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人们总要抉择
“砰！”
入夜的落台市仍然在下着雨，一个行人突然向着街边的店铺，丢出了个自制的燃烧瓶。
然后，熊熊的烈火就烧灼了起来。
当下的街头无比混乱。
在人影绰绰，雨幕连绵之际。
有人不着片缕地撒腿狂奔，有人提着短刀在路口抢劫。
有人挥舞旗帜仰天狂笑，有人发动汽车横冲直撞。
别的人都疯了，尚且正常的人躲在家里心惊胆颤。
可他们却不知晓。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疯狂，这只是人性的解放。
人类说到底，终归也不过就是一种野兽而已。
一但撕下了那所谓文明的面具，他们甚至，会比大多数的“同类”更加野蛮和血腥。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值得一提的是。
此时此刻，居然还有一名记者正身处于乱象之中。
乃至手握话筒，面对着刚刚开启直播的摄影机侃侃而谈。
“欢迎收看落台日报，我现在正站在位于落台市中心城区的传艺大道上。如大家所见，眼下，落台市的整个中心城区，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暴乱。民众打砸店铺，抢夺物资，各种犯罪形式的发生概率，都在成指数级上涨。然而这背后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往日温顺的居民如此愤怒。没错，我们需要知道答案。所以请跟着我，共同走进落台市的颠覆之谜吧。”
在各色霓虹的照耀之下，团团黑色的雾气愈加浓稠。
它们爬行于城市的上空，将分裂和着雨水四处泼洒。
许明成功了。
借助杨阜显的“传播”。
他成功让一片市区陷入了疯狂。
然而，这依旧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因此接下来，他还需要扩大病毒传播的范围。
进而一步一步地，使得整个世界都迈入狂乱。
如果人类还值得继续存在下去。
许明想。
那么他们，便会在真实的疯狂中建立起新的制度。
如果人类，只是因为撕下了面具就无法共处。
那么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
许明的愿望很简单，他不想看人群之间的虚与委蛇和装模作样。
所以只要能够辨明人的真假，他不在乎天崩地裂。
如果能够撕破那些伪善，傲慢，清高者的嘴脸。
哪怕明天世界毁灭！
许明发誓，要用自己的疯狂。
去划出一个绝对真实的界线！
……
时间不多了。
重新化作黑猫的姜生，蹲在一栋楼房的屋顶。
它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黑雾，眉头下意识地深锁。
姜生知道。
自己必须尽快敲定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案。
然而许明的异能也着实棘手。
突然，之前离开的魏三，又穿过风雨来到了它的身边。
“关于许明的状况，我已经跟总部沟通过了。”
男人的手里，仍旧提着那只黑箱。
“处长传给了我一道符咒，说是可以禁锢灵魂的逃脱。”
“是吗？”
听到这话的猫妖竖起耳朵，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
“不过。”
魏三说着，又缓缓地垂落了视线。
“要使这道符咒生效，我们还得先让被施术者的灵魂产生破绽。”
“使灵魂产生破绽？”
姜生有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于是，魏三便额外解释了句。
“也就是说，我们得找到一个，能够影响被施术者心灵的人或者事物，并借之正面干扰对方的灵魂，从而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那这种干扰，具体要怎么实施？”
不知为何，黑猫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些。
“很简单。”
魏三无甚表情地说道。
“让那个人，或者那件事物，用最直接的方式杀死被施术者，然后我们再动用符咒，就可以留下被搅乱的灵魂了。”
“邢苔只是个普通人！”
下一秒，姜生蓦地愤怒道。
很明显。
它听出了魏三的若有所指。
“但是，根据你此前告知我的各种情报来看，她的确可以影响杨阜显的灵魂。”
魏三始终平静地陈述着。
“可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杀死现在的杨阜显。”
黑猫毫不客气地抖了抖胡须。
“作为一个普通人，邢苔只要一接近神隐就会迷失其中！”
“我知道。”
魏三理性地微微颔首。
“但是我记得，你貌似拥有一件，可以把人炼成傀儡的咒物。”
听着魏三的发言，姜生的瞳孔直接缩成了针眼般大小。
“你们这是在谋杀！”
汹涌的灾厄，从猫妖的身上轰然溢出。
那冲天的灵能，更是足以让万兽心悸。
魏三的神情略显遗憾，但立场却不为所动。
“我们只是在拯救更多的人，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我作为一件咒物，可以试着去封印杨阜显。”
黑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但杨阜显并不是纯粹的怨灵，他的灵魂里还掺杂着些许活人的特性。你作为一件咒物，势必没法干预活人的灵体。”
魏三也郑重地指出了关键所在。
如今的杨阜显，根本就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偏偏他还是许明口中的“答案”。
一个能够把人格分裂症，变成传染病的毒源。
面对着如是的情形，灵管处也只能考虑先将他抹除了。
毕竟同主谋许明相比，杨阜显至少还有个明确的弱点。
是的，灵管处的首要职责，历来都是阻止更大的灾难。
“呼。”
看着姜生进退两难的模样，魏三突然浅浅地叹了口气。
“不如这样，你先去问问那个女孩自己的意愿。如果，她本人也愿意配合的话，那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如果她本人不愿意配合，那我们，就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怎么样？”
这，大概就是魏三此刻能做的所有变通了。
他确实藏着另一个手段，或许可以杀死杨阜显和许明。
但那个手段，是他留给三千怨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不可名状的疯狂
雨还在下。
黑烟弥漫的城市中，姜生到底是接受了魏三的提议。
毕竟，它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落台市的中心城区，已经算是彻底“沦陷”了。
倘若再不做出实际有效的行动。
那么可以预想到的是。
在不久的将来，整个落台市都会陷入难解的疯狂和混乱。
姜生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所以它没得选。
……
大约是在晚上九点钟左右。
黑猫来到了邢苔的住所外。
此时的少女尚未休息，她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寻找父亲无果的原因。
电视上播报着市民动乱的新闻。
女孩半缩在沙发里，手头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双目显得有些无神。
实际上，她也说不清楚眼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冥冥之中，邢苔就是有一种感觉。
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因而她恍惚着，有些不知所措。
“砰砰砰。”
突然，客厅的窗门被敲响了。
邢苔扭头望向窗外，随即便看到了有只黑猫正蹲在那里。
“英雄？”
少女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喜。
然而等她打开窗户的时候。
映像中并不会说话的黑猫，却直接给了她一个惊吓。
“邢苔，我有一件事，要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
姜生向邢苔，详细地说明了所有事件的经过和背景。
这其中包括它的身份，它前来落台市的原因，和它在暗中计划的一切。
以及此时此刻事态的变化，还有最后那个，它需要向邢苔确认的问题。
“也就是说。”
等少女听完了姜生的讲述，她的表情依旧略显呆滞，海量的信息，致使她的大脑运转都稍稍迟钝了点。
“你不仅是传说中的雨猫，还是幸运的白少年，你可以讲话，甚至还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
“没错。”
姜生淡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来到落台市，其实是为了让我去化解我爸身上的诅咒，之所以不告诉我真相，是怕我遇到危险？”
邢苔继续整理着思路。
姜生再次微微颔首。
“差不多就是这样。”
“可如今，我爸却还是被幕后黑手给绑架了，甚至那个人，还准备让他去创造一个属于疯子的世界？”
邢苔的双手颤抖着，可以想象她此刻内心的波动。
“是的，对不起。”
姜生半垂着尾巴。
“所以我现在，需要去杀了我爸，因为只有我，才能影响他体内被控制的灵魂？”
终于，邢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
而姜生呢，它似乎也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讲到底，杨阜显之所以会被许明的分身给带走，就是因为它的看管不力。
明明男人的病情，本来都已经快要恢复了。
偏偏，就是在那种时候。
房间里沉默着。
几秒钟之后，邢苔又转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乱象。
“这么说来，那些人的疯狂，都是我爸造成的？”
“嗯。”
黑猫有些不敢去看少女的面容。
“呵。”
大概是难免惆怅地笑了笑，邢苔方才回眸注视起了姜生。
“那么，我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黑猫低着脑袋，耳朵折叠。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想要杀死化作怨灵的杨阜显，你就必须，拥有与其对抗的力量。亦或者说，如果你答应了这个计划，我就会动用能力，把你变成一具僵尸。”
“是吗？”
大厅里没有开灯，四下阴影昏暗。
只有电视的微光闪烁，伴随着直播录像内的人声吵嚷。
“那就来吧。”
邢苔突然说道。
“你答应了？你相信我？”
姜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为什么不相信呢？”
邢苔笑着，摸了摸黑猫的脊背。
“毕竟你救了我这么多次，要是没有你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是的。
少女愿意相信姜生，也愿意接受那残酷的命运。
“为什么？”
黑猫茫然地问道。
就像是它不明白，邢苔之前，为什么要走向这座城市的黑暗一样。
它当下也不理解少女的选择。
“因为责任。”
邢苔说着，乃蹲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了姜生的额头上。
“英雄，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自言自语地说过，我想要继承这座城市。所以，我也应当继承这份恶果，这份属于我父亲的恶果。”
“我想让你明白，我并不怪你同我隐瞒的一切。相反，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事情，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所以来吧，即便是会沦为僵尸我也不介意，因为我也想要阻止灾难的降临，因为我，也想要成为英雄。”
