嫁祸，要承担相应责任。”
“像这种情况，适用于《刑法》第293条的寻衅滋事罪：强拿硬要或者任意损毁、占用公私财物；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李队一板一眼的说道，法律条文背诵的滚瓜烂熟，咬字非常流畅。听到他这口字正腔圆的发音，小摊贩们顿时对他的身份浮想联翩。
听到李队这番刻板的答复，那个抱怨麻辣烫里泡着头发的顾客，浑身猛的哆嗦一下，手一抖，差点儿没端住砂锅。
他求助似的看了胡老板一眼，见他也是一脸茫然，颤巍巍的回过头来，结结巴巴的问：“这个惩罚有这么严重吗？如果是我搞错了呢？自己的头发不小心掉下去，却以为是林老板的，产生误会，这样也算是诽谤吗？”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这通糟糕的表现，好像有点儿不打自招的味道，连忙补救，强行解释道：“我就是随便提一提，头发也有可能是林老板的家人早就掉进去的嘛。”
他这副拙劣表现已经彻底出卖了他，卢镇长基本能够确定这件事是一场有预谋的栽赃嫁祸。
李队见状笑了笑，基层派出所的琐事那么多，哪有空为了一场摊贩之间的勾心斗角，花时间花钱去鉴定DNA呢？他刚才只不过是出言恐吓一下，没想到对方的真实想法一哄就哄出来了。
这是民警办案时的一个小技巧，你如果正儿八经的去做笔录，询问你有没有故意投放脏东西的想法，是个人都会说没有，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吓唬通常能够打开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哪怕一个人平时嘴上总是说着蔑视警察的话，但到真的面对警察的时候，尤其是做了亏心事后碰到，总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心虚的表情。这就是法律的威慑力。
这些审讯小窍门，李队在警察学院的时候就已经倒背如流。
既然确定这些人是故意陷害的，那剩下的工作就是发掘证据，对这件事情定性。
如果能把这些人带回所里，稍微恐吓一下，李队相信这些老实巴交的摊贩会把知道的消息全部倒出来，不敢藏匿任何一句话。
但这不符合正常的出警流程，他把请示的目光投向卢镇长。
卢镇长给了李队一个确定的眼神。因为他四下张望，发现好多人都拿着手机在拍视频，到处传播，如果事情不能当场妥善解决的话，必然会在网上进一步发酵。
他相信现场大部分人都是看了昨天风县论坛上的那个帖子过来的，这些人并不是小林麻辣烫的粉丝，很多人对于它的天价汤底非常不爽，巴不得出糗，好大肆宣传，戳穿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知道沽名钓誉捞钱的“本质”。
卢镇长做过自媒体，非常理解很多网民的心态：凡我买不起的，肯定就是言过其实，肯定就是割韭菜的智商税，谁买谁沙雕。
昨天他看新闻，有个短视频平台的顶级主播因为琐事和酒店保安产生纠纷，利用身份给酒店施压要求道歉。此事一出，瞬间在网上激起千层浪。无数网民跑到该主播的评论区大肆攻击，其中固然有维护正义的有识之士，但大部分还是看主播疯狂吸金不爽已久落井下石的吃瓜群众。
流量可以为网红带来巨大的荣誉和财富，也把他身上的任何一个缺点放大百倍千倍曝光在聚光灯下。今天这件事情就算息事宁人过了风头，小林麻辣烫的招牌也是毁了，围观群众拍摄的视频将会留在互联网上，成为永久性的记忆。如果小林麻辣烫火不起来，那就没事，但他要是有一丝火的苗头，肯定就会有人拿这档子事出来宣传打击。
小林老板和自己非亲非故，如果不是指望他走红后带动北山夜市发展，卢镇长完全没有插手的动力。正义？还是交给市场自生自灭吧，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它。
“这次帮他解了围，回头得跟他说一下，不能生意好了就搬出去，起码得过个一年半载，等北山夜市发展起来后才可以搬。”
在卢镇长想来，每个人的优势，都是可以用来等价交换的。
131，水落石出2
对大部分官僚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他们的工作准则。
他们从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无论领导还是下属，只能感受到他们随波逐流的思维方式。好像是公路上的一辆辆汽车，不管车速多快，始终局限在规则里，碰到岔口，也是等后面的车过去了再跟上，从不会主动去开拓。
