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能够穿透世界的目光
“哎，中吉，最近宜封门出行，不宜独居啊。好啦，下一位。”
举止随性的道士半敞着外套，露出了长袍里头的灰色内衬，跟着将几枚铜钱抛洒在桌边。
低眉横扫过铜板上的卦象，道人直接帮一名男子算好了凶吉。
继而招手，唤起了下一位游客。
道士的动作很快。
往往刚有一个人，上前提出要求。
他就能在几个呼吸之内得出结论。
并收钱算账。
所以，排在摊位旁的候场队伍怎么也长不了。
“好啦，下一位。”
没过多久。
道人便开口叫到了，次序比姜生靠前的邢苔。
虽然对于算卦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少女还是百无聊赖地入座，乃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我想算算凶吉和寿命。”
“嚯，想算寿命的姑娘可不多。”
道人一边笑着，一边把邢苔，写在纸上的生辰八字给拿到了手里。
“开坛释法，五运全全，十王大殿皆在列，但求道方有示现。”
翻手将几枚铜钱高高地抛起。
道士的嘴中喃喃自语着。
值得一提的是，他所使用的铜币也并非凡物。
而是自古以来，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小五帝铜钱。
所谓小五帝铜钱。
即小五帝厌胜钱。
一套五枚。
分别源自单个朝代之中，五位皇帝所治的兴盛时期，代表一朝之人气。
此厌胜钱不归于流通货币，因而不沾浊气。
性质极阳极烈。
可驱鬼邪，讨庆喜。
亦可通灵，挡煞，旺财，问路。
实乃不可多得之奇物。
“当啷当啷当啷……”
待到几枚铜板，纷纷跌落在褐色的长桌上时。
“哎，这……”
道士打量着由铜币揭晓的卦象。
不禁自眉间漏了丝疑虑的神情。
直到几秒钟过后。
他才重新举目看向邢苔，继而讪笑着说了句。
“嘿，小姑娘，你看我这学艺不精的浑人，貌似把你的卦给算错了。不然这样，我免费给你补一卦如何？”
“可以。”
邢苔坐在原地，不甚在意地说道。
“好嘞，你稍等啊。”
道人点头便开始了第二轮卜算。
然而卦象却依旧未变。
“我，这……”
额角冒汗的道人，掀起袖口欲言又止。
“大师，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出了些端倪的邢苔，终于开口向之询问道。
“啊，是，是有点问题。”
道人下意识地低头回避，同时抬手擦了把额间的汗水。
“小姑娘啊，你这上卦为兑，兑为阴，亦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亦为水。大泽漏水，浅草鱼虾，处于穷困之境。阳藏阴下，刚令柔掩，处于困乏之地。所以，卦名曰困，泽水之困。”
“呃。”
邢苔自然没听过如这般的术语。
故而只能似懂非懂地微微颔首。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啊，泽水困卦，那可是死人的卦象好吗！
但你一个大活人就站在我面前，我哪敢说你死了啊！
道人的心思不断翻涌着。
可惜到最后，他也只能从嘴边堪堪地挤出一句。
“呃，是，是很不好，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算错了。总之姑娘，你离开之前，先去第十殿的老道士那买个长生牌吧。那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
‘嗯，这些灵修者算卦的手段，倒是挺有趣的。’
候在不远处的姜生，侧耳听着两人之间的交流，心中默默地想道。
‘嘶，嘶（人类的奇术底蕴深厚，向来不可小觑。另外，姜生，那五枚铜钱看起来有些古怪。如果你不想暴露身份的话，最好别去招惹）。’
云鬼的声音传响于姜生的耳畔。
对此，知晓轻重的黑猫，也只能先压下自己好奇的本性。
“这样，那我就不去算卦了。”
如此决定着。
等邢苔回来以后，姜生便带着少女穿过了外殿的大堂。
道人目视着二人逐渐远去。
手里忍不住又补了一卦。
这一卦，测遇人。
“当啷当啷当啷……”
下一刻，五枚铜钱，就在道士惊骇的目光中，彻底断成了十截。
……
“嚯，你这是在画什么？”
另一边，三千怨的临时住所内。
许明站在男人的背后惊讶地探头。
乃至看向了一张，被对方摆在身前的画布。
于他的印象里，三千怨应当是从不画画的。
但眼下，对方不仅画了，居然还表现出了相当高的艺术造诣。
只见此刻，那张洁白的画布上。
正用油彩描绘着一个神圣的怪物。
为什么要说其神圣呢。
因为它既美丽又柔和，同时还蕴含着隐晦的伟大。
那为什么，又要说其是个怪物呢。
因为它不可名状，身上镶满了向外探知的眼球，和四个嵌套的滚轮。
四对翅膀覆盖着四双手臂。
四个头颅支撑着四张面孔。
人类的脸向左，狮子的脸向右，鹰隼的脸向后。
以及，还有一张向前的，无法用言语来说明的脸庞。
听到许明提出的问题。
三千怨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在基路伯翅膀底下，隐约显有人手的样式。”
“我又观看，见基路伯的身旁有四个轮子。这基路伯旁有一个轮子，那基路伯旁有一个轮子，每个基路伯旁都是如此，轮子的颜色彷佛水苍玉。”
“至于四轮的形状，也都是一个样式。”
“彷佛轮中套轮。”
“轮行走时，向四方都能直行，并不掉转。”
“他们全身，连带着手和翅膀，并轮周围，都长满了眼睛。”
“而那些轮子，我听见说，是旋转的。”
“基路伯各有四脸，第一是基路伯的脸，第二是人的脸，第三是雄狮子的脸，第四是鹰的脸。”
“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回过神来的许明，兴奋地接上了三千怨的朗诵。
“基路伯行走，轮也在旁行走，基路伯展开翅膀，离地上升，轮也不会转离他们的身旁。”
“没错。”
三千怨笑着，画下了最后的一笔颜料。
“所以。”
许明看着画上的怪诞，目光微微闪烁。
“嗯。”
三千怨平静地点了点头。
“它，就是我在那个世界，感知到过的某个存在。智天使，基路伯。”
第二百零六章：猫总是喜欢歪脖子
“可是。”
恍惚间，许明又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下巴。
“从我们这边的门过去，应该遇不到西方的东西吧，你为什么偏偏要画它呢？”
“因为怪异的世界并不泾渭分明。”
三千怨悠然地起身揭落了画布。
“西方，东方，克苏鲁，古埃及等等不同的神话，其实都混杂在一起。”
“我见过浑身长满眼球的天使，也见过高如山岳的魔鬼，见过不可名状的异常，也见过三头六臂，百目千瞳的神人。”
三千怨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召唤出团团火焰，将画布烧成了灰烬。
“至于我，为什么要画基路伯。那是因为我感觉，我可以杀了它。”
“所以，我正在熟悉它。”
“哦，原来如此。”
许明了然地拍了拍脑袋。
“那这些怨灵之上的存在，和怨灵又有什么区别呢。另外，它们原本，难道也是人类吗？”
“不。”
三千怨默然地摇了摇头。
“它们中，绝大多数的存在，应当是天生的伟大。只有少部分的个体，才是由人历经磨难，逐渐转变而成的。”
“至于怨灵和怨灵之上的区别。”
三千怨埋头想了片刻。
良久，才开口解释道。
“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怨灵就是可以用灵力，直接干涉现实的怪异。而怨灵之上呢，则是可以用灵力，初步创造现实的怪异。”
“甚至它们的躯体，恐怕都是由它们自己创造的……”
“嚯，创造现实！”
许明一惊一乍地怪叫道。
“这种能力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你真的有把握能猎杀他们吗？”
“呵，当然了。”
三千怨冷笑着勾起了嘴巴。
“仅能初步地创造现实，代表着它们无法创造生命。而为了凝聚实体，亦或者说是由于天生伟大，所以它们也没有如怨灵那般可怕的怨念。”
“因此从本质上讲，怨灵之上虽然极为强大，乃至，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体。但它们，或许会比怨灵更容易迎来死亡。”
“啊，是这样啊。”
许明茅塞顿开地仰起头颅。
突然，男人又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三千……”
“嗯？”
“我饿了……”
“……”
“咱们中午吃什么？”
“啧，你把地扫了，我去做饭。”
“嘿嘿，没问题，交给我吧。”
……
同一时间，阎罗殿里。
姜生和邢苔，已经走到了属于第四殿的门堂。
门内，有一个老和尚正在讲经。
四下围坐着满满的香客和信众。
“咦？”
本以为，阎罗殿里只有道士的姜生皱了皱眉头，乃至侧目向近旁的邢苔问道。
“这阎罗殿，到底算是道家的还是佛家的？”
“啊。”
早些年曾来此旅游过的邢苔，对于姜生的疑问似乎早有准备。
“阎罗殿一直都是佛道共事的。”
“哈？”
姜生表情微妙地扯了扯嘴巴。
“那两边的信众，不会打架吗？”
“怎么会，来这里的人，基本都只是为了讨个心安，谁会因为信什么而打架啊。”
被姜生开导过以后的邢苔，语气和神色都变得鲜活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麻木了。
“咱们国内的宗教气息，可没印杜那么浓厚。”
“嗯，也对……”
思路打开的姜生微微颔首。
下一秒，它就把视线横向了，那名坐在堂前的老和尚。
等等，这也是一个灵能力者！？
好诡异的闭气手段。
我都差点忽视了他。
姜生满脸严肃地望着老和尚。
大概是由于即将突破的原因。
猫妖如今的灵感，也得到了极大幅度的增强。
甚至它敢说。
如果许明再一次，隐藏灵能力者的身份出现在它面前。
它必然能够一眼将之看穿。
虽然姜生并不知晓，许明的匿藏手段也源自三千怨。
所以除非猫妖的灵力超过三千。
否则它就无法看破那个伪装。
但眼下的老和尚。
真诡异啊……
看着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没有任何的气息。
呼吸，也比普通人要微弱不少。
如果不是突然显现的灵感。
我恐怕，就把他给略过了。
姜生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老和尚。
似乎是想看明白对方所用的技巧。
殊不知，和尚此刻也在注意着它。
怨灵，大鬼，冲天的怨念。
作为一名高级灵修者。
在老和尚的眼中。
如姜生那般粗糙的伪装手段，显然无甚意义。
但这无疑也不代表，他的心里就没有动摇了。
毕竟从理论上来讲，一只怨灵，就有毁灭一座城市的能力。
而七只大鬼放在一起……
恐怕谁都不敢断言。
如果姜生肆无忌惮的发疯，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咚，咚，咚，咚……”
呼吸间，老和尚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就连口头的佛经都念错了一句。
幸好在座的旅客都未能听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人？
老和尚想着，眼眸微抬，看向了伫立在不远处的白发少年。
身旁跟着一具行尸。
体内压着七只大鬼。
印堂外黑泥翻涌。
天灵里鬼哭神嚎。
腰间挂有六手，后背负有七头。
顶上积煞堆成山。
脚下血海深似沟。
狂徒！他就不怕冤魂反噬吗？
又或者，此怪其实也不是人？
感受着那隐隐约约，实际上却大如地狱的灾厄将佛堂包裹。
老和尚的内袍已然被汗水浸透。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莫非今日，就是我这僧门之劫？
不行，至少得保香客周全。
这头的老和尚虚握佛珠，于心下做出了决定。
而另一边的姜生呢，则是在彻底释放出灵感之后。
茫然地歪了歪脖子。
咦？
我怎么感觉。
这地方好像有一层“雾”呢？
第二百零七章：无限的力量
朦胧，空洞，广阔，寂寥。
人群似乎都在渐渐褪去。
往来的身影如烟般纷纷消散。
古朴的佛堂不断变宽，不断变宽。
最终只剩下了姜生一“人”。