此时此刻，邢苔感觉，自己仿佛是又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女孩。
那个想要成为假面骑兵。
发誓保护妈妈的女孩。
“嗯。”
黑猫喉咙沙哑地阖起眼眸。
下一秒，它的身旁便浮出了一个娃娃的虚影。
……
另一边，某法医院的停尸间里。
许明牵着杨阜显，正准备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他要让杨阜显的传播范围扩大。
因此，他不仅要从灵体上增加杨阜显的灾厄强度，还要从物理上增加杨阜显的大脑容量。
至于具体，要怎么增加呢？
那就不得不再次提起，他那名为多重的能力了。
许明准备以整个停尸间内，所有的尸体样本和组织结构为材料，加速杨阜显当下这具身体的细胞裂变。
然后使其，化作一个巨大的，由血肉构成的怪物。
是的，这，就是许明所说的奇迹。
他会将怪异，展现在世人的眼中。
“不要怕，不要怕。”
医生轻抚着病人的后脑。
“忍一会儿就好了，不会很痛的。”
许明说着，随即双手结印。
“啊啊啊啊！”
当周遭的尸骸如雪般消融，杨阜显抬头发出了无比剧烈的惨叫。
他的体型开始膨胀扭曲，皮肤开始向外爆裂，血肉开始蠕动滋生，骨骼开始不断疯长。
“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吼还在延续，怪物的气息同时逼近。
来吧！来吧！
许明癫狂地张开双手，停尸间的屋顶跟着被肉山撞破。
但怪物怎么会只有这点体量。
所以来吧！
世界啊！让我们共同迎接！这不可名状的疯狂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肉山
“噼里啪啦。”
雨滴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因撞击碎成了片片透明的水花。
邢苔躺在客厅的中央，身边画着几圈由猫血绘制的符咒。
姜生变作了少年的模样，戚夫人的裹尸布将它层层束缚。
大概是在，炼制傀儡的咒术仪式即将开始之前。
邢苔莫名忧伤地低语道。
“英雄，我爸他，现在的处境，应该很痛苦吧？”
姜生弯着腰。
一边准备着最后的符文，一边聆听着少女的提问。
末了，才缓缓地答道。
“或许吧，毕竟他现在，已经被许明彻底地控制住了，所以，可能他的意识早已陷入了沉睡，也有可能，他还在苦苦地挣扎。”
“是吗？”
黑暗的空间中，邢苔貌似了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她又轻轻地笑了笑。
“说起来，英雄，其实我刚刚，隐瞒了一些自己的私心。我之所以会同意这个计划，也是因为，我想要解救我爸的灵魂。”
“我不想让他受人操控，我不想让他去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所以啊，我到底，不过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对吧？”
于此，姜生并未立刻回话。
它只是先安静地，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工作。
随后，乃柔声宽慰道。
“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邢苔，你并不自私，起码相较于我来说，你已经很温柔了。”
“是吗？”
少女依旧怅然地闭起眼眸，脸上却浮出了一丝安定的笑意。
“谢谢。”
姜生看着她年轻的面容，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心中的怨灵再次询问道。
“我说，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提升普通人的实力了吗？”
紧接着，云鬼就现身给出了答复。
“嘶（提升实力的办法，有，但没法让普通人对抗怨灵）。”
下一刻，雨衣也开口插话道。
“啊，啊（最关键的问题是，普通人的肉体和精神，都没法承担灾厄。偏偏杨阜显的能力，还特别诡异，可以让人毫无根据地发狂。你总不希望，这小丫头在入场的时候就人格分裂吧）。”
笼女跟着摆动了几下头颅。
“嗯，嗯（确实，哪怕我们愿意把力量借给她，她的体魄也耐受不了多余的怨恨，甚至有可能自我毁灭）。”
“呃（普通人，太脆弱了）。”
丝蚊无奈地摊开双手。
八臂女和戚夫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血肉娃娃跳了出来。
“呀呀（所以，动用我的能力，这的确是目前唯一的选择，至少我还可以保留她的意识。或者，伱和那个叫做魏三的人可以再拖一点时间，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想出别的办法）。”
再拖一点时间。
那将要死去和被影响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
姜生到底是垂下头，随即抬手催动起符文。
“那么，我要开始了，邢苔，试着放空所想。”
话音落下，刹那间，猫妖便将利爪刺入了少女的腹部。
……
第二天一早。
当落台市的居民从茫然，惶恐，和整夜播报的新闻里清醒过来的时候。
疯子们早就已经攻占了市区中心。
焚烧所剩的烟雾弥漫在街头巷尾。
百货超市的店铺被抢得满地狼藉。
无主空置的车辆停泊于马路中央。
破损断裂的管道喷洒着些许净水。
落台市，变天了。
此时此刻，站在窗边刚刚睡醒的市民们无不这样想着。
忽然，有一个人于阳光下，注意到了某栋怪异的“大楼”。
他不解地凝聚目力，望了过去。
“卧槽！”
下一秒。
这个人就被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水杯更是直接摔了个稀碎。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幢由血肉砌成的“高楼”。
是的，那就是被许明分裂了肉体的杨阜显。
当下的病患，已经完全没了人形。
他已然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高近百米，宽数十米的巨大肉瘤。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能被常人，亲眼视见的恐怖怪异。
……
与此同时。
已然被姜生炼成傀儡的邢苔，也走出了自家的房门，她感受着充斥在自己体内的力量，表情略显恍惚。
虽然其全身的筋肉，都已经被怨灵给替换了一轮，但少女的外貌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只是皮肤更加苍白了些。
瞳孔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怎么说呢？
邢苔稍稍压抑着心中，那些许怪诞的念头。
沦为僵尸的感觉，似乎也不算是那么糟糕。
她本以为，自己会默默地死去。
没想到醒来后，头脑居然还能清晰地思考。
“别多想了。”
大概是猜出了邢苔的思绪，化为黑猫的姜生，领着几只怨灵从少女的背后慢步走来。
“作为一个活死人，你将会失去属于人类的大部分感官，还需要定期从我这里获取灵力，甚至不能与我相隔超过二十公里的间距，否则你的身体结构都会被迫消散，总之你的生命已经不归你所有了，这才是最糟糕的事实。”
“啊。”
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邢苔并没有对姜生的言论发表任何意见。
蓦地，待在原地的一人一猫，似乎是都心有所感。
乃至抬头看向了天边，于是，它们便看到了一座高大的肉山。
“那个是……”
邢苔紧握着双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与之共鸣。
“嗯……”
姜生折叠起耳朵，算是肯定了少女的猜测。
“那大概，就是你的父亲。”
黑猫能够看见，杨阜显的灵体正盘踞在其中哀嚎。
“我会让他解脱的。”
邢苔的脸色无比凝重。
“吼！”
转眼间，姜生就已经化作了一头比人还高的巨兽。
“到我背上来。”
猫妖对着少女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带你跑过去，路上，你尽快适应一下自己的新身体。”
第一百九十三章：记者追逐新闻
“我明白了。”
飞身跃上了姜生的后背，双手抓握着对方的绒毛，少女与猫妖一同离开了街道。
女孩原本的住房里。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
涂满了血液，骨髓，和肉糜。
那，是她留下的曾经……
……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同一时间，连接着城市中心和城市外围的双向高架桥上，一名记者正站在几批特警干员的身后，对着摄影机解说道。
“欢迎收看落台日报！我现在正处于市中心区和市东湾城区的交界处！”
一边说着，记者一边弯下腰躲避着被特警队拦在外头的，暴徒们丢过来的投掷物。
“如大家所见，昨晚在市中心聚集的混乱民众，已经彻底占据了周边城区的大部分街道！为了保证其他地区的基本治安，市局已经派出了所有的警务人员来封锁路段！但是，有一点我仍要提出质疑！那就是这些民众发起暴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们到底有什么共同的诉求！才会如此团结和不理智？”
话说到这，记者又绕开了几个特警队员的临时阵地。
乃至牵引着摄像头，照向了市中心的一栋“巨型建筑”。
“另外，请大家看看那里，敢问你们看到那座，仿佛是由肉块堆成的大楼了吗。昨夜深度睡眠的朋友们可能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于今日凌晨才突然出现的！而且，它还在动！是的，它居然还能够移动！再联想一下日前出现的鸟群和鼠潮，没错，我要问的就是这个！请问这到底是不是某种生物实验！请问大量的居民暴动是否与之有关！我希望相关机构能够立刻做出回答！”
“如此庞大的血肉组织，亦或者说是如此庞大的怪物，它具有自我，乃至是集群的意识吗！如果它有，那么它对于我们所居住的城市，到底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威胁！我相信这不言而喻！从我所处的角度来看，那个怪物起码有一百米高，也就是近二十五层楼的高度！虽然眼下，我们两边还相安无事，但是倘若它有所行动，市局又该如何应对！观众朋友们，这里是落台日报，在我们得到明确的答案之前，请大家尽可能地待在家中，做好防患措施，注意保护家人的安全，务必不要轻举妄动！”
“吼！！！”
这头，年轻的记者还在慷慨呈辞。
那头，远处的肉山突然张开巨口。
进而撬动那不成形状的头颅，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呼呼呼呼！！”
蛮不讲理的气浪层层排开。
神情呆滞的记者伫足原地。
她的衣领颤抖着，鸭舌帽叫风卷得落于脚边。
暴徒们的骚乱被吼声盖了过去。
特警们的视线也跟着缓缓抬起。
一时间。
所有人都在望着那座肉山巨物。
他们的心脏，皆像是被人用手给捏住了一般。
甚至放缓了跳动。
“砰！”
忽然，随着一声起跳的动静。
一个黑影掠过了众人的头顶。
并且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人群中微微上扬的摄影机，刚好记录下了这一幕。
那是一只猫，不！
那是一头黑色的猛虎，正背着一个怪异的少女在奔行！
手握话筒的青年记者，第一时间回过了神来。
跟着用手拽下摄像头，便开始大声地讲解道。
“观众朋友们！怪物发怒了！它果然是拥有某种意识的！而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我居然看到了一只大猫，正背着一名少女在路上奔跑！幸运的是，摄像也恰巧记录了这一画面！那个少女是谁，那头大猫又是什么，这个世界的背光处究竟隐藏着哪些秘密，请继续关注落台日报，我们必将为你揭晓真相！”
“那是，小姐？”
显龙组的部长们坐在家里，看着电视机里的镜头神色诧异。
另一边。