而卢镇长则不同，他敢想敢做，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他三本出身，毫无背景，工作不到10年就成为一方小领导，这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靠的就是他大无畏的工作热情。
基层升迁的速度可不比省厅和部委，动不动就这个处那个科，得一步一个脚印，哪怕是个小组长的职位，都能让人打得头破血流。
卢镇长既然决定下场拉偏架，就毫不在意这会对其他摊贩造成多么强烈的冲击。
在流动摊贩眼里，一个穿着执法制服的临时工，都能把他们撵得鸡飞狗跳，更不用说一个有名有姓的领导了。
他动口前忍不住想着：如果没有自己插手，事情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呢？最坏的结果应该是两边发生斗殴，通通被派出所带回去冷静冷静，进行调解吧。如此一来，远的不说，剩下这两天的美食节肯定是错过了。
之后就算被放出来，也会被当地派出所和行政执法列为重点观察对象，日子可不好熬啊！
看到事情往失去控制的态势发展着，林小建不由得想起昨晚那条短信，如果没有这条消息，自己大概率是服软了，超哥也不会这么早过来，还带上人助威，给自己叫板的底气。
某种程度上说，这条短信激化了事情的发展。
现在想想，麻辣香锅张老板的概率确实是最大的。他本身就是那帮老摊贩的一员，可以提前获知这方面消息。又是自己粉丝，对小林麻辣烫抱有好感，悄悄通知，希望自己能避开这起事件。
想到这里，林小建百感交集，往张老板摊子的方向瞥了几眼。隔着重重人潮，他看不到那个骄傲的身影，眼里尽是围观群众的嘈杂。
叶超见事情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也感受到了卢镇长身上位高权重的气场，情不自禁的把凶器藏到了身后，觉得自己有点儿唐突了。
“这位领导，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我这位朋友心直口快，不太懂法，你这么说容易吓到他！”
胡老板听这位领导的口气好像是在帮林老板，感觉情况不妙，顾不得在领导面前插嘴的不礼貌，连连发言，试图把气氛扭转过来。
他自以为救场的表现，在李队和卢镇长眼里，完全是病急乱投医。
“谁说没有证据了！”
“我们可以给小林老板作证！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他胡搅蛮缠的时候，边上挤进来好七八个人，为首几人穿着洗到发灰的白色厨师服，上面沾满点点洗不干净的油渍。
来人正是北山夜市的小老板们，套大鹅的、做烤串的、卖女装的，都齐齐凑了过来，站到小林麻辣烫摊前，昂首挺胸，和胡老板对峙。
“你们都是他的同事，同一个夜市的，做不得证人！”
胡老板一眼就认出这伙人的身份，尖声叫道。察觉到小林麻辣烫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他流露出穷途末路的绝望语气。
一开始，他只当小林麻辣烫是个孤家寡人。他寻思着像这种年少气盛的小老板，跟同行们关系肯定不会处的太好。根据昨天的观察，也确实是这样，一帮人直到晚上收摊都没凑到一块说过话，这才确定了这是个可以捏的软柿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老板，竟然敢跟他们硬碰硬；以为没什么脾气的亲戚，居然拿出玉石俱焚的勇气；明明不怎么往来的同行，爆发出同仇敌忾的气势；就连运气也没站在他这边，很少莅临活动现场的王总，破天荒的下来视察，还带了两个和对面小老板亲近的领导，彻底压制了他的威信。
“你和他们都是同事，都能当证人，为什么我们不行？”
“不就是仗着你们人多欺负我们北山夜市的人少吗？信不信等下我们也给你们的菜里加点料？”
“是啊，有本事你把美食节上的所有人都监视起来，别漏过一个，回头我就让人放只大耗子进去！”
“不让我们做生意，你们也别想做，看谁熬的过谁！”
北山夜市的摊主们争先恐后的喊道，他们并不傻，知道林小建只是导火索。最顽强的小林麻辣烫要是倒下，下一个为难的或许就是他们了，帮他，其实就是在帮自己。
就连跟林小建不对付的煎饼老板和酸辣粉老板都扭扭捏捏的跟了过来，躲在人群里，不好意思说话，但腰板挺的笔直，为他壮声势。这一刻，北山夜市的十几家摊主们荣辱与共，结成了生意共同体。
当然没有外部压力的时候，他们就是一盘内卷的散沙。
发觉自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从上到下都在等着看他们的好戏，胡老板一方的人纷纷打起了退堂鼓。霸凌这个行为，就是要人多欺负人少才有快感，若是情况反过来就不行了，得及时收手，防止满盘皆输。