这便是黑猫，把大部分的灵感，都投入那层“雾”时的感受。
直到有一扇紧闭的“门”，将它的心神给撞了回来。
猫妖才突然惊醒。
近旁的游客跟着回归，念佛的声音也再次出现。
“姜生，你怎么了？”
邢苔站在少年的一侧忧虑地问道。
刚刚姜生无缘无故地呆呆立住，怎么叫也叫不醒。
弄得她还以为黑猫中了什么邪术。
“啊，没事。”
回过神来的猫妖缓缓地摆手。
但它的心里却依旧诧异。
是啊，方才的“迷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某一种阵法，还是某一种咒术？
为什么能让我都迷失其中？
而我现在。
又为何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一个个难以开解的疑问，萦绕于姜生的脑海中。
令黑猫的眉头亦微微深锁。
终于，姜生开口向邢苔问了句。
“你，刚刚有感觉到什么吗？”
“感觉？”
邢苔茫然地眨了眨双眼。
“没有啊，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果然。
心下已有猜测的猫妖。
直接把视线，移到了坐于堂前的老和尚那里。
如果不是这地方本身就有问题，那么刚刚发生的一切，八成便是对方搞的鬼了。
是提醒吗，还是纯粹的恶意。
姜生眯起眼睛，看着老和尚那隐晦的举止。
他，应当也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
“呼。”
随着猫妖的心理活动，一阵腥风吹拂过大堂。
初春的凉意，惹得香客们都低头紧了紧衣衫。
而老和尚呢。
则是蓦地睁开了眼眸。
在他的感知里，浓稠的血水已然将台阶淹没。
扭曲的恶鬼，更是从少年的背后翻转着爬出，乃至匍匐于地面。
其中，有一个皮肤开裂的女人，有一个浑身腐肉的男童，有一个抛弄首级的娃娃，有一个八臂倒悬的异鬼，有一只肥胖如猪的无面，还有一具遍布蛆虫的遗骸。
无数的怨念涌动，哭嚎悲鸣着。
尸山血海，莫过于此。
要来了吗？
老和尚的手头掐着一个法印。
颂唱佛经的声音悄然停止。
一个小和尚疑惑地转头，看向自家的住持。
他见到老人的脸上，正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姜生却蓦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因为方才，恰逢它准备，再和老僧相互试探一下的瞬间。
猫妖竟于另一个方向，重新感受到了那层“迷雾”的气息。
于是，它当即改变主意赶了过去。
面对如此诡异的“雾”。
姜生理所当然地想要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呼！呼……”
看着猫妖离去的背影，老和尚瘫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在信众们疑惑的目光里，一个中年和尚凑近他的身边小声地询问道。
“住持师兄，您这是怎么了？”
可老和尚却根本没工夫多嘴，只是用力地挥着手。
“快，快去，拿我的电话来，重明市要有大劫难了！”
……
“哎，话说回来。”
三千怨的临时住所内，坐在餐桌旁的许明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语调含糊地关切道。
“你最近每天都待在家里，这真的没问题吗。毕竟，如果要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道路，总得提前做点准备吧？”
“哦？”
三千怨笑着喝了口番茄汤。
“伱为什么会觉得我毫无准备呢？”
“难道你有吗？”
许明呆呆地吞咽下食物。
这些日子，他从早到晚皆和三千怨同吃同住。
根本没见对方干过什么正事。
“当然了。”
可惜，三千怨却始终保持着微笑。
“为了防止跨界调用咒物时，咒物的功能失效，乃至是咒力减弱。我已经让管老，帮我把位于各地的闲置咒物都寄过来了。”
如是说着。
三千怨又低头吃了口饭菜。
“届时，我会在这个房间内布置几组新的阵法，以便串联媒介，让我能在不携带咒物的情况下，也能于另一个世界随时调用怨灵。”
为了避免分身死后咒物遗失，三千怨向来不会把咒物带在身边，而是利用术法远程操控。
这次将多件咒物聚集在一起，着实已经算是一次大胆的冒险了。
“所以……”
听闻这话的许明，似乎是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
三千怨淡然地点头确认。
“我需要你在这边，帮我看守置于阵法中的咒物。”
“哈！”
得知任务的许明笑着拍了拍手。
“你就不怕我突然背叛吗，要知道那样的话，我就能一次性取走你所有的咒物了。”
何况三千怨的分身，也都是由他来构造的。
“你不会的。”
三千怨肯定地陈述道。
“因为我能帮你实现理想，而且我还掌控着你的灵魂。”
四下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许明无聊地翻了个白眼。
“啧，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表现出一点担忧的样子吗？”
“我想你应该知道，当我怀疑某个人的时候，一般会怎么做。”
三千怨平静地低落眼眸。
“还是说，你就这么想被我虐杀，然后炼成怨灵？”
“成为怨灵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许明慵懒地用筷子挑拣着肉片。
“既能长生不死，又能拥有力量。”
“所以啊，我是真不明白。”
随手将一片炒肉夹到半空，医生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为什么就不想想，要如何让全人类都变成怨灵呢。相比于让他们都成为怨灵的管理者，这个目标明显更容易实现吧。”
“哼，你懂什么。”
三千怨冷漠地摇了摇头。
“怨灵无法繁衍，没有知觉，心中能够容纳的，也只有憎恨这一种粗糙的情感。他们只配作为生命的工具。而我要实现的，始终都是文明的进化。是让整个人类，都可以用精神的副产物来觉醒怨灵。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用无限的情感，来交换无限的力量。”
“届时，我们作为已知的，情感最丰富的物种。你能想象吗，我们将会创造的奇迹。”
第二百零八章：神也会流血吗？
“另外，你觉得我为何要等待？”
大概是在，又吞了一块米饭之后。
三千怨乃若有所指地问道。
“呃。”
原本正要畅想未来的许明，突然被人叫回现实，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咒物还没到？”
“不。”
三千怨平淡地笑了笑。
“哪怕咒物还没有送到，我也能提前做一些别的准备。我现在之所以会待在这里，静观其变。最根本的原因，终归是由于那些门。那些门，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被短暂地开启。至于其他的时候，即便是我，也无法将之打开。”
“啊。”
许明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桌子。
“这就像是老话里说的，七月十五鬼门开，三人不宜上坟来，对吧？”
“没错。”
摆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三千怨幽幽地给自己添着菜。
“像此类古时的俗语，大多都不是毫无根据的。不过七月十五日，能被打开的是鬼门关，那扇门在东边。而我所等的门，则是在下个月的二十号，就有被开启的可能。”
“下个月的二十号……”
许明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算了算。
“是农历，二月初一。”
“嗯。”
三千怨笑着，微微颔首。
“同时那天，也是地狱第一殿，秦广王的诞辰。”
……
混沌，陌生，浩瀚，不可言说。
如此神秘诡谲的气息，始终引诱牵动着姜生的心弦。
令其推开人群，进而不断地，向阎罗殿的深处走去。
它在渐渐地忽略现实。
脑海中只剩下了那重重的迷雾。
和雾里头紧闭的大门。
“我要推开这扇门。”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在姜生的耳边低语蛊惑道。
“你要推开这扇门。”
它似乎是想取代猫妖的心声。
从而让黑猫无条件地认为，是自己想推开雾中的门。
直至姜生，转头走入了一片竹林。
直至快步赶来的邢苔，伸手拉住了少年的胳膊。
猫妖才蓦地恢复了清醒。
“英雄，你到底想去哪儿！”
邢苔万分严肃地喝问道。
于刚刚来的路上，无论她怎么叫。
姜生都不肯停下，也不做理会。
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幻觉。
这让她很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姜生已经同邢苔说过了自己的名字。
但有的时候，少女还是会叫出英雄这个“外号”。
“是啊，我到底想去哪儿？”
回过神来的黑猫瞳孔紧缩，背部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到几秒钟之后。
姜生才恍惚地做出了判断。
我刚刚，恐怕是被某种特殊的意识给操控了。
它想让我开门。
是的，对方想让我打开一扇门！
意识到这一点的猫妖，立刻反手抓住了邢苔的小臂。
“邢苔，从现在开始，跟紧我！”
“姜生，你怎么了？”
看着少年惊疑不定的模样，少女既不解又担心地关切了句。
“这地方，或许藏着一只极擅长左右人心的怨灵，甚至，不只是怨灵。”
姜生一边解释着，一边环顾四周。
同时护着邢苔向后退去。
它为何会如此紧张。
因为它知道，自己对于幻术的抗性究竟有多强。
哪怕不论其体内，那些庞大到几乎没有边际的灵力。
单论黑猫，作为人皮雨衣最直接的封印物。
它就不可能中什么简单的幻术。
毕竟，与其他寄宿在猫妖身上的怨灵不同。
雨衣和姜生之间，是完全没有咒物阻隔的。
甚至它们二者的结合程度，已经密切到了能让黑猫的眼睛，都产生些许幻术特质的地步。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姜生居然还是被某种气息给催眠了。
那道气息来自哪里。
它的主人有多可怕。
对方想让我打开的门又是什么。
这些姜生都不知道。
所以它才紧张。
因为恐惧，往往源于未知。
可姜生却忘记了，它的身体里，的确还有一团特殊的灾厄。
于云鬼和雨衣到来之前。
于它吞噬写手何文的不幸之前。
于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它的体内就已经有一团灾厄了。
很明显，作为一只不幸的黑猫。
姜生尚未细致地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天生不幸。
也从未想过，自己与生俱来的灾厄到底出自何方。
所以，它想要开门，真的是因为受到了蛊惑吗。亦或者说，它其实本就属于门的那头呢。
不过，这些基本都算是后话了。
眼下，姜生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奈何它刚拉着少女回头。
随着视线的阵阵模糊，一扇虚幻朦胧的大门，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那，那扇门，是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就连邢苔都视见了些门楼的幻影。
那是一扇高五米，宽三米的大门。
造型古朴，连接着院墙，横断了竹林的去路。
大门虚掩着，半开着一条门缝。
似乎只需用力，就能将之推开。
门后面有什么，姜生无法知晓。
但它感觉得到，那边，藏着一些极为古老的气息。
是的，古老。
古老且巨大。
如同山峦一般的灵力，压得姜生都向后退了半步。
这时。
大概是感知到了姜生的存在。
有个东西，趴在门里。
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令人感到呼吸困难的是。
