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小猫咪可听不得这种话
毫无疑问，对于面前这些陌生的人类，姜生还是有所保留的。
它并没有说明自己真实的来历，而是切实地，把自己装扮成了一只涉世未深的野猫。
同时拥有智慧的时间也较为短暂。
至于它所掌握的知识，譬如语言和对于人类社会的各种了解等等。以上的诸多疑问，则是都被它推卸给了自己在吸收了灵魂之后，所获得的那一部分记忆。
是的，黑猫甚至向众人表示，对于这些知识，它还没有办法彻底消化，更没有办法完全掌握。
这一切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地构成了它真假参半的伪装。
一副能力强大，却又有些懵懂的个体形象跃然纸上。
既叫人为之惊叹，又叫人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正在面对的仅仅是一个故作成熟的“孩童”。
乃至略微放下一点的防备。
这样的做法显然是有意义的，它使得交谈的气氛到目前为止都十分融洽。
直到杨默默的阿姨，也就是这个项目的实际负责人，杨茜回来的时候。
“所以，我仅仅是离开了两个小时，你们就碰上了这么多事？”
等到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下班回家以后，杨茜站在实验室的走廊里，听着傅老先生向她转述的一系列事件，略显头痛地揉着额角。
遗传基因与人类匹配的黑猫，体型貌似也发生了变异，身长超过四十三公分居然还没有成年。
更夸张的是，对方甚至觉醒了自我意识，在能够开口说话的同时，还具有较为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
天呐。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杨茜此刻，已经有些后悔接受上级的安排，前来调查黑猫的状况了。
麻烦，这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虽然很不可思议。”许是无奈地摊开了手掌，傅老先生苦笑着说道：“然而情况确实如此，黑猫的异样，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杨女士，你的研究计划，可能也要因此而做出调整了。”
“我知道了。”
满脸疲倦地微微颔首，杨茜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走廊的尽头，那间实验室所在的方向。
“它现在还在里面吗？”
“是的。”傅老先生浅吸了一口气。
“而且它还说，它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好吧，那就让我看看，这只猫准备和我谈些什么吧……”
说着，杨茜便动身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前，并推门走了进去。
……
接下来的对话，就显得有些严肃的了，双方的心里多少都压抑着几分不好说明的疑虑。
毕竟简单的交流无关紧要，可一旦涉及到多方得失的交换，别人可不会因为谁不成熟而手下留情。
不过即便如此，姜生和杨茜还是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共识。
而这，也是姜生此番暴露自己的最终目的。
“如此，我今晚会向上级传达你的意愿。以防万一，现在我再确定一遍你的要求，你希望得到一定的自由，不再被限制行动。还希望我方，维持各类物资的供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灵力，灵学知识，相关书籍，以及金枪鱼罐头对吗？”
“没错。”颇为认真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姜生肯定地承诺道。
“为此，我将全力，配合你们，不冒犯我自身，底线的研究。并且，在个别，灵异事件中，提供，我的帮助。”
“你的用词很严谨。”
听着黑猫不大流畅的口语表达，站在实验台前的杨茜，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烦躁的情绪，反而还颇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和你交流很愉快，姜先生。”
事实上，她也很庆幸，黑猫没有提出什么太过出格的条件。
“谢谢。”
相当有礼貌地低头说道，姜生的尾巴缓缓地摇晃着。
“我很期待，你将，给我的答复。”
“当然，我也很期待我们能够通力合作。”
看似满意地，合上了手里的一册笔记本，杨茜突然又转移了话题。
“不过姜先生，我还是想多余地问一句，你真的才觉醒意识不久吗，我认为你对于我们的语言，使用得已经十分熟练了。就连普通的外国人，恐怕都没有你能说会道。”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试探，姜生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要去斤斤计较的意思。
只是依旧保持着耐心，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是的，我的确是，在一年前，才突然拥有，自我，这个概念的。而你们的，语言，则是我在，吸收了，各种灵之后。所得到的，最多的，记忆。”
“是吗……”
语气不明地轻声附和着，之后杨茜没再久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告辞离开了。
她现在很忙，作为部门里施行计划的管理人员。
黑猫此次带来的变故，已经足够她焦头烂额一段时间了。
空荡荡的实验室中，又只剩下了姜生一个“人”。
哦，当然，还有住在它隔壁的杨默默。
“咕……”
这时，一个满脸血污的女人，蓦地从左侧的墙壁里探出了半个头来。
并且在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后，又安静地退了回去。
姜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八臂女。
一只由杨默默负责看管的怨灵。
长有八条手臂，在战斗时可以召唤出大片的断肢来控制住敌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触及自己。
所以说。
像这样放任它在外头游荡，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还没等姜生嘀咕完。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实验室侧面的门，弯着腰走到了恒温箱边。
来者正是杨默默。
此刻的少女，正一脸坏笑地用手指敲着箱子透明的玻璃。
“你想，干什么？”
姜生不解地看着对方，略显茫然地问道。
“嘿嘿，小猫咪，听说你可以通过吸收灵体来获得记忆，这是不是真的呀？”
嘶……
女孩的语气，直接让姜生打了个哆嗦，甚至连说话的方式都变得麻利了不少。
“确实如此。”
忍不住将身子往后挪了挪，黑猫这样回答道。
“那你对于高中理科的知识，了解得多不多呀？”
“有所，涉猎，你有事，可以直说。”
“行，那你帮我写作业吧，我过一会儿还要修炼，没时间。”
“喵？”
“放心吧，不会让你白写的，明天我给你带零食。”
“喵喵？”
高中生杨默默，今天依旧在努力变强。
第四十七章：狼狈的人
“喵喵喵？”
被惊得忘记了说人话，以至于先发出了一阵猫叫的姜生。
在回过神来以后，才无力地说道。
“可我，只是一只猫，并没有手，你让我怎么，帮你写东西。”
它当然不想帮杨默默写作业，开玩笑，咱都变成猫了怎么可能还去干这种事。
至于买零食，我差那一口吃的吗？
刚刚与杨茜达成了协议的姜生，毫无疑问底气十足。
于是它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想要婉拒对方的要求。
哪知女孩在听了它的话之后，反而笑得更轻松了些。
“这个简单。”
只见身穿校服的少女，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一团黑雾就从她的身后满溢了出来，并且逐步凝聚成了八臂女的形象。
“你把答案告诉八臂，然后让八臂负责写下来就行了。”
还能这样？
“年幼”的黑猫，此刻直接被震撼了猫生。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帮你写？”
半空中，不受约束的尾巴直勾勾地指向了女鬼。
“咳，八臂死的年代不太好，没机会上高中。”
杨默默低着头咳嗽了一声，随即开口解释道。
“……”
所以说，让一只猫和一只鬼帮你写作业。
像这样离谱的事，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讲出来的。
姜生说不出话了。
杨默默以为它是在生闷气，于是又不好意思地笑道。
“嗨呀，别生气嘛，我努力修炼，不也是为了给你提供灵力吗。你对于灵力的需求大得夸张，我上次光是为了填饱你就一直虚弱到现在，你总不能指望我被你抽成人干吧？”
“……”
提及这事。
姜生原本坚决的态度，也难免松动了一些。
它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女孩和柏木打伤它的事属于公事公办，黑猫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对方给予的灵力，则确实为它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关于知恩图报的道理，姜生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无论少女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的她，确实正在用灵魂的力量喂养自己。
不过，帮别人写作业真的能算是报恩吗？
将猫的报恩这样子用，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看着已经从送餐口，递进来的作业本和试卷，黑猫终于无奈地抬起了自己的眼皮。
事实证明，相比于难以凝聚且容易消散的灵体，还有活人那无法触及的灵魂。
它确实需要，少女稳定不断的灵力供应。
而对方此刻的灵魂，在它的眼中也的确有些虚弱。
女孩需要休息，姜生明白这点。
所以，在斟酌了片刻之后，它也只能用爪子无力地翻开了试卷。
“喂，我姑且，先问一句，这些书上的，知识，你都已经，完全掌握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不会，帮你动笔。毕竟学习，在人类的，普世观念里，应，该还是很重要的。”
或许是因为逐渐熟练的原因。
姜生能够连贯使用的句子，已经越来越长了。
另一边，面对着它的寻问，杨默默仍旧相当自信地耸了耸肩膀。
“这你就放心吧，灵能强大的人，记忆力也会跟着提升，像这些没有多少含金量的题库，除了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之外，对我根本就没有帮助。”
“那，我会帮你，完成它们的。”
没再表示过多的怀疑，黑猫点头答应了少女的请求。
“痛快，你明天想吃什么？”
“牛排。”
“嘶，你嚼得动吗？”
“呵，我的咬合力，有二百，二十五公斤。只要我想，活的牛，都是猎物。”
“嘿，突然感觉你还挺能给人安全感的。不然下次，我出任务也带你一起去吧？”
“……”
“你，没有权利，做，这种决定。”
“项目负责人是我阿姨。”
“……”
该死的关系户。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生还能有什么办法，半响，只能冷冰冰地憋出一句。
“胡搅蛮缠，的人，不招猫待见。”
“哈哈。”
见黑猫吃瘪的模样，女孩快活地笑出了声。
然而片刻过后，她又缓缓地收敛了笑容。
同时，尤为认真地看着黑猫，言辞恳切地说道。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听着女孩的话，姜生并没有抬头去看她。
只是依旧翻着试卷，摆着一副审题的姿态回答道。
“这没什么，做你们，这一行的，有时候，没法太通情达理，我理解。毕竟像我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失去控制的话，后果很难想象。你们，既要面对各种风险，又要避免，大众的恐慌和误解，这很不容易，辛苦了。”
话音落下，姜生的前方半响没有传来动静。
直到黑猫疑惑地举目打量。
它才见到了女孩那副，平静至默然的神情。
“呼，没想到，你这只小猫懂得还真挺多的。不过，我尚且不需要你这样的小家伙来体谅。那样的话，未免也太狼狈了。”
胡说，分明是像你这样死撑着一张冷脸看起来更狼狈。
一声不吭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姜生并没有去戳破女孩的谎言。
毕竟一个没有多少亲人的关心，不受外人的理解，携带着一只怨灵独来独往的小姑娘，似乎也就只有用这种办法来保护自己了。
至于姜生，为什么会知道女孩没人关心。
这其实并不难猜。
