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柯镇恶:若不是她跑得快,我就一杖打死她了......
郭靖笑道,“你告诉我你的名姓,我便放了你。”
杨过心道,这无事上来询姓问名,十有九八是不是报恩就是报仇。但他娘亲在世时说过,旁人若是问他姓名,尤其是爹爹姓名,都不可轻易透露。
“我姓倪,叫劳子。你快放我。”
郭靖好生失望,心道原来他不是姓杨。
黄蓉偷偷一笑,见杨过脸上的狡猾之色当真是与当年的故人无二,心中更加肯定这便是他的后人。当下上前,左手挥出,按住他的脖颈。
“你要做我丈夫的老子,那不是我的公公了?”
郭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这少年是在骂自己。
“蓉儿......”
郭靖还以为黄蓉因为这少年骂了自己要难为他,正要出声制止。黄蓉却已经提着杨过脖子将他摔在地上,又问道:“你是不是姓杨名过,母亲姓穆?”
杨过登时大惊,心道这厮定然是来报仇的了,竟然把自己打听得一清二楚。母亲在世时虽未明言,但杨过也知道他老子有不少仇人。想必眼前这坏女人就是其中一个了!
杨过心中惊骇无比,胸口气血上涌,却是要运起刚刚怪老头所教的逆转气息之法,但此时手上毒气上冲,反而脑子一沉,晕了过去。
郭靖听黄蓉这么一说,便确信这当真就是义弟杨康的孩子。他与杨康间恩恩怨怨说不清楚,但死者为大。郭靖又是侠义心肠,便是杨康真是罪不可赦,也绝不会因此而迁怒他的后人。
但郭靖对杨康的态度总体还是宽宥的,早年穆念慈一人抚养孤儿,他未避嫌不便加以照顾。但没想到多年后穆念慈病死,而杨过竟然流落街头。
他这些年来也曾四处打听,只是一直未能寻到这孩子。不想今日偶然出行,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他。
郭靖飞身来到杨过身前,将他抱起,替他切脉后又用内力给他推拿,只是杨过却久久不能醒来。
黄蓉指着他乌黑的手指道:“这孩子中了剧毒!”
郭靖抓起杨过的左手,以内力探测过后皱眉道:“这剧毒已经浸入了他的经络,奇怪的是却只在手臂上。”
黄蓉和他对视一眼,他俩只以为是杨过自己跟着穆念慈学了些许武功,便自行封住了经络。毕竟当年穆念慈也跟着洪七公学过一招半式。
郭靖抱起杨过,对黄蓉道:“蓉儿,我们先带过儿去城里投宿,再去找大公公。”
黄蓉见郭靖对杨过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便不敢出言反对。别看郭靖平时敦厚温和,但他却也有他的坚持。黄蓉与他作了夫妻,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
他虽闷着不吭声,但他对这孩儿的重视却是不言而喻。早些年郭靖便打算将杨过收养过来,只是碍于穆念慈尚在人间,多有不便。后来突闻穆念慈逝世的消息,却都已是数年之后,郭靖还特意从桃花岛跑回来一趟。
“自己得替靖哥哥再生个男儿,看来他还是喜欢男儿多一些。”黄蓉心中暗道。
她投胎生下郭芙是个女子,郭靖虽然同样疼爱她,但古代毕竟以男为大。黄蓉年轻时虽然刁蛮任性,但为人之妇后却性情大变,心中难免有些执念。
二人来到城中安顿好了昏迷的杨过,第二日郭靖又去抓了药给他服用。这时听说陆家庄出了命案,庄上七口人只剩下一个庄主和一个小女孩。
“这陆家庄在江南声望地位颇高,是谁下得如此毒手?”黄蓉有些惊诧道。
她与郭靖来到庄上,遥遥便看见阖庄上下挂着白联子,却是凄冷至极。待到走进,进门的福墙上便印着九个血红的手掌印。
二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赤练仙子李莫愁!早闻她与陆大侠有旧仇,没想到却是寻上门来了。”
郭靖点了点头:“这赤练仙子李莫愁,在江湖上的恶名不输当年的西毒。你我夫妻二人正好下得江南了,也好会一会她。”
郭靖这话却是说得极谦,却不是为了讨好黄蓉,只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武功修炼越高,却越发觉自己不行。
黄蓉笑道:“郭大侠武功天下第一,哪里需要小女子相助。”
郭靖摇了摇头,一脸真诚道:“我这武功越往后练,越觉得自己不行。”
不待黄蓉回他,郭靖又指着陆家庄的围塘道:“我方才看那塘中一片死鱼,原来是水中丢进两根银针。”
黄蓉定睛一看,果真在塘边的黑木上扎着两根漂亮的银针,半截针身浸泡在水中,却将周围的鱼儿全部毒死了,肚皮朝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蓉儿,这赤练仙子的毒功可比当年西毒了。”郭靖慎重道。
黄蓉用手帕将那两枚银针小心地包起,吐了吐舌头,心道原来杨过中的也是这冰魄银针之毒。
二人进到院中,便看见院中摆着四副棺材。柯镇恶与郭芙也在此,一旁还立着一个衣衫褴褛、虬须白发的老者,以及一个灰衫妇人,带着两个男孩子,年纪却与郭芙相仿。
“爹!”郭芙上前叫道。
众人循声望过来,便知道这二人就是郭靖夫妇。
身着素衣的陆立鼎从里屋出来,赶紧上前迎道:“郭大侠光临,深感荣幸!只是今日这境况,无法接待奉茶,还请见谅。”
郭靖见他满脸哀戚之色,最大的棺材旁跪着个小女孩,便知陆立鼎的夫人想必也是遭了毒手。郭靖不擅长安慰人,脸上一阵惋惜之色,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黄蓉替他道:
“陆庄主,此事节哀顺变。我二人途经此地,闻此噩耗,特来探视。如有帮得上的,尽管开口便是。”
陆立鼎见黄蓉开口说话毫无作伪之色,心道郭靖夫妇的侠义之名名满天下,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中巨侠”之号当之无愧。
“是我哥哥的老仇人李莫愁寻上门来,杀了我夫人及下人,还掳去我的女子无双。郭大侠黄夫人高风亮节、仁义无双,陆某感激不尽!”陆立鼎说着便要叩首,却让郭靖拦了下来。
他满脸悲怆道:“只望郭大侠能够替我救回孤女,此生无以为报!”
郭靖点了点头,“陆庄主放心,此事郭某必定尽力而为。”
陆立鼎又说着感激的话,这时又有一行人走了上来。却是柯镇恶领着郭芙,原来他之前在林中追丢了李莫愁,只好返回陆家庄来查探情况。彼时天色已晚,便在陆家庄借宿了一宿。
“大师傅!”郭靖见柯镇恶安然无恙,心道还好他未遇到李莫愁,否则以他的性子和武功,非得闹出事来。
“靖儿,你来晚了!”柯镇恶叹息道,用铁拐杖重重地杵了杵地面,“我在林中遇见了李莫愁。”
“啊?大师傅,你没事吧?”黄蓉关切道。
柯镇恶“哼”了一声,背对着黄蓉道:“蓉儿,你也太想看大师傅了!昨晚我在林中听见声响,却是李莫愁挟着个小女娃。”
柯镇恶昨晚带着郭芙来到陆家庄借宿,陆立鼎正伤心处理府上几位逝者,便未顾及到他,此时听他一说,便急忙上前道:
“柯大侠,那就是我的女儿无双,她现在在何处?”