仅凭那一只眼睛的瞳孔，就几乎占据了门内的所有空间。
因此，外人大约也可以想象，这只眼睛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巍峨。
“唔……呃……”
下一个瞬息，几段不能被人类所理解的语言。
赫然跨过遥远的时空，传到了姜生的脑海中。
不行！不能放那东西出来！
姜生想着，手头猛地凝聚雷电。
同时利用笼女的能力，操控电光刺破无数的空间，径直没入了那只眼球的中央。
‘云鬼，帮我，以雷电为坐标，用大气聚光！’
姜生于心底竭尽全力地咆哮着。
“嘶（明白）！”
云鬼七窍流血地回应道。
霎时间，近半个地球，陷入了约两秒钟的黑暗。
等光明重新出现的时候。
门里的眼窝，已然被姜生投入了足以融化大地的热量。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随即疯狂地响彻云霄。
那，是来自远古的蛮荒。
第二百零九章：僵尸不应该微笑
同一时间，当阳光被大气收束。
当世界陷入了短暂的昏暗。
无数的人皆抬头望向天空。
他们身处于多个不同的国家。
但此刻。
却见到了几乎相同的光景。
“握德发，天怎么黑了！？”
“要下雨了？”
“日全食？”
“这变天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搞什么？”
“你们看，天边有一道光！”
“日，好刺眼！”
“jeschrist，whotellwhathappened？”
“うん，暗くなった？”
“，？”
幸运的是。
这两秒钟的过程并不算长，且云鬼的聚光也不够绝对，尚有些许逸散的光芒游离在外。
因此，也避免了许多事故的发生。
等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
光明已然重现世间。
“吼！！”
一声哀嚎响遏行云。
三千怨侧目打量着窗外，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
很明显，他和许明，刚刚也经历了天黑的奇观。
“有趣，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能够影响全球的灵修者。”
“会是那只黑猫吗？”
最近一直在收集情报的许明，神色不定地试问道。
他知道，姜生掌握着一件，能够改变气象的咒物。
“有可能，毕竟对方的潜力非凡。”
三千怨思索着。
随即用手支住了下巴。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进步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大麻烦。”
许明记仇地磨了磨牙。
“所以，不如尽快将之解决掉。”
“但，它也可以助力我们的计划。”
突然，三千怨开口说了句。
许明对此，愕然地半张着嘴巴。
“你想收服那只猫？”
“没错。”
三千怨镇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
他早就已经有过这个想法了。
毕竟作为一个，能够驱使所有咒物的灵修者。
他也会想要一件，能够封印多只怨灵的咒物。
“你有把握吗？”
许明不大赞同地抓着头发。
“很难说。”
三千怨默默地凝视着远方。
“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你还真是个疯子啊，就不怕事态脱离掌控吗？”
许明无语地用手拍了拍脸颊。
“对了。”
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医生又抬头询问了句。
“刚刚的那声吼叫是……”
那吼声由远及近，最终响彻天际。
恐怕小半个重明市的人都能听见。
“门里有东西被打伤了。”
三千怨平静地收回视线，乃至低头喝起了面前的番茄汤。
“幸好隔着一扇门，不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被这声音给震死。”
门里的东西，被打伤了！？
“呵……呵……”
许明干笑着牵动嘴唇。
良久，才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来。
“还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哈。”
所以说，这世上的怪物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
……
另一边，等阎罗殿的灵修者们赶到竹林内时。
一切已然恢复了原貌。
门消失了，猫妖也消失了。
四下风和日丽，叶影婆娑。
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异常。
如果不是方才的异象和吼声。
恐怕他们都不会聚集在此地。
“有谁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老道士慢步走来，蹲在地上。
捡起了一片被烧穿的竹叶。
“阿弥陀佛，玄石道友，重明市或将有大劫难了。”
事先见过姜生的老和尚。
被人扶着，气若游丝地喃喃道。
“我今早，偶遇了七枚苦果。”
……
姜生和邢苔。
是在正午时分返回旅店的。
把“门”打散以后，黑猫就带着少女离开了竹林。
必须承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姜生根本不敢相信，在人类社会的旅游景区内，居然还藏着一处诡异的空间。
于短暂的接触中，姜生能够肯定。
那片空间十分辽阔。
并且掺杂了许多古老的气息。
自己击退的眼球。
仅仅是其中之一。
仔细想想，三千怨为何会在重明市的周边游荡？
结合魏三给自己的情报。
姜生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该死，那家伙的目标。
不会就是这扇门吧？
亦或者说，他看上的，其实是门里的怪物。
疯子。
怪异协同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像那样的怪物，哪怕再多来一个。
姜生都没法保证自己能应付得了。
如果让它们全部冲到这个世界，那恐怕就是灭世级的灾难。
所以，门是封印吗？
那为什么门没有被锁死。
甚至还留了一条缝隙。
难道是封印松动了？
姜生越想，心情就越焦躁。
猫妖踱步在房间的墙边。
直到邢苔握住了它的手掌。
“姜生，你看起来很不好，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短发少女的脸色泛白，表情忧虑。
虽然那张冷硬的死者面相，并不适合露出担忧的神色。
特别是在其，被尸化夺走了所有的生机之后。
她应该更刻薄一些。
她理当更冷漠一些。
但奈何。
邢苔本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外表看上去孤高倔强。
可内心却十分脆弱。
“呼……”
大概是被愧疚冲淡了烦闷。
姜生向后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
“嗯，我看见了，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那些东西的。”
约莫是故作轻松地笑着，邢苔伸手拍了拍猫妖的肩膀。
“呵，那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姜生苦涩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门里的怪物，同样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怕三千怨，会利用它们来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届时，我可能会无力阻止。”
“那我们就尽力阻止呗。”
说话间，邢苔突然用臂弯勾住了姜生的脖子。
心中，其实比黑猫更加害怕的她。
却在脸上，用俊朗的五官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会支持你的，英雄。”
第二百一十章：失去热度的话题会被人遗忘
“嗯……”
看着邢苔明明很紧张，却还来宽慰自己的模样，姜生终于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它不大喜欢被人勾脖子，因为上一个爱与它勾肩搭背的人，已经死在了摧毁蓝山市的灾难里。
“我明白了，放心吧。其实仔细想想的话，我还是挺强的来着。比如今天的那只眼球，不就被我和云鬼打得缩回去了吗？”
姜生强吗？
毫无疑问，它很强大。
既具备浩瀚的灵力，又掌握着七只怨灵的异能和灾厄。
可以说，一但念诵解咒，释放出其体内所有的恶意。姜生，便能够在呼吸之间毁灭一座城市。
更何况，黑猫还管理着如云鬼这样的大杀器。
哪怕不动用厄运来吸引天灾。
单凭能力，如今的云鬼也足以在猫妖的支持下，操控近半个地球的气圈。
乃至主动凝聚灭世的浩劫。
此外，雨衣还能够控制人类。
而丝蚊呢，则是可以驱使虫群。
再加上血肉娃娃的替死傀儡，和戚夫人对人形个体的绝对控制，以及笼女的空间分割。
姜生的确很可怕。
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无法在人类的社会中全力施为。
毫不夸张地讲，黑猫至今都没有肆无忌惮地宣泄过。
它控制着不幸。
同时也压抑着不幸。
等等，如果我能够换一个战场呢。
猫妖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
如果，我能够到门对面去阻拦，甚至是处理掉那些怪物呢。
是啊，想要看守一扇门。
不一定非得站在门的外头。
其实，也可以站在门的里头。
……
傍晚，大概是为了放松情绪，邢苔罕见地泡了个澡。
她感受不到温度，但温暖确实可以提升血液的流速。
早上的门和眼球。
着实让女孩吓得不轻。
而姜生嘴里的三千怨，更是让她想起了许明和自己的父亲。
某些人的疯狂，总是要让其他人来承担后果。
邢苔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所以，哪怕眼球的压迫感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少女也想要克服这份恐惧。
与邢苔相反的是。
姜生并没有洗漱的打算。
它只是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清洁咒。
跟着就坐在床边，同鬼魂们交流起了进门探索的事宜。
“所以，你们觉得呢？”
率先说明想法的姜生抱手询问道。
“如果我们主动进入那片空间，你们有把握，对付那里面的东西吗？”
“嘶，嘶（今天早上的眼睛，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云鬼悬浮在半空中，举目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表情严肃地回应道。
“嘶，嘶（对方，似乎也是由灵力与灾厄共同构成的造物，这点和我们怨灵很像，但它们却拥有实体）。”
“啊啊（实体）？”
闲来无事的雨衣趴在沙发上。
“啊啊（难道它们跟小猫一样，也是什么活体咒物）？”
“嘶（不）。”
云鬼肯定地摇了摇头。
“嘶嘶，嘶嘶（咒物只是用来封印灾厄的，而那些家伙体内的灾厄，已然与灵肉融为了一体）。”
“呀呀（我知道了）！”
喜欢看电视剧的血肉娃娃，忽然高高地抛起了脑袋。
“呀呀，呀呀（这就是仙侠剧里所说的业力，修行者人人都有业力）！”
“咕（丫丫乖）。”
八臂女像蜘蛛一般地伸手，接住了血肉娃娃的头颅，跟着便将之给递了回去。
“咕咕（不要捣乱）。”
“呀（我没有捣乱）！”
血肉娃娃不满地抱着头。
“呀呀（那明明就是业力）！”
“嘶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云鬼适时地插了句嘴。
随后，少年便转身看向了黑猫。