昨天下午，对方为了往它的体内输送灵力，透支了灵魂的力量，身体虚得不行。平时旺盛的灵能波动，在黑猫的感知中也变得滞涩了许多。
这段时间，少女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明眼人只要仔细地观察一番就能看得出来。
但是她的姐姐和阿姨，在抵达了当地以后，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只是一味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甚至还让女孩陪她们熬夜做实验。
白天照常去上课，晚上睡在实验室里，饿了就吃外卖。
会关心人的家庭成员，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近些日子，姜生也从未见女孩接过电话。
哪怕她被强制转学，并且限制了自由。
所以从姜生的视角来看，至少在这间实验室里，或许也就只有八臂女是真正的关心着女孩了吧。
起码她刚刚一出来，就给少女搬了把凳子。
等女孩坐下以后，又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相比于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波澜不惊，一上来就和妹妹吵架的研究助理。
貌似还是这只鬼魂，更像是一个姐姐呢。
她，是一个活得很狼狈的人。
这，便是姜生眼下对杨默默的所有评价。
第四十八章：一上岗就有大项目？
眼见着八臂女，已经在黑猫的指导下写起了卷子。
杨默默端坐在一旁，轻轻地出了口气，随即也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事实证明，她的灵魂确实已经十分虚弱了，急需一段时间的静修来填补空缺。
虽然她的灵能尤为特殊，并且在恢复力等方面，远超一般的灵修者。
但无论是多么强大的自愈能力，那也得有时间来进行恢复不是。
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现在。
女孩除了两次简短的睡眠之外，就再没有休息过。
不是要看护她的姐姐和阿姨，给黑猫抽血，就是在老师的叮嘱下适应校园和同学。
加上其本就疲惫的灵魂。
估计是个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
对于姜生来说，这无疑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灵能力者修炼的模样。
故而忍不住侧目观察了一番。
嗯，该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何文，曾领它做过的那什么“冥想”，但却有着非常明显的灵能波动。
也不知道这法子我能不能用。
到时候，或许可以和这些人讨要一下。
想着，姜生半天没去注意八臂女。
以至于到最后，女鬼不得不伸手在它的面前晃了晃，才勉强把黑猫“叫”回了现实。
“咕（这题怎么做）？”
“喵（这你都不懂）。”
有趣的是，灵感深厚的一猫一鬼直接开始了加密通话。
“咕（以前没学过）。”
“喵喵（那杨默默上课的时候你在干嘛）？”
“咕咕咕（收敛自己的力量，以免她的同学，受到灾厄过多的影响）。”
“喵（咒物封不住你所有的灾厄）？”
“咕咕（可以封住一部分，但还是有一点会溢出来）。”
“喵喵（就像我这样，接触到的人都会变倒霉）？”
“咕咕，咕咕（是的，所以我必须收敛气息，特别是，不能让感知去触及外面的东西，而且默默在学校里，也会主动和别人保持距离）。”
“喵喵（这样啊，那她应该没有什么朋友吧）。”
“咕，咕（是，都是我不好）。”
“喵（你怎么死的）？”
“咕（这说来就话长了）。”
……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姜生与八臂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虽然聊了不少，但也没耽误正事。
约莫是在凌晨两点钟左右，就把习题处理了个完全。
第二天一早，等杨默默出发去上学的时候，杨安静也抵达了研究室。
“默默呢？”
在独自寻找了一番无果之后，这位提着两份早餐的研究助理，转过头来看向了黑猫。
那一副理所应当，又仿佛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在和同事说话呢。
所以说，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物种划分。
我是一只猫啊，为什么总是问我人的问题！
虽然在心里表达着不满，但是口头上，姜生还是无奈地说道。
“去上课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高强度人语对白训练。
如今的姜生，在说四个字以内的短语时，已经完全不需要停顿了。
“这样。”
平淡地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杨安静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低头吃起了两份早餐。
今天的她，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衫。
下身搭配着灰黑色的正装长裤。
这不禁让姜生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没有其它款式的衣服。
看着女人的背影，黑猫忽然觉得。
她或许也不是不关心杨默默，只是不懂得在适宜的时候，用对的方式表达而已。
吃完了早饭，杨安静又拿着一袋封装的包裹，走到了姜生的恒温箱前。
“我买了鱼干，你吃吗？”
没错了，这不是一个坏人。
立刻对女人的印象，进行了改观的姜生，几乎没做多少犹豫，便点头说道。
“吃。”
“嗯。”
身前传来了声浅淡地回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生发现杨安静的脸上，似乎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过下一刻，对方就已经把一片鱼干，从送餐口递了进来。
如今的黑猫还处于幼年，想要开始预期的实验，起码也得等到三年以后。
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
并且在了解到，黑猫具备有人类的智力之后。
杨安静就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她现在，准备和黑猫先打好关系。
如此一来，等到三年过后，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许多。
“还要吗？”
见到黑猫两口便吞下了小鱼干，始终一本正经的女人，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要。”
毫无疑问，姜生对于这种零食还是相当喜欢的。
“让我摸你两下。”
杨安静抓住机会提出了要求。
“一下。”
姜生讨价还价。
“好。”
女人也不强求。
……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下午，待到杨默默放学回来时。
杨茜也赶到了实验室，她似乎是有别的事情在忙，因而显得风尘仆仆的。
“姜先生。”
黑猫的恒温箱前。
杨茜与姜生的对话，使得一众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纷纷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我在，你有什么，事吗？”
黑猫蹲坐在箱子里，语调显得不紧不慢。
“关于你的境遇和条件，我已经向上级准确传达了。”
拿着手中的一份文件，杨茜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嗯，情况如何？”
不过姜生，依旧在平静地等待着结果。
“我们可以同意你的要求，甚至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资源。但是，我们也希望你，能尽快配合我们，进行一次除灵行动。”
满脸凝重地注视着黑猫，杨茜仿佛是在等姜生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时，站在一旁地杨默默皱着眉头插嘴道：“这么着急，就非得是它去帮忙吗，难道说……”
“没错。”
不等杨默默把话说完，杨茜就已经点头肯定道。
“东湖市，出现了一只怨灵。”
第四十九章：出发前的准备，与即将到来的男孩
怨灵吗。
即使是身处于如今这个时代，大部分的灵修者，在听到这个名词时还是会觉得背脊发凉。
原因说来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由于对方代表着的，那种足以扭曲现实的灵力，和近乎没有边际的灾厄。
与它们发生争斗。
谁也没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死于什么诡异的突发事件。
譬如车祸、疾病、自然灾害。
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在直面怨灵时。
被它们用最残忍的手段，谋杀于最黑暗的恐怖之中。
不过，仅就姜生而言。
它对于这个世间怨灵的印象，倒是还停留在八臂女的身上。
没办法。
谁让黑猫到目前为止，依旧只见过这一只怨灵呢，也难怪它印象深刻。
“怎么会形成怨灵的，没能在恶灵时期就管制住吗？”
听到这个消息，杨默默直接皱着眉头插嘴问道。
源于科技的发展，当今社会自信息与交通方面的便利，已然远超往昔。
基于这些因素，在灵异探寻愈加便利的当下，能够自然成型的怨灵已经越来越少了。
以至于近二十年间。
大部分的怨灵事件，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所爆发的恐怖行动。
因此，杨默默才会多问一句。
倒也不是多疑，只是以防万一。
“并不是没管制住，而是根本就没有发现。”
面对着杨默默地询问，杨茜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只灵，属于较为特殊的湖边灵，俗称水鬼。由于东湖的水流湍急，虽是旅游景区，但项目也多以观潮为主，所以湖中心人迹罕至。而灵的根源，貌似就位于湖底，因而在怨气成型之前，命案一直零星，无法引起当局的注意。只有一部分野生动物在受其影响，最后，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湖边灵啊……”
杨默默背靠着实验台，宽大的校服略显邋遢，纤细的双手横抱在胸前。
临了。
她又侧过头来对着姜生说道。
“如果你想去，我得提醒你一句。虽然怨灵都有自我意识，不过在彻底将它们控制住之前，千万不要想着和它们沟通。相互交流的基础条件是个体生命的安全，为此你必须时刻怀有杀死对方的心念，千万别把它们都当成八臂了。”
“这还，用你说。”
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姜生用爪子挠了两下自己的耳朵。
“在我获得的记忆里，有很多种，辨识他人的经验，关于这些，我比你懂。”
“切，人小鬼大……”
既然已经给到了提醒，杨默默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神色凝重地思索起了自己对东湖的记忆。
“是猫。”
幽幽地晃着身后的尾巴，姜生纠正了少女的用词不当，继而面向杨茜答复道。
“条件，我接受了。但是这种，涉及到怨灵的事件。总不至于，要让我独自完成吧？”
“当然不会。”
见姜生答应了参与行动，杨茜堪堪松了口气。
“本次现身的怨灵，灾厄评估暂定为‘市关’级，也就是说，如果它的怨念从湖中央彻底爆发，整个东湖市都将受到它影响。故而，管理处一共派遣了三十三名收容人员配合行动，其中，主要负责人为两名咒物管理人。”
“行动过程中，他们会先尝试着，寻找能够消灭怨灵的办法，亦或者是可以与怨灵产生紧密联系的物品，使其转化为定向型咒物。但如果这些手段都不能落实的话……”
“姜先生，你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道保险。我们会将这只怨灵，封印到你的体内。这对你来说弊大于利，希望你能提前做好考量和准备。”
“没问题。”
已然料到了这些的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生活就像是一场被迫发生的肉体关系，如果不曾抱有拼死反抗的决心，那还不如闭上眼睛去享受。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实上，此刻姜生的心中，还莫名地带着几分期待。
是的，它那如同死水般的心灵，罕见地泛起了丝丝波澜。
哪怕吞下怨灵的代价是临近死亡。
它也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能够借着拯救他人的名义再死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甚至，那说不定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呢。