邢苔已经坐在姜生的背上，跑入了市区的中心。
大概是出于，要让少女先适应下身体的考量，黑猫始终没有全速前进。
毕竟无论是空间层面的跳跃，还是突破音速的狂奔，都不是一个刚刚成型的僵尸，所能跟上的节奏。
特别是在遇到了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男人之后，姜生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没错。
来人，正是于此等候多时的魏三。
“看起来，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举目打量着邢苔的外观，魏三郑重地点头说道。
“许明怎么样了？”
猫妖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在把杨阜显变成了怪物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布置符纹，似乎是有扩大灾厄的意图。我这边又杀了他一次，但还是没法留下他的灵魂，只能拖慢他行动的步骤。”
魏三极为干练地诉说着情报。
“总之眼下，他的计划应当是就要实现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尽可能地拖住许明。至于你们呢，就负责去杀了杨阜显，以便彻底地破坏这场传播，都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
邢苔利落地微微颔首。
她的父亲此刻很痛苦。
从方才的那一声咆哮里，少女能够听得出来。
所以她决心令其解脱。
姜生见状，乃随之阖了阖眼眸。
“那我也没问题。”
“如此，保重……”
魏三说罢，就转身消失在了路边。
“英雄。”
邢苔对着黑猫轻唤了句。
“嗯。”
姜生一边回应着女孩，一边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肉山。
虽然不知道许明，为什么要把怪异展现在世人的眼中。
但它，会将之覆灭。
第一百九十四章：也许人性本就疯狂
“吼！”
巨型的肉山依旧在狂嚎，伴随着街道的坍塌和风声呼啸，整座城市的目光似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没人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们只是心惊胆颤。
而疯子们呢，却振臂欢呼，仿佛是见到了所谓的神圣。
记者们的随车镜头，远远地从各个角度拍摄着肉瘤。
即使正顶着明媚的骄阳，但怪异的扭曲也足以叫人遍体生寒。
肉壁的脉搏和肉芽的蠕动，无不彰显着其中所蕴藏的生命。
这个世上。
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东西？
此时此刻，无数人的脑海中都浮现了一个类似的念头。
他们惶恐。
他们惊悚。
他们颤栗。
他们不敢直视。
那应当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那恍若是一座用人堆成的山峦。
有亡魂在其上啼鸣悲泣，有血浆在谷底潺潺流淌。
那或许是一面污秽的遗体高墙。
是人间同地狱的分界。
将引渡望见它的灵魂。
直到有一只近二十米高的巨兽，裹挟着强烈的风压突然出现，随即用爪牙扑咬住对方。
某些人才转醒了过来。
等等，那又是什么怪物？
人们呆滞着，险些忘了呼吸。
所以，那究竟是什么呢？
那是姜生借助云鬼的咒物，再次扩大体型，从而变成的“妖魔”！
……
“吼！”
市中心的高楼间，巨兽怒吼着，将肉山给压在了地上。
而肉山呢，则是探出了条条，带有骨刺的触手来予以回应。
厮杀开始了。
邢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嘶，嘶（姜生，你不准备先展开神隐结界吗？）”
云鬼于黑猫的心底开口问道。
“暂时不用！”
巨兽咬着肉山脖颈回应了句。
“啊啊（小猫估计是担心展开神隐的时间太长，进而引来天灾吧）。”
雨衣漫不经心地抬手磨着指甲。
“嗯嗯（而且神隐一展开，下面的那些人估计就跑不了咯）。”
笼女笑嘻嘻地看着，近处如同昆虫般大小的人类。
“总之，这次我会把激发神隐当做是最后的手段，因为我确实没有把握快速地解决掉问题。云鬼，八臂，你们去帮助邢苔攻击杨阜显的弱点！笼女，尝试用异能分割对方的躯干！雨衣，麻烦用幻术驱散发疯的人群！戚夫人，配合我控制住这家伙的行动！”
姜生一边在心下命令着鬼魂，一边用爪子，拍断了两根想要发动奇袭的触手。
可随后还不到半秒钟，就又有新的触手从血肉的创口中长了出来。
“嘶（明白了）。”
“咕（没问题）。”
云鬼和八臂女得到指示，第一时间就凝聚成形，附着到了邢苔的背后。
他们作为眼下，黑猫体内最具理性的两只怨灵，可以帮助邢苔尽快地适应战场，也可以配合少女发动大范围的攻势。
“吼！”
肉山还在仰头咆哮。
“吼！”
巨兽跟着还以威吓。
烟尘弥漫之际，有一名记者兴奋地掏出了手机。
“喂！派一架直升机过来！现在立刻马上！你不知道！我正在向民众揭露世界的真相！”
与此同时。
一些实时转播的新闻画面，也已然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卧槽，这团肉是什么东西！？”
“目测起码有一百米高。”
“克厨震惊。”
“不会是特效吧？”
“兄弟，这里是新闻台！”
“机械苦弱，血肉飞升！”
“妈的，我就说落台市里有不法的研究基地！”
“官方基地伱敢说不法？”
“怪不得群众要闹。”
“现实版的哥谭，比哥谭更哥谭。”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喂，你们的关注点很奇怪啊，我们难道不应该先确认一下，那东西有没有危害性吗？”
“卧槽，它叫了！”
“它是活的！？”
“这军方还不出动？”
“妈的，耳机党差点去世。”
“这种时候，就算是再来个奥特曼我也不会惊讶了。”
“我去，真的有别的东西出现了！”
“一只猫！？”
“一只起码有二十米高的猫！”
“这猫是突然变大的！”
“它还在攻击肉山！”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妖怪？”
“哈哈哈哈，灵气复苏啦，吾辈的时代终于要来啦！”
“楼上有病，鉴定完毕。”
“好了，世界末日要来了，大家一起摆烂吧。”
“等等，你们仔细看。”
“那猫的头顶上。”
“还站着一个人！”
……
待到新闻网站的页面被不断刷屏。
各大报纸的记者也都行动了起来。
毫无疑问。
他们皆希望能抢到第一手的时讯。
“呼。”
地面在动摇。
魏三拎着手提箱，看着不远处发生的巨物搏斗，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次的任务结束以后，他八成是要被处分了。
“呵，你们是阻止不了我的。”
许明狼狈地站在男人的对面，用手掌捂着流血的胳膊，他所布置的符咒都被对方给破坏了。
这使得他没能如愿，让落台市变成一个完全属于疯子的城市。
不过，只要他和杨阜显都还活着。
疯狂的病毒就不会停止传播。
“人类，早晚会卸下伪装。”
许明狰狞地勾着嘴角。
刹那间，魏三操纵着一道剑影射向了许明的胸膛。
“多重！”
许明的瞳孔收缩，双手按在地上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七八道石墙升起，挡住了剑影的轨迹。
许明的异能，可以分裂大多数的物质，灵魂，和肉体。
“别总是给人添麻烦啊。”
魏三皱起眉头张开五指。
下一秒，数把飞剑的虚影就浮在了男人的身边。
“去！”
随着魏三的一声轻喝，飞剑仿佛是有意识般地绕开石墙，乃至封死了许明的退路。
许明见状，直接从地里拔出了一根桶型石柱，并将自己推上了半空。
“困兽犹斗。”
魏三不满地再次召唤飞剑。
而就在这时，许明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邪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厮杀，恐惧，和狂欢
“刷刷刷！”
待虚幻的剑刃刺破许明的肉体。
血光即刻乍现，骨肉向外翻卷。
男人的身体，仿佛是块破布般地从空中摔落于地面。
混乱的街头，魏三慢步向前走到了许明的身边。
“嗬嗬嗬嗬。”
哪知倒地的许明此刻竟还在发笑。
随着生命的流逝，他横过眼球略带讥讽地看着魏三。
进而从自己那，满是鲜血的嘴巴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你知道吗，作为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病人’，我其实可以同时操控两具身体。所以，既然有一个‘我’正待在这里。那么，另一个‘我’呢，她会在何处做什么呢？”
男人的话音落下，魏三的双眸当即睁大了些。
“嗬嗬嗬嗬。”
大概是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许明再次狞笑道。
“我的备案，已经布置完成了。”
“刷刷刷！”
下一秒，数把飞剑直接将许明给切成了碎块。
然而，这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城市的下水道里。
难以计数的符纸中央，另一个许明微笑着闭合了双手。
“释放吧，人性中被压抑的恶啊。”
许明始终相信。
想要彻彻底底地根除邪恶，就必须先揭露邪恶！
“嗡！”
当海量的灵力沟通符纸，当大地被恶念渗透。
落台市的中心城区，已经完全化作了一个巨型的灵能阵法。
在这座阵法之上，杨阜显的能力将得到极大幅度的增强和扩张。
而许明所推崇备至的，那个绝对真实的未来。
也将以落台市为原点，向整个世界发起反扑。
许明在寻找同类。
他终归是想要建立一个，独属于疯子的家园。
……
“吼！”
同一时间。
被黑猫压在身下的肉山，也终于爆发出了它体内的力量。
近百米高的肌肉瞬间凝实，猛地将猫妖推在了一栋大楼之上，并且撞碎了整排的钢化玻璃。
灵力与灾厄贯穿着血肉的经络。
此时的肉山无比狂躁。
成倍的体型优势，更是压制得黑猫发出了一声惨叫。
“吼！”
大概是为了获得与之相应的力量。
黑猫也在继续催动着体内的灵力。
甚至就连怨灵的灵力，都被它给调动了起来。
姜生，还在催化自己的肉体！
“嘶嘶（姜生，你疯啦，再这样下去你的基因会崩溃的）！”
依附在邢苔身上的云鬼，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哪怕黑猫的体魄，已然在吸收怨灵的过程中被强化了数次。
但二十米，也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再继续膨胀下去，哪怕有云鬼的血肉咒物提供基因记忆。
姜生也会毫无悬念地，炸成一团不规则的肉瘤。
“没关系，血肉娃娃的能力，还可以压制一会儿基因的崩溃。”
猫妖于灵识中回应着云鬼的担忧。
它的想法很简单。
那就是利用傀儡的替死，来换取膨胀的力量。
然后再借助基因崩溃的痛苦，来抑制杨阜显的行动。
总之，它感觉得到。
是的，它感觉得到。
眼前的肉山，马上就要传播第二轮的灾厄了。
届时，整个落台市恐怕都会陷入异常的疯狂。
姜生不想看到秩序的颠覆。
为此它甚至杀了一个女孩！
所以，它绝对，绝对不会让那样的景象出现！
“吼！”
当数不清的血管，从黑猫的身上破体而出又收缩平复。
猫妖的体型再次扩大了一倍。
进而重新用爪牙，和长满触手的肉山扭打于一起。
大地颤动着。
一只又一只的飞鸟和老鼠，自声嘶力竭的悲鸣中爆体而亡。
那种骨肉扭曲的模样，无疑是基因崩溃的死相。
遗憾的是，笼女的空间分割在解放咒力之前，无法应用于像肉山这样庞大的怪物。
说白了，就是她需要解咒，但她又不愿意告诉姜生自己的解咒。
偏偏她的咒物本质上也不是姜生。
所以姜生，亦不能单方面地获取她的记忆。
至于戚夫人呢。
作为可怕的古代怨灵，她确实可以控制住肉山。
然而由于肉山本身的体量，和其灵魂的复杂程度，戚夫人的控制也难免有了一丝松动。
于是，为了让肉山无暇传播灾厄。
姜生也只能不断地感受痛苦，并发动攻击。
“吼！”
基因崩溃的痛苦，无休止地摧残着黑猫的精神。
“咕（放轻松）。”
“嘶（感受灾厄与灵力的流动，然后使用我们的能力吧）。”
待到两对手臂，从邢苔的肩头和腋下生长成形。