“嘶嘶（总之，既然我们可以让它们受伤，那么我们，必定也可以令它们死亡）。”
“嗯。”
听着云鬼的发言，姜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尽快展开对那扇门的调查了。”
或许是因为妖怪，同鬼魂们聊得太投入了一些。
所以两边都没有注意到，泡完澡走出浴室的邢苔。
看着姜生面朝浴室发呆的模样。
虽然知道对方心无杂念，但邢苔的眼神还是躲闪了一下。
然后，少女就趴在自己的床上翻阅起了手机。
“那什么，姜生。”
又过了十几分钟。
身披浴袍的少女，蓦地唤起了黑猫的名字。
“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猫妖轻抬眼眸，碰巧视见了对方交叠在一起的脚踝。
或许是因为被水沾湿了头发。
这位相貌帅气的少女。
此刻倒是露出了几分难得的风情。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不太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侧身半举着手机，邢苔的脸色显得有些慎重。
“先听不太好的消息吧。”
忽略掉女孩洁白的锁骨，猫妖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不太好的消息是，这两天，网上讨论妖怪和异能的话题越来越多了。”
邢苔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打开了两段视频。
“而且，已经有人把雨猫，跟落台市的巨型猫妖给联系到了一起。因为二者近期，都带着一条白色的领巾。”
嗯，是因为戚夫人吗。
伸手摸了摸缠在自己颈间的绷带。
姜生缓缓地分析道。
“看来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以黑猫的形象示人了。”
亦或者，得把戚夫人先收入笼女的空间中才行。
“嗯。”
邢苔遗憾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还挺乐于见到猫的。
而且姜生也没有剥夺她的触感。
“那好消息呢？”
简单地了解了下视频的内容。
姜生重新开口问道。
“好消息是，关于幸运的白少年。”
应当是带着一点疑惑，邢苔又打开了某个论坛。
“貌似有人删除了，涉及这方面的各种帖子，所以你现在，至少不用担心有人能认出你的脸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走夜路就怕撞鬼
这天的阎罗殿，早早地关闭了对外开放的风景区。
几乎是在入夜之前，游客们就被尽数请出了门堂。
十殿的管理者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讨着午间的那声吼叫。
但始终都没能得出什么结论。
只有第四殿的老和尚言之凿凿。
称自己看到了七枚“苦果”，皆扎根于一人一气之上。
对此，席间的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显然他们都知道。
和尚所说的“苦果”，就是怨灵。
七只怨灵！
倘若不是在座的几人，都耳闻过那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他们必定会问问老和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惜眼下的他们。
也只能先默认这一个结果了。
“总之。”
举目看着陷入寂静的大堂，管理第十殿的老道士，幽幽地开口说道。
“我已经委托灵能管理处，尽快派人来调查情况了。这几天，麻烦大家都注意一点，准备一下。毕竟，既然吃了周遭百姓的香火，那么我们，就也有镇压邪祟的责任。”
“真人高义。”
“道友所言极是。”
“吾等义不容辞。”
“……”
零零散散的回应声接连响起。
突然，一个小道士匆匆忙忙地跑入了殿内。
跟着又拱手，低头拜道。
“师父，外面有一位居士到访，他说他是灵能管理处的人。”
“哦？”
才刚与灵管处联络过的老道士，惊讶地抬起了视线，随即乃斟酌着挥了挥手。
“请他进来。”
“是。”
小道士恭敬地向后退去。
没过多久，手提长箱的魏三，就出现在了这间侧殿的门口。
见到正坐在一起的道士与和尚。
魏三先是将脚步放缓了几分。
直至临近门槛，才恢复好常态。
并举足踏入了玄关。
“鄙人，灵能管理处，魏三，见过诸位前辈。”
“哈哈，不敢当。”
第十殿的老道士温和地回了个礼。
“仅仅是痴长几岁罢了，魏居士不必如此客气。”
“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魏三不太会说话，始终板着张脸。
惹得气氛有些尴尬。
所幸，老道士见状便揭过了话题。
“那么魏居士，敢问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所求吗？”
“自然。”
魏三毫不做作地点了点头。
“我想让道长帮我算一卦。”
事实上，魏三没向姜生说实话。
关于三千怨，逗留在重明市的消息是否为真，他只有大约六成的把握。
但当时他却同姜生说。
这是个可靠的情报。
很显然，姜生是被男人给忽悠了。
不过这六成的把握其实也不算小。
总比让黑猫自己，漫无目的地到处翻找来得要好上一些。
更何况，男人此番，便是专门来验证这份情报的。
因为如果想让灵管处，集结大量的人手对三千怨进行围剿。
那么消息的真实性，就必须得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否则集结的人手，便很可能会导致其他地方的空虚。
“算卦？”
老道士听闻要求，表情稍带迟疑地望着魏三。
“魏居士，你想算什么？”
“我想算一个人。”
魏三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五枚铜钱，和半张纸条。
“这是一份大五帝铜钱，和那个人的生辰八字。我想请您帮忙算一算，对方到底在不在重明市，以及，他之后的动向是什么。”
五帝铜钱，又分为大五帝铜钱和小五帝铜钱。
二者的功能相似，但效力不同。
其中，小五帝铜钱，是由一朝之五帝分别发行的厌胜钱，来勾连组成的。
代表了一个朝代的鼎盛人气。
而大五帝铜钱呢，则是由五朝之五帝分别发行的厌胜钱，来勾连组成的。
代表了五个朝代的鼎盛人气。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大五帝铜钱。”
打量着魏三拿出来的器具，老道士目光深邃地说了句。
“魏居士，你还真是慎重啊。”
“没办法，事关重大。”
魏三埋着头，手捧铜币。
“还请道长解惑。”
“好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男人的诚意，老道士无奈地微微颔首。
“那我今日就开个张。”
下一秒，五枚铜币，就在一股灵力的牵引下飞上了半空。
一刻钟之后。
等老道士脸色苍白地抬手，用袖口拭去嘴角的血迹。
魏三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或者说，是半个答案。
三千怨的确正待在重明市里没错。
可道士却算不出对方后续的动向。
强行推演的结果。
便是铜板崩裂，口吐鲜血。
“魏居士，我尽力了。”
神色后怕地推开了，面前的那一堆碎铜板。
老道士形容枯槁地陈述道。
他的确是尽力卜算了，但也的确是力不能逮。
“你所追查的人，图谋甚大，背后隐约有大恐怖，还请居士务必小心。”
“我明白了。”
魏三端正地向道人鞠了个躬。
“谢道长解惑。”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老道士却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等，魏居士，贫道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今早，可曾听闻一声怒吼？”
“怒吼？”
刚抵达市区不久的魏三面露诧异。
“你说的怒吼，有什么特点吗？”
“有。”
老道士疲倦地放下手臂。
“那吼声很大，惊动了半个城区。”
……
待魏三走出阎罗殿的时候。
天色已然黑了个通透。
男人拎着手提箱，正准备去找个地方投宿。
却在路的尽头，蓦地撞见了一名身披大衣的青年。
“嚯，老熟人啊。”
青年看着魏三，笑着咧开了嘴角。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苍老且沙哑。
“咔嚓！”
僻静的街道上。
面无表情的魏三猛地后退。
同时，打开了手里的箱栓。
第二百一十二章：三千怨的诡辩
魏三很果断。
当他见到青年的瞬间，他便用拇指推开了箱子的锁扣。
可他为何会如此果断。
要知道，当初在落台市。
哪怕得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去死。
他也没有选择动用箱子里的东西。
然而眼下，魏三却主动打开了手提箱的机关。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此刻，男人所遭遇的青年。
便是当年的三千怨……
“嗡。”
随着一缕古老的气息涌出箱盒。
若有若无的恸哭声，开始在魏三的背后凝聚。
极端锋利的余波，直接割裂了四周的路面和墙壁。
可下一秒。
三千怨就笑着伸手，并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力量，重新闭合了已然半开的金属箱。
魏三皱起眉头。
正想激发留在箱子里的备用手段。
但紧接着。
三千怨那平静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就这么想，在这里和我动手？”
“踏踏踏踏。”
一个飞身，跳出数米远的魏三重新落于地面，遂向后连退了数步。
男人始终警惕地看着三千怨。
乃至一言不发。
对此，三千怨只是保持着微笑。
“你的剑藏到第几年了，五年，八年，还是十年。我想你也明白，我们在市区里交手的结果会是什么。这座城市将被毁灭，无数的人将死于非命。所以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吗，毕竟都已经有这么久没见过面了。”
是的。
三千怨和魏三，曾有过一段交集。
甚至魏三，之所以能加入灵管处。
也都是由他引荐的。
“伱想聊什么？”
魏三终于开口了。
但说的话却依旧简短。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如何？”
三千怨笑着摊开双手。
事实上，他今天原本只是来调查那声怒吼的。
关于门那头的事，三千怨显然无法视而不见。
没曾想居然会偶遇魏三。
这倒是让他，有了一点别的念头。
……
夜深了。
公园路附近的一家小茶餐馆里。
三千怨平和地同魏三一起入座。
虽然身体依旧年轻，但他的某些行为和习惯，还是带上了几分老态。
随意地点了两份夜宵。
三千怨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他很满意这间略显偏僻的小店。
因为其不想被人打扰。
“这些年，你在灵管处的内部，通常都做些什么？”
大概是在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三千怨才缓缓地出声，向魏三问道。
“抓捕灵能罪犯。”
魏三冷漠地盯着三千怨。
话里话外。
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嗯。”
三千怨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末了，又打量着魏三身上的装束。
干净利落，充满了实用主义。
“灵管处的经费很充足吧，像这样能够隔绝灵能的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了。对了，审判别人的感觉如何。”
隐约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