柯镇恶点了点头,一脸不屑道:“那李莫愁使得一手好毒针,我险些着了她的道。只是老瞎子毕竟眼不能视物,她仗着轻功过人,带着女娃娃跑了。”
陆立鼎大失所望,柯镇恶果然没留下李莫愁。柯镇恶在江湖上的侠义之名更甚于他的徒弟郭靖,只是武功嘛,就逊色许多。陆立鼎虽然比之柯镇恶也差了不少,但柯镇恶作为五绝一代的人,武功却连身后的武三通都不如,实在是有些汗颜。
看柯镇恶的表情,众人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李莫愁不走,他会死拼到底。他就是如此嫉恶如仇,不分实力高低地死磕。黄蓉和郭靖也是担心这一点,才时时跟在他身后。
不过好在,柯镇恶极具辨识度的外表,没有几个走江湖的不认识他。想必李莫愁“逃走”而不伤他,也是看在他们二人的面子上。
黄蓉心中想到,却又要顾及柯镇恶的面子,便只能婉言相劝,让大师傅万事小心。
“若不是那李莫愁跑的快,我定要一拐杖打死了她!”柯镇恶又不甘地补充道。
众人见他对着墙壁自言自语,虽有些无语,但都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呵呵一笑。
这边,武三通和武三娘也上前与郭靖夫妇见面。他们早年有相见过,毕竟南帝一脉与北丐都是交好。
一番寒暄,武三娘又领着身后两个男娃娃拜见了郭靖。这两个男娃娃却盯着郭靖身后的郭芙看,一时愣了神,叫武三娘在他们后脑勺上拍了两下,这才灵醒过来。
他们早就听说过当今天下第一高手,便是眼前的郭靖郭大侠,武功比他们爹还要高,赶紧跪下行礼。
黄蓉见这两兄弟一见面就行此大礼,饶有深意地看了武三娘一眼,却未点破她的心思。
郭靖憨厚,也未多想,扶起两个孩子。他喜欢有礼貌的孩儿,便觉得这两个男孩愈发可亲。
“郭大侠,我这两位孩儿自小便是听着郭大侠的故事长大了,对您可是崇敬有加。如能拜在您的门下,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武三娘笑着道。
武三通就在那边,眼见自家婆娘如此丢人现眼,却只是背过身去,全当未曾听见。
原来,前一晚,他们便商议好了,武三娘早就认出了柯镇恶以及身边的小女孩就是郭芙。她两个儿子白天与郭芙玩耍,听郭芙说了自家身份,便动了别样的心思。
但武三娘如此拉下脸皮去求郭靖,也是情不得已。她丈夫武三通时而就犯病,疯癫症一出,那就是六亲不认。这两个孩子跟着他,实在是叫人不放心。
而武三娘自身武功又不高,为娘的哪里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在这个武道为尊的江湖中出人头地,至少要能自保吧?
她亲眼目睹了陆家庄的存亡,便是在李莫愁一念之间,更是心生了让大小武拜师郭靖的念头。
郭靖不会拒绝人,但武三娘这请求实在是来的突然。他从未想过要收徒弟,却是因为他本身就笨拙,不知该如何教授弟子,却是怕误人子弟。
黄蓉见郭靖有些吞吐,便笑着道:“武夫人,我们刚到此处,还未安置好。且这陆庄主之事,我夫妻两也要先替他解决了,此事不如稍后再议,如何?”
武三娘见黄蓉满脸笑意,但其话语不容置疑的强势却是显露无疑。她心道这黄蓉不愧是女中豪杰,果真是有一帮之主的气势。
“黄女侠所言在理,是我唐突了。但我这两个儿子却是和贵家大小姐极投缘呢!”武三娘看着郭靖身后的郭芙道。
郭芙却是傲娇地瘪了瘪嘴,心道这两个做她跟班倒是不错!而大小武却是望着郭芙憨憨地傻笑着。
“陆庄主这事,我夫妻两见了也不能袖手旁观。郭大侠、黄女侠,你们打算如何行动,我们必定配合到底。”武三娘拉着武三通的膀子道。
黄蓉自然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却是笑呵呵并未拒绝她的“好意”。
一四七、蛤蟆功
李莫愁挟着陆无双一路奔袭,只在破庙中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一亮便领着她继续上路,只在南湖附近转悠,却不肯离去,是要借机将陆立鼎也铲除。
她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过。她在陆家庄留下九个血手印,便一定要杀死陆立鼎和那两个女孩,否则她便是失信了。
李莫愁刚与徒儿洪凌波在客栈汇合,让她看好陆无双,自己出了门去。在镇上市集购买些许物件,没过一会儿,李莫愁便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心下一动,便向着郊外的林子走去。到了林中,她见左右无人,便停下脚步,“阁下鬼鬼祟祟跟在身后,可敢现身一见?”
这时从大柳树后走出一人,正是昨日遇到的全真道士。
“是你!”李莫愁嘴角一抽,暗道这全真道士还真是阴魂不散。
实际上,尹志平是一路跟着她,只是并未让李莫愁发觉,等到了这里才故意诱她出来相见。
李莫愁左手藏在袖中,已经捏住了冰魄银针,但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昨日一战,她便知道自己的银针伤不了他。这道士不知道是练了何等奇怪的武功,竟然丝毫不惧怕她银针之毒。
即便是昨夜那一位桃花岛主,也不敢像这道士一般徒手玩弄她的银针。李莫愁只当是王重阳所授的绝学,毕竟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去过终南山了。
李莫愁一脸慎重道:“这位尹道长,难不成也是要站出来除魔卫道?”
李莫愁故意这样说,却是感觉这道士和全真七子都不一样。若她遇到的是全真七子中的任何一位,恐怕不屑于同她多话,早就拔剑相向了。但这姓尹的道士故意引她出来相见,说不得是另有一番目的。
尹志平摇了摇头,“道友将陆氏孤女抓去,却不愿杀她,又是什么缘故呢?”
李莫愁愣了愣,原来是为了那幼女而来吗。
“尹道长,这是我与陆家的私人恩怨。这重阳宫管天管地,还管不到我的私事上来。”
“倒也未必。”尹志平往前踏了一步,李莫愁警惕地向后退了退。
如果不是这道士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李莫愁哪里会和他讲道理?