少女也奔跑着加入了战局。
因为变成僵尸而获得的力量，使得她能够承受怨灵的灾厄，也使得她能够在巨兽和怪物之间自由穿行。
“砰！”
用一对手臂拔下了两根灯柱。
邢苔挥动铁片切割着肉山的触手。
大概是由于她的插足，杨阜显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吼！”
肉山咆哮着，似乎是在怒吼又似乎是在悲泣。
天空中的阴云随之凝聚。
跟着，便有紫色的雷霆接连降临。
……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眼下。
落台市的居民们，或是茫然地眺望着远方，或是愕然地瞩目着电视。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此刻他们的大脑皆在颤抖，伴随着他们脚下的震动。
由血肉堆成的山峰，和被血线包裹的猫妖。
于众人的眼中相互纠缠，相互碰撞在一起。
二者推翻了一座又一座的高楼。
压垮了一条又一条的公路。
风云因它们的动作而变换。
雷电因它们的嘶吼而交错。
疯子们偃旗息鼓。
好像是撤离了，但总有人死去。
那是一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伟力。
它们毫无保留地，向外界曝露了这个世界的诡异。
军队呢，军队为什么还不出现！
人们慌张，且不知所措。
那两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妖魔？
鬼怪？
邪神？
还是生物实验！
人们不知晓，也无处知晓。
他们只是害怕，害怕那种不可名状的未知和神秘。
而那些正在目睹，与议论这场祸津的网民们呢，则是陷入了一片更加热烈的狂欢。
“我去，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它居然又变大了，而且身上还时不时地会炸出一片血管。”
“是黑光病毒，我加了黑光病毒！”
“去伱妈的，我还卍解呢，别在这儿开理发店行不行？”
“话说军队怎么还不来，我还想看武装直升机大战异形呢。”
“两头百米级的怪物，一发导弹估计就搞定了。”
“呵呵呵，你们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儿啊。”
“怎么，又有人要出来装善人了？”
“真的关心灾情就捐钱捐物，别光说不做。”
“问责，必须立刻问责，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什么组织培育出了这样的怪物！”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们总是傲慢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
幻想过与怪物战斗。
“刺！”
约莫是。
于某一个鲜血飞溅的时刻。
邢苔将手里细长的灯柱，扎进了肉山那高耸的腹部，同时在心底暗暗地想道。
但我的确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和化作怪物的父亲对立。
乃至是，与他战斗。
“吼！”
吃痛的肉山，再次分裂出了数条触手扫向四周。
锋利的骨刺划破黑猫的皮肤，又击碎了两幢大楼的侧窗。
“啪！”
霎时间，无数的碎玻璃倾泄而出。
向外反射着夺目的阳光。
邢苔翻身躲过了触手的袭击，跟着又用三对手臂抓握住灯竿，进而于肉山的体表奔行了起来。
尖锐的金属制物，在蛮力的影响之下便如同是破冰船的船首，径直分割着肉山的躯体。
云鬼的紫电随之劈落，将血肉的创口烧得焦糊，试图去延缓对方的自愈。
渺小的僵尸穿梭于两个巨物之间。
虽带着一路的电光火石，却似乎并不起眼。
但实际上，她给肉山造成的伤害的确要远高于猫妖。
因为邢苔是唯一一个，能让杨阜显的灵魂产生波动的个体。
所以她也是唯一一个，能对整座肉山进行有效打击的个体。
否则在许明的咒术之下，杨阜显根本就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老爹。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具有意识。
又或者还具有多少意识。
大概是在奔走的过程中，邢苔的眼眸里流出了几滴血泪。
很显然，变成僵尸的她已经没法流出正常的眼泪了。
但妈，绝对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包括我，也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所以清醒过来吧。
别再助纣为虐了！
僵尸的脖颈间青筋暴起，天空中的雷云似乎是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因而变得愈加低沉和昏暗了几分。
“呼呼呼。”
与此同时，一架直升机从远处的城区里飞来。
跟着悬停在了市中心的上空。
不要命的女记者坐在舱门边，表情激动地对着镜头讲解道。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落台日报，我是外派记者田欣。如大家所见，我现在正处于本市的中心城区上方。而在我的身下，就是于今日突然出现的，那两只怪物的交战地点。”
一边说着，女记者一边将摄像头对准了飞机下的战场。
此时此刻，数条街道已经化为了成片的废墟。
身上缠满血管的猫妖，正扑在肉山的胸前撕咬着对方的咽喉。
而肉山的触手呢。
则是伸向半空，混乱无序地抽打着周遭的地面和猫妖的后背。
“请大家看看那些扭曲的触手，根据我在现场的观测，这里的每条触手都起码有超过五十米的长度，甚至长在其上的骨刺，大小都堪比成人。”
女记者很会寻找焦点地，半举着手中的话筒。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每当那些触手向下挥落时，地上都会被犁出深深的沟壑，天呐，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想要摧毁坚固的混凝土墙，也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所以请问，作为这些触手的主人，那头像是肉山一样的怪物，它又身负着什么样的巨力呢。在我们有限的认知中，这个世上，恐怕还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生物吧？”
“然而！恰恰便是于当下！这头怪物居然正在被另外一头，看起来更加骇人的猛兽压着摧残！没错，我所说的就是那头，体表布满血管的巨兽！毫无疑问，它是个更加凶残的捕食者，拥有比肉山更加惊人的力量，和更加矫捷的身手！”
“可我们能观察到的，难道就只有这些了吗，当然不是！但凡是有点常识的人应当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两头怪兽绝非自然衍化的产物！”
女记者脸颊通红地亢奋道。
“观众朋友们，我们的家园正在遭受威胁，我们所熟知的世界，正在被人为的改变！像这样的怪兽既然已经出现了一次，那就有可能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既然今天被毁灭的是落台市，那明天被毁灭的，就有可能是海湾市或重明市！”
“各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此可怕的怪物，背后定然隐藏着一个乃至是数个神秘组织！所以我们有必要查清真相！我们有必要抵制！我们有必要抗争！这个世界向普通人隐瞒了太多的秘密！我们有必要揭露实情！”
“等等！各位请看，记者在现场又发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名长着六条手臂的少女！我的天呐，她居然还在牵引雷电！”
飞机上的人大肆炒作着舆情。
而另一边的谢一帆呢？
则是已经闯入了，市中心的一家奢侈品店内。
（此人是在第一百八十九章中出现的公司职员。）
于大衣的口袋里，揣着两把菜刀的男人环顾四周。
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身上。
被灾厄影响的女人，毫不掩饰心中对男人的鄙夷。
手头夹着一支香烟，身边斜放着刚刚挂断的手机。
她已经打电话让男友来接自己了。
只要再等几分钟就好，谅某些想趁火打劫的家伙，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
作为一个上位者，平日里的普通员工在见到她时，都会表现得战战兢兢。
所以女人认为，自己拥有也该拥有上位者的气质。
她是社会中的精英群体。
学历高，能力强。
相貌优秀，“独立自主”。
所以她看不起普通人。
哪怕她的整个生活，都建立在普通人的劳动之上。
哪怕她原本也是个普通人。
但就像是黑奴管家，与黑奴之间的关系一样。
精英，总是如此傲慢。
见到谢一帆迈步靠近。
女人轻蔑地弹了弹烟灰，同时侧过姣好的身段，给男人让了一条可以通行的路出来。
这当然并不是基于什么礼貌，而是她不想同谢一帆，产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唰！”
谁知下一秒，谢一帆就在女人惊骇的目光中，用刀划断了对方那白皙的喉管。
“嗬嗬。”
粘稠的血浆喷涌而出，女人愕然地摔倒在地。
“噗呲。”
谢一帆站在污红色的地板上，蓦地笑出了声。
接着，男人又开始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杀起来也是一刀就死的啊，那你们平时都在装什么呢，哈哈哈哈。”
所以，正在享受文明红利的人啊。
你们又为何要看不起。
组成了社会的民众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历史文物的含金量
“处长，落台市的异常事件正在网络上快速发酵，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灵能管理处的总部。
手握文件的秘书紧张地推门而入。
坐在办公桌前的李国光，先是抬头接过了文件，等将之翻阅过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这小猫，还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啊。这样吧，先设置一组人去引导大众的舆论，尽量把矛头往生物实验的方面上引。”
“然后，再安排一批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上去顶罪，奖励按一次行动级的外勤任务来算。末了，再让军方配合我们演几场戏，说明怪物已被消除，实验亦将封存，请国民不要恐慌。”
“最后，给魏三添一笔处分。”
“如此，差不多就可以了……”
李国光说着，将几页文件递回了秘书的手里。
“是。”
秘书恭敬地点头示意，径直向后退出了大门。
“呼。”
侧目看着窗外的阳光，年迈的老人遗憾地交叠起双手。
“想要让整座城市的人，都陷入难以遏制的疯狂吗，三千啊，你到底是召集了一批，什么样的恶徒啊。”
……
“不，这不可能！”
望着巨大化的杨阜显，居然仍未能突破姜生和邢苔的压制，甚至无法传播出半点灾厄。
许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
为什么杨阜显的女儿会在这里。
为什么那女孩，会突然拥有操控怨灵的能力。
她难道，不是一个普通人吗？
她应该没有通灵的资质才对！
而且，杨阜显！
为什么你的灵魂在犹豫！你难道就不想让其他人，也感受一下你经历的痛苦吗！
你的愤怒到哪里去了！
你的怨恨到哪里去了！
看来，是我对你分裂得还不够啊！
许明偏执地想道。
随即便控制着一具身体，跃上了杨阜显的后背。
“呜啊！”
肉山挣扎着。
当无数的血线，如同勾连的虫丝般将男人给包裹住的时候。
许明的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血肉的泥沼之中。
“呵呵，二对二。”
看着拖起紫电，冲向自己的邢苔。
许明咧着嘴角笑道。
“这样才公平嘛。”
言罢，男人的双手同时交错，接连组成了数个手印。
