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九、突变
本因方丈道:“明王用何兵刃,请取出来罢。”
鸠摩智袖子一拂,将大门掀开,翻身来到堂外院子中,取了门口六只高香,并成一列,插在香炉中。
他身体隔着五尺左右,突然抬掌一挥,只见六根香头同时一亮,竟然都被点燃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只觉这人内力之强,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院子中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周围的看客。慕容复等本在香客堂中静候,但此时也忍不住来到院外窥探。若他们只是关起门来,在堂中斗法,他们自然不能进去观摩了。
但此时鸠摩智主动来到院子中,其实也是有意为之,是为了让其他人作个见证。他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慕容复见他这一手点香功夫,便知这是他的独门绝技“火焰刀”了。他能够以内力化形,这便是宗师之境才有的功力。
高香升起一阵碧绿色的烟,鸠摩智双掌如抱圆球,内力运出,六道碧烟慢慢向外弯曲,分别指着枯荣、本观、本因、本相、本参、保定帝六人。但六条碧烟来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
众人都吃了一惊,要以内力逼送烟气并不为难,但将这飘荡无定的烟气凝在半空,那可难上十倍了。慕容复自认为自己目前还完全做不到,当日他在燕子坞中向鸠摩智出手,可真是全凭运气了。
若鸠摩智不是因为他那老爹的缘故,恐怕自己还真接不住他这一掌。
烟气到了眼前,本参已是按捺不住,左手小指一伸,一条气流从少冲穴中激射而出。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的向鸠摩智倒射过去,射到他身前二尺时,鸠摩智的“火焰刀”内力加盛,烟柱无法再向前行。
鸠摩智点了点头:“这是少泽剑。”
二人隔空以内力催动烟气比试,却是再和谐不过了。既能分出高低,又不至于伤人。
此时,本观中指一竖,“中冲剑”向前刺出。
“好,是中冲剑法!”鸠摩智挥掌挡住,以一敌二,毫不见怯。
院子中众人凝神观看着这场武林中千载难逢的大斗剑,这几人以内力斗剑,其凶险和厉害之处,更胜于真正的刀剑。
本因方丈见状,便知这鸠摩智武功之高,更甚于他们想象,继续都下去,恐怕暗中还有窥伺之人。
于是,他便让其他人一起上。这时,六人齐齐出剑,正好凑齐六脉神剑。
慕容复看着六人出招,心中暗道,这六脉神剑不愧是顶级武学。它名为剑法,却并不是真正的招式。虽是以内力激射而出,堪称古代的激光剑,但其中也藏有独特的剑意。
右手大拇指所发的少商剑,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而右手食指的商阳剑则是巧妙灵活,难以捉摸。
咳咳,右手中指的中冲剑,大开大阖,气势雄迈。而且还带有另外一丝意味,用来对敌具有双重杀伤力。
右手无名指的关冲剑,以拙滞古朴取胜,剑意并不同其他。
右手小指的少冲剑是轻灵迅速,左手小指的少泽剑,忽来忽去,变化精微。
六人同时出剑,即便是以鸠摩智的高超武功,也是有些慌乱。
“妙极!妙极!”鸠摩智却是不惊反喜,忽地脸色一红,内力激涌而出。他法相森严,额头隐隐现出一个印迹,紧接着一股巨力推向五人。
慕容复见到那印迹暗暗心惊,那道印迹他曾经在两个人身上也见到过,正是密宗绝学瑜伽密乘的标志!算起来,鸠摩智应该算是密宗的老前辈了,原来他武功如此高超,也是修行了这瑜伽密乘!
随着,慕容复武道修行愈深,他对武功的了解也愈深。武学招式、内力功力都是外在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真”的只有武道境界。
九阴九阳练到极致是一种,但都只是半成。王重阳的先天功和后来的葵花宝典,都有这方面的东西,也就是天人境界的修行方法。
天龙世界的武力值明显要高于之前,慕容复初来乍到不过数个月,宗师高手便见了一箩筐。大宗师虽然未曾遇到,但也是有的。按照他的猜测,他老爹应该就是其中一位。
而少林藏经阁那位扫地僧,再算上无崖子、天山童姥、李秋水三人,应该都是大宗师往上的境界了。
鸠摩智虽然还未到大宗师,但也无限接近了。他以一己之力,便可抗衡天龙寺六大高手,实在是恐怖。
双方比拼内力,进入了僵持状态。段誉有些忧心,看向自己这边的人,见伯父保定帝无恙,刚松了口气,再见到枯荣大师,却是吓了一大跳。
枯荣大师此时的面容奇特至极,左边的一半脸色红润,皮光肉滑,犹如婴儿。右边的一半却如枯骨,除了一张焦黄的面皮之外全无肌肉,骨头突了出来,宛如便是半个骷髅骨头。
这便是枯荣禅功的表象了。
忽地,枯荣大师的唇部轻启,却是以唇语问道:“良机莫失,凝神观剑。自观自学,不违祖训。”
说罢,枯荣大师的眼睛瞟了瞟堂内的经书。
段誉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方才已经将那医书看完了。”
枯荣大师欣慰地笑了笑,忽地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只听见嗤嗤两声急响,分别射向鸠摩智右胸左肩。
鸠摩智早有准备,一道掌劲化解了枯荣的少商剑,但却没料到枯荣大师双剑齐出,分袭两处。他挡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来的一剑,跟着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剑气来如电闪,一声轻响过去,肩头僧衣已破,迸出鲜血。
枯荣双指回转,剑气缩了回来,六根藏香齐腰折断。
本因、保定帝等也各收指停剑。各人久战无功,早在暗暗担忧,这时方才放心。
鸠摩智忍着肩头伤痛,强行笑道:“枯荣大师的禅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那六脉神剑嘛,果然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原来他认为,六人是以六脉神剑剑阵胜他,而非以一人使出的剑法。他所说也是实话,众人无话可驳。
众人正要说话,忽然,一个黑影蹿了出来,直向牟尼堂而去。
“不好!”枯荣色变,迅速回身,跟那黑衣人一起向堂中飞去。
慕容复见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心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出意外,这黑衣人肯定就是慕容博了。自己这老爹,果真是对六脉神剑剑谱不死心。只是不知道,他和鸠摩智到底有没有里应外合。
不过按照鸠摩智的性格猜想,应该是不会如此行事的。他看向鸠摩智,果真,鸠摩智也是一脸诧异。
他非但没有出手阻拦,反倒对那黑影道:“何方蟏蛸,竟然敢占贫僧的便宜。”
那黑衣人伸手就要够着堂中挂在墙壁上的卷轴,身后却传来了几道气劲,原来是枯荣大师的两道剑气。
黑衣人不敢托大,回身出掌,化解了两道气劲。他心道,这枯荣不愧是南疆第一高手,武功果真了得。
他惊讶,枯荣更加惊讶。鸠摩智能够挡住他的两道剑气,而这黑衣人化解得更是轻描淡写。来者武功之高,更甚于鸠摩智!
枯荣望着这黑衣人,心道他一定就是之前残害黄眉僧之人。只是不知道这面纱之下,是不是当年那一位姑苏慕容了!
黑衣人使的招式却是密不透风,完全叫人看不出他的路数。他和枯荣大师缠斗了一会儿,眼看着堂外另外几僧冲了进来,这才拍出一掌。
枯荣与他对掌,大吃一惊,道:“大力金刚掌?”
正是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只是这人怎会?难不成是少林的僧人,觊觎我六脉神剑?
枯荣越想越惊。此时,本因等也以一阳指射出,逼向黑衣人。和刚刚斗法不同,此时他们却是去全力尽出,不留余地。
黑衣人几个移形换影步,躲开了几道一阳指劲。
众人围在堂门外,忽见枯荣大师身前烟雾升起,一条条黑烟分为四路,向黑衣人攻了过去。
鸠摩智眉头一皱,只觉得有些奇怪。
等到那黑烟越来越浓,鸠摩智方才恍然大悟,竟然是枯荣以一阳指焚烧了六脉神剑剑谱!
“大师!你!”鸠摩智又气又怒,心道这枯荣大师好绝!
那黑衣人也未料到,枯荣竟会有如此之举,惊讶之余,既然不能得手,也不再久留,正待要走,六位僧人却是一起发力要留住他。
六僧合力再使六脉神剑,六道无形剑气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在空中踏步,同样出了一指,六道剑气与他的指力接触,竟然向四处分去,倒头互相乱射,消耗一空。
牟尼堂几根石柱被打出深洞来,周围的木制物品更是直接粉碎。
烟雾弥散,那黑衣人趁机翻窗逃了出去,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其他人并未看清,枯荣却是看得分明。刚刚那一指,正是和数十年前那人所使过的一模一样!
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未死,他又来了.......
二七零、强掳
突变陡生,弹指间,枯荣大师竟已将六脉神剑剑谱毁去。
黑衣人远遁而去,保定帝急追出来,指着道:“不可放过他!”
院中四大侍卫急忙追去,就连段正淳都紧随其后。慕容复暗自揣测,他也未能得到六脉神剑剑谱。
如今这大堂中,还知晓剑谱的,便只有六位僧人了。不过还有一个段誉,他进入堂中许久,估计也将剑谱记下来了。
因为自己的干涉,段誉未能练成北冥神功,没有吸纳足够的功力,此时还是个白身,自然不可能练成六脉神剑这门绝学。
此时,众人都顾着追逐那黑衣人,却忘了眼前的鸠摩智。
鸠摩智眼珠子一动,心道那黑衣人未能得手,六脉神剑剑谱也已经被枯荣大师毁去。只是恐怕天龙寺会认为自己同那黑衣人是一伙的。
正待要离去,鸠摩智忽地看见了段誉。
“这小子方才一直在堂中,说不定也知道六脉神剑家谱。况且他是大理世子,未来的大理国王,奇货可居,若是将他掳去,不怕大理不就范。”
鸠摩智心中想着,双手合十开口道:“既然六脉神剑剑谱已毁,那小僧也不再久留。”
“大师请便吧!”本因方丈心系那黑衣人,无心理会鸠摩智。
鸠摩智脸上浮现一抹阴笑,倒退三步,来到段誉身前道:“我吐蕃与大理素来友好,国主久仰大理国君之风范。这世子颇有王者之风,就随贫僧到高原上去做客罢。”
“尔敢!”
这鸠摩智打不过天龙寺六僧,竟想抓走段誉以为要挟。保定帝怒斥一声,就要上前去拦阻。
只见鸠摩智左掌扬处,向前急连砍出五刀,正是五记火焰刀。保定帝和众僧一起出手化解这五记刀气,但鸠摩智已经抓住段誉退出了院子外。
鸠摩智扣住段誉的肩头,身体一跃,施展起轻功,眨眼间便消失在寺外林子中。
保定帝和本参双双抢出,见鸠摩智已然走远。
“快追!”保定帝衣襟带风,一飘数丈,段正淳和他并肩齐行,向北追赶。
两人追了一刻钟,鸠摩智的身影却是越飘越远。段正淳喘息道:“想不到这鸠摩智的轻功如此高明......”
保定帝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二人是追不上他了。
“我这就回去下令,封锁大理国边境,派铁甲骑兵四处搜寻,一定要将誉儿救回来。”
段正淳点点头,却只怕那时鸠摩智早已带着段誉出了大理国境了。
“唉,只可惜誉儿身上没有半点功夫,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擒住。”段正淳一脸懊悔,当初怎么就同意了不让他习武呢?
保定帝拍了拍段正淳的肩头,“是福不是祸。誉儿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回去同吐蕃国主陈书,那鸠摩智身为一国国师,行如此之举,实在是不成体统。谅他也不敢对誉儿如何,只是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保定帝又道:“这次誉儿回来后,也该让他练武了。一国之君,只有文治,也是不行的。”
段正淳一脸坦然,正要说话,后边忽然飘来一个身影。
保定帝和段正淳只觉得是一阵风吹过一般,须臾间,那影子又想着前方冲去,根本没看清对方的面容。
但观那衣着体形,似乎是......
“刚刚那是慕容公子?”段正淳有些怀疑地问道。
保定帝慎重点了点头,“确实是他。只是没想到,这姑苏慕容的轻功,竟然如此高明。若是我俩有这速度,定然能够追上鸠摩智。”
大理国轻功最好的是司空巴天石,但巴天石去追黑衣人了。而这慕容复的轻功身法,似乎比巴天石还更加高明。
“这慕容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救,究竟是为了那般?若那黑衣人便是慕容博,那他是?”段正淳一脸疑惑道。
保定帝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慕容公子对誉儿有救命之恩,似乎真是个侠义之人。正淳,你不必多想,若他此次还能将誉儿救回来,那你便该思考如何答谢他了。”
段正淳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吧。姑苏慕容氏为了复国四处拉拢势力的消息,江湖中人尽皆知。这慕容复三番两次靠近段氏,莫非也不是为了拉拢大理?可大理国势力薄弱,若是要接住大理国兵马替他办事,那这慕容复的主意是要落空了。
慕容复脚踩凌波微步,朝着鸠摩智的方向快速追去。他在林间奔走如风,使劲追赶鸠摩智,自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他要救段誉,自然也是有目的的。不过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他有充分的理由去救段誉,他是自己未来大舅子啊!段正淳和保定帝都知道,他接近段氏是为了搞好关系,以图复国。但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做,而且他会给段氏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大理国之行,取走北冥神功只是其中一小步,更关键的是在大理国埋下一颗种子。
前边儿,段誉被鸠摩智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他给鸠摩智夹在腋下奔走于林中,不禁大呼小叫起来。
鸠摩智听了一会儿,觉得烦了,又点了他的哑穴。他手中虽提了一人,脚步仍极轻便,越走越高,一个时辰之中,尽在荒山野岭之间穿行。
此时太阳西斜,始终从左边射来,却是鸠摩智是带着段誉北行。
“他是要带自己到中原去。”段誉心中想着,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斜,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原来鸠摩智奔袭了这么久,也是累了,这才坐下来靠在树边歇息。
鸠摩智替段誉解开穴道,笑着问道:“你小子,可是知道那六脉神剑的剑谱?”
段誉看了他几眼,不屑道:“我初见吐蕃国师,敬他是一代宗师。但没想到,他却干出如此不耻之事,尽对一个小辈为难。”
鸠摩智脸上一红,但因为他脸上本就有高原红,是故也很难叫旁人看出他的羞怯来。
“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鸠摩嘴角一歪道,“这荒郊野岭的,我若是将你就地杀了,也是无人知晓。”
段誉眼中闪过一丝怯意,紧接着又硬气道:“大丈夫站着生,不跪着死。你若是要杀了我,请便好了。但要我出卖大理,是万万做不到的。”
鸠摩智见这段誉小小年纪,却难得有一丝傲骨,眉宇间更隐隐有帝王之相,心中暗自惊叹,也不敢真的害他。
沉默了一会儿,鸠摩智又道:“你曾见过慕容复?”
“慕容公子?”段誉脸上浮现一股感激之色,道,“慕容公子曾救过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
鸠摩智还以为段誉是因为被慕容复之前救过,所以才会教他一阳指。
“好。我再问你,大理一阳指是否素来不外传?”
“自然是!”段誉肯定道。
鸠摩智笑着问道:“那你为何又因为救命之恩,而传授慕容复一阳指!这岂不也是违背了大理段氏的规矩......”
他话未说完,段誉便一脸疑惑道:“什么一阳指?”