“道长到底想要如何,不妨直说。”李莫愁不打算和他继续打谜语了。
尹志平“嗯”了一声,“我要你将陆无双收为你的弟子,不要害她性命,如此即可。”
李莫愁本以为这姓尹的道士会让她交还陆无双,但她却是万不肯的。这陆无双是她手上的把柄,用这女子还能调出陆立鼎来,借机可以将剩下三人一网打尽。
但尹志平却的要求却大大出乎李莫愁的预料,他是要自己收陆无双为弟子。李莫愁却是想过,杀死陆立鼎后,若也杀掉陆无双,反倒有些无趣。而将她长久留在身边折磨,反倒更加有趣。
尹志平这提议对她而言倒是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李莫愁却很好奇,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要道友答应这个条件,我便不再插手此事。”尹志平淡然笑道,那笑容看起来是何等人畜无害。
他要拿下自己虽然不易,但要从自己手中抢回陆无双也应该不难。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却是为了什么......真是看不透这个道士!李莫愁心中想着,默许了这个条件。
“好,那你便发誓吧。”尹志平忽地道。
“发誓?”李莫愁脸色一变,“还没有人能够逼我发誓的。”
说着,她就要拂袖离开,刚一转身便感觉身后传来一种“威胁感”,转过头去,刚刚还在丈许之外的道士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她三步之内。
“好高的轻功。”李莫愁心中大骇,本能地摆出了戒备的架势,但尹志平却只是微笑看着她。
“发誓......你昨晚在城南破庙睡得很香。”
“你!”李莫愁哽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笑吟吟的道士。
这个道士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怎么会喜欢盯着别人睡觉呢?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能准确说出自己昨晚所在,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跟在自己身后一天一夜?
但李莫愁却丝毫没有察觉......设想一下,如果他真的是要除掉自己......李莫愁打了个寒缠,行走江湖多年,她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和事。
“好吧,我李莫愁发誓,我不会对这个陆家女子下毒手。如有违背,叫我今生今世孤独到老,不得善终。”李莫愁竖起手掌道。
尹志平点了点头,“那么,道友,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他身影挪动,化作数道魅影消失在林中。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李莫愁。
尹志平所施的轻功正是九阴真经中所记载的螺旋九影。这却是一门非常高明的身法轻功。在这个世界而言,很难找出能与之媲美的。
李莫愁不过是早年在古墓中修炼过捉鸟的功夫,身法虽好,但终究不如这螺旋九影的声势。
尹志平所过之处,在旁人眼中便是一道道赤色残影,看上去颇为壮观神奇。是以李莫愁才看呆了。
“这姓尹的道士......真是一个怪人。”李莫愁微微蹙眉自语着,不知为何,回忆起他刚刚说的“有缘再见”,却莫名有些希冀。
而李莫愁只能归因于这道士的怪异言行,只是不知这终南山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另一边,郭靖夫妇别了陆家庄,带着柯镇恶与郭芙回到客栈中。
郭芙见了杨过,觉得他长得漂亮,和憨厚老实的大小武不同,眼神和语气有着说不出的机灵劲儿。后来又听爹爹说,这是他义弟的孩子,此后便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心中更是窃喜。
有了个这么机灵的小伙伴,以后在岛上便不会无聊啦!小孩子都是爱玩的,郭芙也不例外。
这天夜里,杨过服过了郭靖给的药,正在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胸口有人替自己推拿。他睁开眼一看,但见黑影蹿动,从窗户飞了出去。杨过扶着桌子走到窗边,但见屋檐外倒挂着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个老疯子。
“是你!”杨过有些意外道,之前他莫名其妙飞走了,没想到竟然又会找到这里来。
那人用手指在唇边作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道:“怎么不叫爸爸?”
杨过之前认了他做爸爸,他年级虽小,也知道出来混江湖要讲信用,便有些不情愿地叫道:“爸爸。”
但心中却在偷偷想,我是你爸爸,只是老子变大为小,叫你爸爸便是了。
那怪人听见杨过叫他爸爸,脸上笑开了花,“乖儿子,爸爸带你去个地方,再教你练武功。”
一提到练武功,杨过又是另一种心情了。之前怪人交给他的武功也确实有些作用,看得出来这怪人是有两把刷子的。自己能多学一点是一点啊!抱着这样的心态,杨过也是一脸欢喜。
那怪人知道他引出了手臂上的毒素,因而此时极为虚弱,便伸出手将他一提,便从窗户里捞了出来。
杨过这时才看见,原来这个怪人是用双脚踩在屋檐下的。只是他的脚底仿佛有倒勾似的,竟然能稳稳倒立这么长时间。
那怪人将他抱在怀中,一个翻身跃上屋顶,踩在瓦片上却是毫无声响。只是杨过刚刚离开不久,瞎了眼的柯镇恶便上来寻他,却在屋里扑了空。
怪人将杨过带到郊外的荒地,又让他用之前的方法逼出体内的毒血。杨过依法而行,不一会儿又从指间逼出两滴黑血来。
“好!你真是聪明的很,比我当年亲生的孩儿还要聪明。唉,我的孩儿啊。”怪人叹息道。
杨过见这怪人可怜,想必是死了儿子,人又疯疯癫癫的。联想起自己也是孤儿一个,不禁更加明白他的心情,也理解他为何偏要自己叫他“爸爸”了。
怪人又教了杨过几招,杨过练后只觉得体内慢慢凝聚出了一丝丝真气,这便是武道入门的象征。他心中大喜,偷鸡摸狗多年,没想到还真遇到愿意传他武功的高人了。
他见这怪人说话的声色丝毫不作伪,教他武功更是尽心尽力,便知他是真将自己当做儿子看待。杨过小时候也极度渴望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如今遇到这个怪人,他虽然长相、行为怪异了些,但对自己却是极好的。
想到这些,杨过便决定真认这个怪人作自己义父,不再在心底偷偷骂他了。
“爸爸!你看是不是这样打的!”杨过将他所授的招式想了一遍,按照自己的理解打了出来。
只见他蹲低身子,口中咕咕咕叫了三声,双手向前推出,一股微弱的真力打在树上。
杨过手掌震得生疼,但被他打中的那棵树也剧烈得晃动起来,掉下来许多叶片。
“好!”怪人拍手道,“看来这些招式你都明白了。如今你功力尚不够深,还发挥不了这门神功真正的威力。但以乖儿子你的天分,只要勤加练习这门秘诀,日后一定能够成为高手。”
若是郭靖、黄蓉在此,一定认得出,这门武功正是西毒欧阳锋的成名绝技——蛤蟆功。而这个怪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欧阳锋。
只是当年华山论剑后,他因为逆练九阴真经,搞得神智失常。这些年来他四处浪荡,为的就是知道自己是谁。他失去亲子后,心中甚是怀念,收杨过为义子也全非疯癫之举。脑子正常时,他也认得这个义子。
欧阳锋教了杨过蛤蟆功的入门法诀,杨过虽然聪明,但毫无武功底子,要修炼这门奇功也是不易。练了几遍后便难有进步,欧阳锋也不敢长久耽搁,只能将他送回去。
杨过却觉得欧阳锋待他极好,那郭靖黄蓉夫妇只是一般,想长久留在他身边。但欧阳锋也自知自己脑子时好时坏,不敢将杨过留在身边,怕哪日疯起来害了他。
柯镇恶在床上没有摸到杨过,心中也是着急,心道这孩子三更半夜不见了,难不成是被人掳走了?老瞎子打架不行,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怎么向靖儿交代?