“多重！”
随着许明的一声怒吼，杨阜显所保留的那点清明再度消散。
肉山的躯体蠕动着，细胞组织不停地分解与重构。
“砰！”
下一秒，数十根触手从肉山的身上轰然炸出。
它们刺穿了猫妖的胸腹，刺穿了坍塌的高楼，刺穿了破碎的街道，刺穿了聚集的人群，也刺穿了悬停的飞机。
紧接着，许明又试图以，所有被触手抓住的东西为代价，激发杨阜显的再度分裂。
人群，石块，钢铁，甚至是猫妖。
都被那些触手当做是养分，不停地吸收着。
许明的异能需要素材做支撑。
借有价值的物品去推动裂变。
像是种等价交换。
又带着些许差别。
姜生感觉得到，它的细胞正在被吞噬和瓦解。
于是，黑猫也遵循着本能，开始疯狂地啃食起了肉山的躯干。
虽然雨衣的能力对于人类来说，向来很有奇效。
然而对于同级别的怨灵来讲，幻术就不是那么的管用了。
恰如当初在东湖市，雨衣便没能控制住云鬼一样。
她现在也控制不住杨阜显，和身为半只怨灵的许明。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能力这么弱！
灵异的世界中，雨衣癫狂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脸颊。
眼下，她应当是第一次，渴望起了解咒的力量。
她需要一个人。
是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宣读她的憎恨！
……
等飞扬的烟尘逐渐平息。
破败不堪的市区里，终于恢复了相对的寂静。
至少地面没再震动了。
大片倒塌的房屋中央。
两头巨兽正相互纠缠着，相互吞噬着对方的血肉。
这大概是一场饕殄盛宴。
而之前那些激烈的搏杀，也已经彻底转变，沦为了一场别样的拉锯战。
怪物们约莫是正在比拼，谁的牙口和肠胃更好。
看谁能先把对方给吃个干净。
一架直升机坠毁于市中心的外围。
熊熊燃烧的火焰下，刚刚还在激情演讲的记者，此刻已然没了动静。
建筑的残垣断壁里，各种人类的遗骸被碎石覆盖。
雨衣用幻术赶走了一部分的居民。
但还是有些许疯子不想离开。
邢苔并没有介入到，猫妖与肉山的进食角斗之中。
她的体型较小，身手灵活，刚刚便躲开了触手的攻击。
现在，亦准备发挥优势。
去寻找一个能够重创肉山的机会。
“踏踏踏踏。”
落台市的地下水道内，魏三尚拎着手提箱独自行进着。
突然，他于一个转角处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看来，就是这儿了。”
见到贴在墙上的符纸，男人自言自语地抬头。
跟着单手结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百人解兵释剑诀，破！”
“嗡。”
随着男人手里的箱子不断震动。
密集的剑影从魏三的背后窜出，射入了下水道的各方深处。
事实上，关于怨灵和咒物，有一个情报是姜生至今都不了解的。
那就是，每当有一件咒物的封印等级成长为特级之后，那件咒物就可以不借助任何怨灵，单独觉醒一个异能。
这种异能不一定有名字。
譬如戚夫人的裹尸布，可以随意地变化长短和大小。
甚至能够借助外界的灵力，来自行修补本体的破损。
又譬如云鬼的血肉不腐不灭，甚至还可以通过吸收灵力，来化作义肢并协助战斗。
但极个别的异能却十分特殊。
好比魏三的越王勾践剑，虽然其从未封印过那个名叫勾践的灵体。
但它却依旧有一个，名为卧薪尝胆的能力。
第一百九十八章：停不下来的齿轮
卧薪尝胆。
这是一个独属于，咒物越王勾践剑的异能。
该能力的效果是藏剑。
即，剑在鞘中藏得越久。
那么，等剑出鞘后的威力就越大。
魏三的剑已经藏了十年。
本从未有出鞘的打算，直到他听闻了三千怨复活的消息。
这柄剑，就被他留给了三千怨。
不过，虽然魏三的大部分实力都被藏在了剑里，但如果只是眼前这些碍眼的阵法。
我即使不拔剑，也能轻易破除。
心念至此，魏三的右手再度结印。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重重释剑诀，起！”
“轰，轰，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闷响贯彻街道。
几秒钟之后。
伴随着几股异常锐利的气息。
无数的剑影从地底冲天而起。
一柄柄透明的古剑聚集成浪潮，击碎了岩石，击碎了管道，击碎了钢铁。
同时也击碎了。
“我的阵法！”
盘踞在肉山背上的许明怒吼着。
是的。
他布置在地下水道里的，用于增强杨阜显的阵法，被魏三给撕毁了。
呼吸间，肉山分解猫妖的速度，就变得慢了不少。
而黑猫呢，则是还在大快朵颐。
七八根粗大的血管，从猫妖的腹腔内部猛然探出。
进而扎入了肉山的胸前，不断地膨胀并吸食着。
此消彼长之下。
肉山逐渐瘫倒在地。
戚夫人的控制也愈加牢固，杨阜显终于没了反抗的余力。
“刺啦！”
当耀眼的电光凭空乍现。
邢苔手握灯柱捣毁了许明的头颅。
医生的癫狂戛然而止。
没了男人那名为多重的能力，肉山也彻底地被黑猫给压在了身下。
时候到了！
“邢苔！”
猫妖松开嘴巴大叫道。
“交给我吧。”
邢苔一边回应着。
一边用六条手臂，召来了那天顶上的雷霆。
老爹……
于绚烂夺目的光辉中。
懦弱的女孩第一次，以英雄的姿态站在怪物的面前。
解脱吧。
顺便，代我向妈妈先道个歉。
毕竟我们两个，都让她失望了。
“轰隆！”
阳光明媚的白昼里。
形单影只的雷云间。
堆满血肉的废墟上。
孤独的白雷撞向大地，绽放出了自己最后的光华。
“吼！”
杨阜显的心脏被击穿了。
肉山发出了悲伤地嘶吼。
魏三收到姜生传来的灵感，跟着催动起符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形。
智慧明净，神长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嗡！”
待到一片金光从荒芜时显现。
整个市中心，都被笼罩在了一座巨型的圆阵内。
废墟上，许多白色的灵体缓缓漂浮向半空，又随风逸散。
天底下，层层彩色的祥云自四面八方涌来，又如梦翻卷。
这约莫是一场恢宏的引魂仪式。
至使黑猫都感觉，自己烦躁的情绪被平复了不少。
此刻。
杨阜显的灵魂确实没有离开。
甚至他身上的灾厄都已然淡去。
大概是在用手，轻触了一下邢苔的额顶之后。
男人的灵魂彻底崩解。
进而带着其他的灵体。
化作碎片席卷向高空。
“呼……”
僵尸仰头，看着那一道道默然飞升的光柱，终于开口吐落了一声叹息。
这是她自心中泛起的倦意。
“事情解决了？”
从下水道里走出来的魏三，依旧拎着那只手提箱。
他先是留神看了两眼邢苔，随即又把视线转移到了黑猫的身上。
“嗯。”
猫妖抖动胡须，将体型恢复成了平时的大小，跟着才疲惫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落台市的中心城区，已经被拆了个干净。
虽然肉山留下来的尸骸，足以堆满整条街道。
虽然那些被感染的疯子，依旧无法立刻痊愈。
但一切终归是结束了。
所以，姜生想着，又侧过眼睛望向了周围的狼藉。
许明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想要追求疯狂的呢。
难道就只是为了揭露人性的真相？
可以破坏文明为代价，而实现的脆弱真相。
又会具有什么意义呢？
此番，黑猫吸收了杨阜显，于化作怨灵后囤积的所有灵能。
眼下，姜生体内的灵力，已然再次浓郁到了一个极限。
它或许。
马上就要进阶为特级咒物了。
魏三感知着猫妖的状况，于心底做出了些许判断。
“如此，这回的事件的确是有劳你协助了。”
魏三一边说着，一边无甚表情地冲黑猫鞠了个躬。
“具体的报告，我会及时整理并上交给总部的，希望我们日后还能有机会展开合作，共同维护理性的治安。”
话音落下，男人整了整帽子，似乎是有了离开的打算。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三居然额外给姜生留了句话。
“对了，说起来，我应当是同你讲过的吧，我的上一个任务，是调查三千怨的下落。总之据可靠消息称，近期的三千怨，正游荡在重明市的附近。希望这个情报对你有用。”
说罢，魏三便转身跳出了废墟。
同一时间。
“可恶啊，可恶啊。”
许明正坐在，另一口偏僻的棺材里抓着头发。
“杨阜显居然死了！他怎么会，他怎么会死的！明明，我的能力应当是无解的才对！然而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混蛋啊，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实验素材！你怎么能死呢！”
“砰砰砰！”
狂怒的医生用手砸着面前的棺椁。
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至把拳头砸得血肉模糊，男人才突然平静了几分。
“算了，还是去找三千怨吧。”
许明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道。
“毕竟，他那个试图让灵气复苏的先行计划，听上去貌似也蛮有趣的。”
“不行，我不能去找他，我的计划失败了，这会影响他对我的看法。”
“怎么，难道你还想独自行动，难道你这回，吃的教训还不够多？”
“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擅长与人正面对抗，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了。你也看到了，一头能够化作巨兽的黑猫。你以前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吗，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妖怪。过去这世上，虽然有鬼，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妖怪！你一个人，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去找三千怨吧，那样，你才能继续你的事业。”
“啊，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得，我确实得，去找三千怨……”
第一百九十九章：平等的机会
大概是在消防队到来之前。
姜生带着邢苔离开了市中心。
然而它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不远处，有一台看似已经被损毁的摄影机，居然还在记录着这一切。
甚至大量的影像片段，都已经被传播到了网络上。
“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吗？”
“那只猫，居然在和人说话。”
新闻直播的页面里。
几条发言蓦地弹出。
下一刻。
无数的讨论就被引爆了开来。
“妖怪，这绝对是妖怪！”
“它已经拥有人类的智慧了！”
“而且还能够随意地变化体型！”
“甚至还在和人类进行合作！”
“政府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草，我家的猫不会也有问题吧！”
“我就说，我就说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神秘组织！”
“这绝对不是生物实验！”
“这个世界有我们不知道的背面！”
……
几秒钟之后。
姗姗来迟的网络监管人员，才匆忙关闭了直播和评论。
涉及到落台市被怪物入侵的新闻。
由于影响面太广，无法封锁消息。
所以灵管处也不准备去限制报道。
甚至有借此引导舆论的意图。
然而黑猫同魏三的对话，却是本不应该被泄露的绝密。
很显然，这短短的几十秒钟。
置于今后，必然会引起骇人的波涛和余震。
……
且不管这头网监局的失误。
另一边。
在回到自家的住宅以后。
邢苔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姜生并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自顾自地指挥怨灵打扫起了客厅。
之前拆解邢苔的肉体，所留下来的血迹和骨髓尚涂抹在地板间。
血肉娃娃不大听话，总是像踩水坑似的踩着血浆。
所幸八臂女，倒是立刻发挥出了她八条手臂的优势。