“奇怪，为什么我感觉你还挺迫不及待的？”
不明所以地侧着头，杨默默打量着黑猫问道。
“你的，错觉。”
姜生依旧是懒洋洋的，说话间，带着一种独特的语调。
无奈地摇头过后，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身穿校服的少女又看向了自己的阿姨。
“茜姨，我也想去。”
“不行，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外婆都联系过了，她们让你这段时间乖乖地待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几乎连想也没想，杨茜便拒绝了杨默默的请求。
“啧……”
眼看着家里的外婆，都被“搬”出来镇场子了，杨默默终究是没再坚持。
同时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
而杨茜呢。
则是继续公事公办地，为姜生说明着情况。
“那么明天上午，东湖市的一位负责人会过来接你。他是个男生，虽然和默默差不多大，但要稳重很多，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我了解了。”
“现在，请你不要反抗，我这边还得给你佩戴一条定位用的项圈。”说着，杨茜便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额，就必须得，是项圈吗？”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姜生在面对这东西时，总有些抵触。
“或者，你想换一条腰带？”
听着姜生不清不楚的表达，杨茜愣了一下，随即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用了，就项圈吧。”
考虑到腰带有碍于行动，姜生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过，新的除灵人吗？
并且和杨默默差不多大。
难道，想成为咒物管理人，就必须得是未成年？
这天，姜生对于世界的了解，仍然十分有限。
第五十章：不精通的外语要谨慎使用
“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活体咒物的存在。”
略显酷热的夏日。
空气稍见扭曲的道路旁。
一个身穿黑色短袖的苍白少年，正打着把遮阳伞，低头看着手机里传来的简讯。
为什么要说其苍白呢？
那是因为他的皮肤，实在是有些过于白皙了。
恰如刚刚粉刷过的墙面。
不见血色与光泽，乃至留于病态。
甚至就连头发都是干枯的白色，看上去既单薄又脆弱。
一顶渔夫帽叩在头上，鼻梁间还架着副颇为厚重的全框墨镜，鱼唇般的衣领竖立着，遮挡着脸颊的下半部分。
嗯，戴着口罩的下半部分。
他似乎很害怕阳光。
这是少年除了苍白以外，能够给人的第二印象。
毫无疑问，他是个病人。
而他得的病，哪怕是没有怎么学过医科知识的普通人，也足以快速地分辨出来。
白化病，作为一种目前还无法被治愈的单基因遗传病。
患者普遍的病症有：人体色素生成异常，畏光，视力下降等。
同时，另现皮肤癌的概率，也会比正常人来得高上许多。
与外人的感观基本一致，患了这种病的人是很脆弱的。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出门行走，似乎都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
眼下的这个少年，则是因为他的另一种能力，有了被阳光忽视的可能。
“好热，感觉有些晒了。”
将手伸出伞外，体会了一下日头的大小，站在路牙上的男孩轻声嘀咕了一句。
“云鬼，帮我个忙吧……”
“嘶……”
随着一阵隐约响起的抽气声，少年的怀里窜出了一股黑气。
下一刻，天空中的阴云开始聚集了起来。
似乎是要下雨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而撑着伞的少年呢。
则是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半张口罩。
“呼，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灵能力者的灵力，天然就有着净化呼吸的作用。
所以，虽然前文提及过，各地正在封控一种肺部传染病。
但是对于大部分的灵修者来说，面对此类疾病时，口罩的象征意义还是要大于实际作用的。
不过这其中显然并不包括少年，毕竟他佩戴口罩，是为了回避光线。
“云鬼。”
“嘶？”
“索性，下一场雨吧。”
“嘶……”
……
午前的川谷市下了一场大雨。
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姜生蹲在恒温箱的内部，都能够感受到空气在雨点的敲打下，产生的阵阵波动。
雨声，敲得猫心烦……
如此想着，黑猫径直，跳上了一块新送来的猫抓板，不自在地挠了起来。
“怎么，觉得吵吗？”
实验室里，一众研究员都已经去吃午饭了，只有杨安静不大合群地留了下来，忙着自己的课题。
直到瞥见了黑猫“不安”的样子。
她才疑惑地走了过来，问了一句。
“是，猫的感官，要比你们人类，强大很多。”
姜生不介意下雨，但是下这么大的暴雨，对于它来说可就不大友善了。
这种感觉，便像是你家隔壁在工作日合法装修，而你，恰好又在休息一样。
让人不快活又没处抱怨。
“要不要，我往你的耳朵里塞两团棉花？”
浅笑着温声问道。
杨安静的声音很好听，还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
自从决定了要与姜生打好关系。
这位研究助理，几乎直接从一个干练的职业女性，变成了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模样。
不得不说，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
“那胡子呢，胡子怎么办？”
黑猫的爪子不停地活动着，似乎是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嗯，也对。不然我把你的头，用胶布包起来怎么样？”
恰如切实地认真思考了一番，杨安静板着张脸，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是想杀了我吗？”
黑猫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此刻的它，都有些不敢去想象面前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会给你留个呼吸口的，怎么样，要试试吗？”
“不必了，听我说，谢谢你。”
“好吧。”
许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杨安静看着窗外的雨，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其实，我还挺喜欢偶尔能下一场大雨的。”
那样的话，就可以有一段空闲的时间，不必去在意其他的声音了。
“咚咚咚。”
这时，一阵敲门的声响突然出现。
打破了眼下这份，所谓的“空闲”时光。
“啧。”
应当是有些不满地扶了扶眼镜。
几秒钟过后，杨安静乃重新整顿了多余的神色，并动身前去打开了门扉。
“请问你是……”
此时，门外正站着一个陌生且古怪的少年。
看着对方浑身漆黑的装扮，和衣服底下惨白的皮肤。
即便是因为被打搅，而有些不大欢喜的杨安静，都下意识地愣了片刻。
“你好，我的名字叫做白杰，是一名咒物管理人。”
苍白的少年看着面前的女性，相当礼貌地低头说道。
“此次，专门负责东湖市的怨灵驱除行动。今天来到这里，是依照着上级的指示，申请领取支援用咒物的。”
“这样。”点头确认了一下对方身上的灵力，杨安静侧开了身子，将少年让了进来。同时，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提醒道。
“你迟到了。”
“是的，路上因为一些意外，耽搁了点时间，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少年显然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
自己因为惧怕光线的原因，经常会影响到行程的安排。
时间久了，他也逐渐习惯了低头认错。
但要他改，八成是改不掉了。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联系我们的主管。”
并不准备在迟到的问题上深究，将少年领进了实验室以后，杨安静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实验室内再次冷清了下来。
见四下无人的少年，目光直接被恒温箱里的黑猫给吸引住了。
这就是，那件活着的咒物吗？
如此思索着，尚未得到最新情报的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
乃至蓦地，朝黑猫打了声招呼。
“喵。”
紧接着，姜生就趴在那里幽幽地回了他一句。
“你这声喵里面，起码有，三处语法错误。”
第五十一章：咒物管理人都是问题儿童？
“？”
面对着姜生突如其来的口语指导。
名叫白杰的少年直接愣在了桌边。
直到几个呼吸之后，他才回过了神来。
继而两眼放光地，凑到了黑猫的近前。
“你会说话？”
黑色的墨镜，遮掩着少年淡粉色的瞳孔。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白化病患者的视力都比较差。这是因为他们的体内缺少黑色素，所以视网膜和瞳孔会呈现出浅红色的表象。
乃至患者在见光之后，便很容易受到刺激，遂出现视力下降和瞳孔震颤的症状。
不过，当下这位少年的视力，其实和正常人相差不大。
原因在于灾厄的灵力，本就有着偏斜光线的功能。
再加上日常生活中恰当的护理，视力的衰退，自然也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你觉得呢？”
姜生对于这种，如同陈述句一般的疑问句，显然没有要回答的心情。
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它的性格也变得愈像是了一只猫了。
孤僻，因而不讨人喜欢。
所幸，少年并未在意这一点，甚至对黑猫更感兴趣了。
“他们说，你可以抵御灾厄的侵蚀，这是真的吗？”
“如果你的意思，仅仅是，不受其过分影响的话，那么，这是真的。”
许是稍稍斟酌了一番。
考虑到对方，会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同事，姜生点头回答道。
哪知少年在听了这话之后，竟然直接笑出了声来。
“哈，那太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白杰，白雪的白，杰出的杰。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男孩的声音不算动听，非要说的话约莫是有一些中性，但是他语气里的热诚却显而易见。
这不禁让姜生产生了些许困惑。
“我们，应当是，第一次见面吧？”黑猫这样问道。
少年先是愣一下，随后，便意识到了姜生想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
于是抓着头发，羞赧地笑了笑。
“抱歉，是不是我太热情了，以至于吓到你了。不过你真的很特别，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
“这样……”
留心审视着男孩体内的灵力，姜生见到了一整个明亮的灵魂，还有其胸口处的衣服下面，隐藏着地一件青黑色的物体。
那东西里头的灾厄，似乎要比安乐佛像里的更加浓郁一些。
嗯，经过了先前一段时间的研究。
黑猫自然，也对杨默默的咒物有了些许了解。
同时也正因如此，它才愈加确信。
眼前这位少年所看守的，绝对是一只极其强大的怨灵。
起码不弱于八臂女。
得，那估计又是一个青少年自闭症患者。
害怕自己身上的灾厄，会影响到其他人。
然后就和身边的人都保持距离。
不得不说。
那什么灵能管理处，真得加强一下成员的心理健康建设。
不然一个个的都没法融入群体，这要是培养出了反社会人格该怎么办？
大致理清了，男孩对自己感兴趣的原因，姜生也摆正了心态。
接着客气地回答道。
“那是当然，我们之后，还得在一起工作，不好好相处，怎么行。我的名字叫做姜生，生姜的姜生，以后你直接，叫我全名就好。”
“我了解了。”
“嗯。”
“姜生。”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叫一下。”
“……”
呵，无聊的人类。
……
等杨茜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白杰已经同姜生说起了自己的怨灵。
当然了。
名义上，双方只是在交换各自的基本情报，以便之后相互配合而已。
“他叫做唤云鬼，我个人更喜欢叫他云鬼。”
“那他的怨念呢，是什么？”