心中着急,也只能坐在客栈后院等待。待到一个时辰后,柯镇恶听见外边风声飒然,是有人在屋顶纵跃而过。
柯镇恶眼睛虽不能视物,但听风辨位的本领却是不弱。
“阁下是谁,为何深夜闯进我家中。”柯镇恶说着,踏步飞上屋顶,紧跟那人的方向而去。
欧阳锋记不清柯镇恶了,但潜意识觉得此人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不愿留下来招惹事端,便大步往外逃去。
柯镇恶见他不言语,便掷出三枚飞镖,射向对方。柯镇恶擅长暗器,一手暗器功夫也是他年轻时纵横江湖的绝技之一。
但三枚暗器却是被对方打到了地上,这人武功不低!
柯镇恶大喝道,“小贼,休走!今日遇到我柯镇恶,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他便挥舞着铁拐打向欧阳锋。
欧阳锋见这老家伙穷追不舍,心道不打死他是不肯罢休了。当下掌上发力,一记掌风打向柯镇恶。
“啊!”柯镇恶一身惨叫,这隔空一掌打在他铁拐上,但他万万没料到对方的掌力如此之强,直接将他震得掉下了屋顶。
柯镇恶脑袋正要碰到地面,得摔出个脑震荡来,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扶起。
“大师傅,你没事吧?”
原来是郭靖听闻屋顶的打斗声,便及时赶了出来。他见大师傅正在屋顶上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打架,正要上去劝住,柯镇恶却被一招打了下来。
“死不了,快去截下这个人,之前便是他掳走了杨过。”
黄蓉扶着柯镇恶,郭靖一跃上了屋顶。
“阁下是谁,为何伤我大师傅?”郭靖问道,夜色之下,他倒是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
主要是欧阳锋蓬头垢面,形象与之前大不相同,是以郭靖未能认出他来。
欧阳锋不答话,只想离开此处,正要起身飞走,郭靖却从后方伸出手抓向他的肩头。
欧阳锋知道今日不出手,是脱不了身了。当下回身一掌将郭靖逼开。
郭靖与他对了一掌,心中大惊,没想到此人的内力竟然如此之高。
“江湖上与我功力相持平的,唯有......”郭靖仔细打量着这人的容貌身形,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看招!”郭靖左腿微屈,右掌画了个圆圈,横推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这一招他日日勤练不辍,至今已经登峰造极。这看似简单的一掌,却是包含十八重内劲,而且这一招的精髓在于“悔”字。
郭靖打出这一掌来试探对方,如对方不是那人,他也可控制住内劲,不至于伤了对方。
欧阳锋但见夜色之下,一条龙形真气冲向自己,隐隐还伴有一阵龙吟之声。
“降龙十八掌!”他一眼就认出了这门武学,也不敢小觑,当下摆出了个奇特的姿势,是以“蛤蟆功”同样打出一道真力。
两人的真力在空中相接,发出一阵轰鸣。
“蛤蟆功!”黄蓉一看到这极具代表性的动作,就认出了这门武功。
“欧阳锋?”黄蓉失声道。
她身旁的柯镇恶听到欧阳锋的名字,更是激动不已,拿起铁拐杖就要冲上屋顶。
“老毒物,纳命来!”
一四八、铁枪庙
欧阳锋当年杀了柯镇恶五个兄弟,是以一听到对方便是老毒物,柯镇恶便提着铁拐杖要上去跟人家拼命。但问题是,他连对方一掌都抵挡不住。
郭靖正和欧阳锋对拼功力,柯镇恶此时突然插手进来。欧阳锋受到搔扰或许会受伤,但情急之下说不得一掌便能打死柯镇恶。
郭靖可不想大师傅用自己生命为代价来换取欧阳锋的伤势,当下主动撤去三分掌力。只见金龙在空中一转,飞到了欧阳锋身后。
这时,柯镇恶的铁杖眼见也要落在欧阳锋头上。欧阳锋看都没看一眼,随意地伸出手擒住柯镇恶的铁拐,手上一股内劲反激而出。柯镇恶哪里受得住这股巨力,又被震下屋来,摔在了天井里。
“老毒物,你好卑鄙!”柯镇恶踉跄爬了起来,看样子并无大碍。
欧阳锋虽知这老东西心存杀他之心,但他武功太弱,根本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是以不屑于去杀一个弱自己太多的人,掉档次。
“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欧阳锋口中不自觉叨念道。
他只记得眼前之人是他万不愿见到的,但此时与他对拼武功,反倒是酣畅淋漓。自华山一别后,欧阳锋胡乱修炼九阴真经,武功又大有进步。
只是他行走江湖哪里遇得上五绝级别的高手,因此大多时候都是高手寂寞。原本他无意同郭靖争锋,但郭靖执意留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看掌!”这一招,是白驼山神掌,同样是以蛤蟆功的内劲使出。
这蛤蟆功也是积劲蓄毒之功法,白驼山庄先人于大雪山之中自朱蛤身上悟出的阳刚奇功。他每出一招,便会有一分毒蟾劲打入对方体内。待到毒蟾劲叠加爆发出来,即便是五绝级别的高手也会行动滞缓,这便是战而胜之的契机。
能破蛤蟆功的,也唯有大理的一阳指了。
郭靖之前在华山之顶也非欧阳锋的对手,乃是倚仗黄蓉的计谋方才逼走了欧阳锋。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但也因此功力大进。
但这些年来,郭靖正练九阴真经,也是大有精进。此时二人再度拼掌,却是势均力敌。但毕竟邪不压正,郭靖是稳扎稳打正练的,长久下来却是更胜一筹。
两位宗师对拼内力,脚下的屋顶却是受不住了。“轰”的一声,屋顶破了个洞,两人也一齐落入屋中。他们各自踩着一块木板,却是落在下方一个无辜的旅客身上。
这人正呼呼大睡,岂知祸从天降,登时被左右各一块木板压断了双腿。郭靖不忍脚下用力,欧阳锋却是不顾他人死活。
是以郭靖脚下毫无凭借,渐落下风。黄蓉见机不妙,便在一旁叫道,“欧阳那个锋,看招!”手上轻飘飘一掌打去,却是落英神剑掌的招式。
欧阳锋不敢小觑,这一掌若是落在他身上,也要伤到他的肺腑。这是黄老邪的独门掌法,看似无力,却是以暗劲专门阴人!
当下手上发力将郭靖逼退,身形一闪,使出的是白驼山庄的独门轻功——瞬息千里,便到了黄蓉身边,五指成爪扣在黄蓉肩头,想要抓下她一块肉来。
但欧阳锋只觉得手指一痛,被刺得鲜血淋漓,原来黄蓉早就穿上了软猬甲。刚一松手,郭靖的掌力又至,却是他见黄蓉遭袭,心中着急。
二人这次都不再保留,郭靖使出了降龙十八掌中最刚猛的一招。二人刚掌相对,将半个旅舍都震塌了,屋顶也陷下来一半。顿时,楼上楼下哭爹喊娘,一片喧闹。
两人这一斗,却是两败俱伤。各自飞出屋子,落在一片空地上。
须臾,郭靖吐出一口鲜血。欧阳锋虽然并未吐血,但却也是呆立在原地不动,显然没讨到好,只是强撑着罢了。
“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只听见含糊的声音,欧阳锋身形一纵便飞走了。
“老毒物,你别走!我还要和你会一会!”柯镇恶从废墟里走出来,指着欧阳锋飞走的方向骂道。
“哎呀,大师傅,你别追欧阳锋了,靖哥哥受伤了。”黄蓉一脸担忧道。
柯镇恶听到郭靖受伤了,心道报仇也不是一时半刻,还是郭靖要紧,便过去帮黄蓉一起扶着郭靖。
角落里,杨过亲眼目睹了郭靖与他义父打斗,心下颇感惊讶,原来两位都这么厉害。但却多希望他义父能赢,这位郭伯伯说是大侠,但打斗时却又叫自己夫人出手,以二打一,实在是不公平。
杨过这样想着,心中更加不喜郭靖黄蓉夫妇了。他眼见欧阳锋飞去的方向,便趁乱跟了上去。
只是欧阳锋飞的极快,他单是在地上跑,哪里跟得上。追到一片林子里,便失去了方向。
杨过正闷闷不乐要折返,忽然听见背后一阵掠过林间的声音,心下一喜,还以为是欧阳锋回过头来找他了。
“爸爸......”