况且主谋是胡老板，他们只是被裹挟的，最多最多算个帮凶，应该不至于像刚才那位李队说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吧？
人心一散，立刻就有人一言不发，放下砂锅低着头转身走人。有人嬉皮笑脸着悄悄远离胡老板，装作自己和他没关系，方才就是一场误会。也有人拉不下脸，表情紧绷着，好像一条干巴巴的皮腰带，手足无措。
连“受害人”都放弃了索赔，胡老板一个“外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都不用卢镇长他们出动，他精心筹划的互助组织雏形，立刻土崩瓦解。
面对这一切，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太阳穴涨得受不了，眼睛几乎要花了，仅剩下心里那股绝望支撑着他，不断唠叨着：“你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
“你想要证据？我这里有啊！”
就在卢镇长准备吩咐李队把他带出去询问，省得在这影响小林麻辣烫生意的时候，张吟高举着手机，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132，水落石出3
“我这里有证据，你要听不？是你哥们亲口交待的。”
张吟费劲挤到胡老板前面，亮了亮手里的手机，表情得意的说道。
“不！这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出……背……我！”
胡老板闻言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吟，表情像是个在赌桌上输光全部家当的赌徒，瞳孔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纠结着，颤抖着，说不出那两个肮脏的词语，觉得它俩不配出现在自己的词典中。
环顾四周，胡老板这边已是树倒猢狲散，先前声势浩大的一帮维权群体，如今散的只剩下四个人。除了两个哥们外，就剩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弯腰站立着，但看样子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双腿止不住的哆嗦着，好像羊癫疯发作，急的鼻涕直流。
见自己还没有亮出绝招，对手就已经兵败如山倒，张吟摇了摇头，失去捉弄的兴趣，直接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这段录音是我刚才从你外面那个哥们那里录来的，他当时正在安慰那个谁，叫小六子是吧？交流的时候没注意保密，把你们的计划全部说了一遍，刚好我这个手机开着录音功能，全部都录下来了。卢镇你听一下。”
张吟想也不想，就把手机递给了现场职位最高，具有拍板权的卢镇长。
卢镇长接过手机，点击屏幕中间的三角形播放按钮，把耳朵贴在上面，一段嘈杂的录音声传来。时间不长，只有几分钟，但足够听清楚胡老板一行人的计划是如何蓄谋已久的。
他听了一小半便放下手机，对着身旁的李队点点头，示意证据确凿，没有问题。
“小刘，小张，你们两个过来一下，到北山夜市这边来。”
李队拿出手机，拨了个6位数集团短号。
小刘和小张是镇派出所派到这次美食节执勤的两个协警，像这种大型活动，派出所都会派一两个人过来执勤，防止发生意外事件。
当然正常情况下，所谓的执勤只是上午过来转一圈，下午再过来转一圈，不可能一天都待在这里。现在警力紧张，能修改巡逻路线，经过时瞅一眼就不错了。
“来了！”
接到电话的小刘囫囵咽下嘴里的棉花糖，把剩下的连竹签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反正是主办方送的兑换券换的，扔了也不心疼，不是自己的钱。
他俩小跑着赶到李队面前，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过来，随叫随到，在场之人脑袋里立时闪过一个念头：胡老板完了。
大家本来就对李队的身份有所猜测，有些北山本地人其实已经认出了他和卢镇长，见他随随便便就打电话叫来两个警察，可见来头不小。
“把他带出去清静清静。”
胡老板知道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他无法接受这巨大的打击，始终喃喃自语着，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听到李队的吩咐，两个一分钟前还舔着棉花糖，神态安逸的协警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他们一左一右架起胡老板的胳膊，连拉带拽的把他朝外面拖去，动作狂野。