已然对灵异事物，有了几分涉猎的姜生，明白怨灵的形成必定有其背后的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白杰先是沉吟了片刻，随后才低下头，面朝着胸口询问道。
“我可以说吗？”
“嘶……”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抽气的声音。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答复，白杰乃松了口气，随后又略带歉意地冲姜生解释道。
“不好意思，关于这件事，我必须得得到他的许可才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理解。”
姜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猫，所以也没去在意这些细节：“那他愿意说吗？”
“他同意了，但是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在日后尽量地少提及这件事情。”
“我明白了。”
打量着少年负责任的态度，姜生倒是对其平添了些许好感。
与此同时。
唤云鬼的怨念，也被白杰用一种尽可能平淡的语气，简略地说了出来。
“云鬼，是一个在旱季死于饥荒的少年。只不过，杀死他的却不是干旱和饥饿。”
“他是被他的家人，吃掉的。”
“从那之后，他就恨着所有没有爱的家庭。”
……
虽然这个故事只有短短的四句话。
但是当它被说完的时候，实验室里还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咳。”
直到站在门口的杨茜咳嗽了一声。
姜生和白杰才回过了神来。
“杨主管。”
白杰认识杨茜，所以立刻从恒温箱前站了起来。
而姜生呢，随口抱怨了一句。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其实，还是怪这场的大雨，害得它连感官都不敏锐了。
“我只是看你们聊得挺投入的，所以不好意思打搅罢了。”
避开了刚刚的话题，杨茜拿着一份档案递到了白杰的面前：“这上面，是姜先生的一部分身体参数。它和普通的猫可不一样，你大可以多拜托它做一点事情，不过前提是你得征得它的同意。”
说罢，杨茜又看向了黑猫。
“姜先生，小杰就是我跟你说的合作对象。他是我们处里有名的天才，能力是气象操控。之后的一段时间，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他别嫌我拖后腿就行。”
听着杨茜的介绍，黑猫直接就恢复了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乖乖，那可是气象操控啊，它可不敢关照有这种能力的怪物。
所以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边缘角色就好。
姜生，总是提不起斗志。
第五十二章：细致的少年
六月二十五日，大雨。
东湖市，潮畔区，廊向街。
一间略显破旧的公交车站内，下班晚归的公司职员张显，正在等候着能够驶向DC区的28路公交车。
近段时间他总是加班，经常要到晚上九点多才能离开公司。
这个时间，也就只有通宵行驶28路的夜间线，才可以送他回家了。
28路是一辆尤为老旧的公交车。
虽然开的是偏僻的郊区路线，但是如此老旧的车型，在城市里还是已经非常罕见了。
就像是濒临灭绝的珍惜动物，只不过这种珍惜动物实在是不够美观，也不够讨人喜欢。
如果非要做什么，较为准确的比喻的话。
它大概就像是，某个将死未死的乡里老汉，正在絮絮叨叨着自己平淡且遗憾的过往一样。
显得既可怜又可叹。
是啊，旧物与往事。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总是格外搭调。
而对于张显来说，他与这辆28路公交车，其实也颇有渊源。
他坐这辆车，已经有十多年了。
从刚上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
同样的，28路也没有。
甚至就连车型都不曾改变，城市规划似乎是忘了这片陈旧偏远的地区。
使得这里的事物，十几年间都尚未变迁。
唔，不过如此说来，倒也不对。
28路公交车，其实还是彻彻底底地换新过一次的。
靠坐在公交站台旁，无声地追忆着往昔的公司职员张显，这般恍然地思索到。
具体是什么时候换的呢。
那大概，还是他上高中的时候。
细说起来，也已经是十年之前了。
那时候，人们的出行还不像现在这样方便，特别是在潮畔区这种乡不乡镇不镇的地方。
28路公交车都只有一辆。虽然行驶的线程要比如今短上许多。
但是错过了，还是得在站台前多等五十几分钟。
犹记得，那是一个夏日午后。
他放学回家，却错过了车。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倒霉，却也不算多么碍事。
只要在站台里写上一会儿作业，或者是看上一会儿书，车就会来。
然而一连等了两个多小时，车也没有再出现过。
关于那年夏天的闷热，还有蚊虫振翅的声音，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张显只能在附近的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的父亲骑电动车来接他。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走回家，那是因为当时的路太黑太远了。
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他高一之后就直接选择了住校。
至于那天的公交车，为什么始终没有来。
张显后来听说，那是因为车里头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了三个人，车毁人亡。
掉到东湖里四五天没捞上来。
再后来，28路公交车就换新了。
甚至还平添了一辆。
两辆车交替着开，把等车的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分钟左右，使得张显放假回家也方便了很多。
事儿不全是坏事儿，只可惜了那辆旧车啊……
后排座位的角落里，应当还留着自己儿时不懂事的涂鸦。
如果现在还能再见到的话。
或许，也可以勾起不少青葱年月的回忆吧。
如此追思着。
张显的嘴角泛出了几分笑意。
车来了，带着老旧的排气声。
公司职员的精神回归现实，迈步上车，准备回家。
恍惚间，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但一下子，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直到他像往常一样，走到了车后排坐下。
在那里，他蓦地见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涂鸦。
……
“所以说啊，你为什么，不买一个背包呢？”
前往东湖市的大巴车内部，少年白杰坐在一个近旁无人的角落里。
而姜生则是趴在他的脑门上，摇着尾巴，用一种细不可闻地声音抱怨着。
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造型，使得他们一路走来，都是人群视线的焦点。
即使是在此时此刻，黑猫依旧能感觉得到。
有几个人正偷偷地打量自己。
没办法，毕竟会安分守己地趴在人身上的猫，实在是不太多见。
隐约间，它甚至还听到了某个熊孩子，已经开始缠着自己的母亲说要养猫了。
不要在外头给大人添麻烦啊。
小鬼！
不满地伸出了爪子，姜生用掌心拍打着白杰的墨镜。
然而白杰却只是用手扶着镜框，同时面带微笑地回答道。
“嗯，怎么说呢，我喜欢毛茸茸地东西趴在头上的感觉？”
大巴上本来是不允许携带宠物的。
但是民间车站的管理，毕竟没有像飞机场那样严格，甚至经常会有返乡归来的旅客，提着乡间的土鸡当行李。
所以白杰只是求了下情，工作人员就看着他的“特殊状况”，心软地放他和姜生上了车。
至于白杰用的是什么理由呢？
可这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猫啊。
当时被阻拦的少年是这么说的。
甚至还摘下了墨镜，用那漂亮得让姜生惊讶的五官，满脸苦楚地对着负责安检的大姐姐乞求道。
因为得了病的关系，我只有它一个朋友，实在是不舍得和它分开。
拜托了，就让我带着它吧。
它很乖的，我也会管好它，不会让它影响到其他乘客的。
然后，在姜生茫然地注视下，那位迷迷糊糊的女士就把白杰放进了车站。
开什么玩笑，你工作的原则呢。
还是说一个有着奶白色头发，和粉红色眼睛的小男孩，对于女性杀伤力就这么大？
“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是吧。那我抓一只毛虫，扔到你衣服里，怎么样。”
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黑猫，少见地磨起了牙。
“哈哈，好了好了。”
伸手将黑猫从头顶上抱了下来，又轻轻地放在了怀里。
白杰背靠着身后的座椅，歉然地小声解释道。
“其实，我也是怕你不喜欢封闭的空间，所以才没有买猫背包过来的。抱歉啦，既然你不喜欢别人的视线，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姜生，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挪开视线嘀咕了一句。
“我可没，那么多，琐碎的要求。”
“知道啦，知道啦。”
将手放在黑猫的头上摸了摸，白杰又把姜生举到了窗前。
“不过，这条长途线的风景真的很不错哦，你在实验室里呆了这么久，确定不想看看吗。为此，我可是专门买了最好的旅途观光票呢。”
“切，铺张浪费。”
“哈哈，我的工资可是很多的，不差这点钱。”
事实上，为了不让自己的身边出现其他旅客，以防止扩散的灾厄波及到他人。
白杰，甚至已经包下了后面三排的所有座位。
嗯，这或许也是他，可以把猫带上车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五十三章：人皮
东湖市离川谷市并不远。
在检查完黑猫的身体，并且与其进行了几次细致的交流过后，灵能管理处的人倒是也不担心，姜生离开川谷市会失控了。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尝试着让黑猫参与东湖市的行动。
当然了。
这其中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黑猫作为泛用型咒物的特殊性。
这代表着，它绝非仅能够针对某一只怨灵，而是可以吞下多只灵体。
至于姜生的身体，究竟能够容纳几只怨灵，这就要看它成长的结果了。
就目前而言，最强大的泛用型咒物一共可以容纳七只怨灵。不过这也使得那件咒物变成了禁忌，稍微弱小一些的灵能力者，哪怕只是靠近它都会被灾厄吞噬生命。
如此，就更别说使用了。
自从其上一任的管理者死后，那件咒物，至今都被存放在某一座实验室的核心基地里，找不到下一任的使用者。
实事求是的讲，咒物，向来都是应当被避免使用的东西。
然而同样无可奈何的是。
对付灵异的最佳手段，大多便是使用另一种灵异。
……
“你的意思是说，又发生命案了？”
东湖市，馆所区的一栋写字楼内。
白杰正抱着姜生，坐在一间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同时看着面前的一位男性青年，皱着眉头询问道。
“对，就在昨天夜里，被害者是一名公司职员，死亡时间为午夜十一点到十二点。”
办公桌的后头，仍转动着一只钢笔的男性青年身姿挺拔。
面容也尤为帅气，看上去，虽然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是气质，却已经有了些许上位者的风范。
古人说，相由心生。
这句话其实不假。
譬如灵能强大的灵修者，外貌一般都不至于糟糕。
“死法呢？”
白杰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沉重，搭在姜生背后的手掌也停止了抚摸。
毕竟死的人越多，死法越凄惨。引发这些事件的怨灵，就会愈强大，同时也愈难以控制。
打量着少年不安的神态，男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之前的死者一样，全身的皮肤都被剥掉了。”
事实上他也很头痛，因为他就是这次行动的第二负责人，怨灵吐烟鳏夫的咒物看守者——曼阳。
甚至，他还长期居住在这里，是周边几个地方的守灵人。
所以，就本次的怨灵事件而言，他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那关于灵体怨念的调查，有什么眉目了吗？”
想是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白杰又转而问道。
“没有。”
说到这里，曼阳也放下了手中旋转的钢笔。
“能派的人，我已经都派出去了。但是直到现在，都尚未查清对方诞生的原因。甚至就连，可能会与之产生关联的案件都找不到。”
面对这样的答复，白杰苦恼地用手指敲打起了眉心。