“别装蒜了。贫僧指的,自然是大理段氏的绝学一阳指了。”
“一阳指?”段誉一脸问号,“我哪里会什么一阳指,更别谈传授给他人了!”
“嗯?”鸠摩智脸色一沉,却是不知段誉和慕容复谁在撒谎。
他忽然伸出手,按住段誉身上的穴道,却是在听段誉的脉搏之声。
“嗯?气海空空如也,果真是不会武功?”
鸠摩智有些疑惑,但紧接着又释然了。
“你虽然不会武功,但却记得武功秘籍,传给他人也不奇怪。不单是一阳指,就连那六脉神剑,你也记在脑中,对不对?”鸠摩智盯着段誉道。
二七一、你不是我儿子
段誉眼睛转了转,并不坑声。他心想自己虽然不会一阳指,但那医书图,却是清清楚楚记在了脑海中。如今枯荣大师将剑谱焚去,其他六僧未必记得清楚,如今还记得这六脉神剑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
这也是他伯父有先见之明,知道他记忆良好,故意让他在一旁观摩。
鸠摩智见段誉不吭声,便知自己猜想不错。
“只要你乖乖默出两部武功秘籍,我便放你回大理,而且还收你为徒,传授你绝世武功。”鸠摩智诱惑道。
段誉自然不会信他的话。就算鸠摩智说得是真的,段誉也不稀罕。
他道:“我本就不想习武,你的武功虽高,但却不及我天龙寺几位高僧,跟着你又有什么前途!”
段誉本来是个十分讲礼貌的好孩子,但见到了鸠摩智大师背后的虚伪面目,也不再客气了。
鸠摩智哼了一声道:“你若不肯默出来,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将带到慕容博老施主坟前,将你这本活剑谱焚了给他也是一样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林外一个声音道:“鸠摩大师大可不必如此,家父生前好善乐施,绝不愿意见到如此杀孽。”
慕容复身影一蹿,瞬间来到鸠摩智身前。
鸠摩智大吃一惊,心道这慕容复数月不见,武功怎么长进如此之快?
他却是不慌不忙笑道:“原来慕容公子也来大理了,实在是巧啊。”
慕容复拱手道:“鸠摩大师远赴大理,只为了求取剑谱以偿当年之诺言。晚辈感激不尽,前辈大可不必再行奔波前往中原了,将这小子交给我,我替前辈带回燕子坞即可。”
段誉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之前救他的慕容复,正要喊话,又听见慕容复这口气,便知他和鸠摩智是旧识。他心中信得过慕容复,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他和鸠摩智交谈。
鸠摩智听了他这话,嘴角一抽,心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会打蛇上棍啊!
他又朗声道:“我答应过老施主,要亲自在他坟前烧稿祭奠。万不可食言。”
鸠摩智说完,又低声道:“慕容公子,你这是何意?”
慕容复瞥了他一眼,也低声道:“鸠摩大师,这段誉你不能带走,将他交给我,我有办法得出剑谱。”
鸠摩智眼睛一转,却不敢完全相信慕容复。毕竟段誉在手,他早晚有办法逼问出剑谱,而交给慕容复却存在太多风险。
“慕容公子,这小子说,他未曾教过你一阳指,这又是怎么回事?”鸠摩智反问道。
慕容复早想到会露馅,却是不惊不忙道:“大师是信他还是信我?这一阳指指法,在下是有的。那六脉神剑非人力可以练成,大师即便真想要修炼,至少也需要先将一阳指练到四品以上。”
鸠摩智点了点头,却是不肯相让。
“慕容公子说得不错,但贫僧只是为了履行当年誓言,未敢做多想。”鸠摩智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
跟我来这套?
慕容复心中想着,又眯着眼悄声道:“大师大可不必拿活人去祭奠。我看大师与家父实在是情深义重,不若如此,你跟我来,我带你见见家父?”
嗯?鸠摩智盘着佛珠的手忽然一顿,脸上一抽,问道:“家父果真还......活着?”
慕容复轻笑道,“大师刚刚不是见过了吗?”
那黑衣人!鸠摩智起初还不太敢确认,此时慕容复一肯定,他便再无怀疑了。能够和枯荣大师打成平手,轻易化解几道六脉神剑内力,此人的实力和他旗鼓相当啊!
江湖之中,能有如此实力之人,鸠摩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思来想去,只有慕容博才最有可能。
鸠摩智目光四处瞟去,感应着树林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松了口气。
“想不到慕容博老施主竟然假死多年,害贫僧白白伤心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应该啊。”鸠摩智装模作样道。
慕容复也不去戳破他,而是请示道,“鸠摩大师信不过在下,难道还不信过家父?”
鸠摩智眼睛一眯,捉摸不定道:“这是家父的意思?”
慕容复点了点头。
慕容博果真也图谋段氏的绝学!鸠摩智心中想着。当初他和慕容博做了笔交易,却不是什么纯粹的友谊。
“好,贫僧便将这小子交给你。只望你不要食言,到时候得了绝学秘籍,也要给贫僧一览。”鸠摩智双手合十说道。
慕容复点点头,“这个自当......”
话音未落,忽然感觉眼前一热,赶紧闪身躲开。
好在他练成了凌波微步,眨眼间便挪移了位置,这才没被鸠摩智的火焰刀打中。
“鸠摩大师,你!”
鸠摩智冷笑道:“莫说慕容博不在,即便他真的在此,贫僧也不惧他。”
鸠摩智徐徐道:“当年我要到还施水阁去借阅,慕容博便是千般阻拦、万般不肯。我还道其中有什么好东西,如今看来,也不过敝帚自珍罢了!”
原来,当年慕容博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对鸠摩智并不算客气。是故鸠摩智如今才会如此不忿。
慕容复没想到自己没诈退鸠摩智,反倒惹得他发了火。他如今的实力,要和鸠摩智硬碰硬,那还差得远了。但鸠摩智想要杀他,也是不可能的。
他身具凌波微步和螺旋九影两门绝技,除非大宗师亲临,否则根本无法近他身。
这鸠摩智,距离大宗师还差了一步!
“爹!”慕容复忽然朝着鸠摩智身后叫道。
鸠摩智本能地一转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等他再转过头来,慕容复已经到了段誉身前,正要扛起他逃走。
鸠摩智二话不说,抬掌打出一道火焰刀。这火焰刀来的飞快,若只是慕容复一人自然可以躲开,但带着段誉,他的身法却是被拖慢了许多。
他和段誉同时侧身躲过这次刀气,但转眼间,鸠摩智已经来到了身前。他单手带着真气挥来,打向慕容复的脑袋。
这一掌若是挨实了,轻得都得被打成脑摊。
“这鸠摩智来真的!”慕容复知道他毫不留情,是下了杀心,也顾不得段誉,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
他将段誉一扔出去,鸠摩智另一只手一招,便将段誉擒了回去。掌风一掀,直接将段誉震晕。
他将段誉放在一旁,却是打算专心对付慕容复。
“你这功夫长进得很快。贫僧早就怀疑你了,你那一阳指是从何学来的,如实招来,贫僧不为难你。否则......”
“否则如何?”慕容复一脸淡然道,却是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否则就算令尊亲临,我也绝不留情。”鸠摩智狠狠道。
他话音刚落,树林外突然飞来一黑影。
“是吗?”开口是苍老的声音。
慕容复一愣,这声音是......他转身望向那负手而立的黑衣人,此时正十分装逼地站在一根纤细的树枝上。
鸠摩智有些诧异地退了半步,“阁下是谁,为何藏头露尾!”
那黑衣人哼了一声,徐徐道:“我不就是你要找的人吗?鸠摩智,好久不见,不知你的武功可有长进?”
说着,那黑衣人的身形变幻,已经突进到了鸠摩智身前。鸠摩智本能地举起双掌,运起真气防备。
那黑衣人单掌拍出,鸠摩智双手接过。
“轰”的一声,二人四周发出剧烈的震荡,无数的树木被波及断裂倒下。
慕容复赶紧将段誉抢了过来,否则就要被二人斗法余波给弄死了。
爆炸完后,二人各自向后退去。
黑衣人只退了三步,而鸠摩智却退了三步半。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鸠摩智道:“阁下好武功!”
鸠摩智强忍着喉头的鲜血,心中却是无比震惊。想不到他已经迈出了那一步,远远走在他前面了!
“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鸠摩智拂袖而去。
黑衣人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此时无比尴尬,自己是认他还是装傻?
想了许久,他嘴唇轻启,正要认爹,忽然听见那黑衣人道:
“你不是我儿子!”
慕容复心中大惊,难道自己被他给看出来了?
二七二、老子训斥儿子,儿子质问老子
慕容复正不知所措之时,又听见黑衣人道:“我慕容博没有如此没出息的儿子。”
慕容复这才松了口气,感情这老爹是在训话啊,这波炸胡吓得他差点拔腿就跑。
慕容一脸委屈又疑惑地看着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我爹?”
黑衣人一个纵身来到慕容复身前,“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脑袋瓜上。
怎么都喜欢脑瓜崩!慕容复腹诽了一句,黑衣人揭下面罩,果真是他老爹慕容博!二十多年未曾相见,但容貌却未改变多少,只是添了几缕青须。
此时的慕容复的脸上是震惊加喜悦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讷讷道:“爹,你没死?”
慕容博对他的表现似乎有些不满,挑了挑眉毛,道:“怎么,你希望我死了?”
慕容复不明白,慕容博这是哪来的怒气,只能继续装下去。
他“激动”地上前抓住慕容博,欢呼道:“太好了,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慕容复脸上更是流下两行清泪来。
慕容博“嗯”了一声,见慕容复如此,有些不悦,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莫要做出这副娘们儿的柔弱相。”
慕容复讪讪一笑,这戏也做足了,恭身立在一旁,听候慕容博训话。
“复儿,你可知我为你取名一个复字,为的是什么?”慕容博傲然问道。
慕容复毫不迟疑地答道:“恢复大燕国祚,乃是我慕容家世代的使命。”
“不错!”慕容博欣慰地拍着慕容复的肩膀道,“光复大燕国的重任,便落在你我父子身上了。”
还好,复儿没有将这个忘了,否则就真的长废了!慕容博心中暗道。他自慕容复极小之时便假死脱身,未曾和慕容复见过,最怕的就是慕容复长歪了。
但见他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也放心了许多。
毕竟是血脉相流,虽然隔了十多年未曾见过,但那份父子间的情感却是一点没变。
慕容博又道:“为父要你以光复大燕国为己任,却不是让你卑躬屈膝,四处求人。”
慕容复这一听,便明白了他这老爹为何生气。原来是误会结交各路英雄的目的了,只是以为他趋炎附势,没有主见。
但实际上,慕容博干的才是不利于复国的事情好吧?他到处搞事情、挑拨离间,为的就是搅乱大势。但问题是,就算天下乱了,慕容氏名声臭了,也不可能有机会的啊!
真正的可趁之机,恰恰是在北方。
慕容复心中早就有了计划,这大理国就是第一步。但他也没想到,慕容博这幕后黑手会这么快就现身了,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乎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失望。
“爹,你认为光复大燕,孩儿应该如何去做?”慕容复反问道。
慕容博愣了一下,没想到慕容复居然敢打断他,并且还反问起他来了。
这孩子一晃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虽未成家,但也在姑苏将慕容家家族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自慕容博开始,慕容家就已经控制了江南地区的丝绸、粮食、漕运等各大行业。可以说,慕容氏就是江南地区的第一豪强。慕容氏四个家将,每人的庄子都豢养了上千人的武丁。这些都是慕容博留给慕容复的。
但慕容复却不好好利用这些,反而跑来大理国游山玩水,这让慕容博十分不解。也是刚好这里有机会,便出来当面训斥他一番,以免他继续沉沦下去。
听完慕容博的话,慕容复明白了,他这老爹就希望他乖乖待在燕子坞,好好习武经商,打理慕容氏的家业。感情慕容博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能干出点什么大事来,就等着天下大乱,慕容氏趁势而起?
天真,不得不说,慕容博真的是太天真了!造反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的。
“爹,孩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泣流涕的小孩子了。”慕容复看向慕容博,问道,“爹认为天下大乱,我慕容氏就会有机会了吗?”
不待慕容博回答,慕容复继续道:“如今北强南弱,东北更有女真日趋强大。宋辽二者必有一战,此非人力所能违之。但江南乃是大宋心腹之地,若是在此揭竿而起,恐怕只会被大宋重兵围剿覆灭。侥幸成功,那大宋若是灭亡,我大燕又岂能在辽国铁骑下存活?”
慕容博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他家自祖父开始,也没有真正学过兵法。虽然各个都是武林高手,但说实话都是草莽英雄,要带兵打战,也只有匹夫之勇,不足以安定天下。
慕容博听慕容复这一番高谈阔论,像极了宋朝那些个兵马元帅的样子,心中倍感惊喜。看来自己当初让复儿多读书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他并不做声,继续听慕容复说下去。
“爹曾经说过,收揽人心,以为己助。得人心得天下。孩儿正是牢记这两句话,因此才在江湖上四处奔波。真正的机会,不在南方而在北方!”
慕容复指着北边儿道:“孩儿要南联大理、北通西夏,中合大宋,一起挥师灭辽。只要辽国大乱,那我大燕才有希望!”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格局!慕容博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
听慕容复这一番话,他才明白,自己摸爬滚打数十年,似乎还不如慕容复这几个月来做的。是啊,自己就算将江湖武林搞得血雨腥风,似乎也对朝堂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影响!
反而是慕容复的计划,他接近段誉这位大理世子,和大理国搞好关系,似乎对未来的大计更加有利!否则,就算大理国和吐蕃国打出狗脑子,那对大宋和大燕也毫无益处啊。
慕容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才是碌碌无为的那一个人啊!
他满脸羞愧,又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拍着慕容复的肩膀道:“孩子,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计划,爹爹很欣慰。爹爹能做的,都会去做,接下来就只能看你了。”
此子能成大事!
这是慕容博的直觉。说实话,此前的慕容博也知道他的小打小闹干不出什么名堂,但没有办法,他只有这么一条路走到黑。但今日,知道了慕容复的想法,慕容博才觉得,大燕复活的希望之火真正燃起来了!
此时慕容复在他眼中,似乎也带上了一层帝王瑞气。慕容博似乎已经看到慕容家升起了又一颗帝星。
复国之事上面插不上话,慕容博既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欣慰。他指了指昏迷不醒的段誉道:“这大理世子我就交给你了,你按照你想的去做,爹在幕后一直支持你。不过今日之事,万不可对第三人提起。”
慕容复点点头,心想终于把这个老家伙给说服了,否则他在幕后继续搞事情,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大计。今日说清楚了,至少慕容博不会在背后继续使绊子了。
慕容博心想,这朝堂大事让复儿去做,自己却要继续努力修行,把武功再提升一个档次。只要慕容家有一位真正的高手坐镇,才能保证慕容复的安全。
“复儿,为父教你的武功,要勤加练习。我姑苏慕容的武学,自有一番天地。不必去贪多,再学他人的微末伎俩。”
原来慕容博也知道慕容复想要偷学六脉神剑之事,故意提到。
慕容复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要真的会慕容家绝学,哪里还需要到处去找秘籍。但问题是,他又不敢和慕容博明说,只能默默点头。
二七三、咱两各论各的
临走前,慕容博又笑着道:“复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嫣儿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这次你先回一趟姑苏慕容家,我偷偷替你两把事情办了。”
“啊?”慕容复一愣,这慕容博怎么还操心起自己的终生大事来了?