此时此刻的胡老板已经没了登场时的潇洒自信，霸气侧漏，眼神黯淡，身上的狼头纹身似乎也焉了下去，变得无精打采，不负先前的神骏。一言不发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见首恶被诛，事情了结，水落石出，围观的人对着同伴和手机唠叨几句后渐渐散去，不复先前的热闹，只有真心想吃无敌魔鬼辣的食客，还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林小建处理眼前的这堆烂摊子。
“谢谢，谢谢几位领导！”
“谢谢，谢谢几位领导！”
见胡老板终于被带走了，林小建松了口气，赶紧走上前去，对着卢镇长、李队、王总还有张吟四人反复说着朴实的感谢话语。
他不爱和陌生人说话，但面前四人是实实在在帮助了自己的，向他们致以诚挚谢意，他并不觉得尴尬。
本来他都做好了和胡老板一伙人斗争到底的准备，唤醒了年少时杀鸡宰鸭的记忆，打算今天见见血，绝不能让他们好过。现在能够妥善解决，无需使用暴力，对他来说真是一件大好事。但凡是生意长久稳定的，谁会想走歪门邪道呢？
林小建刚才脑袋一热，差点跟超哥一块冲上去和胡老板他们拼命了。现在事情过去，被风一吹，才觉得后背上全都是汗，衣服紧紧的贴着，手心黏糊糊的，顿时阵阵后怕。
真要打起来，对面十几个人，自己这边才四个人，就算有武器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小林老板，这位就是北山的父母官，新调来的卢镇长！”
张吟眼睛眨了眨，看林小建好像不认识卢镇长的样子，主动出言为他介绍道。
他看的出来，卢镇长好像挺欣赏小林老板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欣赏一个摆地摊的，但堂堂领导，总不好屈尊向小老板毛遂自荐吧？干脆牵线搭桥，当个引路人。
“啊！镇长！”
听到面前这个有点唠叨的大叔的真实身份，林小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经常在手机上看都市小说，里面厅级领导满地走，大街上随便碰见个人都是处级干部，镇长连末流都算不上。而在现实生活中，像他这样的打工人，能认识几个正式编制的就不错了，从没想过可以跟领导扯上关系。
一个行政执法王队长，就足以让北山夜市的摊主们拼了命的巴结，更何况是比他高好几级的镇长呢？
一时间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北山人民的父母官。
虽然他身怀诸天美食系统，可能是蓝星上最幸运的一个人，但系统只提供专业技能，并不增加心性，也不直接授予社会地位，得靠自己一步步攀登。至少从目前情况来看，他跟镇长的地位还差得远。
像风县这样富裕的沿海城市，随便拉个村长出来都是千万富翁，家里几套房起步，更不用说是能够决定他们上下的镇长了。越是发达的地方，干部手里的权利就越值钱。
“诶，你这话说的，什么父母官，搞得跟电视上的古装剧一样。我就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而已。”
卢镇长有些享受林小建讶异的目光，微笑着朝张吟摆了摆手说：“我今天就是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碰上这件事，现在政府严厉打击这种欺行霸市行为，还敢顶风作案，必须要严肃处理。”
前半句他还笑意盈盈的，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气已然变得严厉，不得不让人感叹领导的说话艺术。
133，尘埃落定
“是，是，是我们没做好筛查工作，让这种害群之马混进了队伍，污染了活动，败坏了社会风气，这趟回去必须开展一次彻底的排查摸底。”
一旁的王总接过话茬，坦率的承认道。
一时间，几位领导相互吹捧，反倒把林小建晾在了原地。
“行了，你回去忙你的吧，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你直接报警，联系李队，北山镇容不得这些恶霸撒野。”
这么多人在，卢镇长不好表现的跟林小建太过亲热，随口指导几句，便转身离去，留下一群看呆了的北山夜市摊贩：
“想不到，小林，咳，林老板竟然跟镇长谈笑风生！”
“我还以为王队长是小林老板的靠山，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镇长怎么这么年轻，感觉比王队长还年轻呢！”