“你们东湖市这十几年里，就没有受害者因剥皮而死的悬案吗。通常情况下，怨灵的杀人手法普遍和他们的死因有关。”
绝大多数的灵修者，在提及怨灵这种等级的灵异时，一般都会用他或者是她来代称。
因为对方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几乎便等同于人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所以，用“它”就不再合适了。
“我明白，这我也知道，可东湖市自圈定范围以来，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剥皮杀人案，至少在警察局的数据库里没有。”
疲倦地叹了口气，曼阳起身倒了两杯清水，并将其中的一杯递到了白杰的面前。
“谢谢。”
伸手接过杯子，同样一筹莫展地白杰，略微有点丧气地说道：“看来，只能得等天气放晴一点的时候，多去湖中央打捞几次试试看了。至于借口的话，就说是清理水中的垃圾和淤泥好了，你看怎么样？”
近段时间，东湖市总是在下雨。
因为要避免怨灵的警觉。
所以白杰，不准备过多地干涉当地的天气。
至少在查明诸多真相以前。
“我觉得可行。”
听着白杰的发言，曼阳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紧接着。
这位青年男子，就把目光投到了少年怀里的黑猫身上：“不过话说回来，你手里的这个，难道就是总部派给我们的支援吗，一只猫？”
“准确的说，应当是一件泛用型咒物。”
摇头纠正了曼阳措词不当，白杰举着姜生，继而把它放在了透明的玻璃桌前。
“虽然我有很多疑问，但是不问，似乎才更明智一点。”
眯着眼睛，上下审视了几遍黑猫的体态。
曼阳突然轻笑着，且有些生疏地冲面前的小动物招了招手。
“长得还挺可爱的，过来，让哥哥抱一下。”
可惜下一刻，黑猫就无情地挪开了身子。
“不要，你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吧，身上到处都是，烟味。”
“……”
“……”
办公室里的空气沉默了一阵。
“它会说话？”
默默地抬头看向了白杰，曼阳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着黑猫问道。
“它会说话。”
白杰相当明确地给了他一个回答。
“啧。”
一个呼吸过后，青年遗憾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多好的一只猫啊，可惜长了张嘴巴。”
“咳。”
不过姜生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当然是准备说些什么的。于是还不等曼阳展开下一个话题，黑猫就已然咳嗽着跳上了他的办公桌。
“好了，别生气。我只是，活跃活跃气氛而已。另外，既然我是来帮忙的。那你们是否可以，跟我讲讲，现在这里，的大致壮况呢。毕竟，就算是要我，帮你们抓老鼠，那也得告诉我地方，不是吗？”
“呼……”
轻轻地出了口气，曼阳的手指缓缓地敲打着桌面。
他看了白杰一眼。
视见少年点了点头，这位青年才收起了刚刚开玩笑的心思，一脸郑重地对姜生说道。
“这次的案件，基于近几年才兴起的一则都市怪谈。虽然，怪谈的版本有很多，而且起源已经不可考了，但是故事的内容却基本一致。而且，它们现如今，也切实地发生在了案情之中。”
“故事的名字，叫做人皮雨衣……”
第五十四章：没有生在一个愚昧的时代，每个人都应该感到庆幸
东湖市的潮畔区，有一条全天行驶的公交线。
目的是为了接送，在附近港口工作的执勤人员。
不过，这倒是也方便了周边的几家公司和工厂，令他们又多了一个让员工安心加班的理由。
曼阳所说的都市怪谈，就是与这条公交线相关联的一则小故事。
传说十年前，负责在那条线路上行驶的旧28路公交车里，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
死者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
相貌生得极其漂亮，桃花眼，瓜子脸。
身材高挑有型，家境富裕优渥。
可惜，性格却不大检点。
几度与男人在外头乱搞，导致未婚先孕，最后还打掉了一个孩子。
然而，就在她打掉孩子的第二年。
她的家里便破了产，父亲因为车祸去世，母亲得了胃癌。
烂人哥哥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生活几乎是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那段日子，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后来她哥又信了邪教。非说她不干净，害得家破人亡，财运不济。如今，必须得给她驱驱邪。
于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夜。
女人被三名大汉绑出了家门。
他们几人坐的，正是那晚的28路公交车。
而目的地，则是东湖湖畔。
驱邪的过程众口不一，很难找到一个公认的说法。只知道最后，那个已经疯癫的哥哥，披着妹妹的人皮。穿着一双高跟鞋，沿路痛哭，继而投湖自尽了。
再后来，28路公交车被要求全面换新。
但是某个，如同披着雨衣一般，披着人皮的身影，好像并没有离去。
有人说，自己某天晚上在东湖边散步的时候，确实听到过一个隐隐约约的哭声。
那动静似男似女，如泣如诉，最后消失在了一阵微微起伏的潮声里。
有人说，当年的旧28路其实至今还在运行，它偶尔会交替在新28路中间。
如果你不巧登上了那辆车，而车里又恰好只有四个人，记得一定要闭上眼睛，在抵达终点站之前，谁叫你都别去理会。特别是在，听到了莫名其妙的雨声，和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时，绝对不要去看。
否则，你大概就下不了车了。
……
以上，便是都市怪谈的全部内容。
而现如今发生的怨灵事件，则是在几个关键词上，好巧不巧地与传闻重叠在了一起。
一众受害者的死亡地点，皆是在东湖湖畔，死亡时间皆是在午夜时分，死亡方式皆是被剥皮而死。
还有他们生前的最后一个行为，皆是乘坐了第28路公交车。
……
“这样的话。”
听完故事，已然趴在桌面上摆弄起了尾巴的姜生，皱着旁人都看不见的眉头，缓缓地说道。
“你们直接去，调查一下，怪谈里提到的，第28路公交车，不就好了。”
“当然，我们已经做过尝试了。”
对于姜生的发言，曼阳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头。
“可惜当年的28路，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谋杀案。而且它换新的原因，也只是因为车辆老旧，乃至引发了一起交通事故而已。”
“交通事故？”
听闻这个词，黑猫警觉地侧了侧脑袋：“死人了吗？”
“死了。”
许是料到了黑猫的疑问，曼阳干脆地点了点头。
“算上司机，一共有三名死者。可那时既没有下雨，也不是午夜，同样没有人投湖自尽。至于剥皮，那更是无稽之谈。”
“如此说来。”坐在一旁的白杰插嘴道。
“这则怪谈，除了与当下的案件有着些许微妙的联系之外。在以往的公安记录中，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对吗？”
“没错。”随意地耸了耸肩膀，临了，曼阳又补充了一句。
“至少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的确是这样的。倘若不是处里的人提及，我甚至不会将怪谈纳入考量的范围。”
“那你们有没有切实地，去28路车上看过？”
另一边，姜生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它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
“看过了。”
对于黑猫的执着，曼阳只是不经意地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但那上面完全没有灵能波动。为彻底排查，我们甚至让公交总站把所有的28路都调了出来。然而，还是找不到半点灵存在过的痕迹。”
已经习惯了被抚摸的姜生，并没有用力挣扎，只是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
“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旧车，不归公交总站管？”
黑猫语气逐渐沉重。
搭在它头上的手也顿了一下。
白杰和曼阳，无疑都听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思虑了半响的曼阳斟酌着回答道。
“但是，我们要怎么找到这辆旧车呢，难道要派人全天候地蹲守在站台？”
这显然不是一个妥当的决定，派得人少了，如果传闻是真的便可能会遇到危险。
派得人多了，如果传闻是假的，又难免浪费时间和精力。
毕竟调查怨灵，不是一件可以慢慢拖延的事情。
如今最好的选择，显然还是将目光都集中在，已然可以视见大量灾厄的东湖中央。
即使那片区域的面积过于宽广，想要找到怨灵的根源，种种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大概是察觉到了曼阳的顾虑，姜生活动了一下带着项圈的脖颈，接着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白杰。
“也许，我们两个，可以先去看看。”
“你们两个。”
说到这里，曼阳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有把握对付一只怨灵吗？”
现在的东湖市，算上他和白杰。
一共有两名咒物管理人，十一名约束级灵能力者，和二十名感应级灵能力者，最后还有灵能侦探若干。
这样的力量，对付一只怨灵本就是中规中矩。
再分头行动，定然是有些托大的。
不过他和白杰，在咒物管理人中也算是相当出色的存在。
自己配合剩余的人手，想拖住一只怨灵，应当还没什么问题。
曼阳姑且有这个自信。
只是眼前的黑猫再加上白杰，他们两个的力量，似乎就略显单薄了。
“只是去看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吧？”
说着，姜生到底是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白杰一眼。
那表情，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询问。
曼阳也顺着黑猫的目光望了过去。
面对着两“人”的注视，样貌苍白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笑着摊了摊手。
“我，我是没什么意见啦，起码，逃得出来。”
第五十五章：假如生命已是枷锁
待到谈话结束之后，白杰抱着姜生离开了曼阳的办公室。
接下来，他们要去对方安排的地方投宿。
不得不说，灵能管理局内部的人员还真是身份各异。有白杰和杨默默这样的在校学生，有杨安静和杨茜那样的科研人员，还有类似曼阳一般的富二代。
星级酒店的长期食宿，说安排就安排，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真不知道像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当个除灵师，总不能是图那报酬底下的三瓜俩枣吧。
“欸，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积极啦？”
前往酒店的路上，白杰抱着怀里的黑猫，打趣似地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哪知这一次，姜生的反应居然特别激烈。
一下子就从他的怀里，蹿到了他的头顶。
几个哆嗦过后。
见四下无人，黑猫反手便用爪子拍起了白杰的额头。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嘛。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不，知道吗？”
害得它腿软到现在。
“嘿。”无奈地抬手，整理了两下被黑猫打乱的刘海，白杰冤枉地嘀咕道。
“你不也是动手动脚的吗，更何况，你又不是老虎。”
“不是老虎，怎么了？”
习以为常地往少年的脑袋上一趴，姜生幽幽地翻了个白眼。
“我和它们，要是真碰着了，还不一定是，谁吃谁呢。”
“我看过你的身体数据，真要和狮虎那种级别的顶端掠食者较劲，应当还有些差距。”
且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态度认真的分析，白杰扶正了被黑猫压歪的卫衣兜帽。
“不过，你跑得确实很快就是了。另外，麻烦你以后上下‘楼’的动作稍微轻一点。我记得实验报告上说，自从你在研究所里吸收了大量的灵力之后，体重便从七公斤飙升到了三十二公斤。”
“所以，虽然我可以用灵力支撑起这份重量。但还是拜托你，别不小心弄断了我的脖子。”
有趣的是。
即便正讲着抱怨的话，可少年的脸上却不见愁容，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毫无疑问，他并不讨厌黑猫这般随性的态度，大概率还乐在其中。