但杨过看见的却不是欧阳锋那张老脸,而是一张光洁如玉的年轻脸庞。他的容貌并不出众,肯定不如自己这么帅气,但总觉得有种无形的气质,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你是谁?”杨过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道士,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坏人。
这是尹志平第一次见到杨过,之前林子里有黄老邪在,他便没有跟着李莫愁。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孩子,咳咳,准确说是他未来的师兄。
杨过与他同授于独孤求败,不就算是他的师兄吗。只是此时的师兄还只是个半生不熟的小娃娃。
“杨过,你好哇。”尹志平微笑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姓名?杨过心中奇道,他并未见过这个人。
“我不是杨过,你认错人了。”杨过转身就要走,刚刚转过来却发现这道士又站在了他身后。
杨过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撞鬼了。但想到之前欧阳锋也是如此吓唬他的,便知道这肯定是一门高超的轻功。
“你是谁啊,你想干嘛?”杨过不耐烦道。
“我叫尹志平,来自重阳宫。杨过小兄弟,你和贫道有缘。”
杨过仔细地打量着尹志平,然后“切”了一声。谁要跟你去做道士啊!话说这道士该不会是来坑钱的吧?
杨过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些骗钱的和尚道士,也是用有缘无缘的说法。以前他还被骗过一只烧鸡呢,现在是怎么也不会再上当了。
“大哥,我没钱,你要钱也该去找大户,而不是我这个小乞丐。”
杨过翻起自己衣服两边的口袋,空空如也。
尹志平觉得十分好笑,用手敲了敲杨过的脑袋,“油嘴滑舌的,杨过,你要找你义父,是不?”
杨过听见他这么一说,起了兴致,忙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之前见郭靖与欧阳锋打斗时,便知道他义父欧阳锋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大家都叫郭靖大侠,而和大侠作对的能是好人么。
但杨过并不在乎欧阳锋是正是邪,只要他对自己好,正邪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前这个道士看起来就像是正道人士,他该不会是想套自己的话,然后找到自己义父除魔卫道吧?一想到这儿,杨过忙不迭闭了嘴。
“人不大,心思倒不少。”尹志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前方道,“你往前穿过这片林子,往铁枪庙去,他便在庙中调息。”
杨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边确实是铁枪庙的方向。铁枪庙外还葬着他的母亲,他又如何不熟悉?
但他再回过头,却已经不见那道士的身影了。
“真是奇怪,这道士到底为了什么?”杨过心里寻思着,小心翼翼地往铁枪庙而去。一路上他更是三步一回头,生怕还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确保安全后,杨过这才摸进铁枪庙中。
“爸爸,你在吗?”杨过小声地叫着,这铁枪庙中一片漆黑,他只能摸索着前进。等他摸到佛像前,这才在佛像后看到一对亮晶晶的眼珠子。
“你怎么来了......”欧阳锋神情委顿道。
杨过也会头一次见他如此虚弱,心道一定是刚刚和郭靖交手,他也受了重伤。
“爸爸,你没事吧?”杨过有些担心道。
欧阳锋见杨过关心他不似作伪,心中传来一道暖***神也好了些许。
“我没事,只要调息数日自然就好了。”
见欧阳锋并无性命之忧,杨过也放了心,又不敢久留,怕引起郭靖夫妇怀疑,便只待了一会儿就折返回去。
第二日晚上,杨过照旧摸着半夜爬墙出来,来到铁枪庙与欧阳锋相会,还带了几个馒头。
欧阳锋吃过馒头,精神也是好了许多,毕竟受伤后他便滴水未进,便是宗师也撑不住。
“他们在哪里?”欧阳锋又向杨过打听郭靖夫妇。
杨过自然是毫无保留地说了。
欧阳锋听后一叹,“我和郭靖拼掌,是两败俱伤。我要调息几日,他也差的不多。这些日子倒不用担心他二人来寻我,只是那柯镇恶尚且安好,又同我有血海深仇......我年轻时杀过他四个还是五个兄弟,记不清楚了......”
杨过却是不在乎欧阳锋是否有错在先,但他护全欧阳锋的心思却是不假。他不喜欢那柯镇恶,只觉得他武功不高,但又喜欢跳出来充大头,这么多年都能活下来也真是不可思议了。
就在此时,庙外突然传来了“哒哒哒”一阵声响,似是铁拐杵在地面上。
“老毒物,我来找你了,还不快快出来受死!”柯镇恶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杨过心中一紧,心道这老东西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欧阳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下气沉丹田,将浑身内力集在掌上。他如今的状态只能出这一掌了,但愿这一掌能够将他击退。
原来,柯镇恶是怀疑杨过这小子,前些日子见他与欧阳锋偷偷往来,便在半夜故意去寻他。头一晚没发现他的踪迹,柯镇恶也未声张。等到这一夜,便暗中偷偷跟着他来到了这儿。
他在庙外听见里边儿的谈话,便知欧阳锋当真是在此调息。
“杨过,靖儿好心收留你,没想到你却吃里扒外,认贼作父!”柯镇恶站在庙门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果你还有良知,就快快将欧阳锋这老贼杀了,替天行道!”
杨过听了他的话,悄悄呸了一口,心道这老东西好生无耻。自己看不清楚害怕,还想教唆自己替他杀人。
欧阳锋不说话,杨过也不敢出声,怕惊扰到柯镇恶,叫他发现自己二人的所在。
“老毒物,你以为你不出声,我便找不到你了吗?你可知这里是哪里?”柯镇恶“哼哼”两声,又道,“这里是当年杨康小儿丧命的地方,我又怎会不熟悉?”
听见“杨康”二字,杨过整个人一怔。穆念慈虽然极少提及他父亲的名字,但杨过大了些也知道他父亲就是叫做杨康。
而穆念慈临终时让自己将她葬在铁枪庙,起初杨过不知是为何。今日听柯镇恶一语,便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就是他爹杨康身死之地!难怪娘亲要自己将她安葬在铁枪庙外!
柯镇恶说完“杨康”,又觉得不妥。毕竟杨过也在此,只能婉转道:“杨过,你可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欧阳锋作恶多端,你若是认他作义父,那你难保最后不会落下和你亲爹一样下场。”
杨过再也忍不住了,冲出佛像问道:“我爹他怎么个下场?”