“散了散了，回去做自己的生意去咯……”
一场有可能席卷整个北山夜市的风波，就这样消散。有人觉得虎头蛇尾，有人觉得不过瘾，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开饭了。生活总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当摊前围满食客，恢复正常的时候，林小建只觉得脑海里一阵恍惚。
“老板，加一份魔鬼辣汤底！”
“58是么？扫支付宝可以？”
随着支付宝和微信不断响起收款提示，他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波涛汹涌，埋头沉浸在灶台前，专注于烹饪。
“来来来，尝尝我们家小建的麻辣烫，在北山可是一烫难求的！”
叶超见工友要走，急忙拉住，让他们吃了饭再走。人家帮你出头干架，按照村里的规矩，起码大鱼大肉招待一天，好酒好烟都奉上，今天已经是招待不周了。
这方面反正由超哥去打点，林小建不会过问，尽力把每一份麻辣烫烫好，如果需要资助，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夏小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方才这番剑拔弩张的态势，可把她给吓坏了。她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哪见识过这种局面？以前只是听说过学校里有杠把子，放学的时候后门小弄堂里偶尔会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但这些风雨通常会绕过老实学习的学生，校内校外是两个世界，不会相交。当面碰上双方对峙的情形还是头一回。
一口气忙到下午林小建才有时间去解手，路上看到美食节的主办方摊位前冷冷清清的，不复昨日的熙熙攘攘。跟着胡老板闹事的那些摊主自觉面上无光，无颜再待下去，回来后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了。
只有麻辣香锅张老板和其他没参与霸凌的摊主坚守着，生意还不错，张老板都没空抬头看一眼，不知道林小建在他摊前驻足了许久。
对于这种临时退场的情况，主办方并没有进行约束。本来按照合同，是不能早退的，若是游客来了发现场地里大片大片的空置，没什么好逛的，这对美食节的品牌是种伤害。
反正已经预交的摊位费王总肯定不会退还，就当是对这些意图结伙欺行霸市的摊主们的小小惩戒。现在有分子料理和无敌魔鬼辣这两块当红招牌在，美食节人气不减反增，门票销售再创新高！
通常这种活动都是第一天最火爆，第二天流量就断崖式下跌，有时候第二三天加起来都不如第一天。像这种一天比一天好的景象，那是屈指可数。
公司历来对在乡镇办美食节是没太大兴趣的，虽然人多，但销售额不一定多。到时都是只逛不买的，逃票的，斤斤计较以至闹出矛盾的，麻烦事一大堆。
美食节也分三六九等，最简单的方案就是停一排流动小吃车，没有围墙，连气球也不放，没有任何营销，就靠口口相传，最多派辆安装着大功率喇叭的小货车在周边乡镇大声宣传几天。
一口气和夏小双干到晚上8点，林小建揉了揉开始酸痛的腰间，隐隐有股酸胀的感觉，连挺直都成了费劲的事。
一整天下来，除了中午晚上两顿饭时间加起来休息半小时，其他哪怕是下午人不多的时候也在配菜和洗碗，没有消停过。
“不做了不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烫完煤气灶上最后一份麻辣烫，林小建左手扶着腰，蹲下，艰难的从杂物箱里找出一张纸板，上面用记号笔写着“今日已打烊”五个大字，把它搁在了摊前。
“还早啊，做到10点吧，起码还能再卖二三十碗。”
夏小双四下张望，见别的摊子都还热火朝天的干着，疑惑的看向林小贱。时间还早，有生意干嘛不做呢？
“不做了，累死了，再做明早床上都下不来了。”
林小建耸耸肩，嘴角抽动着说：“主要是汤没了呀，总不能用白开水吧。”
说完，他放松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着他的动作，僵硬的脊椎“嘎啦”抖动，传来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感觉非常舒服。
“那行吧，我先走了。”
汤都没了，夏小双也没辙了，嘴上说着告别，另一边手上还停不下来，把晚上确定用不到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摆好，比如已经洗过晾干的砂锅放回到塑料箱里面，再把桌子重新擦了一遍才走。