三千怨放下了手头的茶杯。
他的嘴角始终笑吟吟的，与魏三冷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面对三千怨，那夹杂恶意的提问。
魏三选择保持沉默。
但他却没法让对方闭嘴。
于是，三千怨便接着讲道。
“我还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趴在垃圾堆里，翻剩菜吃的孤儿。呵呵，所以说时间呐，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转眼，居然连你都变得这么人模狗样了。”
一边说，三千怨一边又喝起了茶。
“穿上了几万块一件的衣服，提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文物，甚至还有审判罪人的权利。嗯，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连杀人都不犯法啊？”
“……”
魏三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但他凝视三千怨的眼神，却变得更冷了几分。
“哈哈，别这样看着我，其实你应当也知道，你的愤怒毫无意义。”
三千怨漫不经心地摆着手，跟着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总之，你明白，是什么让你拥有了眼下的一切吗？”
“你想说，是你？”
茶餐馆的角落里，魏三总算是又张嘴说了句话。
没错，当年就是三千怨，发现了魏三的天赋，并把他接到灵管处，让人照顾培养的。
“不。”
谁知下一刻，三千怨竟直接收敛了所有的笑意。
他看着魏三，神情无比漠然。
“是灵能力，是灵能力让你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是灵能力让你得到了别人的资源，是灵能力让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是灵能力，让你能够坐在这里同我交谈。”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你天生就比别人强，所以你不用去考虑弱者的感受。但你曾经也是个弱者，所以你至少还没有忘记吧，普通人在面对困境时的绝望。”
“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摆脱社会扣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这是一场驯化，我们的整个文明都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每一个普通人都正在接受掌权者对他们的驯化！偏偏他们还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一整个规则固化的社会！是一整个被掌权者定义和建立的社会！”
“而你，你们这些稍微有点天赋的幸运儿，则是直接成为了统治者们手里的鞭子，皮扣，和锁链！因为一点可有可无的甜头，就对他们卑躬屈膝，唯命是从！”
三千怨表现得很愤怒。
至于茶餐馆的老板呢，则是已然在厨房里失去了意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三知道三千怨动了手脚，但老板的性命暂时无忧，因此他也没有起身阻拦。
“我想说，为什么我们不能让每一个人都拥有灵力，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怨灵来改造环境，为什么我们不能为弱者发言！为什么这颗星球上的资源明明够所有人生存，可我们却还要通过竞争来相互掠夺！到底是什么狗屁，挤占了弱者的生存空间！到底是什么狗屁，在用他们制定的规则绑架大众！到底是什么狗屁，想要垄断武力和阶级！”
三千怨唾骂着。
魏三一直等到其渐渐平息，才冷冷地回复了句。
“如果所有人都拥有武力，那么这个世界就会陷入混乱。人类需要规则和领袖，如此，我们的社会才能进步。”
“噗哈哈哈。”
突然间，三千怨笑了起来。
他手捧着肚子。
似乎是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魏三啊魏三，你为什么会和我坐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忌惮吗。所以！武力不会造成混乱，武力只会让人相互忌惮！就像是核弹，手里没剑，和有剑不用，这是两码事。至于你说的规则和领袖，只有不善独立的个体才会需要领袖。就像是羊群和老虎，你见过老虎报团取暖吗，它们自己就是自己的规则。所以到底是谁，不想让羊群变成老虎？”
“还有你说的社会进步，魏三，我告诉你，人类的制度，其实根本就没有进步过，或者说是进步得很有限。这么讲吧，你仔细地想一想，如果去除掉科技和生产力的改变，我们现今所处的社会，与一个封建王朝又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呢？”
“社会进步，历来都不应当是从上往下的，而应当是从下往上的，就像是那壶茶水。”
话说到这，三千怨已然转头看向了店里的水壶。
“为什么烧水要在水底点火呢，为什么不能只灼烧水的表面，这里头其实有一个很可笑的物理知识。如果只用火加热水的表面，那么确实会让一些处于上层的水迅速升温，但热水的密度小于凉水，所以他们会继续待在上层，下层的凉水没法上升取得热量，便只能哄抢一点由上层渗下来的热。可当上层的水吸收了充分的热量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水蒸气，逃逸到壶外。而这时，下面的水却还是凉的。”
“所以魏三，你明白吗，这个世界真的太腐朽了。”
“有人，在阻挡全人类的进步，还仅仅是为了那点卑鄙的私欲。”
第二百一十三章：水的自由
“忌惮源于强大，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强大。灵能力亦有强弱之分，有差别就有不公。何况，如果某一强大的个体陷入疯狂。那么他将造成的破坏，也必然会成倍增长，譬如说你。”
没有与三千怨深究水壶的问题。
魏三明智地提出了分配的痛点。
然而三千怨听罢，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明白我正在做的事，我想让每一个人都拥有灵力，并让他们都拥有，以副人格觉醒怨灵的潜力。怨灵的力量源于情感，而我们人类，就是这颗星球上情感最丰富的物种。届时，只要情感越激烈，那力量就会越强大。所以在我的分配之下，未来的每一个人在每时每刻，都将有机会成就非凡。”
说着，三千怨乃低头吃了口虾饺。
“再说到破坏，你以为，日后的社会还只能以如今的形式存在吗。别天真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所以，你觉得灵能力是什么？”
“是刀剑吗？”
“是枪械吗？”
“是导弹吗？”
“可笑！”
三千怨自问自答着。
“灵能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一个拥有灵力的人，可以自己释放火焰，可以自己凝聚冰晶，可以自己呼风唤雨。他们可以在挥手间砍倒成片的树木，可以开口就搭建房屋，可以催化草木的生长，可以猎杀自然界里，除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更别说，如果他们还可以驱使怨灵了。”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随手举起筷子，定定地指向魏三。
三千怨的眼底，闪烁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光芒。
“这代表着一个人，随时都可以离开集体独自生活。这代表着一个人如果不喜欢，就不用再听任何人的指示。这代表着将来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只为爱好而工作。这代表着一个极其强大，彻底进化的物种。是的，没错，我要让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成为独行的老虎，而不是被狼犬驱赶的羊群。”
“且在一个足够强大的种群里，单一强大的个体，是无法掀起骚乱的。譬如我，当年的我已经十分强大了吧，却还是在灵协会的围攻下死无全尸。更何况，日后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怨灵的管理者。”
“等到那时，志同道合的人，便可以聚集在一起推动社会的进步。向往安宁的人，便可以隐居在山林享受自然的富足。人们不必再为生活而发愁，便可以有时间去思考哲学和艺术。隐藏的力量能够随情感而无限增长，哪怕有强大的外来者突然入侵，我们也未必，不能在压迫之下奋起反抗。”
“所以啊，魏三。”
于茶餐馆昏黄的灯光下，三千怨真诚地张开了手臂。
“像那样的世界，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吗。”
“……”
“滴答，滴答。”
魏三沉默着。
挂在墙上的褐色时钟，一分一秒地轻轻作响。
“你的行为太疯狂了。”
终于，男人缓缓地张开嘴巴，并出声说道。
“想法也不切实际。”
“是吗？”
三千怨看似无奈地挑了挑眉头，随即重新品尝起了夜宵。
“那不如，你先跟在我的身边，看看这个计划，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怎么样？”
“……”
魏三依旧冷淡地注视着三千怨。
似乎是感觉到了男人的动摇，三千怨蓦地笑了一下。
“毕竟你看啊，像这样的话，你既能监视我的动向，又能找机会，收集我的情报，寻找我的弱点。而我呢，可能也需要在之后的行动中，借用一些你的力量。那不就是双赢了吗。放心，这次咱们不杀人。”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餐桌旁都没有再发出什么具体的声音。
气氛凝固了许久。
直到三千怨吃完了一整盘虾饺。
“所以呢？”
“年轻”的老人放下筷子，抽出几张餐巾擦了擦嘴巴。
“你的回答是什么？”
他会根据魏三此刻的答复，决定之后行动的流程。
“我会跟着你。”
几秒钟之后，魏三抬手关闭了金属箱的锁扣。
“但我也会视情况，再决定届时出不出手，乃至，向谁出手。”
男人很清楚，眼下的他恐怕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遇见三千怨的时机，处境，和地点都不对。
如果他直接拒绝对方。
那么三千怨便很可能会考虑，通过杀死他来抢夺咒物。
偏偏市区，又是最不能沦为战场的地方之一。
魏三没有把握，在三千怨的强攻之下保护什么人。
所以还不如先同意对方的要求。
然后再从长计议。
只要能把消息传回灵管处。
并且制订足够详细的计划。
那么三千怨就是可以被杀死的。
另外，要说魏三的心里，真的就只有这些想法吗？
那其实也不尽然。
不得不承认的是，魏三动摇了。
他经历过苦难，也深刻地体会过底层的无力。
当寒冷伴着饥饿来袭，当病魔开始喋喋不休。
人类会变得非常脆弱，乃至做出最卑微的乞求。
因此，魏三确实也想看看。
三千怨究竟要如何，让每一个人都获得灵力。
甚至是觉醒怨灵的天赋。
就像是烧水一样。
先改变每一个人。
然后再让人们自己。
去改变这个社会吗？
魏三想着。
侧目看向了摆在店内的水壶。
眼下的热水已然沸腾。
无数的水汽升上半空，像是重新获得了自由。
第二百一十四章：凡经过必留痕迹
深夜的市区尚未沉寂，繁荣的街道灯火不熄。
好不容易从工作中解脱的人们，往往不喜欢太早休息。
他们或是在街头买醉，或是在网上发表闲言碎语。
盖因如此。
于重明市的地方论坛里，一些特别的声音也逐渐浮现了出来。
“话说今天早上，你们有听到一声奇怪的吼叫吗？”
“吼叫，什么吼叫？”
“我在市区，我也听到了。”
“很大的吼叫，震得人耳朵发麻。”