“爹,则个,则个,不太好吧?”慕容复觉得有些突然。他重生之后,一直忙着练功,然后就到大理国来了。还真没见过那个神仙表妹。
此时,慕容博提起,一席白衣的神仙表妹的样子便浮现在慕容复眼前。
美,美滴很!他和王语嫣并没有血缘关系(他老舅被段正淳绿了)。而且他也不是之前那个傻不拉几的慕容复了,怎么可能对身边的美人视而不见?拱手相让给段誉自然是不可能的。
“嫣儿也是天资聪颖,只可惜未有习武。你和他真是绝配,成婚后要多生几个子嗣。这些都是我慕容家未来的栋梁。”慕容博想得可远了。
不过他说得却是没错。慕容复就算啥也不干,就和王语嫣在燕子坞生孩子,以二人的基因结合,生下来的绝对都是良玉之才。之前常有江湖人开玩笑,说姑苏慕容都是一脉相传,否则若是多生几个子嗣,那江湖上就没有其他家什么事了。
此话却是不假了。
造人的事情姑且放在后面不提,慕容复心道,就算真要和王语嫣在一起,那也得谈谈恋爱不是?哪里能像慕容博这样粗暴,一上来就直接成亲的?
“孩儿,你好好保重。有需要时,便用这个联系爹。”慕容博留下了独门暗号,飘然而去。
慕容复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确认没有留下破绽后,这才将段誉扛起,一路带回大理。
此时大理城已经全面戒严,铁骑重甲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慕容复带着段誉来到城外,巡城将士赶紧上前来,斥问道:“来者何人?”
慕容复高声道:“大理国世子段誉在此,还不下来接驾?”
那将士一个激灵,居高临下仔细一看,那白衣公子正是世子,赶紧带人下来接应。
慕容复也跟着这群人一起到了镇南王府中。镇南王段正淳和刀白凤都是感激不尽,随后,保定帝又单独召见了慕容复。
这是慕容复第一次来到大理皇宫,此处的装潢却是和大宋皇宫相差无几,镶金嵌玉,富丽堂皇。
保定帝此时穿着帝王华服,却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接见慕容复了。慕容复躬身行了个礼,以示尊重。
保定帝也不愿和他拿面子,屏退左右侍卫,大堂之上只余下自己一人。
他和煦道,“慕容公子,两次相救世子,不知有何要求,只要我大理力所能及的,一定倾力相助。”
他这话说出,却是在试探。若慕容复真是为了所谓复国之事而来,大理自然不可能答应他那天方夜谭之事。
慕容复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答案却是让保定帝完全想不到的。
“我救段誉,只是为了一个人。”
“谁?”保定帝不解道。
慕容复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羞怯道:“不瞒世伯,正是段王爷的女儿木婉清。”
“木婉清?”保定帝一愣,旋即想起,木婉清不就是正淳那个私生女嘛!上次在万劫谷,他还好奇木婉清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这小子干的!
“你和婉清?”保定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欠身拱手道:“晚辈和婉清情投意合,已缘定一生。还请世伯成全。”
保定帝点了点头,想不到慕容复和自己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木婉清是段正淳的私生女,慕容复因她而出手相救,自然是合情合理。
他大理段氏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婿,自然也是件好事。只是保定帝始终有些担忧,毕竟这慕容氏的底子实在是不太干净。
“虽说你和婉清都是江湖儿女,不讲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还是要的。不知你家中可还有长辈在,要通过八字方能成此好事。”保定帝又试探道。
我爹倒是还活着,只不过你怕是不想见到他!慕容复腹诽着,脸上却是笑道:“晚辈父母均已不在人世,一切大事素来都是自主。婉清虽非嫡出,但我待她真心如一,自然也会明媒正娶回姑苏燕子坞。”
保定帝点了点头,心道是福不是祸。这慕容复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奸猾之人,而且眉宇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紫气。保定帝学佛多年,自然也会些许相人之法。
他是越看越心惊,暗自想到,难不成这慕容氏真能在他这一代干出大事来?
保定帝念了几句清心咒,也不敢再多想,心道一切随缘便好。不过他既然要主动接近大理段氏,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了。
保定帝开口道:“誉儿这孩子,不肯习武。但近来发生如此之多的事情,他却还不是不肯习武。他言谈间对你颇为钦佩,不若你代我等教他些许武功,可好?”
慕容复有些诧异地看向保定帝,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世伯,这......岂不是乱了辈分?”慕容复故作难为道,心中却在想,段誉要是成了自己徒弟,那才是极好!真是瞌睡了送枕头,真不懂这保定帝是怎么想的,到底是谁利用谁啊?
“只是希望你提拔提拔他,南慕容三字可不是胡乱叫的。你的武功大体已经不弱于我了,誉儿交给你,我很放心。”保定帝娓娓道。
慕容复受宠若惊道:“世伯武功高强,慕容复万不敢攀及。”
保定帝点点头,“再过几年,你的功夫肯定就超过我了。你慕容家家学渊博,誉儿若是能学到万分之一,也是足够了。”
原来,这保定帝打的主意也是精妙。他料定慕容博还活着,虽不知慕容复是如何从鸠摩智手上救回段誉的,兴许还有慕容博的帮助。但他便将计就计,让段誉跟慕容复打好关系,这样慕容博自然不会再对段誉加害了。
而且慕容家的藏书阁可是江南第一,段誉若是跟着慕容复习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番虚伪的套路与反套路后,慕容博和保定帝商量好了计划。段誉跟着他一起回江南,跟在他身边习武三年。三年之后,段誉便要返回大理。届时估计便是要登基成为大理国皇帝了。
就这样,慕容复这趟大理之行,得到了北冥神功残篇和凌波微步,没得到六脉神剑,却意外收获了一个便宜徒弟。
镇南王府后院中,段誉正在院中散步,见到慕容复,他脸上就浮现出一丝高兴来。
“慕容公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段誉感激道。因为之前被打晕了,所以他只记得慕容复追上鸠摩智对峙时的场景。
“大可不必!”慕容复嘿嘿笑着,跟他讲了自己和木婉清的事。
段誉“啊”的一声,指着慕容复道,“这么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那更是极好!”
段誉本就喜欢和别人交朋友,像慕容复这样文武双全又英俊潇洒、颇具侠义之人,更是求之不得。
“这么说,以后我还是你大舅子了呀!”段誉高兴地拍了拍慕容复的肩头,又听见他下一句道,“你伯父还叫你跟着我好好习武。”
“啊?”段誉脸色一变,摆着手道,“我不学。更何况,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成何体统?”
慕容复嘿嘿一笑道,“咋们各论各的。当着木婉清时,我叫你大舅子。我教你武功时,你叫我师父。这不就好了?”
段誉摸着脑袋,一脸为难,却拗不过慕容复的主动热情,只能答应下来。
二七四、表哥,你变了
段誉跟着慕容复一路游山玩水来到江南,这江南风光自然和南疆大有不同。
要他习武,他自然是不肯的。但慕容复说起江南文风之盛,才子佳人的故事,段誉这小子却是没有免疫力了。
“此生不到江南看上一看,读再多的书也是无用的。”慕容复这句话正中段誉小怀。
他心道,学不学武功的无所谓,但能出去一览江南风光,那倒是一件绝好的事情。
“慕容公子,这江南风光正是美如画啊!难怪古人常说江南风光四时新,大理国四季如春,倒是缺了许多变化。”
段誉在大理时诵读前人诗词文章,对江南风物本就深为倾倒。此刻他跟着慕容复来到太湖湖畔,眼见这江南景致,耳畔又传来莺歌燕舞之声,不禁觉得整个人都醉了。
渐渐地,一只小舟近了。只见那小舟上的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段誉不禁向她多看了几眼,心道这江南女子各个都是温润如玉么......
不知是否是她和自己心有灵犀,那女子竟然也向这边看了过来。那船摇到了岸边,女子笑道:“公子,你回来啦!”
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段誉见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心中已是激动不已,哪里顾得上她问的是什么,不禁痴痴道:“江南女子,一美如斯!”
那女子这才将目光从慕容复身上挪开,见到段誉这副模样,不禁以袖遮面笑道:“公子,这位公子又是谁呢?”
这来者自然就是阿碧。原来,自慕容复走后,她便日日在湖上泛舟,只待一日慕容复归来时,能够亲自载他回庄。
慕容复看向阿碧,数月不见,这丫头似乎又明丽了几分。他也展演笑道:“这位公子啊,他是大理......”
段誉急忙抢白道:“我叫段誉,是大理国人士。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阿碧见段誉一脸呆书生的模样,不禁又笑了笑,“啊唷,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段公子是公子的朋友,叫我阿碧好哉!”
阿碧这话音却是吴侬软语,听得段誉心中一醉,更是羡慕地低声道,“同为公子,要是我身边也有这些个姑娘为伴,那该多好。”
慕容复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你可别想你那老爹,欠下一屁股风流债。而且就算你要风流,可别霍霍我家的人!
水路到燕子坞不过盏茶功夫,三人上了岸,慕容复带着段誉随便兜了几圈。段誉一脸羡慕道:“慕容公子,你这燕子坞居于江南水乡,又有园林。既有美景,又有美人,实在是妙的很!”
小色胚,老惦记这个!慕容复心中啐了一口,便让阿碧带段誉去厢房歇息。这几日舟车劳顿,倒是没能睡个好觉。
慕容复回到自己屋中,坐在椅子上歇息,心中却在思考着这次大理之行。
首先,他得到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计划。其次,他将段誉带到了江南来,并且和大理段氏建立还算不错的关系。木婉清那小妮子,不知道跟着她妈妈跑哪里去了,慕容复临走前还未能见到她一面。不过自己已经在万劫谷留了音讯,相信钟灵那小丫头会如实传达给她的。
意外发生的是,没想到慕容博会主动现身和自己相认。鸠摩智被他打伤,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想起慕容博,慕容复就想到他说的那些个事。其中就包括自己的终生大事。
隔壁曼陀罗庄的表妹,也好久没见过了。咳咳,准确说,慕容复重生以后还真没见过。她之前好像常常往燕子坞跑,后来就被她,妈妈给禁足了。
自己常年在外跋涉,这燕子坞都是留给几个小姑娘在看守。其他人畏于姑苏慕容氏的名声和势力,不敢来犯。但如鸠摩智这种高手,却仍旧是横行无忌。
阿碧、阿朱两个丫头,人倒是很机灵,就是武功差了些。她们都是慕容复信得过的人。阿朱,后面如果遇到乔帮主的话,应该还是会成就一段佳缘。
慕容复虽然也很喜欢这个丫头,但却只是将她当作妹子。所以也希望阿朱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至于既定的结局,慕容复也会想办法改变掉。
不过目前的要紧事,还是要将她们的武功提上来。
慕容复抄起房间里的纸笔,思索了许久,这才开始动笔书写。他的这一手书法也是完美地继承了原来的肌肉记忆,字写得倒是颇具古风。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没错,慕容复在写的就是九阴真经!
他掌握的武功秘籍不少,但适合女子修行的,算来算去也只有九阴真经了。九阴真经练到极致,虽然也只是宗师之境,但在这方世界也丝毫不弱了。
慕容复花了半日功夫,便将九阴真经全部默出,当然这只是内功心法。
这时,阿朱刚好端来茶水,正要退下,慕容复叫住了了她,一脸严肃地问道:“阿朱,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
阿朱“啊”的一声,不知慕容复为何会如此问她,寻思着近来也没做错事啊。
“老爷自幼收养阿朱阿碧,视如己出。阿朱不敢忘......”阿朱还没说完,慕容复便拍了怕她的肩头。
“好。阿朱,公子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阿朱心道,公子会让自己去做什么呢?一定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吧!但只要是公子要求的,她一定会竭力而为,哪怕丢了性命,只为报答慕容家的恩情。
“我要你......”慕容复双眼灼灼,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习武!”
“啊?”阿朱一愣,没想到慕容复如此郑重说的就是此事。
阿朱松了口气,道:“公子,阿朱还以为你要我做什么呢。这习武,我和阿碧也学了些,虽然不精......”
慕容复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你和阿碧,练好武功。”
他说着,将两本九阴真经递给阿朱。
阿朱接过经书,略微扫了几页,顿时合上书页,左顾右盼,惊道:“公子,这是......”
阿朱此时心中是惊讶无比。她虽然武功不高,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无名经书上所写的内容,赫然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心法内功。而且还是她从未见过的。
慕容复也不和她解释,阿朱就是这点好,善解人意,不会问太多问题。
他指着经书道,“你和阿碧按照书上内容修炼,记住后便将经书焚去,切莫再传给第三人。”
“阿朱明白。”阿朱慎重地点了点头,又听慕容复道,“我日后可能会经常外出,这燕子坞的一切便交给你和阿碧打点了。燕子坞毁了,还可以重筑。但人若是出了事,那就没法挽回了。”
“你和阿碧虽然都练过武,但对上真正的高手,还是毫无还手之力。以你们的聪明才智,只需几年功夫,便能将经书上的内功练到小成,到时候即便是对上鸠摩智那样的高手,也有自保之力了。”
慕容复说完,又道:“我再教你们一门步法,你且看好。”
说着,他便将凌波微步也教给了阿朱。阿朱聪颖过人,武学天赋也是极高,只看了一遍,便牢记在心。
有了九阴真经和凌波微步,慕容复便不用担心二女的安危了。
“阿朱谢谢公子传功。”阿朱欠身一福,她自然知道这功法的贵重。公子愿意将这两门绝学传授给她和阿碧,就是对她们绝对的信任。
这份信任,重于一切!
阿朱嘴上虽未说明,但心中却是默默在想,自己和阿碧一定要练好武功,替公子分忧。她虽未出过远门,但也知道,公子四处奔波为的是什么。
慕容家的世代夙愿,在公子手上一定可以实现。阿朱偷偷攥紧了拳头,过儿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要事,拍了拍额头,对慕容复道:
“公子,你不在这段时间,幽草经常过来找我们呢。”
幽草?慕容复顿了下才想起,这是王语嫣的丫鬟的名字。
“表小姐可是记挂公子得紧。公子回来也有两日了,何不去看看表小姐呢?”阿朱轻声笑道。
若是以前的慕容复,阿朱决计不敢如此造次。但如今的慕容复,完全变了个人,阿朱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多顾忌,更加随性一些了。
“好,我下午就去曼陀罗庄一趟。”
曼陀山庄也是位于太湖岛屿之上,庄园种满了曼陀罗花,望之犹如人间仙境一般,因此得名曼陀山庄。
但在这山庄门前,又种了不少大理独有的山茶花。寻常人只道这是王夫人的独特爱好,却不知她是为了纪念某一位故人。
还好王家老舅死得早,否则一定绿的发慌。
山庄门前的女婢,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慕容复,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将他带到了庄园的后花园。
慕容复轻轻来到花丛中,只听见轻轻一声叹息。
一席白衣在花丛间轻轻移动,宛如一片云。
“这次表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以往还会跟我打声招呼,这次却是不告而别。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少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掰扯着手上的花朵,不一会儿便将这花多拆成了一片片。
她正要伸手去摘另一朵,却听见身后一声轻笑:“这花儿怎么得罪了我们的嫣儿啦?”