“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林小建最后把桌椅灶往三轮车上搬的时候，陆续还有几批人过来。看到他这么早收摊，纷纷表达自己的疑惑。
“汤都卖完了啊，今天不好意思了。”
林小建赔着笑回答。
“准备了两大桶汤呢，没想到都卖完了，今天生意好。”
他笑眯眯的对着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老主顾解释说：“等后天回夜市了，可以卖到晚一点。”
“以后得多备点儿菜，你现在可是北山夜市的头牌，营业时间上不能拖后腿。”
这位顾客也是个风趣的人，笑嘻嘻的打趣道。
回到家里，林小建不急着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而是身体沉重的躺到床上，双脚张开呈大字型，足足躺了10分钟才坐起来，打开手机采购明天要用的菜，盘算起今天的收入。
“现金……微信……支付宝……”
“我靠！”
他很快口算出结果，只是感觉这个数字有点儿离谱，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加减法退化到了幼儿园水平，不信似的又重新加了一遍。
134，北山第一麻辣烫
“5343！！”
“难怪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今天竟然卖了这么多！？这差不多是一家有6个员工的麻辣烫店的水平了吧？”
林小建想起美食节前一天去张国福麻辣烫踩点，听店员说他们一天有150单左右，算上外卖能做6000多块钱。
张国福麻辣烫风院店的外卖单数跟堂食单数差不多，但客单价差了不少，而且外卖收入还得交平台扣点和红包补贴，所以相同单数外卖的毛利润不到堂食的一半。
能够做到这个逆天业绩，林小建对于自己早退的那丝心理负担彻底被抛到九霄云外。人家一年房租十几万，一天也才做五六千，自己不用房租不用人工，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不是应该的嘛。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不躺还好，躺了一会儿之后再爬起来，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千万根小针在扎，酸痛的不得了。他多想就这样躺倒，什么不用管，蒙上被子，一觉睡到天亮啊。
强撑着身子把工具都整理好，洗澡，下单，也已经10点多，临**时的打烊时间了。做完这一切，林小建把手机插上充电，脑袋刚枕到枕头上，鼻尖就发出沉重的鼾声，这是他头一回在睡觉前没有刷短视频。
他太累了，身体筋疲力竭，精神上又大起大落。本来应该复盘一番今天的遭遇，琢磨下领导们的态度，推敲未来的职业发展规划，但这一切都推到明天再说吧。
纵然是比普通人强壮的多的110体力，也抗不住一整天无休止的操劳啊。
一夜好眠，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林小建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口气睡了将近9个小时，真是舒坦——这是平时从没享受过的奢侈行为。
“咦？什么东西？”
眼前朦朦胧胧的，他发现有一条系统的未读消息浮现着，像是只系着绳子的气球，载沉载浮。本能的选择打开阅读，一条有温度的系统提示出现在脑海里：
【当前任务：北山镇第一麻辣烫】
【任务进度：2/3】
“这个任务……”
林小建愣了下，虽然每天检阅个人状态的时候都有看到这个任务，但好久没有打开过它了，因为本能地觉得不是现阶段能够完成的，属于遥不可及的远方。
【当前任务：北山镇第一麻辣烫】
【餐饮大亨之路从超越镇前路128号的热火麻辣烫开始】
【任务要求：销售单数、销售金额、好评数量连续三天超过热火麻辣烫（必须在合理竞争情况下）】
【任务时限：365天（成长任务享有较长的任务时限，可与其他任务同时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500，权限+1】
“5，500积分！”
“还有权限！”
想到这个任务的奖励，林小建脑海里如云雾缭绕般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迸发出万道霞光！
“怎么突然就完成2/3……噢！美食节！”