柯镇恶大笑一声,步入庙中,手中铁拐打在佛像前的案台上,却是扑了个空,只打碎几块青砖。
但他听杨过声音的方向,便知道欧阳锋大概所在,便是在那佛像周围。
“杨过,你让开!否则公公的铁杖可没长眼,伤到你莫怪!”柯镇恶刚刚所说却是故意激杨过开口,此时辨出了欧阳锋大概的方向,便果断出击。
他的铁拐四处敲打,将佛像前的烂桌、青砖都打碎了,眼看着就要寻到佛像后。
忽然那庙上的大钟响了一声,原来是杨过用石块砸在大钟上。
“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杨过怒喝道。
柯镇恶“哼哼”两声,开口道:“杨康小儿害人不成反害己,被老毒物的蛇毒毒死了!死后他的尸首更是被这铁枪庙外的乌鸦分而食之。”
杨过听柯镇恶嘲讽地说着他爹的凄惨死法,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我要杀了你!”
一四九、杖殴西毒
杨过此时怒气攻心,也顾不得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当下运起欧阳锋所授的蛤蟆功心诀,一掌推出,打向柯镇恶。
柯镇恶倒不是有意激怒杨过,他只是一贯便看不起杨康,认为杨康由此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
此时杨过发怒,用蛤蟆功向他打来,他还不经意,心道这小子未曾学过武功,地痞无赖的打架方式,哪里伤得了自己。
柯镇恶也不防御,只是随意伸出手想要拨开袭来的杨过。但没想到,杨过怒气攻心,激发体内潜力,又以欧阳锋所授的逆练经脉之法,将这招蛤蟆功使出,却是有了三流境界的威力。
柯镇恶也不过二流而已,疏忽大意又不防守,竟然是被杨过这一掌打得右手一麻,半天都使不出力气来。
他虽眼不能视物,但听见杨过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心中便有了数,“原来你也学了蛤蟆功,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老子不是个好东西,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柯镇恶却是被杨过这一掌打得生气了,便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这么一讲,杨过更是愤怒,又用蛤蟆功打向他。但这次柯镇恶却是有所防备,用左手挥掌击退了杨过。杨过内力不济,震荡之劲反冲上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欧阳锋见他受伤,心中大急,也沉不住了,开口道:“老东西,你要报仇来找我,别害我的孩儿。”
柯镇恶一愣,万没想到这老毒物竟然会因为杨过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心中虽然感到诧异,但五位兄弟的亡灵犹在眼前,他连道三声“好”字,提起铁拐便走向欧阳锋。
“老毒物,我今日就要替我死去的五位兄弟报仇!”柯镇恶高高举起铁拐砸向欧阳锋。
欧阳锋积蓄的一掌高高抬起去抵住铁拐,却是后继无力,又软了下来。刚刚他开口便卸了一口气,此时却是无力招架了。
“吾命休矣!”欧阳锋闭眼叹息道。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破空之声,一枚石子打在柯镇恶手上,他的铁拐也脱手而出。
柯镇恶往后疾退三步,耳根子震动,却发现这石子是来自于庙外。
“谁?是谁?”柯镇恶知道来者武功极高,不敢小觑。
“这不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痰吐东邪、杖殴西毒,义教北丐、怒斥中侠的江南七怪之首的飞天蝙蝠柯镇恶柯大侠吗?”
一连串的称号,柯镇恶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介绍自己?以后出场又有新台词了。
“柯大侠今日怎么趁人之危,要取人性命,岂不是叫天下英雄耻笑?”
说着,一个道士从庙门口笑着走了进来。
“是他!”杨过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正是昨晚他遇到的那个怪道士。
尹志平笑呵呵地伸手同杨过打了个招呼,柯镇恶看不见他的模样,也不知他的来历。
“阁下是谁,为何出手相阻。”
柯镇恶质问道,但心中却还在回想刚刚这人夸赞自己的那番话,还好他眼瞎,没看见刚刚尹志平说话时的揶揄之色。
“在下路过此处,恰好见到柯大侠对一个落难之人下手,便进来瞧瞧到底是如何。”尹志平摆出了一副“我是路人甲”的模样,可惜柯镇恶却是看不见的。
“哼,这个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向他报仇又有何不可?”柯镇恶指着欧阳锋道,“你可知他是谁?他就是臭名昭著的西毒欧阳锋!”
在李莫愁出道之前,江湖中最可怕的邪道人物就是欧阳锋了,也有不少人命丧欧阳锋的毒蛇杖下。因此一说起欧阳锋,多数江湖人都欲处之而后快。
欧阳锋重伤卧在地上,见尹志平一身全真道士装,便知他是王重阳门下。心道他刚刚救自己是还不知他身份,现在柯镇恶告诉了他,恐怕他也要出手除掉自己了。欧阳锋记得自己与重阳宫也有不少旧怨。
但出人意料的是,尹志平只是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了,否则我刚刚怎会说柯大侠杖殴西毒。”
柯镇恶一愣,回想他夸赞自己的话语中,一开始确实有这么一句。
“你既然知道他就是西毒欧阳锋,还阻止我下手,难不成你同他是一伙的?”柯镇恶生气地说道。
“自然不是,我只是个路人而已。”
“既然如此,就不要多管闲事!”柯镇恶说着,捡起铁拐又打向欧阳锋的额头。
“啊!”
突然又有人向他袭来,这次却是杨过。
柯镇恶以为杨过又要用蛤蟆功来打自己,掌上便用力向他掀去。但与之交手,却发现杨过手上传出的是一阵醇和刚正的内力,与蛤蟆功大不相同。
“此事还真与我有点干系。”尹志平指着杨过道。
刚刚他便是将九阳内力传了一部分给杨过,将他丢向柯镇恶。杨过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气,便顺势打出一掌,没想到居然将柯镇恶打飞了。
只是这九阳内力并没有伤及柯镇恶,只是将他震开而已。
杨过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居然将柯镇恶打飞了?他又按照刚才的方式在空中出掌观摩,但体内的九阳内力只够他一击,此时再打出去却是没有威力了。
“在下尹志平,家师长春子。”尹志平做了个无量天尊的手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柯镇恶这才明白,原来是长春子的弟子,难怪会出手......只是道长,你是不是打错人了?按理说,重阳宫和西毒欧阳锋也是敌对关系啊。
柯镇恶心中想着,却是带着三分敬意七分斥责道:“尹道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和五绝是一代人,但真要论资排辈,全真七子也是他的晚辈,更别提眼前这个长春子的弟子了,更是晚辈的晚辈。
但他的武功确实是高,柯镇恶也不敢让他叫自己“公公”,只能委婉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立场。
尹志平却是坦然道,“家师常常教导我,要公平公正。也常和我提起柯大侠的威风事迹。我想柯大侠一生光明磊落,便是要报仇,也不至于趁人之危吧?如此固然是杀了欧阳锋,但却也失去了报仇原本的意义。”
柯镇恶被他这么一说,却是有些惭愧。他自问武功万不是欧阳锋的对手,此生报仇是没有希望了。但此时欧阳锋身受重伤,难以发挥平时功力的十分之一,正是他报仇的绝佳时机。
郭靖跟着他学了不少侠义之道,但就是不懂得变通。若是郭靖在此,必定也会和尹志平一样,放过欧阳锋。
正是因此,柯镇恶才没有同他们夫妻两商量,自己一人便跟着杨过来寻欧阳锋了。
毕竟趁人之危,不算的什么本事,说出去难免被天下英雄耻笑,他柯镇恶的一世威名也会毁于一旦。但又想起自己五个兄弟的死相,柯镇恶便顾不得自己了,势要杀死欧阳锋不可。
但被尹志平这么一阻挠,他所说的正中柯镇恶的软肋。
柯镇恶又想起刚刚杨过那一掌,想必也是这道士在背后捣鼓。他两次阻拦自己,看来今日自己是杀不成这欧阳锋了。
“欧阳锋,今日算你运气好。但来日方长,你这条命我早晚会再来取!”柯镇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用铁拐杵了杵地面。
“杨过,你还不跟我回去?”