王语嫣迅速转过身来,双眼放光。脸上先是一丝愠怒,紧接着变成羞怯,最后只剩下一丝笑意。
她柳眉微扬,樱唇轻启,“表哥,你何时到的?”
“嘿嘿。”慕容复上前去,捧着一个小盒子,放到王语嫣面前。
自己之前对她不冷不热,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嫣儿,这是我从大理国带回来的,你看看。”
“啊?”王语嫣十分诧异,没想到慕容复居然会特意给她带东西回来。
她打开木盒一看,里面躺着一块翠绿的玉石。和江南的羊脂白玉不同,这玉绿的发亮,比太湖的绿还要更甚。
“这是大理国的翡翠,我心想嫣儿一定喜欢,便带了回来。”慕容复一脸理所应当道。
王语嫣将翡翠握在手心,眉毛微蹙,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慕容复。
“怎么了?”慕容复不解道。
过了一会儿,王语嫣才确信眼前之人的的却却就是慕容复。
“表哥,你变了......”王语嫣欲言又止,一脸复杂的神情。
额......慕容复心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过头了?不过自己现在就是慕容复,就算她怀疑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紧接着,王语嫣却是眼眶微润,眼角微红。
怎么还哭上了!
慕容复有些无语,赶紧出言安慰。
“我前些日子练功差点走火入魔,浑浑噩噩间,似乎一辈子都走完了。那时我才明白,什么大事,都不如眼前之人来的重要。珍惜当下,才是最有意义的。若是连身边之人都不懂得珍惜,即便将来真的实现了梦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复摊了摊手道。
王语嫣认真地看着慕容复,等他说完,才讷讷道:“表哥,你真的变了......”
这声音中却带着喜悦之情。
她不喜欢武功,但为了慕容复,她可以阅遍还施水阁,记住无数典籍,只是为了慕容复而已。
王语嫣为慕容复付出了许多,但之前的慕容复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一心惦记着复国大业,儿女情长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王语嫣当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表哥能够看到她的用心,能够像书里写的才子佳人那样待她......今日种种,她还以为是一场梦,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却是生疼。
王语嫣一下子冲进了慕容复的怀抱中。
慕容复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随便一个小礼物,竟然就把王语嫣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慕容复啊慕容复,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嫣儿,这次从大理国回来,我专程到曼陀山庄来看你,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慕容复搂着王语嫣轻声道。
王语嫣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不肯从他的怀中离去。
此时花前月下,二人便如小情侣一般。
慕容复从怀中掏出九阴真经的抄写本,递给了王语嫣。
王语嫣依依不舍地脱开身来,却并未去翻阅两本秘籍。她的目光全在慕容复身上,跟个小迷妹似的。慕容复的每一个笑容都能牵动她的神经。
“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内功,你要好好练。”慕容复嘱托道。
王语嫣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道:“表哥叫我好好练,我就一定会好好学的。”
“不,这是为你自己而练。”慕容复一脸严肃道,“日后你若是要和我一起行走江湖,那就先得有自保之力,否则岂不成了拖累?”
王语嫣听慕容复这么一说,又惊又喜,心道表哥这意思是日后肯带着我一起出去啦?她自幼便在山庄内长大,很少出去外面,自然也向往外边的世界。
准确说,向往的是和慕容复一起浪迹天涯地生活,做一对神仙眷侣。
但慕容复说的这么一番话,其实却是在为她着想。毕竟练武可是自己的事!
王语嫣甚是感怀,“表哥,你真的变了。”
慕容复笑道:“这改变难道不好么?若是不好,那我变回去好了?”
王语嫣急忙摆手道,“这变化自然是好的,我也心喜......,.”
说道心喜二字,王语嫣满脸羞怯地低下了头。
慕容复正要继续调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转过身去,只见月色之下,一个身穿鹅黄绸衫,美艳无伦的少妇正立在那里,满面寒霜,瞪大了眼盯着慕容复。
“舅妈......”慕容复潸潸叫道,正是王夫人李青萝!
二七五、直面丈母娘
“娘,你何时来的?”王语嫣嘤咛一声,躲在慕容复身后,脸上浮现一丝惧怕,但更多的还是羞怯。
李青萝瞪了王语嫣一眼,心道老娘再不来,你和这小子要卿卿我我到什么时候?
王语嫣被她一瞪,不再吱声,弱弱地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正要说话,便听见李青萝冷冷道:“你跟我来。”
“哦。”王语嫣正要挪步,又听见李青萝呵斥道,“我叫的是他,不是你。”
慕容复跟着李青萝来到偏厅中,她一路都冷着脸,仿佛自己欠她十万八万似的。
“说罢,这次到我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李青萝背着手冷冰冰地问道。
以往慕容复每次到曼陀山庄来,都是有目的的,绝不会真是为了看王语嫣。李青萝早就看透了慕容复凉薄的性子,出于多方考虑,才不愿意慕容复和王语嫣多接近。
“舅妈,我能有什么目的呀!对了,这次从大理国回来,我有一物要献给舅妈。”说着,慕容复便捧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颗明丽的翡翠,却是和王语嫣那颗相差不多。
若是王语嫣在此,肯定心中要骂人了,还说是独一无二的,这不又拿出一颗来了!
珍宝玉石李青萝见多了,自然不稀罕,但她却是“咦”的一声,奇的是慕容复竟然会主动送东西来,莫不是又有什么过分的请求?
“你说,你是从大理回来?”李青萝对大理二字听得格外清楚。
慕容复自然知道其中缘故,他故意提及大理国,便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慕容复点了点头,“正是大理。”
“那,那你有没有......”李青萝顿了一下道,“遇见大理段氏之人?”
慕容复嘴角轻轻一扬,就知道她肯定会这么问。
“自然是有的。那大理国国君保定帝是个和善之人,对我也是以礼相待。”
李青萝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言语之中却是期待另一个人的消息。
慕容复又道:“我在镇南王府上做客数日,后来......”
听到“镇南王”三字,李青萝突然开口道:“那人......还好吗?”
慕容复故作不解,“舅妈问的是?”
李青萝讪讪一笑道,“那镇南王爷可还好?”
“怎么,舅妈和他认识?”
李青萝脸上笑容忽地一凝,“我恨不得用牙齿将他咬死。”
这个恨有点东西......慕容复心道,只怕你见了他,叫他三言两语一哄,就不是用牙齿咬了。
“看来他和舅妈是仇人了,早知如此,我在大理国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大可不必!”
李青萝快口急道,说完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妥,便牵强解释道:“我和他的仇怨,要自己去报才爽快。要你个小辈插手,那就不好了。”
“是,舅妈所言在理。那镇南王爷风流成性,妻妾成群,也不是个好东西。”慕容复刚刚骂完,忽地眼皮一跳,怎么也止不住。
难道连骂都不能骂了?自己不是还没和木婉清正式确立关系吗......
李青萝哼了一声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说他人,就算是你,将来恐怕也少不得三妻四妾......男人呀,总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知我者舅妈也!慕容复心中给李青萝竖起了大拇指。为了慕容家的光复大计,他这辈子只能委屈一下,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孩儿了。没办法,慕容家的人丁实在是太稀薄了。
慕容复心中虽然这样想,可表面功夫却是要做的,毕竟自己的人设是伪君子啊。
“舅妈,你可不要乱说,我心中只有表妹一人。”慕容复信誓旦旦道,只是不知道为何刚说完就想打喷嚏,被他强行忍住了。
李青萝瞥了他几眼,不屑道:“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都被你家老爷子从小就惯坏了。天底下的女人,恐怕都入不了你法眼。”
李青萝这话说的意思却是,慕容复一心复国,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任何女人恐怕都无法取代复国在慕容复心中的第一位置。
慕容复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青萝又继续说道:“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嫣儿那小丫头年纪还小,自幼自见过你这么一个男子,自然对你是百般依赖。虽说你长得也还算不错......”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帅爆了好么。慕容复腹诽道。
“但是,她若是跟了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李青萝幽幽道,“一个女人,最怕的就是上错花轿嫁错郎。你绝非良配。”
慕容复听到这儿就不爽了,也是愤懑道:“不知小侄做错了什么,才让舅妈对我有如此偏见?”
李青萝道:“你慕容家的德性,我还不清楚吗?女人对你们而言都只是工具罢了!而且,复国、复国,你大燕国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世上除了你慕容家,谁还知道这大燕国身在何时何处?”
李青萝说的也没错,大燕国的历史确实过去很久了。大燕国的子民早就不知道变成几个国家的人了。复国在理论上来说都非常困难。这世上除了慕容家的人外,没有人敢相信他们真的可以成功。
抛去慕容复的个人因素外,慕容家的底子也不太干净。这也是李青萝忧虑的因素之一。慕容家说得不好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哪一天慕容家真的站起来造反了,那李青萝跟慕容家是亲家,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
慕容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舅妈考量的方面,我都知道。这次我到曼陀山庄来,为的只是一件事。”
李青萝极少见到慕容复露出如此郑重的神情,但因为之前的不快经历,便阴阳怪气道:“你这次又想找我借什么?”
慕容复摇了摇头:“我是来定下婚约的,和嫣儿的婚约。”
“什么!”李青萝一脸震惊地看着慕容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旋即也严肃道,“不可能,你在痴心妄想。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慕容复早就料到李青萝会有如此坚决的态度,徐徐道:“这是老爷子在大理国交代我的事情,所以特来知会舅妈一声。”
“老爷子?”李青萝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家伙果真还没死。”
慕容博诈死之事瞒得过外界,但却骗不了李青萝。李青萝武功虽然不及他,但眼力和见识都是有的,再加上对慕容家的了解,自然知道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用拿老家伙来压我。我才不怕他!”李青萝说这话时,却是忍不住左顾右盼,神情十分不自然。
但李青萝心中却在想,老狐狸还活着,他若是要强行促成这一门婚事,自己恐怕是阻拦不了了。
“舅妈。小侄此次到大理国,见当地人喜欢玩一种游戏,名为赌石。”
李青萝不知慕容复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便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赌石之前,谁也不知道那泥皮包裹之内,是翡翠还是顽石。”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泥皮中的翡翠喽?”李青萝嗤的一声笑道。
慕容复摇了摇头,“我不是泥皮包裹的翡翠,我是耀眼夺目的明玉。”
慕容复一脸坚定,说这话时浑身上下都释放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霸王的气场。
李青萝眼睛一晃,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帝王!慕容复虽然未曾真正当过皇帝,但却扶持过多位皇帝登上宝座,可谓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心境早已对这种事情是波澜不惊了,因此才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二七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青萝摇了摇头,让自己从对方的气场中抽离出来。
“只有你慕容家还在做着当皇帝的美梦,你出去问一问,谁还知道曾经有个大燕国?”
李青萝对于他复国之事十分不看好,这也在慕容复预料之内。说实话,就算是他老爹,估计没多大把握。但这一世,他已经接盘了,那这一局的走势就要重新来过。
“舅妈你看好,两年之内,天下必定大乱。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慕容复笃定道。
“怎么?你要进宫刺杀皇帝?”李青萝不屑道。
还真是个毒舌!慕容复心中暗道,这李青萝真是会噎人。
“只怕你这点本事,在大内侍卫面前还差了不少。当年老家伙到大内皇宫去过一次,都铩羽而归,更何况你这小子?”
李青萝不经意间透露的消息,却是慕容复都不知道的。北宋大内果然也有高手,他还好奇,慕容博要天下大乱怎么不去直接干掉皇帝。
原来是去了但没干成,估计是打不过人家吧。算来算去,这北宋大内最有可能存在的高手,估计就是几个老太监。
这个时代,该不会也有葵花宝典吧?有机会,得去汴京走一遭。
“舅妈,我这么说罢,今日这婚约,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慕容复强势道。
“唷?你小子还敢跟我叫板了?是觉着祖传的参合指练到火候了?”李青萝嘴角一歪,她虽然极少出手,但一身实力却丝毫不亚于段正淳,也是妥妥的准宗师境界。
毕竟她的父母都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今日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小子,你还不知道天有多高!”李青萝说着,袖子轻轻一拂,一股劲道横扫而来。
慕容复身形不动,掌上运转内力,将这劲道纳入体内,化解为北冥真气。
“嗯?”李青萝也没搞懂慕容复是如何化解她这一掌的,惊了一声,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拍出七掌。
但见她的掌力犹如轻烟一般飘向自己,正是五罗轻烟掌。
慕容复身形变化如风,只见一道道影子在月下忽隐忽现。李青萝密不透风的七掌都落了空,见慕容复这身法,她大惊失色道:
“你,你怎么会这凌波微步!”
原来,她对凌波微步也有研究,只是练的不深,尚且还不及慕容复的境界。但慕容复所施展出来的却是完整版的凌波微步,李青萝一眼便能认出。
“原来舅妈也识得这凌波微步。想必曼陀山庄琅嬛玉洞中秘籍,全部都是自无量山琅嬛福地搬来的罢?”
李青萝愣了,恍然大悟地指着慕容复:“原来你到大理去,是为了这个。”
但李青萝又颇为好奇,这些事情,她未曾对任何人提及过。慕容复又是如何得知无量山琅嬛福地所在的?还有,那福地之中的书籍已经被她搬空了,慕容复又是从哪里得到凌波微步的?就连她得到的也只有残篇,而慕容复所使的分明是完整版的凌波微步!
李青萝看着慕容复,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此时的慕容复在她眼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那挂在嘴角的笑容充满了神秘但又自信。
“你还知道些什么?”李青萝盯着慕容复一字一顿地问道。
慕容复笑了笑,坦率道:“舅妈,有个词叫做‘奇货可居’。我知道你不在乎什么绝世武功,更不在乎权势名利。你在意的只是,心爱之人也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你。”
李青萝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真是慕容复说出来的?
“嫣儿是你唯一的女儿,我知道你希望她能够幸福。我今天就可以向你承诺,我一定能够给嫣儿幸福。”慕容复五指冲天发誓道。
李青萝又是一愣,现代玩烂了的这套,在古代可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慕容复,你说这话可是发自真心的?”李青萝一脸认真地问道。
有戏!慕容复忙不迭道:“字字珠玑,童叟无欺。”
李青萝正要答应了,忽又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信你说的,你做给我看。”
慕容复一愣,“怎么做?”
李青萝竖起两根手指道:“两年之内,若真如你所说,能够干出一番事来,我便允了这门婚事。否则一切免谈。”
原来,李青萝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慕容复。就算信了他,也信不过慕容家。谁想和反贼成亲家?当然若是这造反大业有搞头,那又是另说了。
李青萝便是处于这个观望期。慕容复今天的言行,给李青萝一丝希望。其实这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因为之前李青萝认为慕容家完全就是白日做梦。
慕容复点点头,进展如果顺利,不需要两年时间,这方世界的格局就会发生巨变。
和李青萝达成约定后,李青萝也不再阻挠慕容复接近王语嫣。当然,慕容复才不是因为王语嫣的美色而来。
这么聪明一个人儿,不习武实在是可惜了!王语嫣可谓是一座移动图书库。天下武学凡是她见过的,都能倒背如流,这记性实在是逆天。
慕容复花了几天时间,将整理好的九阴真经亲自传给了王语嫣。王语嫣这天资实在是恐怖,或许是他亲自教学的作用,三四天便已经将九阴真经内功篇完全学会了。
“嫣儿,你已经掌握这经书内容了。只要勤加练习,不消数年,必能有一番成就。”
王语嫣并不知道这经书到底是哪一门武功,但却是她所未知的。她虽然能够将许多武学都倒背如流,但实际上对于各种武功秘籍丝毫不感兴趣。
“只要是表哥要我学的,我一定会好好学。”王语嫣攥紧拳头,一脸坚定道。
慕容复摸了摸王语嫣的额头,笑道:“此次我又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在家待着好好习武。”
王语嫣骄声道:“啊?表哥你又要出去......我可不可以......”