“我靠！没想到啊，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猛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方案太过保守了，只想着以后要把店开到镇上去，跟热火麻辣烫分庭抗礼。万万没想到可以通过美食节这类活动来弯道超车啊！不知不觉间，三项指标都远远超过了对手。
这个任务是刚获得系统的时候触发的，因为时间离得太过久远，以至于林小建有时候把他当成了状态栏的一部分。反正任务时间有一年，长到他没心思去琢磨该怎么完成，总觉得没可能太早完成。
他一直认为这个任务在北山夜市上是没可能完成的，穷乡僻壤先天不足，人流量跟镇上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平，不具备基础条件。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完成这个任务！”
林小建忍不住握紧了拳头，500积分这笔巨款的价值毋庸置疑，而最让人期待的是权限，这可是至今为止系统都语焉不详的神秘功能。万能高汤底料、超级保鲜盒、无敌魔鬼辣，光目前拥有的这些道具就已经如此神奇了，不敢想象获得更高级权限后，将会开通怎样玄妙的功能。
“诶？”这边的声响引起邻床叶超的注意，好奇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不需要买菜吗？”
“节假日的时候派送会晚一点。”
林小建猛然站起身，发觉全身上下无处不酸痛，有种想要重新躺下的脆弱。但内心此刻是无比炙热的，如同已经烧沸水的茶壶，嗡嗡作响，绽放着热量。
“哦！”
叶超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重新蒙上被子，睡起了回笼觉。
工厂理论上只有1号放假，2号3号都是正式上班，但人难免受外界环境影响，凭什么行政班的放假三天，他们只放假一天？不敢跟公司规定硬着来，但稍微迟到一下，让同事帮忙打卡，领导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过去了。
下楼收菜的时候，派送员发现了林小建古怪的亢奋状态，心想：收个菜也这么高兴，这几天生意肯定好到爆吧？每天都上百斤的采购，摆摊可真赚钱啊！下个月我也辞职摆摊去，就凭咱津州人天生的煎饼果子手艺，不比当驾驶员赚钱？
把今天收官之战要用的工具全部准备好，赶早来到美食节场地。迎着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感受到他们目光中包含着羡慕、嫉妒、畏惧、好奇等各种复杂，林小建毫不在乎的坐下，打开手机研究起热火麻辣烫的外卖状况。
每家店外卖占总营业额的比例通常是恒定的，工作日和节假日的差距或许会比较大，但统筹到一整个月上，曲线波动不会太大，通过这个数据可以推断一家店的整体营业额。
“一个月才做200多单外卖？不会吧，这也太少了。”
把热火麻辣烫在饿了么和美团两家外卖平台上的数据加起来，一天都不到10单，这让林小建有些纳闷。风院垃圾街的那两家头部麻辣烫，每天至少都有100多单外卖。偶尔经过热火麻辣烫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堂食生意不错啊，外卖怎么可能咋这么多呢？连1/10都不到？
135，外卖之王
“叮！你触发了成长任务：外卖之王。”
【外卖打破了空间对商家的束缚，让曝光率不局限于小小的那块店招，是重要的互联网生活化应用】
【任务要求：外卖订单数量、交易额连续三天名列全县第一（客单价不得低于同行平均水平的1/2，不得低于全年堂食平均水平的1/2）】
【任务时限：365天】
【任务奖励：权限+1】
【任务失败：扣除积分100（若剩余积分不足，则扣除相当于不足积分双倍价值的强化技能或属性。如20积分=1魅力，任务失败则扣除10魅力来抵扣100积分）（只会扣除系统强化的技能和属性，不会扣除宿主原有的属性）】
【是/否接取任务？（14399分钟后默认拒绝）】
“嗯？什么情况，又来一个成长任务？又是权限？怎么搞的权限有烂大街的趋势啊！”
林小建思绪还沉浸在【北山镇第一麻辣烫】这个任务里面呢，想通过外卖交易量分析下热火麻辣烫的经营状况。万万没想到，这个还没搞定，又触发了第二个任务。
他本来以为权限应该是那种生人勿近，散发着森冷气质的冰山女神，怎么一下子成了大派送的普妹呢？
重点是，这第二个成长任务引入了失败惩罚！在这之前，任务失败，是没有任何惩戒的。
系统任务虽然宝贵，任务奖励虽然稀有珍重，但白给的东西，难免让人有种廉价感，丢了也不可惜。纵然林小建对每个任务都很重视，可人力有限，之前那个【家电回收专家】任务就让人非常乏力，主动权在二手设备张老板手上，由不得自己。