一手抱小孩，一手拿拖把，一手拎水桶，一手洗抹布，一手用扫帚，一手推畚箕。
剩下的两只手还能够相互帮衬。
至于清洁咒呢。
作为一种专门负责，把尘垢斥离物体表面的咒术，的确没法直接清理如这般的场合。
云鬼伸手调整着空气的温度。
笼女起灶，打算做一顿午饭。
鬼魂们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一时间，几股颇为浓郁的灾厄，充斥了还算宽敞的房屋。
这时候，要是走进来个普通人，恐怕至少得倒霉上半年。
不过作为一只僵尸，邢苔也基本已经无需注意这些了。
约莫是在笼女，就快要打点好手里的午饭时。
少女终于开口向黑猫说了句话。
“英雄，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邢苔知道，既然成了傀儡，那她就没法独自留在落台市了。何况，她也不想继续停留在落台市。
毕竟她的母亲早已病故。
而现在，她又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接下来，我们大概会去重明市。”
黑猫蹲坐于飘窗边缓缓地答道。
因为它早已下定决心，要对三千怨展开无休止的追杀。
“那，那个许明，应当也还没有彻底地死去吧？”
少女跟着又开口问道。
显而易见的是，对于谋害了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邢苔终归是没法轻易地释怀。
“八成没有。”
姜生不做隐瞒地摇了摇头。
“那，我还有机会杀他吗？”
少女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有。”
黑猫随之微微颔首。
“嗯，能杀就好……”
僵尸逐渐恢复了沉默。
“嗯（可以了，过来吃饭吧）。”
难得好心的笼女，举手勾了勾邢苔的头发。
之前。
在与杨阜显交手的过程中，它基本没怎么帮上忙，因为笼女不愿意告诉姜生自己的解咒，包括能控制昆虫的丝蚊也是。
怨灵很难相信别人。
也无比仇视背叛。
“好，谢谢。”
邢苔举目看着身边的鬼魂，往日或许能把她吓晕过去的景象，此时却只能让女孩的眼神微微颤动。
鬼，不一定会比人恐怖。
人，只是害怕未知而已。
……
“呼，所以，你为什么要擅自推动计划呢？”
落台市的街边，一个老旧的公共电话亭里。
三千怨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不满地向许明询问道。
“我。”
许明头戴着一顶鸭舌帽，语塞地张了张嘴巴，末了，才略显颓唐地说道。
“我承认，这次的失败，与我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但是，我的精神问题你也清楚，向来不大稳定。另一个许明想做什么，我根本控制不住。”
“那么你就不应该单独行动！”
三千怨的语气中压抑着几分恼火。
“失败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你居然损失了一个完美的实验素材！你知道那种传播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着一旦灵气裹挟着灾厄共同复苏，所有被你感染的人群就都有可能觉醒怨灵！甚至不会因为自身化作怨灵而死去！它会降低怨念的门槛，它意味着每个人都将获得平等的机会！它意味着天赋可能不再是超凡的界线！”
“而你，却因为一时的冲动，把这样一个能让世界都为之改变的素体，给毁在了一座小小的，毫无意义的落台市里！所以许明，告诉我，你觉得我应该说你些什么！”
“抱歉……”
低着头的医生脸色灰暗。
“呼……”
三千怨静默了片刻，终是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怎么说，你的研究也算是有了重大突破。事实证明，被外力分化的人格，也拥有彻底转变成怨灵的可能。回来吧，我在重明市等你，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培养出第二个传播。”
“真的吗！”
许明兴奋地握紧了话筒。
“我有必要骗你吗？”
三千怨态度明确地反问道。
“另外，你不是说，你遇见了一只古怪的黑猫吗。这段时间留意一下，把它的所有资料，都归纳整理出来。我还有几件东西，落在它的手里，需要做个回收。”
“好，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许明用力地点着头。
“记住，只是收集消息，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放心，你只需要给我准备好病人就可以了。”
第二百章：此间可有无病无灾之地
几天后。
等邢苔将稳定下来的社团，全权托付给安明以后，黑猫和少女也就有了离开的打算。
由于“猜”出了邢苔灵修者的身份。
作为杨阜显的助手和朋友，安明也没再干涉少女的决定。
“所以，我觉得你出门在外，还是先别用黑猫的形象为好……”
邢苔家的餐桌边。
少女用手给姜生开了盒罐头，同时把自己的手机，横推到了黑猫的面前。
此时此刻，手机上显示着的。
正是一只带着白领巾的黑猫。
因为几日前的那场大战。
猫妖的许多形象特点，都已经暴露在了世人的眼中。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舆论的风口。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政府，妖怪，和世界的阴暗面等等不理性的话题。
还有一堆人，天天在网上对着自家的猫喊变变变。
这时候，要是有一只带着白领巾的黑猫走到街上，必然会引起路人们的围观。
更别说从某种角度来讲，落台市还是整场舆论的发源地，人们对于黑猫的印象，只会更深不会更浅。
“好吧。”
姜生看着手机上的截图，无奈地摇了摇尾巴。
下一秒，猫妖就逐渐变成了一个白发少年的模样，并接过邢苔手里的罐头舔了两口。
“对了，我们昨天预定的车票是下午几点来着？”
“下午三点。”
邢苔侧目。
瞥见姜生苍白的皮肤，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嗯，那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姜生咬着嘴里的鱼肉，又低头点开了手机里的一条相关视频。
其中是一个博主，在大谈特谈妖魔存在的可能。
最近，像类似的话题都很博流量。
“准备好了。”
邢苔说罢，便离开餐桌拿来了一个行李箱。
她不需要吃饭。
甚至在变成僵尸以后，也不剩多少味觉了。
“就只有这些？”
姜生看了眼那孤零零的箱子，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就只有这些。”
邢苔肯定地点了点头，跟着又额外解释了句。
“大多，就是些换洗的衣物。”
“是吗，我知道了。”
姜生了然地抬起手，呼吸间，就把行李箱收进了笼女的空间中。
这几天，它和邢苔的相处模式基本都是如此。
算不上亲密，也算不上陌生。
偶尔会给予对方一些关心，但又带着几分疏离。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细分起来，大致就是邢苔还走不出杀死父亲的阴影。
而姜生呢，则是尚想不到，该如何面对这位被命运玩弄的少女。
于是它俩便时常沉默。
“所以，难道妖魔就只是传说吗！”
手机里的主持人开始慷慨激昂。
“难道海山经里的故事，就仅仅只是古人的想象吗！”
姜生兀自舔着鱼罐头，邢苔伸手摸着血肉娃娃四处捣蛋的脑袋。
这个清晨的阳光不算怡人。
寂静的屋檐底下，只有视频的声音还在回响。
“这些话放在从前，或许还可以骗骗我们，骗骗我们这些愚昧的民众。”
“但是现在！现在！高层们啊，官员们啊！请你们告诉我们！为什么影像里的猫可以说话！为什么还有人类在和它进行合作！为什么会突现近百米高的肉山！为什么会有人肩生六臂，甚至可以操控雷电！”
“这到底，是你们藏匿的秘密武器还是人体实验！”
“亦或者说，这是不是，你们对我们隐瞒的超凡之路！”
……
“叮，旅客朋友们大家好，欢迎乘坐AB324号班车。本次列车将于落台站出发，沿途经过蓝山站，谷园站，最终抵达重明站。开车时间为15点15分，列车还有15分钟就要发车了，请您拿好行李及时检票上车。另外，本次列车是无烟列车，请不要在车厢内吸烟。为了保持车厢内的环境整洁，请将垃圾放入座位前方的垃圾袋中。谢谢您的合作。最后祝各位旅客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落台市郊的高铁站内。
化作少年的姜生，弯腰坐进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里。
此时的它，正穿戴着一身纯黑色的工装衣帽。
宽大的帽檐半遮着脸颊，两侧显露出些许白色的头发。
那应当是一个俊美的少年。
哪怕看不清其人的面孔，周遭的乘客也都能肯定地做出猜想。
因此并未过去多久。
就有个坐在后排的女乘客，伸手拍了拍姜生的肩膀。
“那个，小弟弟。”
等少年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位身材高挑的女士，已然笑着拿出了手机。
“请问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推吗？”
举目间，两人约莫是对视了一眼。
女乘客看见了姜生的眼眸。
那是一双粉红色的，如同宝石般纯粹的瞳目。
看得女人的心尖一阵火热。
事实上，这里头也有雨衣的幻术特质在产生作用。
可惜还没等女人恢复清醒，姜生便冷冷地开口说道。
“抱歉，不行。”
不得不说。
眼下姜生的心理，大概是变得越来越趋近于妖魔了。
美丽的异性，根本无法让它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姜生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会给人带去不幸。
这种不幸，并不只是外泄的灾厄。
也不只是小小的倒霉。
而是一种更加广义上的不幸。
譬如白杰，白贯吉，还有杨默默他们都死了。
又譬如庄鸢沦为了怨灵的宿体。
而邢苔则是被练成了僵尸。
说实话，姜生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不幸了。
车厢里的空气有些冷。
女人的脸上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
直到后检票上车的邢苔迈步走来。
大概是察觉出了气氛的异常。
少女坐在姜生的侧边，轻声问道。
“怎么了？”
“没事……”
少年无力地闭起双眸。
它只是想要休息一会儿。
它只是想要安宁一会儿。
就一会儿。
在某个不论怨念的地方。
第二百零一章：三千怨的狂妄
“呼呼呼呼。”
列车行进的风声在窗外不断作响。
姜生斜靠在柔软的座位里，注视着路边向后方掠去的景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大概是在，车程即将过半的间隙。
少年终于放缓呼吸，陷入了睡眠。
自从杨阜显被绑架以后，姜生已经有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虽然强大的灵能，可以减少它对休眠的需求。
但是作为一个活物，黑猫无疑也会感到疲惫。
恰如此刻。
姜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邢苔看着少年消瘦的脸庞。
犹豫了一会儿，乃悄悄地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掌心。
显然，僵尸少女依旧会感到害怕。
因为她。
也正在陷入属于怪异的泥沼之中。
……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那些疯狂可怕的阴谋。
那我遇见你的故事，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英雄。
……
与姜生和邢苔不同。
因为不需要打点事务，所以许明早在两天前就抵达了重明市。
此时的医生，正坐在三千怨的家里吃着零食。
而三千怨呢，则是刚刚穿好围裙。
乃至一脸阴郁地清扫着房间。