“想跟我出去?”
王语嫣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希冀。
慕容复叹气道:“表哥也想带你出去玩,只是......”
他指了指外边儿,王语嫣用唇语道,“是妈妈?”
慕容复点了点头。
王语嫣委屈道:“可是,见不到表哥,嫣儿会想念的......”
说到后半句,她已是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慕容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道:“你想我时,便将我教你的内功心法练习一遍,便如同我在身边教你一般。”
王语嫣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
从曼陀山庄出来后,慕容复整装待发,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会一会乔大帮主的时候了。
这一日慕容复正在听香水榭喝茶,阿朱忽然来报,说是三爷到了。
这三爷自然就是慕容氏四大家将中的包不同了。
说起包不同,可谓是金书中第一段子手了。一句“非也非也”,让许多人都记住了这个小配角。但包不同原来的下场,可谓是凄惨至极。
慕容复重生以来,一直没有召见过这四人。这四人说武力值吧,也还马马虎虎凑合,就是都有缺点。如果带着这四个人招摇过市地行走江湖,恐怕关系没打点好,反倒结下一大堆仇家。
四人中,尤其以包不同这张臭嘴为最。他酷爱抬杠,生平决不认错,决不道歉,明知自己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这样的人体自动ETC真是难搞哦!
此时,包不同主动找上门来,慕容复也感到一阵头疼......
二七七、松鹤楼会英豪
包不同,长着一张包子脸,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他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配上两撇鲶鱼须,难怪别人会用“异常丑陋”四字来形容他。
进门后,见慕容复端坐在上方,包不同收敛起一丝桀骜之色,恭敬地见了个礼。
“包三哥,请坐!”
包不同虽然是慕容家的家将,但实际上也算是慕容复的叔叔辈。他控制下的金风庄掌握了江南的丝绸行业,是慕容家最主要的财富来源。
包不同坐在侧席,喝了两口碧螺春茶,直接开口道:“听说前段时间,公子去了一躺南疆。”
慕容复点点头,并不做声,碗盖轻轻刮着茶叶。
包不同见慕容复一脸淡定,忍不住道:“公子,你为何到南疆去,也不和我们四人知会一声!”
以往慕容复远行都会带着四人,但这一次却是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是故,包不同才会寻上门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缘故。
慕容复嘴角微微一抽,心道这四人还真是难缠。虽说四个人武功都悉数平常(当然这是相对绝顶高手而言的),但对慕容家的忠心却是没的说的。
培养一番,日后也能成为得力干将。
慕容复想着,笑道:“包三哥,我到南疆去只是处理一些小事,何必再劳烦大家跟我奔波一躺。”
“非也、非也!”包不同张开就来。
慕容复翻了个白眼,自己才说了半句,就又激活这个人体ETC了。
“事无巨细,只要关系到慕容家的大业,都是大事。公子孤身一人前往南疆,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艰难险阻不难想象。老爷临终前,嘱托我四人一定要照顾好公子。公子的安危便是头等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听着包不同这有理有据的话语,慕容复真是哭笑不得。
如此忠心耿耿的手下,你感动吗?
慕容复知道,如果自己和他辩下去,反倒合了包不同的心意,便微笑道:“包三哥所言在理。”
包不同欲言又止,心中却道,公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以往经验来看,他应该不会这么快认输的啊?他此次代表四大家将来找公子,正是因为他最能说。
慕容复见包不同如鲠在喉的模样,忍着笑意道:“包三哥,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眼下正有一件要紧事,还要拜托包三哥去办。”
一提到任务,包不同就来了精神。他在金风庄正闲得发慌,趁此机会又可以出去抬杠啦!
“包三哥。”慕容复一脸严肃道,“这次我到大理去,却是遇到了西夏一品堂四大恶人。”
“嗯?四大恶人!”包不同神经一紧,那四大恶人他也曾遇到过,老三老四倒是不足为惧。但叶二娘和那恶贯满盈的实力就远超他们四大家将了。
包不同没有再抬杠,竖起耳朵听慕容复继续说下去。
慕容复便将慕容氏遭人诬陷之事详细告诉了包不同,包不同听得是愁眉紧锁,一脸愤怒。
“岂有此理,谁这么大胆,敢往我慕容家头上泼粪水。要是让老子逮到他,不把他屎给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的了......”包不同怒气冲冲道。
“咳咳咳......”慕容复尴尬地咳了几声,心道,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拍了拍包不同的肩膀,一脸郑重道:“包三哥,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伏牛派崔百泉、过彦之,还有少林两个小和尚,过几日恐怕都会来我慕容家闹事。此中种种误会,却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说清的。”
慕容复在大理国时,碍于段氏的面子,伏牛派和少林都没有发作。但他们却是对着幕后凶手的身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们不敢找慕容博报仇,恐怕却会暗中对燕子坞下黑手。
因此,慕容复就拜托包不同等四大家将,好好呆在燕子坞,替他看管打理好慕容家的产业。这四个人,不出去惹祸,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包不同一时半会儿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只以为这是慕容复交给他的一项重大任务。他心道公子如此信任我等,我等一定要好好办事,方才不辜负公子和老爷的信任。
“对了!”慕容复忽地想起了什么,又嘱托道,“燕子坞现有位大理世子在此作客,他名为段誉。你们好好待他,万不可因此开罪了大理国,于将来之事有大大的不妥。”
“这个明白。”包不同拍了拍胸口,“我们肯定会保护好这位世子的。公子言下之意,是又要远出吗?”
慕容复点点头,“我要到无锡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英雄人物。”
包不同哦了一声,心中却在暗自猜测,这位英雄人物究竟是谁,居然能够让慕容复如此重视。
安排好了内部事宜,慕容复便轻装带着阿朱、阿碧以游玩的名义出了燕子坞。
三人却是顾不得游山玩水,直奔无锡城而去。无锡城中,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
三人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热肉的气味。阿朱抬头看去,那香味却是从一座大酒楼传出的。
阿碧肚子“咕咕”叫了一声,羞得她满面通红。她和阿朱一路轮流泛舟划船,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慕容复本来才是摇桨的主力,只是阿朱阿碧说什么也不肯他去干这下人的活。
“松鹤楼,这名字好哇。”慕容复笑着道。阿朱和阿碧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好好在哪里,但那香飘数里的香气却是让人直咽唾沫。
慕容复领着二女进了这松鹤楼,她们都作男子打扮,有阿朱高明的易容术打底,叫人完全看不出异样来。
这松鹤楼的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步入酒楼中,只听见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声喝声响成一片。
三人上了楼,慕容复要了一壶酒,又配了七八样特色菜肴。阿朱和阿碧一开始还矜持讲礼,但吃着吃着就不拘一格了。
她们心道反正此时都是男子装扮,若是像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反倒是引人注目。
“这就对了,在我面前不必拘束,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慕容复一边动着筷子,一边说道。
这无锡菜味道还真是不错!
三人正吃着,忽然又有一群人上了酒楼来。为首的是一条三十来岁的大汉,身穿灰色旧布袄,头戴杂三色的帽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
他上来时便迅速环顾四周,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慕容复身上转了转,释放出一阵无形的威势。
终于来了!乔帮主!慕容复心中暗自喜道。乔峰却是金书中为数不多让他钦佩的主角。
他和乔帮主对视了一眼,都感受到了彼此的不同之处。
慕容复曾想过,自己会遇到的是哪个版本的乔峰,今日一看,却更似一个综合体。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燕赵北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之士!
如果说自己是英俊潇洒的话,那乔帮主就要用英武不凡来形容了。慕容复身上是江南公子的书生意气,乔帮主则是北方英雄的豪迈飒爽。
这一帮人,正是丐帮弟子。乔帮主只点了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他吃吃喝喝,却是十分豪迈。
都说英雄自带吸引美人的气场,乔峰往那儿一坐,阿朱阿碧的眼睛便忍不住往那边瞟去。
阿碧只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句“真是粗鲁”便回过头来,对慕容复笑道,“还是我家公子文雅。”
慕容复笑了笑,眼睛斜向阿朱。
阿碧顺眼看去,笑道:“好你个阿朱姊......眼珠子都快落人家身上去了。”
二七八、拼酒
慕容复早就对阿朱阿碧说过,他将二人当做妹妹看待,有朝一日遇到了意中人,便风风光光将她们嫁出去。是故,阿碧才敢当着慕容复的面出言调戏阿朱。
她们这一桌虽然隔着乔帮主那一桌甚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江湖中人的耳力本就极好,丐帮那些人也将二人谈话听得清楚。
只是阿朱的易容术实在是高明,丐帮众人看了几眼,只以为是两个书童。
其中一个人道:“我听说江南一带,士风甚腐,有些读书的公子哥偏有龙阳之好。今日一见,才算是长了眼界。”
原来,他见阿朱阿碧之言行,还以为是慕容复这书生所养的相公。这大宋本就腐糜,文人好色,已经到了荒诞不经的地步。非但是女色,就连漂亮的男子,也兴盛于士大夫间。
“如此风气,我看这大宋也是时日无多了!”另一个衣裳朴素干净的弟子喝道。
“噤声!”乔帮主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他目光坦荡游向东边儿,和慕容复的目光相接,二人默然不语,又是相视一笑。
乔帮主举起酒碗,隔空一敬,以示歉意。慕容复微微点头,他又埋头自行吃喝起来。
这时跑堂过来添酒,慕容复手掌一挥道:“这位爷台前的酒菜都算在我这儿。”
乔帮主听到段誉吩咐,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慕容复又喝了三杯酒,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
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乔帮主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乔帮主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但慕容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乔帮主在交谈间有意无意地向慕容复一瞥,见他漫不经心独自斟酒,嘴角浅笑,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两人说完后便躬身下楼去了。
这时乔帮主忽地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终于发出邀请了!您要是不开金口,我这一趟可就真成闲游了。慕容复心中窃喜,脸上确实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淡然。
“公子......”阿碧有些忧心,悄声道,“这些人不知是敌是友,公子还是不要和他们饮酒为好。”
她这话也说的隐秘,但同样难逃乔帮主的耳朵。
慕容复坦然道:“正是不知是敌是友,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有余味了。”
说罢,他就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步来到乔帮主席上。那些个丐帮弟子纷纷让开,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来。
“好个不拘形迹!”二人虽未通姓名,但乔帮主也已猜到了七八分。
“请!”慕容复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乔帮主却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
“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
高粱酒,比起米酒黄酒来,度数高了太多。那酒保听见这话,还以为是胡说,陪笑道:“爷儿,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乔帮主指着慕容复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慕容复一笑,乔帮主果真是豪爽之人!当即也道:“就上二十斤来!”
阿朱掏出银络子交到酒保手上,那酒保便喜笑颜开地应了下去。
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几大坛酒,放在桌上。
乔帮主道:“满满的斟上两碗。”
酒保依言斟了。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刺鼻的酒气登时弥散在二楼上。阿朱阿碧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就连那些个丐帮弟子也都转过头去。
场上众人,唯有乔帮主和慕容复面不改色。
乔帮主心中暗道,好家伙,酒量看来不差!他原本还以为这位书生打扮的贵公子只能喝些江南温润的小酒,没想到北方的烈酒他也是不惧!
“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只要能喝,咱两就是哥们儿。乔帮主的交友法则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十碗不够!”慕容复说罢,手掌一挥,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五个大坛子的红布盖头“啵”的一声飞起,紧接着,酒水竟然自动从酒坛中飞了出来,如同一条条小蛇般飞入酒碗中。
片刻间,十碗酒已经斟满。
“咦!”就连乔帮主都被这一手惊到了,心中暗道不愧是他,好高深的内力!
这是慕容复以吸功之法所为,即便是乔峰也未必能够办到。
一旁的阿朱阿碧都看呆了,没想到公子的武功如此高明。而那些个人丐帮弟子更是面面相觑,背后浮出一层冷汗。得亏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刚刚他们还当面非议人家呢。
慕容复这一手斟酒功夫施展完毕,手掌拍桌,十只大碗中的酒水同时飞起,在空中汇成一条纤细的水龙,涌入慕容复口中。
片刻后,十碗烈酒一饮而尽,慕容复面色微微泛红,不拘小节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
“好酒!”
乔帮主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道:“好爽快!”
他竟然直接拿起一坛酒,扬起脖子就是干!
慕容复咽了口唾沫,尼玛,不带这样玩的!我知道你乔帮主是酒神转世,但也不至于吧?
慕容复有些后悔萧门弄酒了。
眼见乔帮主已经将一坛酒干完,众丐都是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这英雄豪杰,不光要能打,还要能喝啊!
乔帮主这酒量,真是秒杀多少英雄人物......
阿朱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乔帮主的眼神充满了异彩。
阿碧拉了拉慕容复的袖子,低声道:“公子,你要是喝不了就别勉强了,咋们不跟他们比则个。”
她使用吴侬软语说的,乔帮主等人却是听不大懂。
慕容复摇了摇头,只可惜自己这世没修九阳神功,否则九阳内力在体内一转,酒气全然挥发而出,便是十个乔帮主也喝不过自己。
眼见乔帮主又端起第二坛酒来,却是面部改色地看着慕容复,眼中却是有一丝挑衅之色。
男人不能说不行,娘之,跟他拼了!
慕容复索性也抓起一个酒坛来。
“砰”的一声,别人是碰杯,他们是砰坛子。
还好两人都控制着力道,这酒坛才没有被撞破。
咕隆一坛酒下肚,慕容复也觉得腹中犹如火烧一般炙热。再看乔帮主却是一脸坦然,却丝毫没有运功作弊的迹象。
“难道他真是天生酒神?怕了、怕了......”
慕容复实在是堵得难受,偷偷运起北冥神功,真气在体内运转,化解酒劲。
这北冥神功无形无相,即便以乔帮主的眼力劲儿,也是未能察觉出异样来。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二人已经拼去了二十多坛酒。也是二人都有神功护体,否则早就被撑死了。
不过慕容复在运用北冥神功化解酒劲之时,却有意外的发现。这酒劲也似内力一般,游走于人体经络之中。所谓百川纳海,乃是北冥神功的至高奥义。
这酒水入肚,何尝不是一种归纳?
如此想着,慕容复只觉得武学大道豁然开朗,似乎武学境界又有精进。
他这一悟,乔帮主也是心有灵犀,心道,此人当真还在自己之上,竟然连喝酒都能让武功大进!自己若不是自幼修行那酒雨神功,恐怕是万万喝不过他了!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这一喝,也从陌生人成了多年挚友一般。
渐渐地,便是称兄道弟,甩起胳膊搭起肩膀来。喝道后面,两人都有些醉醺醺的,便搭着膀子一起跳下楼去,到湖边去散步(解手)。
乔帮主料定此人身份,也有心和他比一比。一下楼,他便使出八步赶蝉的功夫来。
慕容复只听得风声呼呼,只见乔帮主的影子在道旁树木间闪烁而过。
“兄弟,咱两比一比脚力!”