“啊，我说怎么一靠近你，就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事实上，如果不是近两天的相处，使得姜生都习惯了这股力量的存在，它也不敢在白杰的身上胡乱攀爬。
“你们灵能力者，全是，这样的吗？”
应当是觉得好奇，黑猫在眨了两下眼睛之后，又低头问道。
“不。”
巧妙地躲开了几名往来的路人，白杰转身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身为灾厄的携带者，他的确很擅长规避视线。
“暂时只有我是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我同咒物结合的方式，与普通的管理人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听着少年的话，姜生显然更疑惑了。
“普通的灵能力者，在调动灵力改变现实之前，必须得刻画阵法，亦或者是借助外力。而我，却可以直接挪用。”
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白杰又无奈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还记得云鬼是怎么死的吗？”
“被……”
短暂地犹豫了片刻，姜生才完成了措词：“吃掉的。”
“没错。”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向了前路，白杰释然地说道：“因此，我和云鬼之间的联系，如今也大相径庭。”
“我吃掉了他的咒物，而他呢，则是掌管着我的五脏六腑。”
“……”
必须承认的是，哪怕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姜生还是被这种不要命的交易给吓到了。
“那他的咒物，具体是什么？”
几秒钟过后，黑猫又问道。
虽然按照道理来讲，白杰应该对自己的情报严格保密，但姜生还是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一块血肉，一块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却无法被销毁的血肉。”
“我吃了它之后，身体就得到了一部分咒物的特性。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代价便是等我死了，我的躯体和灵力，也会被那块血肉给吞噬，继而成为咒物上的一小截细胞组织。”
“你答应了，自愿的？”
“为什么不呢？”
小巷里传来了少年的几声轻笑。
“所以啊，我其实也算是一件活体咒物哦。只不过，我的基因并未发生物种上的突变，故而不存在研究价值。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已经很有缘分了。对吧，姜生。”
“谢谢，这种缘分我宁肯不要。”
自少年没心没肺的笑声里，黑猫的语气显得既不近人情又软弱无力。
所幸，男孩全不在意。
“哈哈，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呢。之前在曼阳的办公室里，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积极。难道你真的，只是想去28路公交车上看看？”
“不，我只是不想去东湖的中央，参与所谓的打捞罢了。猫不喜欢水，我也一样。”
趴在帽檐间挪了挪身子，黑猫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反倒是少年被绕得愣了一下。
“欸，你不就是猫吗？”
“如你所知，在基因的层面上，我并不是。”
自己依旧不够了解灵异的世界。
或者说是仍不明白，收容一只怨灵究竟代表着什么。
此时的姜生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
因为其面前的少年，已令它蓦地惊醒。
有人正在用自身的一切，来背负横死者，对于世间的滔天怨念。
那么，倘若是我呢。
我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将自己的肉体和命运，彻底化作囚笼。
只为了阻止憎恨的蔓延。
第五十六章：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呼，一连奔波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能休息会儿了。”
东湖市景观酒店的314号房间里。
刚洗完澡的白杰，将一张才烘干的毛巾盖在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
特别是在此时，仅穿着一身浴袍的情况下，更是显得格外消瘦。
房间里的灯都被关掉了，昏暗的空间能让少年感到舒适。幸运的是，待在这里的两个家伙，都不会被阴影阻碍视野。
姜生天然便有着夜视的能力。
而白杰呢，他自身强大的灵感基本等同于眼睛。
“怎么，你最近，去了很多地方？”
此时，正蜷缩在沙发里的姜生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那对金黄色的瞳孔泛起荧光的模样，使得黑猫看起来愈加神秘了几分。
“对啊，先从京乡跑到东湖，又从东湖跑到川谷，再从川谷赶回东湖，一路上腿都快走断了。真是的，就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病人吗？”
疲倦地往床上一躺，白杰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讲道。
“毕竟，你也说了，你收入高嘛。”
轻轻地耸了耸半垂的肩膀，黑猫用下巴抵住了脚爪：“因为高支出，所以高回报，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说得有理，但我不听。”
不讲道理地用枕头捂住了耳朵，白杰罕见地表现出了一丝任性。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原本还在对话的双方，似乎都没了话题，以至于准备休息了。
直到姜生，眨着那双泛着微光的眼睛，突兀地开口，且认真地说道。
“话说回来，我可以问一下，被怨灵附身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黑猫并不畏惧灾厄，它可以忍受不幸。
就像是它不畏惧死亡，亦能够接受在他人看来无比糟糕的处境一样。
所以它之前，才会主动地去接触自己所见到的“怨气”，甚至不介意将它们吞进身体。
可姜生却畏惧怨恨，它平淡的心灵几乎是本能的，抗拒那些浓烈的情感。
故而当黑猫突然意识到，成为怨灵的咒物，与吞食普通的灾厄截然不同之后。
它便有些迟疑了。
白杰所说的那块，没有生命的体征且无法被销毁的血肉，让它第一次对不可预见的未来产生了惶恐。
我，也会变成那样的东西吗？
倘若不会的话。
那么怨灵心中的仇恨，又是否会像是血肉等着吞噬白杰一般，等着吞噬我的心智呢。
姜生，并不希望变成一块无法被销毁的血肉，更不希望被炽热的憎恨灼伤心灵。
是的，习惯接受的猫儿终于开始害怕了。
它害怕自己冷漠孤僻，又安于孤僻的个性。
无法平静地接受，来自另一个意识灵魂深处的愤怒，疯狂，和痛苦。
它害怕自己的精神被扭曲，害怕有东西打破其沉浸的那潭死水，害怕纠缠不休的情感令它深陷泥沼，乃至惶惶不可终日。
它不介意与其他的灵魂，共用这具猫的身体。
但它却介意白杰所说的融合。
黑猫将会成为的是一件咒物，仅凭这一点，就与普通的咒物管理人存在差异。
唯有白杰，才与它有相似之处。
如果可以，我想变成一只猫。
这是姜生过去的愿望，然而它却从未正面地提及过原因。
现在看来，答案其实很简单。
那便是因为猫的感情。
可以很简单。
……
“怎么，你开始担心了，关于收容一只怨灵？”
听着黑猫的问题，趴在床上的少年颇有兴致地翻了个身，仰躺在凌乱的被单间笑着问道。
“没错。”或许诚实也算是姜生的另一个优点。
“我可以接受，怨灵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我不想，体会它的情感。更，不想与它，融为一体。你的咒物，的确是，吓到我了。”
“哈哈。”
黑暗中，白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放心吧，只要还有一点可能，我便不会把怨灵封印进你的身体。而且难道你不知道吗，怨灵是无法主动影响到咒物的。”
“怨灵的力量不能触及咒物，但咒物却可以吸收他们的灵体。人类的灵魂不能被咒物吸收，但生命的灵力却可以干扰咒物的运行。如此，以上的三者才能成为最稳定的关系。譬如，实验记录中的第二十一条。”
“杨默默想要为你提供灵力，就必须得借助八臂女的灵体转化力量。另外在你们交手的过程中。八臂女始终都不能伤害到你，但杨默默却可以。此般种种，皆是这个道理。”
面对着白杰的侃侃而谈，姜生却仍未放下忧虑。
直到少年说完了自己的观点，黑猫才一语道破了重点。
“可我是一个，活的咒物。假设我的灵魂，不曾具备，咒物的特性。那它，是否也能够，抵御怨灵的侵蚀呢？”
等到这个问题被抛出的时候，白杰的声音顿住了，他几乎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接着，姜生也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月色逐渐投入了屋内。
照在地板上，像是泛着粼粼波光。
“姜生，你害怕了吗？”
恍惚间，苍白的少年开口询问道。
“是的，我害怕了。”
沙发里，漆黑的野猫如是回答着。
“这样啊，我那时也很害怕。”
许是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经历，白杰转过头来笑了一下：“所以，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好吗？”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姜生不明白对方做出承诺的理由。
毕竟它可不相信，自己与面前这个仅认识了两三天的男孩之间，真的存在什么友谊。
“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吧？”
黑猫继续说道。
又何必讲出，要保护我的空头大话呢？
事实证明，无法实现的承诺，比没有承诺更让执疑者厌恶。
然而下一刻，白杰却以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神情，和再平淡不过的语气。给了它一个，看似理所应当得，不能再理所应当的回答。
“因为这就是咒物管理人存在的意义，恰似公安，士兵，和消防员。”
“我们会保护所有想要得到保护的受难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姜生。”
第五十七章：环保局警告
可若是怨灵只能由我来封印呢。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你们不还是得将我推出去吗？
黑猫终究是没能接受少年的好意。
但它也不准备再追问心中的问题。
因为它知道，刻意去揭开那样直白且脆弱的真相，并将之抓住不放。
对于面前这个，仍难掩青涩的少年来说，多少有些太残酷了一点。
所以还是得怨我自己，何必要多愁善感呢。
之前，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吗。随波逐流，听天由命。既然我没法坚决地改变现状，那就应该坦荡地接受它才对。
“人”生来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由自己给予自己的。
只要能够完全正确的看待自己，那么一切不平衡的心理，也就不存在可以依靠的立场了。
我，仅仅是一只，有着些许特殊能力的猫形生物。
而灵能管理处，如今正在做的则是保护生者的艰巨事业。
我的少部分利益，与诸多性命生存的权利，显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因此，从公正客观的角度来讲，我无疑是应当割舍利益的那一方。
没错，就是这样。
用一种几乎是自我催眠的方式，姜生再一次，使自己接受了当下的处境。
而后，它也就因为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黑猫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
研究所里养成的作息，令姜生的睡眠规律愈加趋近了人类。
不过真要它熬夜的话，它肯定也还是具备种族优势的。
黑猫不是猫，但也不是人。
它的大部分基因，其实依旧更近似于猫科动物。
只是在遗传基因的层面，与人类达成了不可思议的匹配而已。
“哗啦啦。”
洗手间里传来了阵阵的流水声，想是白杰在做早间的洗漱工作。
窗帘被拉开了。
阳光照得空气都略显懒散，以至于赶不走漂浮的尘埃，但今天却不是一个能够懒散的日子。
毕竟还有一些调查任务需要完成。
“你醒了？”