“啊?”
被柯镇恶点名的杨过脸色大变,他刚刚出手打了柯镇恶两次,跟他回去还不被整惨?
“不,我不回去。”杨过使劲摇着脑袋。
“不带你回去,我怎么跟你郭伯伯交代!你父亲不在了,你郭伯伯便打算好好教导你,免得你跟着歹人,误入歧途!”柯镇恶说这话,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尹志平不以为然地一笑,对杨过道:“小兄弟,你暂且跟他去罢,我一会儿便来寻你。”
尹志平帮杨过救下了欧阳锋,杨过心中便是一阵感激。加上昨晚相遇时他替自己指路的事情,杨过便以为他和自己义父真是一伙儿的,心下也不担心自己走后义父被人所害。
这道长武功这么高,定然是无虞了。
“那好,我就去了。”杨过一副风萧萧、易水寒的样子,却是以为自己不回去,柯镇恶便不会放过欧阳锋一般。
一五零、终归终南
等柯镇恶领着杨过骂骂咧咧地走远了,欧阳锋这才开口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欧阳锋年轻时虽然狂妄无边,但年老后却是减了许多锐气。他虽是邪道中人,但也讲究义气二字。这全真道士救了他,他自然要感恩。
“你今日的恩情,在下记住了,日后如有能够帮忙的,尽管说便是了。”欧阳锋一边调息一边说道。
尹志平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今日我救你一命,这便是因。”
欧阳锋见他年纪不大,但一身武功、气势和谈吐都十分老成,不经有些好奇,长春子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弟子的。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要救我?难不成长春子还希望我欧阳锋活着?”欧阳锋笑着问道。
尹志平摇了摇头,“一代宗师,若是稀里糊涂命丧他人之手,岂不可惜?”
话里话外,透露着对欧阳锋武功的欣赏。
欧阳锋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你倒是有趣......口气像极了当年的王重阳。”
其实,武功到了五绝的层次。彼此之间既是敌人也是朋友。王重阳仙逝后,天下便无第一了。若欧阳锋今日再死了,那五绝又会少一人。其他活着的五绝也都会深感寂寞吧!
他们过招都是以武论道,恩恩怨怨尽数在掌拳之间。输赢生死都要光明磊落的打上一场,这才是强者的武道。
“你来到这儿,恐怕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那个孩子吧。”欧阳锋猜测道。
尹志平点点头,“杨康也算是我的师兄。他死后留下这么个遗孤,这次我下山来,便是打算将他带去终南山。”
“嗯。”欧阳锋看上去有些落寞,叹了口气道,“那孩子很聪明。跟着你去终南山,要比跟着我好许多,至少不会被人说是邪魔外道。”
尹志平也没想到晚年的欧阳锋竟会如此凄惨,孤家寡人一个,江湖中没有几个朋友。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同时也是他的对手。
“我去寻郭靖时,也会让柯镇恶停手,至少在你伤势痊愈前,他不会再来寻你。毕竟,宗师不可辱。”尹志平说罢,又指着庙顶挂着的铜钟,“我将你覆在钟内,免得受他人干扰,你看如何?”
欧阳锋点点头,等他内力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自然可以轻易打开这口铜钟。
尹志平将铜钟放下,将欧阳锋罩在其中,又破开地板青砖,放了许多干粮进去。安置完毕,他便往城中走去,要去寻郭靖夫妇了。
柯镇恶扯着杨过一路返回客栈,郭靖还在休息,便跟黄蓉说了庙中的情况。黄蓉听说那道士竟然能够逼退柯镇恶,武功想必也不弱。只是性子却和全真七子一样死脑筋,自诩名门正派,即便对付邪魔外道也不肯趁人之危。
黄蓉又看了看在房中打坐的郭靖,心道还好靖哥儿没跟着全真道士学武功,否则身上的正气还要再多几分。
“那全真道士阻挠大师傅报仇,也不知是敌是友,欧阳锋之事只能等靖哥哥好了再做打算。”
二人正商量着,郭芙忽然跑进来道,“娘,不好啦,陆家庄出事啦。”
黄蓉“哎”了一声,这才想起附近还有李莫愁这么个劲敌。
“怎么了,芙儿,出了什么事?”
郭芙指了指身后哭花了脸的小武道,“你问他。”
黄蓉认出这个孩子是武三娘的小儿,便蹲下来柔声问道,“小武,发生了什么?”
“我妈死了!”小武哭道。
黄蓉一惊,心道昨日武三娘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就死了?
她料想一定是李莫愁去过陆家庄了,但郭靖此时还在调息,她只能孤身一人过去。
到了陆家庄,只见大武蹲在柳树下哭,他身前躺着一具尸首,正是武三娘。
但见她满脸漆黑,早已死去多时。
黄蓉又问武三通的下落,大小武齐声道:“爸爸和李莫愁比武,中了冰魄银针昏迷不醒,妈妈给他吸毒。爸爸醒了,妈妈却死了。爸爸见妈妈死了,一下子又糊涂了,也不理我们就自顾跑了。”
黄蓉又进到陆家庄里,发现四下无人,正要出门去,忽有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
程英身披素衣走到黄蓉跟前,磕了一个头,双手奉上一封信来。
黄蓉眉头一蹙,接过那封信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郭大侠亲启。
略微扫了几眼内容,却是一封托孤信。原来,李莫愁昨夜突袭陆家庄,武三通夫妇执意阻拦,加上陆立鼎三人,倒是击退了李莫愁。
但武三通却中了冰魄银针,武三娘为了救他,替他吸毒后中毒而死。陆立鼎又收到李莫愁的口信,叫他孤身一人去换陆无双的性命。
陆立鼎见武三娘因此事而死,心中有愧,便让小武去请郭大爷,而自己则带着单刀去寻李莫愁去了。
“此女名为程英,其父母临终时托孤于我。陆某已不能护她周全。望郭大侠大发慈悲,将这孤女收在身边,只要能活一条性命,端茶递水,做个使唤丫头也罢。”
“唉。”黄蓉叹息一声,也没说什么,领着程英出了陆家庄,又替武三娘收敛了尸体。
这大小武如今举目无亲,也只能跟在自己身边了。
当时武三娘便有心思,想要这两个孩子拜在郭靖门下,如今她可顺遂了心愿,只是她却看不见了。
黄蓉如此,也是敬重武三娘舍己救夫的贞烈,如此一来,她即便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了吧?