慕容复道了声“好”,脚下踏起凌波微步,直追乔帮主而去。
二七九、杏子林
乔峰先他数步而去,这八步赶蝉乃是丐帮世代嫡传的绝学,虽说不上举世无双,但也可谓是别具一格。因丐帮历代帮主都较为窘困,因此对这赶路之法也是别有体会。
乔峰心道这慕容公子虽然厉害,但在轻功上却未必比得过自己。他这想法刚萌生而出,忽地一道白衣身影飘过,正是慕容复。
慕容复脚踏凌波微步,身影变换无常,看去犹如重重分身幻影重叠一般,十分奇特。
乔峰也是“咦”了一声,心道世上还有如此奇特的轻功身法,当下加紧脚力,不甘示弱地向慕容复追去。
不到一刻钟,二人便奔袭到了城外的河边,一起在柳树下解手。
即便是以乔峰功力,短时间内奔袭十数里,也有些吃力,暗自运功调息。但他再观慕容复,却发现他面不红气不喘,神情自若。
这慕容公子的内力远胜于我!乔峰心中暗道。
慕容复微微一笑,也看着乔峰,心道,若不是这凌波微步是门省劲儿的身法,恐怕今日还真是比不过乔帮主了!
二人可谓是英雄见英雄,心心相惜,却是同时开口道。
“你请!”
“你请!”
乔峰和慕容复又是相视一笑,虽是初识,却宛若多年老友一般。
慕容复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年纪大你先说。
乔峰也不再推脱客气,拱手豪爽道:
“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复微微一笑,“乔帮主,在下也是仰慕已久啊。”
江湖上有说,中原武林英杰,当属南慕容北乔峰二人。只是南北孰先孰后,却一直争论不休。盖因二人一南一北,未曾打过照面,江湖中谁也不知道这二人的高下。
南方人自然说慕容复的英俊潇洒当在前,北方人却认为乔帮朱的英豪飒爽更为动人。
南北争执了许久,今日,当事二人才是第一次碰面。
冷风吹来,二人稳立断壁城头,哆嗦了几下身子,都是一泻千里,就连脚下的水柱都难分出个胜负来。
“哈哈哈,想不到慕容公子也是不拘一格之人,却是和乔某所料有所出入。”乔帮主身为丐帮帮主,自幼就习惯了叫花子那一套。
寻常吃喝拉撒,只要方便又不碍人,那便是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
此时断壁城头荒废已久,廖无人烟,他和慕容复立在城头,对着城下河水小解,也不算过分。
只是乔峰却没想到,慕容复这仪表堂堂的公子,竟然也是如此随性之人。
他心底更觉慕容复与他投缘,主动搭着他的肩膀道:“我来江南,可就是为你而来。”
乔峰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容复的白脸道。
慕容复讪讪一笑,怎么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头,赶紧开口说话,避免尴尬。
“在下在这松鹤楼,也是为了恭候乔帮主。”慕容复似笑非笑道。
乔峰“哦”了一声,却是丝毫没有怀疑,旋即神色有些黯然道:“我素闻姑苏慕容的大名,巴不得能早日和慕容公子交个朋友。今日一见如故,更是想和慕容公子义结金兰。”
说到这里,慕容复也是神色一动,心道真是瞌睡了来送枕头。和乔峰结义,他可是巴不得呢。
但乔峰言下之意,却是另有隐情,慕容复礼貌性地拱了拱手,表示敬谢,又继续听他说下去。
“唉,真是两个月前,我一个至交好友死于非命,人家都说是姑苏慕容下的手!”
乔峰说这话时,却是声色俱厉,目光也落在慕容复脸上。但见慕容复神色坦然,丝毫没有避讳之色,乔峰心中便想:
自己和慕容公子虽然今日方才结识,但他却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之情。这慕容公子的心性武功都是当之无愧的英杰,自己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去试探他呢?
“阁下的朋友,可是死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伎俩?”慕容复疑惑地问道,心中却在想,估计又是自己那老爹之前干的好事。
乔峰急道:“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成名绝技所施。”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神情酸楚。
不等慕容复解释,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不能单凭传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所以我这次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相。”
慕容复点点头,这就是乔峰值得他人敬仰之处了。他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办事却十分公允,事事务求证据确凿。这种唯物主义精神在古代是非常难得的!
“唉。乔帮主有所不知,今日在下也是困于此事。”慕容复叹息道。
“怎么说?”
乔峰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慕容复便将自己被“构陷”的事情讲了出来。
乔峰凝眉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说,以慕容公子的为人,怎么会干出如此之事。果真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怕此人的武功,不亚于你我二人呀......”
在武功上,乔峰虽然已经是登峰造极了,而且是越打越强的那种开挂选手。但他的心依旧非常谦卑。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信念支持着他在习武道路上越走越远。
“此人接连杀害伏牛派、大理段氏和我丐帮之人,为的到底是什么,莫不成他与我等都有旧仇?”乔峰猜测着,目光落在慕容复身上,似是想要和慕容复对出一个嫌疑人来。
我会告诉你,我老爹就是幕后黑手吗!不,也可能是你老爹干的!慕容复微微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秘密的秘密,却真是有些凌乱。咋们的老爹都喜欢穿黑衣搞事情,这些个人到底是谁杀的,还真不好说。
比如你老爹萧远山,和少林寺也是有仇的啊,指不定那玄悲大师就死在你老爹手上?对于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要伪装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此事我还得从长计议。在下自大理国归来,便是要寻找幕后真相。倒是有一个怀疑对象,却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慕容复说道,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佛祖都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鸠摩大师,就麻烦你了!
鸠摩智确实是有资格成为嫌疑人的,不恰好这家伙喜欢搜集、学习各种各样的武功吗?学成了或者学不成,然后残害对方,岂不是合情合理?
乔峰听完后眉头一蹙道,“这番僧好生猖狂,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若是要我撞上,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乔峰本来办事是极其稳重的,但慕容复说的话,他却是深信不疑。慕容公子这样的人,没必要撒谎骗他吧?
见他如此信任自己,慕容复自己都有些不要意思了。
正沉默间,乔峰突然拍着慕容复的肩膀笑道:“慕容兄弟,江湖上都将你我并称。今日是一见如故,其中误会又都已解清。乔某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兄弟可有意?”
来了,来戏了!慕容复嘴角一歪,心道陪你在这儿哔哔叨叨半天,我等你这句等得可够辛苦的。
“结为异性兄弟!”
说干就干,慕容复也是表现出惊喜模样,翻掌将柳树截来三枝。他将柔软的枝条插在地面上,权当做三根清香了。
乔峰暗自点头,心道这手法好生高明,轻飘飘就将柳条插入了泥土之中。
二人跪地对天祈誓结义,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死。因为乔峰大了慕容复几岁,慕容复便认他做大哥。
叩首之礼完毕,二人起身来。
乔峰心意一动,开口道:“二弟,你且看好!”
只见他抬掌画圆,一双手宛如吸风机一般,直接将河水吸成一条水龙盘旋在空中。
“擒龙功?”慕容复睁大了眼睛,这门功法便是降龙掌法的核心。没有擒龙功的降龙十八掌只能打大虫!
乔峰施展擒龙功,将河水拟成一条水龙,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煞是壮观。紧接着,他一声长啸,那水龙冲向河畔的几颗歪脖子柳树。
“啪啪啪”几声脆响,水龙所过之处,柳树尽数折腰,柳条四分五裂,散落到河中。
“我乔峰最重誓言,今日认你做兄弟,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残害手足,否则,当如此树!”乔峰双指并出,指着那几棵被打断了腰的柳树道。
慕容复咽了口唾沫,心道乔大哥还真是霸气测漏。不过他却不是为了吓唬自己。
“大哥好武功,这丐帮擒龙功真是一绝。若是有机会,还要向大哥讨教几招。”慕容复认了这个大哥,也不再跟他虚与委蛇,他是发自真心想要和乔帮主交个朋友。
这么多世来,能让他刮目相看,并想与之结交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东方不败算是半个男人,乔帮主却是一整个了。
“好说,只要不是丐帮不准外传的,我都可以教你。”乔峰拍着慕容复肩膀笑道。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正要返回无锡城中。
忽地,两个叫花子前来禀告,说是“大义分舵”碰上了硬点子,分舵主特来请乔帮主助阵。
乔峰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是什么硬点子,蒋舵主也搞不定?”
那两个花子分别摇头说不清楚,只是点子极硬。
乔峰笑了笑,并不拿架子,“好,那就带我去瞧一瞧,到底是什么英雄好汉。”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慕容复,“二弟可要随我一起去?”
慕容复“啊”了一声,佯装吃惊胆怯的模样,吞吞吐吐道,“那我就跟大哥走一趟吧。”
乔峰自然知道慕容复是有意为之,但也没有多问,便跟着两名花子一路而去。
闯过田野溪流,行了数里,便见到一片杏子林。
此时林间杏子都高悬枝头,却都没有成熟,仍旧是一片青色。
杏子林,果真是杏子林!
慕容复心中暗道,这杏子林便是乔峰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自此之后,他的人生旅途便是一番坎坷。
在这杏子林中,他的身份将会彻底暴露在世上眼中。一个契丹人,如何能够继续领导丐帮这样的天下第一大帮?
见面时间虽然只有小半日,但慕容复却也深深地认同了乔峰这个人物。自己要帮他继续隐瞒下去?还是......
进入杏子林后,慕容复便一路沉思,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好。
忽地,林子四方同时传来脚步杂沓之声,却是四面八方都来了敌人。
乔峰低声道:“你们二人小心,敌人众多,一会儿见机先行撤去。”
他身前两名花子却是点了点头,并不做声。
但见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杖,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
他们将几人围在中间,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这是......”乔峰一脸惊讶,看向身前两位花子,“硬点子在哪里,这些人又是......”
他环顾四周,这些个花子都是南方分舵的,全然陌生面孔,稍大些的职位长老掌舵一个没露面。
“大哥,小心!”
忽地,那两个花子竟然同时拔出匕首刺向乔峰的后背。此时乔峰正醉心于观察四周之人,并未察觉这二人的偷袭。
慕容复一直心怀警惕,出声的同时,双手齐出,一股掌力拍向两名花子。两名花子却是不管不顾,后方全开,攻向乔峰。
恐怕是死士!
慕容复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不同之处来。乔峰忽地回手同时挡住这两名花子,与他们交手几招,喝道:“你们不是丐帮之人!”
这两名假乞丐并不惊慌,却是同时拼命攻向乔峰。乔峰也不再顾及,一掌拍出,只听见一声龙吟,将二人重伤打翻在地。
慕容复正要上前擒住盘问,还未靠近,忽地,这二人同时口吐黑血,倒地而死。
遭了!
慕容复的猜想应真了,这二人果真是死士!
乔峰还没回过神来,这种卑鄙手段他却是没遇到过。
“好哇,乔帮主,你竟然勾结外人,残害我丐帮弟子!”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丐群中传出。只见一个衣裳素净、相貌清雅的中年乞丐来。若不是他身上象征性地添了几个补丁,还以为这是个落魄的儒生。
他正是大智舵主——外号十方秀才的全冠清!
二八零、信任
此时的杏子林中剑拔弩张。
乔峰见着全冠清便大概猜到了这场面是为何。此时众丐中不见传功、执法二长老,就连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大舵主也是不见踪影,他便知道帮中一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
这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于心计,办事干练,原是自己手下一个极得力的下属。但这时他若图谋变乱,却又成了一个十分厉害的敌人。
乔峰并没有理会全冠清,那两个用以栽赃的都不是丐帮弟子。这毒计想必也是全冠清所出的。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全冠清,那其他弟子没有幕后主谋,方才能知晓真相。
“乔帮主,属下问你话呢,为何会伙同一个外人,对我丐帮弟子出手?”全冠清又指着地上两具尸体问道。其他丐帮弟子都是严阵以待、愁眉紧锁,此时对素时敬若神明的帮主却是充满疑虑。
“其他长老和舵主在哪里?”乔峰说到“哪里”二字,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超过出一丈。
众人绝料不到他能够两步一退,便到了全冠清身前。全冠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乔峰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已经将全冠清拿在手上。
全冠清身为舵主,武功之强不输于四大长老,都是一流境界的上乘,却没想到一招也无法还手,便被扣住。
“大哥这招擒龙手果真迅猛。”慕容复心中暗道,他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名堂。
乔峰抓住全冠清的瞬间,手上便运气力封锁了全冠清的行气穴道。他未击打对方膝盖,却是以内力逼迫他的穴道,使之应声跪下。
慕容复暗自垂首,心道他这大哥果真是有勇有谋。自己还忧心着如何替他解围,他却早已有了方法。不愧是一帮之主!慕容复在这方面远不如他啊。
全冠清陡然被擒拿下,其他花子都是一脸震惊,但却没有张黄之色,似乎他们才是有理的一方,而乔峰是乱臣贼子一般。
乔峰在全冠清肩头轻拍两下,说道:“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却决不可免,慢慢再行议处不迟。”
说罢,他便让另一个花子将功补过,去寻来执法、传功二长老。这两位长老在帮中地位颇高,是丐帮传承的重要人物。乔峰怕二人遇害,是故不顾洗刷自己的冤屈,也要先救出二人。
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
终于,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
乔峰吩咐了众人都在林中坐好,这才开始谈事。他开口并没有先问帮中叛乱之事,而是安抚人心。他这么一讲,林中剑拔弩张之势也松弛了许多。
他刚说完,坐在乔峰右首的一个面色蜡黄的老丐站起身来,说道:“请问宋奚陈吴四位长老,你们命人将我们关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么意思?”
慕容复坐在乔峰身边,乔峰为他引荐帮中之人,也帮众告知这位新交的兄弟。白世镜这方的花子仍旧信得过帮主,对帮主的结义兄弟自然也是以礼相待。
“这位就是丐帮中的执法长老,名叫白世镜,向来铁面无私,帮中大小人等,纵然并不违犯帮规刑条,见到他也是惧怕三分。”乔峰介绍道。
“他就是白世镜啊......”慕容复似有所指地道了一声。
“怎么,二弟你听过白长老的名号?”乔峰并不明白慕容复的惊讶来自于何。
慕容复笑道,“白长老声名赫赫,自然是听过。”
但他心中却是在想,这白世镜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和康敏也有一腿。此时他正义正言辞地指责全冠清叛乱之事,慕容复听得却是想笑。
这家伙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却都是男盗女娼,实在是虚伪至极。
支持全冠清叛乱的四大长老,此时也是满脸通红,挺着老脸互相推诿。
白世镜身为执法长老,一切帮众犯了帮规处置,都要由他来决定。
那四大长老做的也过头了,为了拖住白世镜和传功长老,他们用柴草硝磺堆满了小船,只要他们想逃走,立时便引火烧船。
他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也都觉得这四大长老做的过头了。如此要人性命的玩笑,没有人承受得了。
忽地,白世镜指着一条汉子,厉声道:“你骗我们上船,说是帮主呼召。假传帮主号令,该当何罪?”
那汉子吓得浑身簌簌发抖,颤颤微微道:“弟子职份低微,如何敢作此犯上欺主之事?都是……都是……”
他说到这里,眼睛瞧着全冠清,意思再明显不过。全冠清虽然不能言语,但这个汉子也不敢公然指证。
白世镜道:“是你全舵主吩咐的,是不是?”