“感觉像是从天外传来的。”
“我感觉像是从地底。”
“懵了，住在郊区的人根本没听到什么吼叫。”
“反正我在樱花公园是能听到的。”
“我在华洛广场也能听到。”
“我在旅游局办公，感觉声音是从阎罗殿的方向传开的。”
“我今天就去过阎罗殿，当时头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然后阎罗殿就闭门谢客了。”
“喂喂，这不对吧，什么吼声能传遍整个市中心啊。”
“确实，有这么大的吼声，近处的人怕是得被吓出病来。”
“可我和我朋友确实都听到了，而且不管是在明都区的什么地方，听到的声音好像都差不多大，但出了明都区就根本听不见了。”
“嘶，你们怎么说得这么玄乎啊。”
“不是我想玄乎，只是这件事儿真的很邪乎。”
“最近邪乎的事确实不少。”
“还有一批人天天在那里喊，这个世上有超能力者。”
“啊，你是说‘秘密侦探’吗，我也看过他的频道。”
“不只是他，还有‘妖魔档案’和‘旁观者B’，在这些大博主的宣传下，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世上有超凡的存在了。”
“其实，说实话，看过落台市的怪物影像以后，我也有点相信这方面的事情了。”
“落台市的怪物啊……”
“等等，落台市离我们也不远吧？”
“你的意思是说……”
“卧槽……”
“咱们市，不会也有怪物吧……”
“或许那声吼叫，其实就是怪物发出来的？”
“草，这么说的话，我就得先搬回乡下避几天难了。”
“呵呵，我明天还要上班，想走也走不了。”
“风里雨里，公司等你！”
“哈哈哈哈，这个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再上了！成年人哪有不崩溃的，不过是强撑罢了！有怪物，那最好！快点来吧！做你妈的表格！看我一拳把蓝星打爆！呜呜呜呜，老板你别骂了，成年人哪有不崩溃的，哈哈哈哈。”
“得，又疯了一个。”
“出院！”
“啊，怪物也好，地震也罢，世界末日快点来吧。如果能拉着那些目中无人的上等公民陪葬，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兄弟，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出院！”
“常言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一起死，至少很公平。”
“出院！”
“呵呵，网上的癫子真多，不愧是鬼都的地方论坛。”
“加强治疗！”
兴致勃勃地捧着手机发完评论。
许明背靠在沙发上。
蓦地听到了一阵开门的动静。
“哦，三千，你回来啦。给我带夜宵了吗，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下意识地起身朝客厅走去。
紧接着，医生便看到了一个手提金属箱盒的男人。
“我。”
几乎是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许明就抬手凝聚了一股灵力。
“先别急着动手。”
所幸这时，三千怨的声音已然从屋外传了进来。
“魏三近期会和我们一起行动，你们之间，应该也算是有过交集。再相互做些了解吧，之后我会简单地介绍一下整个计划。”
“三千，这家伙是灵管处的人。”
许明的掌间依旧抓着灵力。
“我果然不喜欢灵能罪犯。”
魏三的手头掐着半个法印。
“你们谁敢乱来，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三千怨的语气一冷。
片刻过后，许明和魏三才悻悻地平复了灵力。
……
第二天一早。
姜生是以黑猫的形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
夜里睡觉的时候，它通常都不会维持少年的外貌。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只红眼的乌鸦尚立在树枝间小憩。
那是黑猫的傀儡。
“唔……”
邢苔还趴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深沉。
乱糟糟的头发半盖着紧蹙的眉头。
她大概是又做噩梦了。
姜生想着，却并没有叫醒对方。
而是重新变成人形，准备出门去买个早餐。
“呀呀（我今天要吃麻球）。”
血肉娃娃趴在姜生的背上，用喷血的头颅示意着。
虽然这些由灵能构成的血浆，并不会真的溅到姜生，但黑猫还是嫌弃地把娃娃拎起来，向后丟给了八臂女。
“你以前不是喜欢吃咸的吗，怎么又想吃甜的了。”
“呀呀（女大十八变）。”
血肉娃娃自豪地仰着脖子。
“嘶（怨灵是不会长大的）。”
云鬼飘浮在半空中，于四下没有人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
“呀呀（我说长大就长大了）。”
血肉娃娃气鼓鼓地挥着拳头。
“咕（姜生，给丫丫买一个吧，她活着的时候被父亲虐待，几乎没吃过甜食）。”
八臂女心疼地摸了摸娃娃的脑袋。
作为一只“慈悲”的怨灵，她对孩子有天生的好感。
“呀（不要乱说啊）！”
血肉娃娃听罢，连忙用手捂住了八臂女的嘴唇，跟着又紧张地看向四周。
姜生见状并没有讲话，只是准备在买早餐的时候多点一份麻球。
“嘶（不爱孩子的父母都该死）。”
云鬼身上的怨念有些涌动。
因为他就是被家人给吃掉的。
约莫是见气氛不对，丝蚊明智地开口岔开了话题。
“呃，呃（姜生，虫群告诉我，昨天夜里，它们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灵力波动）。”
“哦？”
十分关注此类消息的姜生，微微地挑起了眉头。
“在哪？”
“呃（大约是在，阎罗殿正门的街角处）。”
第二百一十五章：红门之隔
等姜生买完早餐回到旅店的时候。
邢苔才刚刚睡醒。
随手给房间施加了个清洁咒。
姜生便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了室内。
“诺，这是给你带的早餐。”
侧身将一个饭团，和一碗豆腐脑放在桌上。
姜生跟着比了个六的手势。
“我特地让老板加了六勺糖，你应该能吃出一点甜味。”
“唔，谢谢。”
邢苔睡眼朦胧地坐在床头，像狗似地甩了甩乱糟糟的头发，末了，乃走进卫生间刷起了牙。
“等你吃完饭，我们还要再去一趟阎罗殿。”
举目看着少女苍白的后颈，姜生开口说了一句。
“嗯，咽落殿，我们做天不适都去过了吗。”
含着满嘴的泡沫，邢苔口齿不清地出声回应道。
“昆虫告诉我，昨天夜里，那地方产生了不大正常的灵力波动。”
姜生板着张脸。
缓缓地做出了说明。
一想到自己，或许是抓住了三千怨留下来的痕迹，它也难免有些紧张。
“咕噜噜噜，噗，那就去一趟吧。”
低头吐出了嘴里的漱口水，邢苔对于这方面的事，向来没什么主见。
她仅能肯定，姜生是一只好猫。
并且不会做出什么恶劣的行径。
“对了，邢苔。”
约莫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姜生再一次唤起了少女的名字。
“嗯，怎么了？”
站在镜子前的女孩，俯身清洗着冰冷的脸颊。
“今天，可能要下雨，所以，记得带一把伞。”
这。
应当可以算是来自雨猫的提醒。
……
“大家看，前面就是咱们重明市的阎罗殿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个手持自拍杆的网络主播，正兴奋地向观众们，介绍着重明市的知名景观。
只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什么旅游踏青。
而是寻灵探秘。
没错。
经过了一整夜的传播和发酵。
重明市的吼声，已然吸引来了些许省外的目光。
同样亦有人，发现了这里头的热度和话题性。
乃至主动展开了追踪。
最近的一段时间，由于某些特异事件的接连爆发。
使得许多人，都开始怀疑起了日常生活的真实性。
人们开始讨论特异功能，开始寻觅超能力者，故而许多相关的视频都登上了热搜。
毫无疑问，眼下的主播也抱有类似的想法。
既然人们喜欢看超能力者，那他就去探访“超能力者”。
反正只要能引流吸睛就好。
“对了，一些刚来我们直播间的朋友可能还不知道。昨天上午十点，就在我们重明市的市中心，突然爆发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那吼声传遍了大半个市区，只要是待在明都区里的人基本都能听到。哦，这里介绍一下，明都区就是咱们重明市的中心区。然后，诡异的还不止是这些。据网友们爆料，当时不管是站在明都区的什么地方，听到的吼声基本都差不多大。然而，只要一走出明都区，外头的人，就根本听不到什么吼声了。”
男主播一边讲述着，一边保持着神秘的语调。
“所以说，很奇怪吧，这件事一看就很奇怪。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在旅游局里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那吼声好像是从咱们市的旅游景区，阎罗殿里传出来的。并且，跟据昨天刚刚到阎罗殿上参观过的网友称，吼声出现以后，阎罗殿就开始闭门谢客了。”
话说到这，男主播已然走到了阎罗殿的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风格怪诞。
烫金的阎罗二字，更是让人有一种炽热又阴森的感觉。
“显而易见的是，这种种现象的背后都透露着几分诡异。因此，出于秘密侦探的职业操守。解密君决定，今天就带大家一道来逛逛这阎罗殿。至此，我要说的还是那句话，遇见妖邪不跑，遇见鬼祟拍照，专业动作请勿模仿，有钱没钱都捧个场。兄弟们，咱们上！”
念着不怎么顺口的段子。
男主播抬腿跨过了阎罗殿的门槛。
事实上。
与昨天的状况不大相同，今天的阎罗殿是照常开放的。
游览者可以随意进出，所以主播也没有遭到阻拦。
甚至，就在他进门的同时。
还有两个十分显眼的男人，也并肩走进了阎罗殿。
为什么要说他们显眼呢？
那是因为这两个男人。
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捂得极为严实。
一个身穿高档的风衣，可手里却还拎着一只，看起来就很重的金属箱子。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游客。
盖因如此。
男主播亦开口叫住了他们。
“两位，两位，麻烦等一等，请问我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
“……”
低头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青年。
魏三皱起眉头正想拒绝对方。
谁知戴口罩的三千怨，竟先一步点头同意道。
“好啊，你想问什么？”
虽然此刻，三千怨的眼底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但他沙哑的声音，无疑还是会让人心生不解。
大概是感受到了男主播的停顿。
三千怨了然地用手指了指脖颈。
“哦，我最近，喉咙发炎了，所以声音有些奇怪，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要戴口罩。
男主播恍然大悟地笑着，同时摆了摆空闲的右手。
“不介意不介意，倒是我唐突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尽快问问题，问完就走可以吗。”
“当然。”
三千怨礼貌地摊开手掌。
“你请问。”
“好的，请问你们是刚刚抵达重明市的游客吗？”
“不，我的朋友是昨天刚到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近两个月了。”
“是吗，那请问，你们昨天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吼声吗？”
“如果你说的，是一声无比巨大的类似人的吼叫，是的，我听到了。”
“果然，那么，你认为这声吼叫的源头会是什么呢。”
“我的上一句话，已经表明了我的个人观点。我认为，那是一种类人猿的吼声。”