他又不愿意动用特殊手段，尽了80%的努力后，任务最终还是失败。对此他有过反思，或许直接塞钱可以增加概率，但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失败就失败吧，下个任务更尽心尽力点就是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任务惩罚，才有任性的资格。也不知道这个【外卖之王】是个例还是开端，如果从今以后每个任务都有惩罚，那压力就山大了。
“难道系统什么时候悄悄完成了升级改造？”
至于最后一条可自主选择是否接取任务的选项，大概是任务失败机制的拓展吧。假如宿主觉得这个任务难度太高，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接了就是白亏，那干脆就不接这个任务。
“10天，够了，等我完成今天的【北山镇第一麻辣烫】任务，得到权限后，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考虑它值不值冒着倒扣100积分的风险去搏。”
“全县第一，这个难度，比北山第一可是提升了好几倍啊！热火麻辣烫一天撑死就做两三千，这个业绩估计都不如人家的外卖营业额。何况我现在外卖量还是0，要从哪里开始都不知道，是得自己联系外卖的地方运营吗……”
林小建的思绪立刻从【北山镇第一麻辣烫】转移到【外卖之王】上面来，琢磨起自己当前的状态：
【目标：林小建】
【积分：58】
【体力：110】
【智力：102】
【魅力：90】
【技能：食材鉴定3（36/100），食材处理5（21/100），料理烹饪4（73/100），鉴定术2】
【当前任务：北山镇第一麻辣烫、外卖之王】
【当前成就：好评如潮3（763/1000）、积分多多1（111/1000）、粉丝达人1（2/10）、荣誉徽章1（1/5）、美食家（102/300）】
【未激活技能：中级海鲜处理】
“早啊，小建！”
就在林小建沉浸在系统任务当中时，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
“早，小双。”
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夏小双。同村同辈之间都会互相称呼小名，这是老乡才有的亲近权利。换作北山夜市上的同行们，只会称呼林老板，相熟的则叫一声小林老板，显得亲热。
“咦，你今天真……新衣服真漂亮。”
林小建礼貌的抬起头，称呼别人的时候，低着头，眼睛看也不看，是件很无礼的行为。只是他刚抬头，就被夏小双今天的亮丽给看呆了。她平时都是很朴素的，着装以暗色调为主，想来是因为不容易脏，洗起来不容易掉色。而今天却是穿了件粉色的外套，显得很是青春朝气。
往常她都是扎个老气的马尾辫，干活的时候比较方便，现在则是换成很淑女的披肩造型，刘海把额头遮住，看上去多了几分日系小可爱的卡哇伊感觉。
“咳！”
见林小建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夏小双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解释说：“昨晚下班早，隔壁理发店还开着，就去换了个发型。”
“这件衣服是去年过年买的，去年不是暖冬嘛。”
林小建忙不迭的点点头说：“不错不错，女孩子就该打扮的时尚一点，好找……咳，之前你穿的是太老气了，我是男人么无所谓，穿着舒服就行。”
“是嘛，你说漂亮就好。”
“呃，你在这看下，我去上个厕所。”
跟女孩子讨论装扮，感觉有些怪怪的，林小建真巧尿意上来，生硬的通过离场来结束掉这个话题。等他几分钟后回来，见摊前来了对年轻男女在挑来挑去，便把心思投入到了工作中。
甭管任务惩罚以后会不会成为惯例，只要自己把工作做好了，奖励的事不用自己操心。
外卖这东西不用担心，只要店的名气够大，还怕运营不会自己找上门来？他上趟厕所的功夫就想通了很多问题。对一家店来说，外卖是锦上添花的，指望它雪中送炭不太实际。或者是那种开在很便宜的角落里，房租特别低，不靠堂食，专门以外卖为生的小店。
这种店通常套路很多，什么满18-17，满35-34，看上去折扣力度大到吓人，但点进去之后，发现全是特价菜，跟满减无法叠加的，等于是虚假宣传，为的就是把顾客给骗进来。
很多顾客都会在意沉没成本，想着来都来了，就在这家随便点一份就是。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外卖店通过假满减来引流，把正常满减的商家挤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