那汉子垂首不语,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众人本以为白世镜要难为全冠清,但没想到他接下来却是又问道:“全舵主命你假传帮主号令,骗我上船,你当时知不知这号令是假?”
那汉子脸上登时全无半点血色,不敢作声。
白世镜冷笑道:“李春来,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种做,难道没胆子承认?”
听到这句话,他脸上突显刚强之色,胸膛一挺,朗声道:“白长老说得是。我李春来做错了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向你传达帮主号令之时,明知那是假的。”
“是帮主对你不起么?是我对你不起么?”白世镜一脸沉痛问道。
“都不是,帮主待属下义重如山,白长老公正严明,谁都没有异言。”
白世镜厉声道:“然则那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春来向跪在地下的全冠清瞧了一眼,又向乔峰瞧了一眼,大声道:“属下违反帮规,死有应得,这中间的原因,非属下敢说。”
他话音刚落,却是拿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胸口。
乔峰想要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李春来畏罪自杀。众人心惊之余,猜疑更甚。这全冠清和帮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为何这李春来自尽也不敢说出来?
这时,白世镜看向全冠清,发现他跪在地上,不能言语,便知是乔峰点了他的哑穴。
他拱手请示道:“乔帮主,还请替这厮松绑,我还盘问他原因。”
乔峰点点头,他心中也是纳闷,莫非自己作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的事,这四大长老才会跟着全冠清一起叛乱?
乔峰在全冠清背心上轻轻拍了两下,解开他的穴道,说道:“全舵主,我乔峰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之事,你尽管当面指证,不必害怕,不用顾忌。”
全冠清一跃站起,但腿间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大声道:“对不起众兄弟的大事,你现今虽然还没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
说完这句话,这才站直身子。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道,“什么叫做就快要作了?”
“胡说八道!乔帮主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他从前既没做过歹事,将来更加不会做。你只凭一些全无佐证的无稽之言,便煽动人心,意图背叛帮主。老实说,这些谣言也曾传进我的耳里,我只当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头便将放屁之人打断了三条肋骨。偏有这么些胡涂透顶的家伙,听信了你的胡说八道。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么几句话,快快自行了断罢。”白世镜张口犹如连珠炮一般。
“哦?我乔峰平生未做过一件亏心事。还请全舵主明示,我怎地就要做对不起大家的事了?”乔峰带着三分怒气七分好笑问道。
全冠清见于自己一同造反的四大长老都已束手就擒,心道此战已无胜算,便大声道:“马副帮主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于乔峰的指使。”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
乔峰更是大怒,问道:“你说什么!”
全冠清眯着眼睛道:“你一直憎恶马副帮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总觉若不除去这眼中之钉,你帮主之位便不安稳。”
他这个话说出来也是站得住脚的。毕竟论起资历来,乔峰远不如副帮主马大元。当初汪帮主传位之时便有意传给马帮主,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却是临时传给了乔峰。
乔峰即位后做了许多要事,在帮中的声望也是如日中天。但马大元资格太老,沉淀得太久,更是有无数死忠。
“不是。我和马副帮主交情虽不甚深,言谈虽不甚投机,但从来没存过害他的念头。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乔峰若有加害马大元之意,教我身败名裂,受千刀之祸,为天下好汉所笑。”乔峰三指并天,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诚恳。一副莽莽苍苍的英雄气概,谁都不能有丝毫怀疑。
全冠清听了却道:“然则咱们大伙到姑苏来找慕容复报仇,为什么你会与敌人勾结?还和他结为了异姓兄弟?”
原来,慕容复虽未禀明身份,但却不知如何猜出了他的身份。
众人都依言看向慕容复。乔峰介绍他时只说了他是自己的义兄,却未曾讲过他的名姓。
此时全冠清一提,众人方才想起,这个人还未通报过名姓。
乔峰心道,自己信得过慕容复,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便坦然道:
“不错,我这位义弟,便是赫赫有名的姑苏慕容复。不过,杀害马帮主的,我相信另有其人。”
乔峰这话语一落,众人都是一声惊疑。乔帮主居然和慕容复结为了金兰兄弟?
之前,丐帮中人人都相信杀死马大元的便是慕容复。此时乔峰却逆势而为,同慕容复结为了义兄弟。难不成,全冠清因此不服,所以方才造反的?
全冠清道:“天下人皆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伎俩,只有姑苏慕容家才会使。姑苏慕容博早已故去,如今只有慕容复一人。马帮主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锁喉擒拿功。试问不是慕容复所为,难不成是慕容博从坟墓里爬出来干的?”
“嘴真臭!”众人只见慕容复身影一闪,重重叠影闪过全冠清身旁。
等到大家再看清慕容复时,全冠清左右两颊却多了两个赤红的掌印。
“大哥,你手下这乱贼,对家父出言不逊。我掌掴他,请恕我无礼了。”慕容复拱手道。
他不给丐帮面子,却还是要给乔峰面子的。
没有丐帮的乔峰还是乔峰,但没有了乔峰的丐帮就不再是丐帮了。
全冠清说的可能是真相,但慕容复却不许其他人轻辱慕容门庭。
全冠清虽是叛徒,但仍旧是丐帮的舵主。慕容复掌掴他,便是打在丐帮脸上。一时之间,众丐群情沸腾,都要作势而起,想要围攻慕容复。
乔峰忽地脚下一震,一声龙吟冲天而起。整个杏子林中的青杏都被摇晃落在地上。
众人捂着耳朵安静了下来,乔峰这才道:“我丐帮开帮数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并非恃了人多势众、武功高强,乃是由于行侠仗义、主持公道之故。但诸位不要忘了,姑苏慕容家的慕容博老前辈是什么身份。”
他说着,厉声道:“宗师不可辱!”
宗师不可辱!
众人默默念到。不少年纪大的花子,这才想起,那慕容博当年的赫赫威名!数十年前他便是一代宗师了,即便如今他已经作古,也不是全冠清能够拿来轻辱的。
毕竟眼前这位南慕容,想必也是一位宗师高手!
江湖中人将南慕容和北乔峰并列。其实原本的慕容复凭借斗转星移的绝技,和宗师高手确实能够五五开。他虽然内力并未达到宗师标准,但由于斗转星移这个开挂神器,因此也被误认为是宗师高手。
此时慕容复的外挂早就被封号了。但好歹此挂不行,另外加载。北冥神功加九阴真经等绝技秘籍,他所展露的实力令人更加惊惧。
在外人眼中,慕容复是毫无疑问的一代宗师。全冠清出言侮辱人家死去的老爹,慕容复不将他就地格杀,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而这个面子,显然是冲着乔峰而去的。
“大家若是信得过我,便也相信我的义弟。南慕容绝不是杀害马帮主的凶手!”乔峰担保道。
其实,乔峰的信任只是来自于一面之缘。慕容复心中十分感慨,心道有的人只需要见上一面,就能够成为掏心挖肺的至交好友。
乔峰如此信任自己,自己也不会让他失望。
于是,慕容复便将自己在大理所遭遇的事情大概讲了出来,意思是他也在追查真正的幕后凶手。
众人听完后,大多数人都是将信将疑的。
就在此时,忽有一人策马奔来,口中高声道:“紧急军情......”
二八一、身世
报信的弟子正是刺探西夏军情的弟子之一。此时西夏屡屡侵犯大宋边境,占土扰民。丐帮身为北地武林领袖,自然以锄强扶弱、匡扶黎民为己任。
这名弟子满身血污,仍旧奋不顾身将讯息传回,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
乔峰接过信件,正要查看,忽然背后一个声音道:
“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一惊,是谁如此大胆?但见一个白须飘动、浑身补丁的老乞丐走来。
乔峰拱手见礼道:“徐长老!”
这徐老长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
众人都是一惊,心道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杏子林中,听他口气似乎也是有事而来。
乔峰也敬他三尺,将纸团递交过去。
徐长老道了声“得罪”,接过纸团,目光扫过众丐,最后落在全冠清身上,又朗声道:“马大元遗孀马夫人片刻便到,她有要事要与诸位商量。”
乔峰满腹疑团,心道马夫人一向不问帮中之事,此时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为何?他虽不明,但却感觉似有一张无形的密网正罗织着网向他。
“此事关连重大。”徐长老只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康敏要来了,那就是乔帮主的身份将大白于天下。不过,杀死马大元却不是自己老爹。他们说起马夫人康敏,慕容复才陡然想起——似乎是康敏和奸夫白世镜被马大元撞破奸情,这才动手杀人灭口。至于为何要嫁祸给慕容博,慕容复却是想不明白了。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敌示警。
慕容复并不做声,他在寻思着如何揭破这桩子龌龊事。乔峰是他结义大哥,他契丹人的身份是瞒不住了,但不白之冤没必要继续承受。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人,却是一高一矮两个老头。高的是谭婆,矮的是谭公。
慕容复也只是听过二人的名号,今日却是第一次遇见。二人武功虽然不高,但在江湖中的声望却是不低,是散人中的大家了。
乔峰对二人见了礼,虽不知这二人为何也会突然大驾光临,却不敢怠慢。
先是谭公谭婆,紧接着,铁面判官单正带着泰山五雄也到了。这些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这铁面判官最好主持正义,江湖中哪里有不平之事哪里便有他的身影。
乔峰心道,今日这丐帮内部发生动荡,难不成单正是为此而来?不应该啊,怎么算时间也不合理。
单正和乔峰打了照面,紧接着道了句“请马夫人出来”。乔峰这才明白,他是马夫人请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由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
轿中缓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少妇。
康敏!
慕容复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确实是长得冰清玉洁,但实际上却是艳魅入骨,生性放荡!她得不到乔峰的青睐,便要亲手毁掉这个他。这是个拥有着非常可怕占有欲的坏女人。
只是在大多数人眼中都认为她是一朵白莲花,让人见了她满脸的清纯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一朵黑心莲......
康敏下了轿子,低着头,向乔峰盈盈一拜,“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嫂嫂,有礼!”乔峰也还了一礼,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康敏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转而又瞧见了乔峰身边的慕容复。
这公子哥好俊美!康敏心中暗道,但却不知此人是谁。
她虽然用白纱遮住了面容,但慕容复仍旧察觉到了她探寻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康敏还以为他是倾倒于自己的美貌,心中暗自得意。
乔峰见状,还以为马夫人是为了马帮主亡故的线索而来。
“但二弟绝对不会是凶手,此事我必须向马夫人说明。”乔峰自然也明白马夫人对他的一丝淡淡的情愫。只是他们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时不只是丐帮中人,谭公谭婆还有铁面判官都在场。仅凭自己一张嘴,恐怕难以让他们相信,慕容复是无辜的。毕竟乔峰也只是凭感觉判断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乔峰思索间,听见单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
上来就是一顿吹捧,说得虽然也是实话,但乔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敢!”他拱手谦道。
徐长老咳嗽一声,道:“泰山单兄父子,太行山谭氏夫妇今日惠然驾临,敝帮全帮上下均感光宠。马夫人,你来从头说起罢。”
来了!接下来就要到指证之时了。
马夫人低声说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
不得不说,康敏这戏也是演得很足。慕容复若是不知道她的本性,恐怕也会以为这是个孤苦无助的俏寡妇了。
“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遗书。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这信上内容却是和乔帮主的身世有关......”
她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杏林中一片肃静,似乎一个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先是四大长老伙同全冠清叛乱,紧接着,徐长老又连同铁面判官、谭公谭婆突然造访......乔峰愈发明白,其中必定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对付自己。只是他素来坦荡,又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够用什么方法来构陷自己。
徐长老又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朽当真好生为难。”
他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脸上十分为难,动作却是十分麻利地解下了背上包裹,取出了一封书信。
徐长老捏着书信,低沉着嗓子说道:“众位兄弟,到底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我此刻不便言明。徐某在丐帮七十余年,近三十年来退隐山林,不再闯荡江湖,与人无争,不结怨仇。我在世上已为日无多,既无子孙,又无徒弟,自问绝无半分私心。我说几句话,众位信是不信?”
群丐四目相对,都道:“徐长老的话,有谁不信?”
徐长老向乔峰道:“帮主意下若何?”
乔峰也道:“乔某对徐长老素来敬重,前辈深知。”
“好。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说罢,他便将信传给单正观看。
单正看完后,却是“咦”的一声,不禁道:“竟然是他!”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单正。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和写信之人颇有渊源,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是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
徐长老长叹一声,道:“这信中内容,我看了也是颇为惊异。慎重考虑,是故又请了一位江湖名宿来给大家说说。”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灰色袈裟的和尚缓缓走来,却是天台山的智光大师。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都不知他的来历。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发大愿,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他虽然因此武功尽失,行走江湖却是无人不敬。
今日来到杏子林中的人太多了,听徐长老言下之意,这智光大师也是他邀请而来的。那封信中到底讲了什么内容,为何会牵扯到江湖中如此多的人物?
乔峰愁眉紧锁,听智光大师讲到:
“老衲直接说罢。这本是一桩不愿提及的往事,但今日牵扯到贵帮兴亡,我就不得不再提了。”
智光和尚声音低沉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众人都是“咦”的一声,心道这契丹国武士的野心当真不小。如今辽国契丹虽然势大,但它境内的北原武林却远不如中原,尤其是在传承底蕴方面。
智光和尚将雁门关血战的前因后果都悉数讲明,又问了乔峰,若是他当场,该如何抉择。
乔峰道,若那时是自己,想必也会和智光大师做出一样的选择。
智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前赴雁门关外伏击辽人之举,以乔帮主看来,是不错的?”
慕容复知道,这是智光和尚再给乔峰挖坑,但却没有阻止,而是静观其变。乔峰的身份早晚都会暴露,这是无法避免的。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揭发康敏的阴谋。
智光又缓缓说道:“当时大伙儿分成数起,赶赴雁门关。我们这批共是二十一人,带头的大哥年纪并不大,比我还小着好几岁,可是他武功卓绝,在武林中又地位尊崇,因此大伙儿推他带头,一齐奉他的号令行事。丐帮汪帮主也在这第一批人中。”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他讲述,智光和尚讲述间,大家都觉着身临其境一般。
等到他讲完,众人这才敢口出大气。
原来当年的雁门关血战,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他们所狙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契丹国的武士,而是契丹禁军总教头萧远山家的商队。
当年的萧远山不知是何等的威风,以一己之力击杀了十七人。同去的第一批中原高手,只有四人活了下来。这四人中便有丐帮帮主汪剑通。
众人杀红了眼,萧远山的妻子也被杀死。他悲痛万分,在石壁上刻下契丹文字后,便抱起妻儿尸首跳下崖去。但那婴孩却只是岔了气,又被萧远山给扔了上来。
“那孩子虽是契丹婴儿,但也是无辜的。我们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带回了中原......”说到这里,智光和尚盯着乔峰。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乔峰身上,都已猜到,那婴儿十有九八便是乔峰了!
乔峰从头听到尾,强大如他,此刻也是产生了动摇。
他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智光叹了口气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乔峰忽然仰天大啸,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不可!”徐长老和单正连忙上前抢人。但他们武功差乔峰太远,根本够不着。乔峰身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身躯,一晃闪开。
他热血上涌,大声道:“我乔峰和你单家无冤无仇,智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语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逼我?”