“许明，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吧，不要在我的家里吃膨化食品，更别把碎屑撒得到处都是。”
“欸，可是我现在还在被灵能管理处通缉啊，有点不方便出门呢。”
许明半躺在沙发上，侧目看着手机里的电视剧，又往嘴里塞了把薯片。
咔嚓咔嚓的声音。
听得三千怨一阵头大。
但他到底是没有发火。
只是继续陈述着建议。
“不方便出门露面，那你就不能别吃东西吗？”
“欸，但是不吃东西的话，人是会饿死的哦。”
许明满脸无辜地仰头喝着可乐。
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体内，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格。
所以在面对三千怨的时候，也会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是让你别吃零食！”
三千怨眉头紧蹙地走过沙发。
收拢着许明留下来的各种包装袋。
事实上。
医生到此不过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整理了不下三遍的客厅。
“那可不行，不吃零食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听闻了三千怨的提议，许明毫不迟疑地拒绝道。
“而且你要是懒得打扫，就把活交给怨灵啊，实在不行，多用几个咒术也是可以的嘛，何必自己亲力亲为？”
“哼。”
三千怨对此不屑地摇了摇头。
“在灵气复苏的计划落实之前，我们必须低调行事，乱用咒术和怨灵，你是想让灵管处找上门来吗？”
“唔……”
大概是没法反驳三千怨的言论，许明闭嘴沉默了一会儿。
但并未过去多久，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许明！”
三千怨冷冷地回过头。
下一刻，感觉到危险的许明当即就转移了话题。
“啊对了，话说回来，你好像还没同我讲过，要怎么让灵气复苏呢。这个世上真的存有那样的手段吗，能把整个世界都填满灵力。”
“……”
应当是，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坐在面前的人。
见对方没再往嘴里塞薯片，三千怨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办法，自然是有的。而且，难道你就没有思考过吗。假如消散的灵魂会化作游离的灵能，那么根据传统的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被消灭，也不会被创生，能量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变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至另一个物体。所以，这个世上的灵能又为什么会日益衰微呢。”
“或者我可以换一种问法。”
“怨灵，是否就是灵的极限？”
“如果不是，那么，位于怨灵之上的灵体，他们又去了哪里。包括那些本该游离于世间的灵能，是否，就是被他们给带走的呢。”
听着三千怨的话，许明的神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
“啊。”
三千怨平静地点了点头。
“许明，你相信阴曹地府吗？”
“或者说，那些在神话故事里，被封神榜封走的东西，真的是神明吗？”
……
三千怨是一个天才。
李国光曾经感慨地说过，他应当是近千年来最可怕的天才。
这句话显然并非是夸大其词，否则三千怨也不会在三十几岁的年纪，就被推举为全灵能协会的副会长。
今年，他已经有将近六十岁了。
然而三千怨的样貌却依旧年轻。
甚至就连他的灵魂也从未衰弱。
大约是在五十岁那年。
三千怨的灵感，于多年的修练之下再度得到了强化。
并且隐约地触碰到了某条，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边际。
那个世界，充斥着灾厄与灵异。
仿佛平行于现实，又交而不融。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三千怨对历史和空间展开了研究。
终于，男人逐渐肯定。
那个世界。
就是西方所说的天堂和烈狱。
亦是东方所说的九霄和地府。
那个世界。
便是“仙”与“魔”的去处。
是怨灵之上的去处。
远古时期，他们曾和人类共处，世间因此灵气丰富，且蛮荒无比，灾厄横行。
后来，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
“仙魔”都被封入了另一个世界。
于是，无数的灵气随他们而去。
世上也再没有出现过，能够突破桎梏的灵体。
认清了这些。
一直想让灵气复苏，以降低超凡门槛的三千怨，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在两个世界的中间，开出一条隐蔽狭窄的小路。
然后，通过猎杀“仙魔”。
为人类去夺来充足的灵能和灾厄。
第二百零二章：鬼都之门
“两个问题。”
听完三千怨对计划的讲述，许明郑重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一，你要如何保证，沟通世界的道路被打开以后，那头的东西不会入侵我们。二，你有什么把握，可以去猎杀怨灵之上的存在。”
看着许明眉头不展的神态，三千怨笑着摆了摆手。
“你有顾虑，这很不错，然而两个世界之间的封印其实相当牢固，那头的存在根本就过不来。否则，我们人类也无法建立如今的社会。其次，我所要打开的通道，也并不是什么新的门路。”
“实际上，在那座将世界给隔绝开来的封印表面，本就留有几扇后门。以便让我们这头的人，能够偶尔进出那边的世界。不过随着灵气的多次衰退，可以感知并使用这些门的人，也已经逐渐绝迹了。”
“然而有关于它们的记载，却并没有彻底淡出人们的视野。甚至，其中的几扇大门，你应当也听说过。”
“譬如有一扇正门，我们的古人就喜欢将之称为，鬼门关。”
“鬼门关？”
许明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没错。”
三千怨平静地微微颔首。
“不过，鬼门关作为联通两个世界的正门之一。倘若冒然开启，确实可能会产生一定的风险。所以我这次，准备打开的，也仅仅是一扇侧门而已。那是一条小路，只够单人独行，因此也较为安全。”
“至于你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我要如何去猎杀那些‘仙魔’。”
三千怨一边说着，一边垂眸看向了了自己的右手。
跟着，便将掌心缓缓握紧。
“这种事，总要做过才能有定论。”
“我如今，已然掌握了七只能力互补的怨灵。想要毁掉一城一镇，也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即可。此方世界在我的眼中，早已无比脆弱。可惜我小看了白贯吉，没能抢到戚夫人。否则此行，必然会更有把握。”
“戚夫人？”
对于灵管处的情报，向来无甚了解的许明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才恍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你是说那只，被黑猫带在身边的古代怨灵吗？”
“哈，其实我感觉，她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强啦。至少在面对体型巨大，或者数量极多的目标时，那只怨灵的控制能力，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嗯。”听着许明的话，三千怨也没有出言反驳。
“这的确是戚夫人的一大弊端，但任何能力都有弱点，关键，往往只在于如何使用。”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许明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状态。
“所以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是先对付游荡在外的黑猫，还是先打开通往地狱的侧门。”
“这，倒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三千怨举步沉吟着，遂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毕竟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来看，那只黑猫的灵力，着实上涨得很快。”
“嗯哼。”
许明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膀，同时把一叠薯片重新塞回了嘴里。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头，四十米高的妖怪吗，另外还掌握了数件咒物。”
三千怨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座椅。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许明！”
“嗯？”
“别吃了。”
“哦。”
……
姜生和邢苔，是在傍晚时分才抵达重明市的。
刚一走出车站，两人就看到了晕染在天边的金色晚霞。
与更加现代化的落台市不同。
这里，大概是一座历史古城。
远远的，姜生便能够望见，些许风格古朴的石墙和钟楼，正伫立在城中。
与周围的现代设施交织错落，显得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
“啊，看起来，这地方还是个旅游胜地呢。”
侧目打量着路边的广告牌，姜生有心无心地说了句。
“嗯。”
邢苔跟着点了点头。
“重明市的古城建设，在我们安江省还是挺有名的。”
甚至于早些年的时候，她的妈妈也带她来玩过一次。
可惜转眼间，便已然物是人非了。
“说起来。”
或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邢苔走在姜生的一侧，与之共同眺望着远方的街景。
“关于重明市，貌似还有一个十分古老的传说。”
“哦，是吗？”
姜生其实并不在意什么传说，但它还是开口，接上了邢苔的话题。
“嗯，但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有没有用。”
邢苔一边回想着，一边拿出手机搜索了几个词条。
两三分钟过后，女孩就把屏幕递到了姜生的面前。
“总之，重明市在古代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别称，名为鬼都。”
……
提及鬼城的由来，说法版本众多。
其中最为流行，也较为详细的，便是道教的二仙师传说。
相传，有道人王阳平、阴取生曾于明都山修炼成仙。
并立下光明正大之宏愿。
恨言道：“只因人间多不平，遂向阴曹寻公心。”
世间的不公，令二人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遂决心创造一个鬼国。
在鬼国里，一切事物皆光明正大。
善的东西，恶的东西皆明明白白。
此，即为“善恶昭彰”。
善人的善举定会受到褒奖。
恶人的恶行定会受到惩处。
此，即为“惩恶扬善”。
这种思想贯穿于鬼城的各个方位。
并立有阎罗殿，哼哈祠，望乡台，奈何桥，黄泉路，等明心见性之阁。
道家听闻，遂于此山设天师，列明都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
后人亦附会阴、王二人为阴王。
居所重明，即称鬼都。
第二百零三章：人不该有麻木的余生
“阎罗殿，奈何桥，黄泉路……”
姜生翻阅着手机上介绍的景点，脸上带着些许古怪的表情。
“把风景区的名字取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不仅是在传说故事里。