“可类人猿的吼声不会这么大。”
“当然，但我们有扩音器和广播。”
“问题是，那个吼叫根本就不像是广播里的声音。”
“你听到过吗？”
“我听到过了。”
“这样啊。”
……
这边的三千怨还在和男主播闲聊。
另一边的姜生，已然领着邢苔走到了阎罗殿的门口。
“丝蚊，麻烦让虫群感受一下，那股灵力的波动还在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老人家的慢性子
“呃呃（波动已经消失了，但它们还能找到一些痕迹）。”
“痕迹吗？”
姜生侧目打量着四下的人群。
“也好，先试着确认一下每道痕迹的源头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什么线索。”
“呃（没问题）。”
丝蚊点头召来了几批飞蝇和蜜蜂。
嗡嗡的声音吵得游客们直皱眉头。
不过春深的时节，大概都是如此。
好比你没法在盛夏里让蝉虫闭嘴。
半分钟之后，丝蚊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姜生的耳畔。
“呃，呃（确认了，这些痕迹源于两个人的灵力释放）。”
“你的意思是说……”
黑猫化作的少年，背靠在阎罗殿正门外的墙边，倒是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呃，呃（是的，昨晚，有人在这里动过手。但他们都很克制，没有爆发全面的冲突）。”
“克制啊……”
姜生微微地皱起眉头。
“那会是他吗……”
的确，至少在黑猫的印象里。
三千怨并不是一个懂得收敛的人。
譬如先前在蓝山市的“偶遇”。
那个家伙一抬手，就造成了数条街道的崩毁。
似乎，没有谁可以阻止他的行动。
也没有谁可以使他罢手。
除非，除非他想拉拢某一个人？
或许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姜生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不过眼下，它的所有推测也都只是推测而已。
尚且没法作为事实的依据。
算了。
不然，还是再去查查那扇门吧。
黑猫想着。
昨晚我一走，就有人在阎罗殿的门口动了手。
看来，盯上那扇门的人，的确不只有我一个。
“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
于脑海中做出了决定，姜生转头对着邢苔说了一句。
“啊。”
回想起昨日的眼球，邢苔的心里依旧有些发怵。
但表面上，她还是努力维持着一副平淡的神色。
因为她不想让黑猫分心。
特别是在当下这样的一个局面里。
倘若巨大的怪物必须有人去应对。
那她，至少不能成为英雄的累赘。
……
“嗯，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是多么专业的人士，如果真的要去探究那个吼声的来源，我们还是要多听一听官方的意见。”
男主播的镜头前，三千怨笑眯眯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因此乃不担心有人能认出他的脸。
而他的声音呢。
则是由于另外的一些经历，早已变得沙哑和扭曲。
所以，他同样也不介意对方传播自己的言论。
反倒是魏三始终低压着帽檐。
似乎是在刻意地回避着镜头。
要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他最近，才被几个网络新闻曝光过形象。
甚至灵管处，还专门基于这一点叮嘱过魏三，让他近期都不要在公开的场合露脸了。
所以男人乃不方便抬头。
不过，三千怨为何要接受采访呢？
难道，就只是为了看一看魏三窘迫的丑态？
当然不是。
事实上，由于他那超凡的听力。
所以三千怨从一开始，就知道男主播前来采访的目的。
因此，他才不介意通过一些含糊不清的表达，来加剧网民对灵异事件的想象。
至于直接表现出什么超凡。
那还是算了。
如今“地府”的门扉尚未打开，他亦不想让灵管处过早的入驻此地。
要知道，他将怪异协同的力量分散在全国各地。
为的。
就是让灵管处没法集中精力。
“多听听官方的意见，呵呵。”
“官方会说实话就有鬼了。”
“我看这个人也不对劲，什么广播和扩音器，什么类人猿的吼声，我觉得他就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合理。”
男主播的直播间里，各种各样的发言挤满了屏幕。
“主播别管他了，我们自己进去看看状况。”
“话说各位，难道只有我自己这样觉得吗，那个穿风衣的路人，看起来似乎很像是之前那个，在落台市里跟猫讲话的男人。”
“卧槽，好像是真的，他们的手里都提着一只箱子。”
“大发现，主播，大发现！”
“别放跑了他！”
“你说的，遇见妖邪不跑，遇见鬼祟拍照。你现在要是溜了，我就不关注你了！”
“主播，盯住这两个人。特别是那个提箱子的，他有大问题！”
男主播看着手机上的弹幕，目光闪烁不定。
与此同时。
姜生和邢苔也恰巧走至了附近。
见男主播没再发问。
三千怨笑着询问道。
“怎么样，采访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和我的朋友还有事要做。”
沙哑。
等等。
这个沙哑的声音是！
曾经和三千怨，有过一面之缘的姜生当即转动视线。
它回头看向人群聚集的方位。
跟着便视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三千怨！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姜生就认出了那件褐色的大衣。
它身上的灵力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收敛了回去。
残存的理智警告着猫妖，它不能在这个地方和其人动手。
但是，魏三怎么也在？
他为什么会和三千怨待在一起？
那个拿手机的人又是谁？
连续不断的问题，共同挤上了黑猫的心头。
使得它很难冷静。
嗯，陌生的灵力。
是有人注意到我了吗？
背对着姜生的三千怨眨了眨眼睛。
“啊，没事了，没事了。”
故作轻松地点头摆手，男主播利索地放下手机。
“你们忙，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是没看到网友发的消息吗？
还是因为害怕而放弃了？
不，都不是。
他只是想先假装离开，然后再悄悄地跟上三千怨而已。
这会是个大料。
男主播有预感。
他或许就要红了！
“我们走吧。”
并没有特地去寻找灵力的来源。
三千怨对着魏三幽幽地说道。
“该办正事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火焰，猫妖，以及拳头
继续迈步走向阎罗殿的深处。
魏三始终跟在三千怨的身边。
也不知道，具体是否是错觉。
他逐渐感受到了一股朦胧。
似乎是有一层纱布，蒙住了男人的耳目和灵感。
使得他对环境的把握也不再敏锐。
“感觉到了？”
横过眼睛，看着魏三变化的神情。
三千怨笑着背过双手。
“看来你的灵感，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灵修者。”
“你到底，要带我去做什么？”
魏三身上的肌肉紧绷着。
他很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
“我，要带你去看清世界的真相。”
三千怨既平淡又缓慢地回应道。
话至此处，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不过在那之前。”
下一秒，还没等魏三开口，三千怨就止住脚步，侧身望向了背后。
“我们或许，得先额外招待两个不速之客。”
什么。
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的魏三连忙转头。
紧接着。
姜生就和邢苔并肩，从一堵墙壁的后方走了出来。
“呼。”
些许清风拂过。
魏三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四个“人”，站在一条狭窄的小径上对望着。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先开口讲话。
直至三千怨突然挑起眉头，进而语气微妙地感慨了句。
“有点意思。”
很显然，他也没有想道。
自己居然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同时看到七只怨灵。
灵能力者的群体里，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的天才？
要知道。
一个普通的咒物管理人，最多只能管理一件咒物。
这之后，每增加一件咒物，都会给人的肉体和精神，平添数倍的负担。
而三千怨，之所以能被称为是数千年来最可怕的天才，就是因为他对灾厄的抗性极高。
或者说，是他对灵能和不幸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他能够与灾厄共存，因此，他才可以使用所有的咒物。
这对于人类的种群来说，几乎是史无前例的。
不过今天。
三千怨似乎是，遇见了一个和他极为相似的存在。
“姜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由于被打破的沉默，魏三也拎着箱子，开口问了一句。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
情绪不稳地亮出利爪，红眼的猫妖开始展露敌意。
“你为什么会和三千怨待在一起？”
难道这根本就是个阴谋？
难道从落台市起，我就已经步入了怪异协同的圈套？
或许，邢苔本不用“死”。
或许我之前经历的种种，都只是怪异协同的骗局？
姜生越想，内心就越不安。
猫的特征开始在它的身上显现。
发现了这一点的三千怨，先是咀嚼着姜生的名字，随即眼眸发亮地说道。
“啊，所以你就是那只黑猫。我听说你可以改变体型，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变成人类的模样。”
是了，三千怨并没有见过我化作人形时的样子。
所以，魏三应该也不是他安排到我身边的。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黑猫稍稍放松了几分，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同一时间。
在一座，与四“人”相隔有十几米远的假山后头。
先前找借口离开的男主播，也正用手机记录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民们，发表着各种各样的评论。
甚至还有人，不断地怂恿主播再靠近一点。
“妈呀，这真的不是特效吗？”
“那个白头发的人，怎么突然长了双猫耳朵。”
“何止，你们看他的手，那爪子都快有五厘米长了。”
“卧槽，妖怪，这绝对是妖怪！”
“他们在说什么？”
“完全听不清楚。”
“主播，你倒是再靠近一点啊！”
“放大画面，放大画面，这么小还这么糊，谁看得清啊。”
“我这就去叫亲友团来一起观摩。”
“主播，你要火了！”
与网民们的兴奋截然不同。
此时的男主播浑身颤抖着。
他应当是开始害怕了。
不只是因为其撞见了妖魔，更是因为那弥漫在空气里的层层威慑。
这是种直面天敌时的恐惧。
无法避免也无法遏制。
男主播想逃。
但他的腿却不听使唤。
我不该来这里的。
男人蠕动着极干涩的嘴唇。
这下子跑不了了。
类似的念头逐渐涌上心尖。
他感觉，有一种气息已经浓郁浑浊到了极致。
妖怪，或许就要动手了。
……
“虽然我对你还挺有兴趣的，但你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我的计划。”
简短地交流过后。
冷清偏僻的小路上，三千怨轻轻地抬手横向姜生。
“所以，你需要付出代价。”
三千怨十分清楚，黑猫与灵管处之间是有联系的。
故而被黑猫遇见，就等于是被灵管处查明了行踪。