漱完口走出卫生间的白杰，看到黑猫举头张望的模样，笑着挥了挥手，在空气中布下了一片由灾厄形成的薄幕。
它们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神隐结界，可以折射过剩的光线，避免白杰的皮肤被晒伤。
一边动手换起了外出的衣物，少年一边回过头，面对着姜生打趣道。
“说起来，你昨晚睡得好熟啊。我一个没注意，你就睡着了。”
“嗯，这几天，的确有些累了。”
不甚在意地回答着男孩的问题。
黑猫起身跳到了地板间，弓着背，摇醒了自己昏沉的脑袋。
“是吗，你最近都没怎么走过路吧，这样也会累吗？”
回想起，自从离开了实验室以后，姜生就一直趴在自己的身上，由自己来代步，白杰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子非鱼，安知鱼乐。”
大概是自知理亏，又或是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白杰过分深究，姜生直接用一句古语搪塞了对方的诧异。
而后，它就看到了少年在换衣服时，所展露出来的胸口。
此时此刻，那片本应该平整的胸膛上，正盘踞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青黑色肉瘤。
纠缠着树根似的粗大血管，一起一伏的蠕动着。
外形看上去既丑陋又惊悚，足以叫人触目惊心。
“怎么，吓到了？”
许是注意到了姜生言语中的停顿，白杰在穿好了外套之后，便对着仍没有回过神来的黑猫笑了一下。
“刚刚的那个，就是我的咒物。它现在已经长到了我的心脏旁边。不过呢，应当还威胁不到我的生命就是了。”
“所以呢，我应该恭喜你吗？”
无力地抽了两下嘴巴，姜生直接无视了少年语气里的笑意。
它感觉自己，八成是没法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什么紧迫感了。
“哈哈，如果你想的话。”
尤为大方地笑了笑，白杰又用一顶黑色的帽子，扣住了他那满头的白发。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得先解决手边的问题。”
“我明白，我明白……”
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膀，姜生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28路公交车，对吧？”
“没错。”
少见地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白杰重头确认了一遍自己的随身物品。
一只卫星手机，一根防狼电棒，一瓶胡椒喷雾，一块户外指南针，一把多功能军刀，以及一袋应急口粮。
“我说，我们只是去乘几次公交车而已，需要准备得这么充分吗？”看着少年仿佛是次元口袋一般的腰包，黑猫不安地嘀咕一句。
“以防万一嘛，如果真到了需要使用武力的时候，我还得拜托姜生你多多关照一下呢。”
眯着眼睛，不厌其烦地同姜生聊着闲话。
白杰很清楚，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境遇时，多数个体都会寻求交流。
“那这个武力使用的界限呢，难道你们管理处还允许我伤人不成？”
考虑到，现在自己的身体所能够发挥出来的机能。姜生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确认一番才行。
“嗯，怎么说呢，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吧，你懂的。”
“喂喂，你这么说我怎么懂啊，麻烦你稍微详细地解释一下。”
“意思就是说，紧急避险不算过失防卫。如果对方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们也不能令自己身陷险境。至于，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嘛。你看啊，紧急避险达成的条件有一下几项……”
又是一轮特殊机关式的普法过后。
约莫是上午九点整，白杰带着姜生来到了东湖市的潮畔区。作为一个靠近旅游景点的市郊区，这里的风景确实别具一格。
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宽阔的湖面几乎能够占据整个视野。
防洪堤前，偶尔还能看到几名正在垂钓的渔夫。
海鸟盘旋于高空。
鱼儿触动着水面。
如果当下，姜生不是被湖面上那近乎已经遮天蔽日的灾厄，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它或许还会觉得心旷神怡。
然而，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同时，恰恰也正是当下。
黑猫第一次明确且完整地，视见了怨灵所带来的灾厄。
或者说，是其尚未爆发前，紧绷最后的理智，隐忍嘶吼的模样。
方圆近百公里，在普通人无法用肉眼去察觉的另一面。
湖水漆黑如墨，阴风呼啸彻骨。
不可名状的浅白色油脂，漂浮在无数浑浊与粘稠中心。
像极了一锅煮臭了的烂汤。
只不过这锅汤里，从一开始煮的就不是什么正常的食材。
而是，一团又一团的尸油。
没错，无关任何特殊的理由。
姜生就是能够闻得出来，从四周已油腻到令它想吐的空气中，它仿佛天生便知晓答案。
那些泡在黑水里的油脂。
必定是人畜的脂肪。
第五十八章：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妖怪了吧
“感觉如何，第一次，直面一只完整的怨灵。”
在一阵阵，几乎不能抑制的反胃与晕眩感中，白杰的声音从姜生的背后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这一丝清凉，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姜生卡在喉咙里的唾液，驱散了本已经密布在它颅腔内的粘腻知觉。
便好似，于某个炎炎夏日生吞了一口猪油之后，又痛快地畅饮了一杯冰水那般。
叫人觉得如获新生，又忍不住后怕连连。
“很不好，我感觉很不好。”
完全是下意识地，姜生给了白杰一个回答。
此刻的它，虽然已经从那种被油脂包裹笼罩，乃至无法呼吸的体验中挣脱了出来。
但是它的四肢却依旧麻木，躯干也依旧僵硬，瞳孔亦仍在颤抖。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表达着不适，催促着，让它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是吗，放心吧，这很正常。我第一次见到怨灵的时候，表现得比你还要不堪呢。”
一边说着，白杰一边将手搭在了黑猫的头顶。
“灵感越强的生命，在面对那个世界的恐怖时，就越会难以自拔。你得经常使用你的灵力，以便驱散灾厄带来的影响，就像这样……”
话音落下，白杰便用自己的灵力，引导着姜生体内的灵能，开始在黑猫的身体中游走。
渐渐的，姜生的躯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紧接着，少年又取出了两张凭灵试纸。
并在一阵简单的施法过后，将它们分别塞入了自己与黑猫的嘴里。
“把它们垫在舌头的下面，如此怨灵就无法看清我们的灵体了。接下来我们要深入东湖沿岸，这也算是一点保险措施。”
“该死，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害得我差点，咬断了你的手指。”
状态略微有些好转的姜生，强忍着口中的异物感，跳下了路边的护栏。
事实上，刚刚如果不是白杰及时阻止，它很有可能会主动跃入水中，自己把自己给溺死。
怨灵的强大可见一斑，哪怕只是其逸散出来的气息，也足以使大部分没有防备的灵能力者深陷迷途。
“我这不也是，想让你留下一个尽量深刻的记忆吗。唯有亲身经历过的风险，才会更懂得如何去应对。”
大致查阅了一下手机上的地图，白杰努力装成一个普通路人的模样，低头对着仍站在脚边的姜生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说话了，也不要表现出什么太过异常的举动。”
“记住，怨灵是具备完整的自我意识和个体智慧的。想要追踪他隐藏的根源，便不能让他察觉到异常。因此曼阳，哦，也就是昨天办公室里的那个人，你应该还记得他吧，才只能用清理河床的借口来安排打捞队。”
“喵（我清楚了）。”
有关于曼阳的情报，昨天在询问案情的时候，姜生就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并和对方做了点自我介绍。
它的记忆力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
耷拉着眼睛叫了一声，黑猫便继续用刚才被白杰引导出来的灵力，舒活着身上不适的筋骨。
也正是此刻它才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居然已经可以凝聚和使用灵力了。
只不过，从前都没有人教过它。
所以直到现在，它才得以切身的体会这种神奇的力量。
嗯，原来是从细胞中，汲取的一种能量形式吗。但好像又不太一样，身体里，貌似有些别的东西在为之悸动。
还真是，相当奇妙的感觉。
回想着方才，白杰替自己提取灵力的步骤，姜生照猫画虎地尝试了一番。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竟然真的用这样撇脚的办法，提取到了一丝浅蓝色的灵能。
如果让白杰知道，姜生居然在从未经过系统性学习的情况下，自己摸索并凝聚出了灵力，他一定会十分惊讶。
毕竟，那已经不是用才能之类的词汇，可以轻易形容的范畴了。
仔细想想，黑猫几乎是灵能天生的使用者。作为当今世上，唯一的一件活体咒物。它的身体，可以通过吸收灵力来自我增强。同时它的灵能，又会随着体魄的强壮而愈发强壮。
不过眼下的少年，显然还意识不到这点。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姜生作为灵能管理处的保密级咒物，必定已经学过一些通灵的技巧。
而它的灵能八成也没法供养自己。
否则又何必去吸收杨默默的呢。
所以，当白杰注意到黑猫仍在提取灵力之后，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继续跟随着地图，走向了潮畔区慈湖南路，第28路公交车站的位置。
这里，便是近几年间，那则都市怪谈的起点。
当年的第28路首发站。
慈湖南路站。
又称，人皮雨衣站……
……
“喵。”
随着一声怪叫，黑猫跳上了公交车站的金属座椅，四处张望了一番。
继而又茫然地回过头来，对着白杰歪了歪脑袋。
它的意思并不难猜，无非就是这地方，看起来未免也太正常了一点。
没错。
与灵能视野中，发臭到令人作呕的东湖湖水相比。
当下的公交站台，简直可以说是干净得令人诧异。
没有半点灾厄的残留，也没有灵体存在过的痕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仿佛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交车站。
怪不得曼阳没有来调查的想法，反而把人手都聚集在了东湖之中。
摆着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白杰淡定地耸了耸肩膀，随后便坐在了姜生的近旁，低头等起了公车。
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按照故事的叙述思路，触发怪谈的条件大致有以下几点。
其一是雨天，其二是深夜，其三是车上恰好只有四个人，其四是高跟鞋走路的声响。
毫无疑问，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下，期望同时达成这四个条件是非常不容易的。
所以白杰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次的行动，需要保持长久的耐心。
同时，为了防止错过时机。
亦或者是错过，某些发生外力干扰的突发状况。
他会全天候无休止地，在几辆28路车之间换乘。
目的很明确。
即，是为了触发怪谈。
第五十九章：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科学
等了近二十分钟，白杰和姜生终于见到了今天的首个目标。
某辆刚刚驶进站台的第28路公交。
对方那老旧的车箱匍匐在路面上，恍若蹒跚地前进着。叫人感觉它仿佛随时都会吐出几口废气，然后瘫痪在路边等待维修似的，给不了乘客起码的安全感。
也难怪会有都市传说因它而生。
倘若夜半搭上这样的客车回家，恐怕还真没几个人能不多想。
然而作为一条，放在郊区里都显得不大紧要的通勤线，行驶的方向又恰好与观光景点失之交臂。
第28路公交车，的确很难进入城镇规划的视野。
这也是它迄今为止，仅换新过一次的原因。
刷卡步入了车内的最后一排座位。
或许是因为地处偏远的关系，司机都没有指出白杰携带宠物的问题，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放他上了车。
默不作声地倚靠在窗边，少年表面上扮作一副假寐的模样，实际上却心无旁骛地聆听着四下的动静。