乔峰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是故才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但听得智光大师身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性命已在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乔峰的一念。忽地,慕容复身形一动,已至乔峰身前。
“二弟......”乔峰万念俱灰,一脸哀戚。
慕容复并不言语,想要从他手上接过智光大师。
“大哥,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是我大哥。但你千万不要伤害这位大师,否则......”慕容复并未说完。
乔峰颤抖着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地将智光大师松开来,慕容复将他送到一边去,又站到乔峰身边,环顾四周。
“可笑啊可笑!明明是契丹人,却要冒充汉人。乔峰,不对,应该叫你萧峰,你连自己祖宗亲爹都不认了吗?”全冠清狞笑着道。
徐长老叹气道:“乔帮主,你若还不信,可以看看自己胸口,是不是有一个狼头纹身?那便是契丹部族才有的。”
乔峰默然不语,他的胸口正是有那狼头纹身。起初他只道是什么印记,没想到却会和自己身世密切相关。
“一个契丹人,居然成为了我丐帮的帮主。试问如此,我全冠清站起来反对他,还有错吗?”全冠清站了起来,指着乔峰激动道。
此时,乔峰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众人都知道他是契丹人的后裔。而且,他的父母都是为中原高手所害死的。丐帮帮主汪剑通可以说也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如何能够继续担任丐帮的帮主?
风头彻底变了。
乔峰感觉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丐帮弟子看他的眼色都变了。他终于明白,为何汪帮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他,才将丐帮帮主之位交给他。原来因为他是契丹人!
乔峰感觉此刻的自己已经被世界所遗弃了,他居然是最痛恨的契丹人!
全冠清得意地看着乔峰失魂落魄的模样,白世镜在心中偷笑。
乔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声不吭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众人也不言语。
忽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响了起来:“俗话说,慢藏诲盗。我在想,先夫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会被......”
说到这里,康敏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盯着乔峰。
众人都是有些明悟,如此说来,若马大元之前知道了乔峰是契丹人的真相。所以才遭了毒手?
康敏话音刚落,忽地听见一个声音道:
“是慢藏诲盗,还是有心栽赃,一试便知。”
“你是谁?”康敏看着乔峰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心感不妙。
“在下,姑苏,慕容复!”
慕容复傲然而立于乔峰身旁。你们的戏唱完了,接下来,是我的主场!
二八二、没了乔峰的丐帮就不再是丐帮
“什么,你就是慕容复?”
谭公谭婆、单正父子、徐长老等后来之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万万没想到乔帮主的这位义弟竟然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南慕容!
若是没有这一系列事的发生,南慕容和北乔峰能够成为结义兄弟,也是一桩美谈。但如今在众人眼中却成了“狼狈为奸”。
慕容复是贼子之后,乔峰同样也是,二人勾结串通也毫不奇怪了!
全冠清指着二人笑道:“原来你们二人狼狈为奸,早有预谋。我全冠清即便是身死,也要让这阴谋大白于天下。否则,丐帮早晚会沦为异族的爪牙。”
他因为被慕容复打了一耳光,早就是怀恨在心,此时抓住机会,还不使劲儿泼脏水。同时又未自己树立起义士的形象。依他所见,今日乔峰这帮主之位是非被罢黜不可。至于后面重新推举帮主,全冠清也想试一试!
不得不说,全冠清确实也是个狠人。他愿意铤而走险去造反,其实不单是因为康敏的蛊惑,女人而已。他们这种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他是个赌徒,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全冠清也是个想一夜逆袭的家伙。
康敏知道慕容复的身份后,戏做得更足。她身体微微一晃,差点儿跌倒,指着慕容复道:“乔帮主,你果真和慕容复是......难怪,难怪......大元,你死的好惨!”
说到后面,她已经是带着哭腔。
康敏又向徐长老和白世镜道:“徐长老,白长老,你们一个是帮中最有资历的,一个是执法长老。请问,帮主若是犯了大错,该当如何处置?”
她这话问的极其露骨,徐长老默然不语。白世镜想了一会儿,大义凛然道: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帮主若是犯了帮规中的大律,也要接受惩处。”白世镜说道。
但自丐帮成立以来,还未曾有过帮主在任期间被罢黜甚至处罚的,乔峰也算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个了。
康敏点了点头,忽地拿出一物道:“某一日,府上来了小贼。我不敢声张,但后来他去了,我捡到他遗留之物。”
说着,她将这东西呈现在众人眼前,原来是一柄扇子。
徐长老接过去看了,这扇子上还留有一首诗。
乔峰脸色一变。这扇子正是他的,乃是汪剑通帮主所赠,却不知何时被她窃去,如今竟然反过来陷害自己。
古人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如此。
乔峰心中虽然愤懑,但却是喜怒不见于色,继续看她演下去。
康敏指着乔峰和慕容复道:“请诸位叔叔伯伯做主,替大元报仇!”
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明白了。这摆明了就是乔峰串通慕容复谋害马大元。乔峰是幕后主使,慕容复则是刽子手。
慕容复也是无语,心道自己今日和乔峰这哥们儿却是没结对时候。但要讲理,无非比比谁的拳头大。
康敏要玩的花样儿,他都了如指掌。
乔峰朗声道:“各位更有什么话说?”
他眼光从马夫人看到徐长老,看到白世镜,看到传功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众人均默然无语。
等了一会,见无人作声,乔峰又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
说着,他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杖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
乔峰双手持着打狗棒,高高举起:“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哪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乔峰,你以为你退位就能了事了吗?你伙同慕容复谋害我丐帮副帮主,这可不是一句退位就能了事的了!”全冠清指着他二人恶狠狠道。
“是要赶尽杀绝是吧?”慕容复眼睛一眯,心中哼了一声。
徐长老等丐帮中人都是沉默不语,都在心中思考。毕竟今日真要对付乔峰,恐怕也是不易。乔峰这些年来立下了不少功劳,最关键的是,他的武功之高,丐帮找不出第二个。
今日南慕容北乔峰若是联手,恐怕在场之人活不下来几个。
乔峰虽然拱手让出打狗棒,却没有人敢上前承接。只怕他是虚以为蛇,谁要做出头鸟指不定被他一掌打死。
乔峰又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
“乔峰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徐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连同保管。日后定了帮主,由你三位一同转授不迟。”
说罢,他便将打狗棒轻轻一扔,正好丢到徐长老手中。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兄弟,乔某去也。不管我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此生绝不会伤害无辜汉人一条性命。”乔峰说罢,便叫慕容复一起离开。
慕容复见他已经卸去帮主之位,这才开口道:“大哥,且慢。”
乔峰已是心灰意冷,不解地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道:“契丹人也是人。我慕容氏虽是鲜卑人,但自我祖父起便在江南生活。有句话叫做,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如今谁敢说我慕容复不是汉人?”
这华夷之辩自古有之,慕容复这么一说,乔峰心境也开朗了不少。
是啊,自己是契丹人又如何?契丹人难道就没有好人,汉人难道就不会作恶了吗?这些年,他杀了不少契丹匪寇,同样也除了不少汉人土匪。
“谢谢二弟,我明白了。”乔峰拱了拱手。
慕容复微微一笑,转过身去看向场上众人,似笑非笑道:“我慕容复敬重丐帮,是因为丐帮有乔峰这么一位英雄在。如今丐帮没了乔峰,还是丐帮吗?”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徐长老、白世镜站出来道:“慕容复,我等没找你麻烦,你倒是生起事来了?难道我丐帮之前没有乔峰,就不是丐帮了吗?”
慕容复一脸微笑,十分欠揍地摇了摇头。
“古往今来,丐帮历代帮主中,唯一乔峰而已。”慕容复这话说得也是无错。
即便是后来的洪七公、郭靖黄蓉,也都是认为乔帮主是丐帮历史上最厉害,造诣自高的一位。即便是开创丐帮祖师爷,恐怕都不如他。
“好!我倒是要领教姑苏慕容的高招了!”白世镜身形一动,已经攻向慕容复。
待他攻到身前,慕容复这才闪躲。
白世镜几招都没打中对方,怒道:“难道姑苏慕容就只会躲来躲去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也让我领教领教?”
慕容复一边躲避他的攻击,一边点评道:“你这缠丝擒拿手,还没练到家。”
“嗯?”白世镜双手犹如灵蛇一般扑向慕容复,他这缠丝擒拿手可谓是江湖一绝,但慕容复却辱他没练到家,实在是气人。
慕容复虽然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技,但还施水阁中却是藏有这么一册缠丝擒拿手。他结合这门武功,又与后世古墓派的武功进行了结合,此时见白世镜施展,须臾间已经明悟了这门武学的奥义。
“咻”的一声,只见慕容复的左手猛地弹出,击在白世镜的手腕处。
白世镜只感觉自己右手一麻,紧接着,他的左手和身上几处穴道同时被击中。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出招!
缠丝擒拿手,便是模仿毒蛇捕食所创。毒蛇捕食就是讲究快准恨。此时慕容复展示的手法,更快过他数倍!
白世镜猛地向后一退,栽倒在地上。
众丐将他扶起,“白长老,你没事吧?”
白世镜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酸痛,却又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自检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受伤后才笑道:“南慕容,也不过如此。”
二八三、康敏:我是贱人
单正父子六人一齐上前道:“慕容复,你作恶多端,今日还敢到此来撒野,我单正绝不会放你离开。”
慕容复瞥了一眼这所谓铁面判官。
“真是又菜又好多管闲事。”
单正虽然听不太懂他话语的意思,但绝对是骂人的无疑。当下操起判官笔,带着五个儿子一起攻向慕容复。
慕容复摇了摇头,挥手便打发了他五个儿子。这一流境界都不到,就别上来凑热闹了。
至于单正,接不了他三招便被击飞了去。
众人吸了口冷气。慕容复一出手便以雷霆手段击败白世镜和单正两位一流高手,这南慕容的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
“大家一起上,今日不拿下这慕容复,改日诸位说不定都得被他还施彼身!”
忽有一人在人群中高声叫道。
慕容复循声望去,果然是全冠清。
“娘之,就你特么事多。”慕容复暗骂一声,脚踏凌波微步。
众丐已经结成叫花阵,将他和乔峰困在其中。但这叫花阵却根本挡不住慕容复的凌波微步。
重重幻影左右变幻,几步便迈到了全冠清身前。他一把抓起全冠清,宛如提起小鸡仔儿一般。
“就你多嘴!”慕容复直接两个大嘴巴子。
这两掌打得极重,全冠清脸上刚刚才消去掌印,这下子直接肿成了猪头。
可怜他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却跟个小鸡仔一般被人慕容复提在手上。这下他可谓是颜面尽失,帮主梦彻底破碎了。
全冠清用愤恨的眼神斜视着慕容复,慕容复并不在意,将他一把丢向康敏。
康敏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被全冠清撞上,却有人替他接住了全冠清。
刚刚吃了亏的白世镜一脸慎重地将全冠清“扶”到一旁,“慕容复,你一再羞辱我丐帮,当真以为我丐帮无人吗?”
慕容复嘿嘿一笑:“你丐帮还有谁?”
乔峰此时立在一旁,想要出手,但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前帮众。之前他主动提出辞职,却没有一个人拦住他。他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谁知到头来却没有半个人领受他的情义,出言劝阻。
如此帮众,实在没意思,不帮也罢!
丐帮众长老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找慕容复单挑。
徐长老道:“你要挑战我丐帮的威严,那我等都不能坐视!”
却又是要以多欺少,乔峰都没脸看下去了。慕容复说的不假,丐帮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哪个是能打的。
不怪丐帮弱,实在是慕容复太那个啥了。慕容复和他齐名的高手,丐帮上哪里去找第二个乔峰?
“义弟,哥哥知道今日你是替我出气。但哥哥一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今日这事就这样,算了罢。”乔峰终究还是顾念一份情谊,不想丐帮太过难堪。
若丐帮诸位长老今日一起上还被慕容复打得七零八落,那日后丐帮之人行走江湖,见了慕容家都要绕道了。那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
慕容复摇了摇头,“大哥,我今日不光是替你,也是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指着全冠清、白世镜、康敏道:“你们口口声声说,马帮主是死在我慕容复手上。且问你们,有何证据?”
白世镜哼了一声道:“世人皆知,唯独只有你慕容复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伎俩。马帮主是死在自己成名绝技锁喉擒拿功之下。试问不是你慕容复所为,难不成还是慕容博所为?”
慕容复眼睛一眯,上一个拿他老爹开玩笑的,已经成猪头了。这白世镜看来也是嫌自己不够英俊啊!
“好。”慕容复拍手笑道。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忽然他又指向白世镜道:“我且问你,你身后这女人是谁?”
众人不知慕容复为何会突然指向康敏。
白世镜一慌,心道这慕容复难道知道什么?不可能,他的事情做的密不透风,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没从,白世镜和康明的奸情确实是无人知晓。但问题是,慕容复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慕容复,你杀害马副帮主,这位你不会不认识吧?”白世镜反问道。
康敏也故作害怕道:“诸位叔叔伯伯,这慕容复是要杀了我灭口吗?”
她声音娇弱,让人听了不禁产生保护欲。
丐帮几位长老都挺身而出道:“光天化日,他胆敢行凶!”
“不错,光天化日,却有人胆敢行凶杀人,胆敢偷情通奸!”慕容复毫不避讳地喝道。
他的目光落在康敏白世镜身上,康敏眼皮一跳,白世镜却是浑身一抖。
“你胡乱说些什么!”徐长老一脸怒气道。
慕容复瞥向这个老头,瘪了瘪嘴道:“你生啥气,你和她又没一腿。我是信得过你的,毕竟你有那心,也没那胆。”
不知这话是不是戳中了徐长老的心坎,他脸猛地一抽,气得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去。
“慕容复,今日我丐帮和你不死不休!”过了好一会儿,徐长老才高声怒道。
“就你?能够代表整个丐帮吗?”慕容复不屑道。
徐长老看向四周之人,果真大多畏畏缩缩,还有长老劝道:“徐长老,来日方长。今日我帮遭逢剧变,不必与他争一时长短。”
他说这话虽然好听也合情合理,但却是毫无疑问的怂了。
旁边几个舵主心中暗道,若是乔帮主在此,何至于此!是啊,慕容复说得不错,失去了乔峰的丐帮,似乎失去了一股子血性。
以往他们捅了娄子,都有乔峰顶着。毕竟乔峰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如今他们亲手将乔峰推了出去,谁还能站出来替他们撑腰呢?
忽地,慕容复身形一动,却是眼睛来到康敏身边。他一把抓住康敏,康敏“啊”的一声尖叫。
“放下马夫人!”白世镜欲出招阻止,慕容复只在他身上某个穴位轻轻一拂,他忽然全身酸软,摊倒在地上。
“康敏!直视我!”慕容复的声音宛如魔音一般灌入康敏的脑中。
康敏的武功本就不高,慕容复陡然间对她施展移魂大法,她根本无法抗拒。
这移魂大法是九阴真经中的一门秘法。对于武功境界和自己相当之人施展,自然是作用甚小。但用来盘审武功低微之人,却是极妙。
众人前一秒还以为慕容复当真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下一秒却听见马夫人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并且开口大声道:
“我是贱人!”
杏子林中众人目瞪口呆,就连乔峰也是满脸惊疑。
“我是贱人!”
康敏扯去头上薄纱,露出了那张绝美的面庞。不过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双目失神,左右手交替打在自己脸上,竟然已经将自己抽的嘴角带血。
众人目瞪口呆中,“我是贱人”的声音回荡在杏子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