偏偏手握七只怨灵的姜生，又不似魏三那般容易拿捏。
所以三千怨此刻，已然决定要放弃伪装并改变计划了。
这是他刚刚做出的决定。
出于让自己费心的不满。
三千怨乃准备，对姜生进行一些小小的报复。
黑猫啊，你就乖乖地，去成为人们眼中的妖魔吧。
“火。”
随着男人的一声轻喝。
炽热的滔天烈焰，瞬间便涌入了狭窄的林径。
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
居然在这种地方。
看着直冲向自己的热浪。
猫妖的身躯猛地动了起来。
日益增长的灵力，致使它的体能也得到了更多的强化。
因此，几乎就是在转瞬之间。
姜生便冲破火焰，一拳打在了三千怨的脸侧。
“呵呵。”
于四散飞舞的火星与火花中，三千怨被姜生打得歪斜着脖颈，随即又咧嘴笑道。
“不错，速度和力量都不差。”
“！”
深知自己这一拳有多重的姜生，难以置信地收缩起瞳孔。
普通的灵能力者，绝不会有如此强大的体魄。
“你应该先用戚夫人的，那样，我可能还会陷入被动。”
三千怨说着。
下一刻，他的拳头已然逼近了姜生的面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低温超导磁悬浮
“呼！”
强烈蛮横的风压，吹散了姜生额前的碎发。
“砰！”
猫妖被击中了，力度比它刚刚打出去的拳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鲜血从姜生的嘴角溢出。
然而还没等三千怨乘势追击。
一股虚幻的约束，就已经攀附上了他的肩头。
戚夫人的能力发动了。
姜生是故意被打中的。
“刺啦！”
待到黑猫重新站稳。
六条扭曲的手臂当即撕破衣物，从它的背后生生钻出。
暴露上身的猫妖举起利爪，再次逼临至三千怨的近前。
八对手臂如同暴风骤雨般，着落在三千怨的胸口，腰腹，鼻梁，以及咽喉上。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姜生赫然完成了数十次的攻击。
“碰！”
等到三千怨的身体，恍若一张破布似地向后飞出。
进而深深地，嵌入一面石墙之中。
黑红色的污血早已淌满他的全身。
“果然。”
姜生站在原地，缓缓地垂落手臂。
“你的身体强度，皆来自于你操纵的怨灵。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身体强度。”
“呵呵，没错。”
一边狼狈地笑着，三千怨一边将自己的躯干从墙体间拔出。
“这个能力，名叫两仪，它可以将任何实质的进攻颠倒反转。可惜，戚夫人的控制太过绝对，甚至能够阻止两仪的发动。”
“是啊。”
姜生冷漠地看着，连同石屑一道走下来的三千怨。
“可惜你那一拳，给我造成的痛楚还不够多，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
刚刚。
由于感受到的疼痛不够深刻，戚夫人的能力发动未全，所以三千怨的两仪也没有彻底失效。
这才使得“青年”可以苟活。
“不过接下来。”
姜生低压着冰冷的视线，乃至用利爪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对于数量较少的人形目标。
戚夫人的控制力堪称无解。
迄今为止。
能够令姜生感觉棘手的，就只有化作肉山的杨阜显。
而那也都是因为许明，对杨阜显的人格进行了无休止的分裂。
同时还把男人的身体，给改造成了个与人彘无甚差别的肉瘤。
他是那样的巨大且繁多。
还能够无限地生长触手。
因而戚夫人才难以控制住对方。
不过这显然只是份个例。
巨大且繁多。
这两个条件随便缺少一项。
戚夫人将落实的控制力，都会成几何倍数增长。
……
“卧槽，火！哪儿来的火？”
“超能力，这就是超能力！”
“我去，那两个人的动作都好快！”
“目测，白头发的冲刺速度已经逼近音速了。”
“这你都能目测？”
“我的天，是我眼花了吗？”
“那个白头发的男生背后，怎么突然多长了六只手！”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头六臂吗？”
“那法天象地呢，莫非也是真的？”
“话说，只有我这样觉得吗，白头发的男生看起来好帅。”
“加一，粉红色的眼睛，莫名有种疯批美人的感觉。”
“真的欸，身材也好惹眼啊。”
“虽然长了八只手，但看上去一点都不突兀。”
“冷白皮，猫猫头，嘿嘿嘿。”
“楼上的花痴能不能先死开！”
“三观别跟着五官跑行吗！”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生？”
“姜生！”
“什么姜生？”
“这个白头发的男生，之前转入过我的学校，是我的高中同学！”
“卧槽。”
“所以他真的是妖怪吗？”
“我不知道啊。”
“他和我不是一个班的，我都没跟他说过话。”
男主播的直播间里。
拥挤的弹幕几乎占据了整段视频。
留言区的下方，每秒钟都会刷新出数条新的消息。
看着已然跳至九九加的礼物盒。
此刻。
男主播的心底，却没有半点欣喜。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下，四周的空气到底有多沉重。
席卷的微风到底有多寒冷。
残存的热浪到底有多干燥。
酸麻的四肢，到底有多瘫软无力。
恐怖，生命的大恐怖莫过于此。
……
另一边。
邢苔还在和魏三相互戒备着。
而姜生呢。
则是已然举手抓住了一道雷电。
任由电流刺痛着身体，姜生用余下的手臂掐握起法咒。
一个个玄妙的手印逐渐被构筑。
一丝丝妖异的美感着落于邪祟。
“惶惶天明，凭雷敕令！”
“轰！”
随着猫妖念诵口诀。
其面前的空气，已经被云鬼降至了某个极低的温度。
雷光愈加明亮了几分。
水份被快速地抽离和凝结，冰霜开始附着于物体的表面。
“这是，低温超导？”
无法移动的三千怨，低头感受着自身的异样，继而两眼放光地望向姜生。
“黑猫啊黑猫，你果然很有趣。”
超导，即导体在某一温度下电阻为零的状态。
理论上来说，只要使原子核对核外电子的束缚为零，任何物质都可以变成超导体。
但这一条件却很难被达成。
譬如低温超导的外在条件。
通常来说，就是环境的绝对零度。
这家伙。
是想把我从里到外彻底粉碎吗？
看着姜生掌握的雷霆。
三千怨的脸上。
带着几分赞许的笑意。
啊，没错，就是这样。
拥有能力，就应该善加使用。
然而，姜生你还是太幼稚了。
为什么不附加痛觉敏锐呢。
哦，是白贯吉没教过你吧。
所以你认为，像这种程度的痛苦。
就能够困住我了吗！
“轰！”
当黑猫投出雷电。
三千怨的身影也跟着变化。
霎时间，大火吞噬了高天。
第二百一十九章：短暂的接触
突然涌现的火焰震荡不休。
激射而去的电光缠绕雷蛇。
尚且寒冷的地面瞬间粉碎。
而受到火焰包裹的区域，则是一举打破了超导的环境。
乃至得以在雷霆之下幸免。
高温旋转着，徘徊着，恍若一团龙卷直冲天际。
进而向上，绵延了数百米，甚至是数千米。
天底下的云层被烧出了一个大洞。
橙色的火柱如太阳般照射着世间。
倘若不是猫妖，及时制造了圈真空的环境。
三千怨的这把火，可能会直接烧掉整个阎罗殿。
不过此时此刻。
亦有无数清醒着的普通人，望见了三千怨释放的大火。
他们原本，或是正在努力工作。
或是正在路边乘车。
或是正在吃饭闲逛。
但是这会儿，人们却无不抬头，愕然地注视着天空。
“妈呀，快出来看上帝……”
男主播的个人频道里，观众们也纷纷呆滞地感慨着。
毫无疑问，不管是操纵雷电击碎地面的妖魔。
还是挥出火焰照亮天空的青年。
都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这种力量，太危险了。”
“他们交手的余波，可能就会毁掉重明市的中心区。”
“普通人，能获得超能力吗？”
“我不想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啊，我不行了，那个长着八只手的白发小哥真的好帅啊，手握雷电的样子真的又佛又仙，简直太杀我了！”
“花痴能不能去死啊。”
“又佛又仙，那也许是妖怪好吗！”
“佛本无形神，妖以色示人。”
“话说，这真的不是特效吗？”
“你见过用直播拍特效的吗？”
“所以，这个世上真的有超能力？”
“八成是了。”
“心情复杂。”
“我们被骗了，还被骗了这么久。”
“那画面里的这几个人，到底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说不清楚。”
“成人的世界不分好坏。”
“但看起来，似乎是那个用火的更像人类一点。”
“咦，主播在旁边站了这么久，那几个人都没发现吗？”
“也许是别人没功夫管。”
“合情合理。”
“奇怪，主播怎么没声了？”
“可能是被吓尿了吧。”
“嘀。”
几秒钟之后，这个已然冲上热门的直播间，便遭到了全面地封禁。
原因是涉及非法暴力。
但观众们却心知肚明。
此番封禁的背后，大概率是官方派人下场了。
同一时间。
眼见着三千怨居然挣脱了束缚。
姜生乃想用手捏碎自己的心脏。
可下一秒。
三千怨的双手竟先合十了起来。
猫妖的动作停顿了刹那。
青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黑猫，接受我给你的礼物吧，你完全可以，更憎恨我一点。”
显而易见的是，三千怨并未将猫妖当成是自己的敌人。
因为黑猫仅仅是一件咒物。
而三千怨呢。
则是能运用一切咒物的人。
“看在你给了我一些惊喜的份上。”
三千怨一边开口，一边举起双手。
“是人是妖，你自己选！”
话音落下。
男人已经用一股引力，扯断了阎罗殿外的两座高楼。
并将它们牵引着，直直地砸向了姜生和邢苔。
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光。
恐慌的叫声此起彼伏。
跟昆虫似的人类从高楼上落下。
就像是被倾覆了巢穴的蚂蚁。
三千怨很疯狂，他根本就不在意百十个人的死活。
特别是当其，决定要改变原本的计划以后。
此人便已经卸下了温和的伪装。
既然没法隐藏，那就扩大声势。
索性让每一个人都看到，看到这世上的威胁与隐秘。
然后去怀抱恐惧和警惕。
三千怨的想法大致如是。
得救人。
姜生望着那的接连坠落人影，表情略微扭曲。
否则这两栋楼砸下来，起码得死几百个人。
‘云鬼，改变空气的密度！’
生有八臂的少年张开胳膊，于心底竭力地大吼道。
“嘶（交给我）。”
身体溃烂的鬼魂点头回应了句。
下一刻。
倒塌的大楼和跌落的居民，就已经被某种柔和的力量给托在了空中。
回过神来的魏三也想帮忙。
可始终关注着他的邢苔，立马就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走吧，今天应当是没机会了。”
三千怨似笑非笑地拉住魏三。
跟着，就同男人一起，化作烟雾离开了现场。
……
由于姜生的“轻拿轻放”。
故而向下砸落的大楼，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亡。
消防队是在十分钟之后赶到的。
在他们抵达之前，姜生和邢苔就已经离开了阎罗殿。
虽然很清楚。
自己于今天同三千怨动手，大概是有些冲动了，亦可能会让灵管处难以对外解释，可三千怨确实也没给姜生太多的选择。
遗憾的是。
此番，还是没能让对方付出代价。
不过，非要说的话，这趟出行也不算是全无所获。至少姜生确定了，三千怨如今的行踪。
和对方的目标，恐怕就是那扇门。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拥挤的阎罗殿前。
今早发生的事件，依旧叫游客们后怕不已，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火柱与高楼。
却没几个人知道。
火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而楼又为何会塌。
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队员，抬着几个伤者走上了救护车。
其中的一个男人斜躺在担架上，腰间揣着一只手机，看起来没什么外伤。
可嘴里却一直喃喃着。
“好热，好冷，我不能呼吸了。”
“救我，快救救我。”
“妖怪，这个世上真的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