而待在一旁的黑猫呢，则是依旧研究着自己方才提取到的灵力。
这东西，似乎可以增强我的细胞活性。
操控着灵力流经自己的身体，姜生再一次找到了，当初从杨默默那吸收灵能的畅快感觉。
那种连身上的毛孔，似乎都在为之欢呼的感觉。
虽然相较于之前的经历，眼下的体会还十分微小。
但比起他人单纯的给予，无疑还是自己掌控一种力量更具有意义。
哪怕进度缓慢，学会捕鱼和得到一条死鱼所激发的成就感，也无法一概而论。
所以，这就是我的身体与他人的不同之处吗？
在他们看来，源于灵魂且不能轻易调度的能量。
在我这里，控制起来却异常简单。
几乎就像是我的爪子一样，比尾巴什么的听话多了。
而且。
一边想着，姜生一边用牙齿咬破了嘴唇，之后又把那一丝灵力缓缓地传输了过去。
倘若细胞的活性，能够因灵力而激发的话，那么其分裂的速度呢？
唔。
随着一阵，如同触电般的抖动。姜生的嘴里，那尚未怎么溢血的伤口，就已经逐渐愈合了起来。
直到咬伤彻底消失，整个过程也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而这，甚至还仅仅是一丝再细微不过的灵力，所起到的作用。
怪不得，白杰的咒物不能被销毁。
但应该不是每一件咒物，都有这样的恢复能力。
毕竟普通的死物，可没有足以支撑分裂的细胞。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被要求不能说话的姜生，直接埋头提取起了灵力。
在它的眼中，这种行为便像是一种修炼。
好似仙侠小说里的山妖精怪那般。
凝聚法力，强化肉身。
不过，此刻的姜生显然忘记了一些浅显的科学知识，即能量守恒定律。
在普遍的物质世界中，没有哪一种能量是可以凭空出现的。
虽然灵能从理论上讲，或许已经脱离了物质的范畴，但它仍是一种能量。
故而想要生产，就必须进行消耗。
灵能的消耗基于灵魂，而灵魂的消耗又基于肉体。
于是，大约仅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黑猫便已经用爪子，推起了白杰的手掌。
“你干嘛？”
被推得没法再装睡的白杰，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继而低压着声音冲姜生询问道。
“我饿了，很饿……”
黑猫浑身疲软地趴倒在座椅间，用一种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力度，浅浅地张合着嘴唇。
“你有吃的吗，给我一点。”
“你，透支灵能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灵修者，白杰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了姜生的问题所在。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营养液，并将其藏到了黑猫的肚子下面。
“把它喝了，动作小一点，别被其他人看见。”幸亏现在的乘客不多，否则白杰还真没法解释，自己和猫说话的怪异举动。
“你的灵能是怎么耗尽的？”
明明都尚未接触到灵异。
本想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然而下一刻，少年就瞥见了一对父女投来的目光。以至于只能转过头，装作一副观赏风景的模样，用手遮掩着嘴巴讲道。
“算了，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说，你先好好休息，别再使用灵力了。”
“嗯，抱歉……”
自知理亏的姜生也不坚持，借座椅对人视线的阻挡，喝掉了药剂。
之后，就低头陷入了沉睡。
……
等黑猫恢复意识的时候，白杰已经抱着它，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情况怎么样，你有查到什么东西吗？”
强撑着精神上的疲惫，姜生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心虚地看着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好意思地问起了工作上的事务。
“没什么太具体的发现，本来，我是准备通宵乘车的。不过考虑到你都已经晕倒了，所以，我也只能提前回来了。”
一边说着，白杰一边对着墙上的时钟努了努下巴。
此时的钟表，才刚走过晚间九点。
显然，黑猫的行为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哈，哈哈。”
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伴随着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姜生垂头丧气地认清了自己的立场。
“抱歉，是我太大意了，在没有通知你的情况下，冒然尝试了一些我本不了解的东西。”
“嗯。”
平静地接受了黑猫的道歉，白杰把双手环抱于胸前。
“那么，能和我说说吗，你到底尝试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导致灵感的供应中断？”
“呃，这个，要怎么说呢？”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发现。
姜生迟疑了片刻，乃动身跳到了地板间：“算了，我还是直接给你演示一下吧。”
“之前在车上，我得到了一个新的能力。”
话音落定，房间里，黑猫半蹲着娇小的身躯。与此同时，它体内的灵力也开始凝聚。
几个呼吸过后，在少年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一头半人高的黑豹，就已经迈着寂静而缓慢地步子，渐渐走到了他面前。
是的，这便是姜生，在误打误撞的过程中侥幸摸索出来的技巧。
用理性科学的概念来分析，它暂时将之称为，细胞记忆的定向增生与短期重塑。
又名，临时返祖。
第六十章：情理之中的阴谋
“也就是说，你是运用了灵能对咒物细胞的促进作用，加速了体内部分细胞的分裂速度。然后再凭借基因层面的生物记忆，敲定了增生组织阶段性的排列结构。”
“最终以等量乃至过量的灵力消耗为基础，实现了物种范围内躯体巨大化的目的，对吗？”
窗外的月光，半梦半醒地卧倒在云间。
酒店昏暗的客房里，某个满头白发的少年正坐在床边，略显苦恼地用一根手指，抵按着眉心问道。
“呃。”
床铺的对面，已经被过剩的毛发所淹没的黑猫，无辜地眨了眨自己金黄色的眼眸。
“虽然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我没有想，你那么多。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因为心中惭愧的关系，它的语调，同样比以往更加生硬了一些。
“然后，当你停止了灵能的供应，受催生得来的细胞组织，就会因养分不足的原由而快速死去。并且在你的体型恢复正常以后，借毛发生长的形式尽数排出体外？”
“很明显，你都答对了。”
面对着白杰的疑问，姜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那已然有近一米长的体毛，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拿，一把剪刀来。帮我，剪了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
早在两分钟以前，黑猫便通过中断灵力输入的方式，恢复了身体原本的大小。
然而，它却忘了那些凭空多出来的细胞，以至于在一阵瘙痒难耐的毛囊刺激过后，它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哈哈，别着急嘛。”
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少年白杰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状况，故而难免好奇地凑近观察了一番。
接着，又忍不住抚摸了两下，姜生拖在地上的黑色软毛。
“你这也算是，直接从一只野猫变成某些稀有品种了吧，身价少说都翻了十倍。”
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戏弄的姜生，无疑有些气恼，但又不好发作。
于是，只能加重语气地做出声明。
“我本来就是，稀有品种！”
“哈哈哈，对对对，稀有品种，稀有品种。”
“你能不能，别笑了！”
“我没笑，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怎么会笑呢？”意识到现状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白杰的表情愈发忍俊不禁。
毕竟，姜生眼下的外形着实堪称奇特。
粗略地瞧上去，便如同是一顶巨型假发的里头，长了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似的。
说惊悚吧，还有那么点可爱。
说可爱吧，却有那么点惊悚。
总之，横竖不大对劲。
紧盯着白杰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姜生有点忍不下去了：“你分明，就是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咳咳咳。”
被戳破谎言的白杰，连着咳嗽了几声，没办法，只得背过身去转移了话题。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拿剪刀。不过说起来，你刚才的那种形态，大概能维持多久。另外，它对你的身体机能可以起到增幅效果吗？”
“增幅效果有。”眼见着白杰聊起了正事，姜生哪怕不大情愿，也只能认栽地接上了话茬儿。
“以刚刚的，状态来说，大约在三倍左右。至于持续时间，如果不，激烈运动的话，应当能维系一个小时。反之，二十分钟吧。”
“时间不短啊。”
翻箱倒柜地摸出了一把剪刀，白杰蹲在姜生的面前，替它修剪起了过长的毛发。
“那之前在车上你是怎么晕倒的？”
提及此事，黑猫的神情又变得不自然了一些。
“因为我，一个没注意，把刺激细胞的行为，过度运行了。导致常态细胞，开始吸收灵力。上一个，被我吸干的人，还是实验记录里的，杨默默。幸好，我及时发现了异常。不然我现在，可能还，醒不过来呢。”
原来是这样。
用灵力刺激咒物细胞，和拿灵力喂养咒物细胞，这二者的消耗量可不是一个概念。
想明白了事情的起末，白杰恍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可以继续扩大身体吗，又或者说，你是否可以进行，跨越物种类别的形态转变？”
“继续扩大身体，可以。”
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少年的问题，姜生知道，弄清楚这些细节也是一个为自己着想的过程。
“但是想要变成别的东西，不行。我都说了，我是根据，基因记忆，排列增生组织的。如果随意，扭曲结构。很可能会导致我，变成一团，不规则的血肉。”
说罢，姜生又默默地扫了一眼白杰的胸口。
很明显，它至今都对那里头的东西放不下忌讳。
“是吗。”
并未在意黑猫的视线，白杰反而又陷入了沉思。
……
另一边，曼阳安排的打捞队，仍然在东湖的湖面上布置着水网。
晚间十点，穿着一身休闲装束的曼阳站在东湖湖畔，却忽地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喂？”
“……”
“我不是说了别给我打电话吗？”
“……”
“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
“……”
“新来的咒物是挺特别的，但还称不上变数。怎么，你们有兴趣，要不要我给你们引荐一下？”
“……”
“行了，不多聊了，我这边还在指挥打捞队呢。”
“……”
“唤云鬼的解咒，我暂时还拿不到。但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吧。安排好你们的雨衣，气象控制可不好对付。如果你们赢不了，我和吐烟是不会下场的。”
“……”
“嗯，希望你们的实力能和口气一样坚挺，就这样，拜拜。”
“……”
“嘟。”
随手挂掉了这通不知来路的电话。
曼阳将手机揣进了兜里，继而又面朝东湖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这世道，真是风雨飘摇啊。吐烟，麻烦你了。”
“呜。”
随着一声凄惨的呜咽，一团鬼火突然自空旷处涌现了出来，蓦地笼罩了曼阳的身体。
而等到火焰熄灭之后。
男人高大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根据灵能安全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了防止咒物被非法之徒所夺，每件咒物上都必须刻有八道缚咒，四解四封。
如此，即使管理人不幸身故，咒物也不至于被他人掌控，大大降低了灵能犯罪的可操作性与危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