即便是在现实生活中，重明市也的确设有类似于地府的景观。
他们几乎是把阴曹地府，给一比一的复刻了一遍。
乃至供人游览和体验。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
邢苔站在一旁附和了句。
毕竟在重明市，人们甚至已经建出了个缩小版的十八层地狱。
“但考虑到，他们的目的终归是劝人向善，所以也就能够理解了。”
“嗯。”
听着邢苔的这番解释，姜生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明天也去看看吧。”
“可你不是来重明市找人的吗？”
邢苔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这样，会不会耽搁到正事？”
“没关系。”
一边回应着邢苔的疑惑，姜生一边把手机给还了回去。
“因为我感觉，三千怨之所以会在重明市的附近游荡。恐怕，就与这阴曹地府有关。”
最近，随着灵感的愈发壮大，姜生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是吗？”
邢苔拿回手机，并没有再质疑姜生的决定。
实际上，刚刚的她也只是随口问了问而已。
女孩并不在意什么三千怨。
甚至她如今还在意的东西，也已然寥寥无几了。
……
夜里。
姜生和邢苔，随便找了家旅馆就住了下来。
因为双方都不是人，所以它俩也无甚避讳。
故而，并没有分房睡的打算。
当然，分床那还是有必要的。
姜生手头的现金不多了，但邢苔却有钱得很，直接将一间套房给包了半个月。
这不禁让姜生再次肯定了，靠自己打工是没有出路的。
身为一只在外流浪的野猫，就要学会蹭吃蹭喝，那才能活得怡然自得。
至于邢苔呢，她每个月都能得到社团的分红，无疑也不会在意这些小钱。
晚上十点以后的小旅店内很安静。
邢苔躺在自己的床头刷着手机。
而姜生则是自行闭目展开了冥想。
身为傀儡的邢苔无需修炼，但黑猫却得时不时地给她提供灵能。
况且近几天，姜生总是有种自己又要突破了的感觉。
所以眼下，黑猫也开始勤于灵魂方面的锻炼和打磨了。
毕竟在面对三千怨之前。
手里每多一分力量，届时能杀死对方的概率也就越高。
如此，平静的一晚逐渐过去。
第二天一早。
当白发红眼的黑衣少年，和黑发红眼的白衣女孩，并肩走入重明市的古城区时。
它俩直接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喂喂，那两个人是明星吗？”
“不知道哎。”
“长得好漂亮啊，像瓷娃娃一样。”
“这是在玩cosplay吧？”
“呃，有那样的动漫人物吗？”
“黑，黑白无常？”
“去你妈的。”
无视了周围人的低声议论，姜生带着邢苔走进了一家早餐店内。
自从灵力开始大幅度地提升。
黑猫对于食物的需求，其实也已经减淡了许多。
不过即使它不想吃饭，它体内的怨灵也得吃些东西。
毕竟，想让鬼魂们安分一点，首先就得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老板，两碗五香牛杂面。”
进门干脆地点了两份早餐。
女老板看着邢苔结账的样子，神色微妙地瞥了姜生一眼。
“呀，呀呀（看什么看，没见过吃软饭的吗）？”
仗着别人瞧不见自己，血肉娃娃理直气壮地探出脑袋。
下一秒，姜生的手指就砸在了鬼魂的额头上。
“呀呀（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老女人打我，呜哇哇哇，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一边说着，半大的丫头一边哭嚎着满地打滚。
直到姜生体内的灵力一动。
‘你再学电视剧里的人讲话，我就三天不放你出来。’
受到压制和威胁的娃娃，才乖乖爬回了少年的肩头。
“今天，我们去哪？”
等牛杂面被端上了桌，邢苔随手把自己碗里的牛杂一一夹给了姜生，同时开口问道。
她知道怨灵们喜欢吃肉。
而她作为僵尸，显然是不用吃什么东西的。
之所以要多点一碗面，也只是为了融入人群而已。
“嗯，先去阎罗殿和哼哈祠吧，如果有时间，再去黄泉路看看。”
姜生明白，一天的时间没法逛完所有的景点，于是便粗略地挑了几个。
“好。”
邢苔默默地低头吃起了面条。
哪怕那东西，对她来说寡淡无味。
但是在失去了母亲，父亲，纯良和曾经以后。
她也已然没有心思与必要，去追求什么活着的乐趣了。
食欲，不过是一种初级的欲望。
邢苔认为，自己能够将之遗忘。
可紧接着，姜生就往她的碗里加了四五勺干辣椒。
“咳咳咳，你干什么？”
少女捂着被辣味呛到的嘴巴，表情诧异地问道。
作为僵尸的缔造者。
黑猫自然很清楚，邢苔并不是失去了所有的味觉，她只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味觉而已。
何况辣味从本质上讲，其实是一种刺激性的痛觉。
“没什么。”
举目打量着少女，从眼底流露出来的情感，姜生满意地微微颔首。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身为一个人时的感受，也别真的，变成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要知道，当初为了保留邢苔的记忆和思想，以及那一部分的感官，它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想的就是让邢苔，不至于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所以姜生亦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少女自甘堕落。
“我……”
邢苔眼神闪烁地轻启着嘴唇。
良久，才重新低头翻动起面条。
“我知道了，那你把牛杂还给我。”
“不要，你又吃不出肉味……”
“还给我！”
“喂，舔过的筷子别乱伸啊！”
第二百零四章：体验民俗是旅游的关键所在
重明市的阎罗殿建造在市中心。
外观异常恢弘大气，占地面积更是有二百八十多公顷，相当于是两个大型的足球场。
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让人置身其中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阴森与威严。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竟都交融在了宫殿和庙墙的檐甃之上。
青色的瓦片反射着幽幽的阳光。
使得初春里本就寒冷的气温，貌似也更显凉薄了几分。
落台市的新闻传播得很快。
大概亦是因为，内容过于劲爆。
所以在姜生与邢苔，从早餐店走到风景区的路途中。
它们就听到了，有不少人正谈论着涉及怪物的话题。
“我说，你看过那则新闻吗？”
“什么新闻？”
“落台市的肉山和猫妖。”
“哦哦，就几天前的那事儿对吧？”
“嗯。”
“我看过一些网传的片段，嘶，实话实说，真挺吓人的。”
“废话，两头超现实的怪物，一个身高近一百米，一个体长近一百米，能不吓人吗？”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研究室，做出了那样的东西啊，实验过程肯定惨无人道。”
“嘿，我可不觉得，那是什么实验室做出来的东西。对了，你有看过网传的另一个片段吗？”
“什么片段？”
“就是猫妖缩小体型后，同某个人对话的片段。”
“那只猫，还会说话？”
“哈，看来你也没能看到全过程。”
“喏，我分享给伱。”
“……”
“嘶，这只猫，居然有堪比人类的智力水平？”
“而且，它还在跟人类合作。”
“所以，我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生物实验。”
“仔细想想，你还记得蓝山市的雷暴和大地震吗，许多灾民醒来后都丧失了记忆。”
“咕嘟，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兄弟，你相信妖魔吗？”
“我怀疑，高层向我们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那我们重明市……”
“没错，阎罗殿，黄泉路，奈何桥的背后，恐怕都有些，我们普通人所不知道的真相……”
……
“这些人，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自从变成僵尸以后，听力就增长了数倍的邢苔，凑近姜生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其实，他们的言论也不算夸张。”
而姜生此刻。
则是表现得颇为平静。
“毕竟灵管处，确实向民众隐瞒了大部分的情报。况且这世上，也的确有亡魂的存在。”
至于妖魔。
就姜生，对当下整个环境的了解。
如今的世间，应当便只有一只妖。
那就是它。
同时也仅有一个魔。
那便是三千怨。
……
阎罗殿。
其实并不是某一个大殿的称谓。
而是十个大殿的统称。
传说，阎王是阴间的国王，人死后都要入阴间去报到，接受阎王的审判。
生前行善者，可升天界，享富贵。
生前作恶者，会受惩罚，下地狱。
同时，又有十殿阎罗之说。
该说称，阎王者，众有十。
名号分别为：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
此十王皆居于地府十殿之上。
因此，称十殿阎王。
十殿阎王各司其职。
第一殿，坐秦广王蒋。
二月初一日诞辰，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
第二殿，坐楚江王历。
三月初一日诞辰，司掌活大地狱。
第三殿，坐宋帝王余。
二月初八诞辰，司掌黑绳大地狱。
第四殿，坐五官王吕。
二月十八日诞辰，司掌合大地狱。
第五殿，坐阎罗天子包。
正月初八日诞辰，司掌小叫唤大地狱。
第六殿，坐卞城王毕。
三月初八日诞辰，司掌大叫唤大地狱。
第七殿，坐泰山王董。
三月二十七日诞辰，司掌小热恼地狱。
第八殿，坐都市王黄。
四月初一日诞辰，司掌大热恼大地狱。
第九殿，坐平等王陆。
四月初八日诞辰，司掌明都城铁网阿鼻地狱。
第十殿，坐转轮王薛。
四月十七日诞辰，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现世部州投生。
……
“这些传说，还真是各执一词啊。”
站在阎罗十殿的中庭，姜生看着告示牌上的介绍，忍不住喃喃自语了句。
毕竟，如果阴王的传说是真的，阎罗的传说也是真的，那阴间的体系未免也太混乱了一点。
“你有什么发现吗？”
邢苔环顾着四周的楼阁与石雕，只觉得它们别具一番韵味。
“暂时还没有。”
姜生用手抚摸着一块石碑。
“但这个地方，确实聚集着灵力。”
“也就是说。”
邢苔小心地避开了几个行人。
“嗯。”
姜生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所谓的阎罗殿里，应当是住着批灵修者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和他们交流一下？”
邢苔望向两侧进出的游客。
“不用。”
姜生依旧保持着警惕。
“不用着急，先看看再说。”
说罢，它又顺手给自己和邢苔，施加了几道隐藏气息的法咒。
如此，绝大部分的灵能力者，就分辨不出它们的异样了。
“走吧，我们先去第一殿逛逛……”
……
阎罗第一殿，司勾魂，断吉凶。
当姜生与邢苔走入大殿的时候。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站在社位上算卦的道人。
“哎，瞧一瞧看一看啦，秦广王干支遁甲卦啊，五元一次，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道人的举止间带着满满的市井气。
看着根本不像是一个高人。
但奈何他所处的位子太好，故而生意也还算不错。
这是个灵能力者。
姜生一眼便认出了，流转于对方体表的蓝光。
他藏了些拙，又藏得不深。
做出了类似的判断，黑猫乃伸手拉住了邢苔。
“怎么了？”
少女茫然地回过头。
“我们也去算一卦吧。”
姜生心有所感地眯起了眼睛。
它有自信，那个道人看不穿它的伪装。
此外，它也对卦象有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