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客栈,黄蓉与郭靖商议后,决定先回桃花岛,安置了孩子。
眼下算上已经有五个孩子了,行走江湖带着这么多孩子实在是麻烦。但柯镇恶却是不许,他指着杨过说了他认贼作父的事情。
意思是杨过不肯认错悔改,桃花岛便有他无我。
郭靖也是第一下听到这事,之前黄蓉怕耽误他疗伤,没给他通气。此时听柯镇恶详细说了事情,也是为难。
“过儿,你过来。”郭靖一脸严厉道。
杨过却不肯过去,躲在墙角,见情况不对就打算往门外跑。
“那欧阳锋不是什么好人,年轻时恶贯满盈,你不能跟着他学。你要学武功,我自然会教你。你这里跟柯公公发个誓、道个歉,这事便过去了。”郭靖心平气和地说道。
杨过却是不肯,他自认没错,义父欧阳锋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坏。他死了儿子,也是很可怜的,如果连自己也不认他了,那他该有多惨!
“我不!”杨过说着就往外跑去。
“蓉儿,追他回来!”郭靖咳了两声道。
黄蓉刚出去没几步,便见杨过被一个道士拧着带了回来。
“道长你是?”黄蓉见他身着全真道袍,便知是重阳宫来人。
“在下尹志平。”
黄蓉心中一动,原来这个就是大师傅说的那个怪道士。黄蓉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年轻得很,但一身武功却是深不可测,叫人看不到底。
尹志平跟着黄蓉到屋中,喝了一口清茶,徐徐道:“这孩子父亲杨康本是我师父长春子的弟子,但后来误入歧途,师父颇为自责。如今他的孩子也长大了,师父有意将他带回终南山抚养。”
听尹志平说明了来意,郭靖一脸郑重道:“原来是长春真人的高足,算起来,你我也算是师兄弟了。”
郭靖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尹志平只有二十出头,两人相差十岁左右。但郭靖也曾受过马钰授业,是故也算得上是师兄弟。
尹志平点了点头,“郭大侠名震江湖,在下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而已,哪里敢跟郭大侠相提并论。”
“道长过谦了,之前道长在庙中可不是这样说的。”柯镇恶突然出声道。
“哈哈哈,宗师不可辱。之前在庙中阻止柯大侠打死欧阳锋,我倒是不觉得有问题。”尹志平坦言道。
郭靖也点了点头,“欧阳锋虽然可恨,但毕竟也是一代宗师,若是趁人之危将他杀了,想必他死了也是不会服气的。”
黄蓉翻了个白眼,心道沾了全真道的都是死脑筋。你若是把他给杀了,他都死了便是不服气又如何?
但黄蓉还是会在外人面前给足郭大爷面子,是以一直都未发言。
“道长要带过儿实在是好得很,只是,我这个做伯伯的,也想亲自送他到终南山去。”郭靖一脸真诚道。
黄蓉又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肯定舍不下这才认识几天的孩儿,还不是不放心吗!毕竟这尹志平也只是口说无凭,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全真门下。
尹志平也料到郭靖会有此一举,正好带着这位巨侠到终南山去解决一桩子恶事。两人一拍即合。
商议了一夜后,郭靖夫妇决定,由黄蓉带着几个孩子以及柯镇恶先回桃花岛。而郭靖则要带杨过,跟着尹志平一起回终南山去。
一五一、临安行
郭靖带着杨过同尹志平出了嘉兴便分道扬镳。尹志平说有事要往临安去,叫他们先行两日。
尹志平并非临时起意,他自黄河一路南下,先是到了苏州,又来到嘉兴,若不往临安一趟,实在是说不过去。
如今的南宋行在便是在这杭州城内,所谓行在,便是临时首都。
宋高宗赵构被金人吓破了胆,一路南奔渡江。先是在建康呆了一段时间,又被金人撵得继续南迁。到了杭州还没喘口气,又不得不出海作了段时间的航海家。
终于等到金人撤出了江南,他才悻悻地回到杭州,并在这里开始营建宫殿。朝中臣子力主在建康建都,但赵构以沉默否决了。开什么玩笑?建康多不健康啊!
金人一渡过长江,他甚至都没机会继续跑路。即便是要出海,还要往东在路上奔袭数百里,多不安全啊!
自此后,杭州这一座城市便更名为临安,一跃成为南宋实质上的国都。
尹志平走在临安城的街头,这里店铺鳞次栉比,往来商贩也是发色各异。酒肆茶楼,艺场教坊,驿站旅舍以及夜市勾栏应有尽有,繁华之态更胜于后世的元大都。
只是在这繁华背后,却是危机四伏。这是1256年,再过一年,蒙古大军便要开始全面南侵了。如今的长江边境的战火可谓是一触即发,但安居此隅的南宋朝廷仍旧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尹志平到了西湖,这里的美景比起后世更加纯粹自然。自北宋而始,经过历代官吏整治,西湖更加妩媚动人。
这里游船画舫往来如织,丝竹管弦歌舞之声不绝于耳,荷塘柳畔,风月无边,不禁令人想到人间天堂四字。
“道爷,来玩呀!”一个妖娆的妓子在画舫上冲着尹志平招着手。
她肌肤雪白、薄施朱色、面透微红、蛾眉宛转,画着咬唇妆的樱桃小口,额上还贴着花钿亮片。
似乎是天气太过炎热,她翠绿的襦裙领子开得特别大,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的两根肩带,以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眉毛画得特别精致,尹志平并不是好色,只是看着她的眉毛入了神。
据说宋代教坊勾栏中的女子,能够做到一百天,眉毛的式样每天都不带重复的。
宋代也挺尊崇道教的,尤其是当今这位官家,他作为皇帝亲自推崇《太上感应篇》,也兴起了南方学道的风气。
而南方的道门也与北方不同,他们修的是符道,是可以娶妻生子的,而全真道则要戒守清规。
那画舫上的歌姬只以为尹志平也是南方的道士,所以才敢大胆地招揽他。
尹志平上了画舫,却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只是想看一看,南宋王朝到底腐朽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桂花酒味道真的很不错......
“哼,当今天下无奇不有,道士喝花酒,倒是头一回。”
身后传来一句挑衅的声音,尹志平回头一看,却是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这画舫上书生、公子打扮的不少,穿着道袍的却只有尹志平一个,所以被注意到也就不奇怪了。
那贵公子身着紫衣,豪横地走来,坐在尹志平的桌前,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尹志平却视若无睹,继续品着桂花酒,听着台上舞姬的悠扬小曲儿。
“有趣,实在是有趣。”紫衣公子拍了拍手中的折扇,不客气地抬起袖子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道士,你是哪座山头的?”
尹志平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戴着的网巾帽也盖不住他硕大的额头,看上去有点像是大头娃娃。
“原来人姓王,难怪若此狂。”尹志平打了个谜语,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紫衣公子不明所以,心想这道士答非所问,正要怫然拍桌而起,却被身后的青衣公子拉住了。
那青衣公子作了个揖,上前恭敬道:“道长可是来自终南山?”
尹志平瞥了眼这青衣公子,咧嘴道:“总算来了个懂事的了。”
青衣公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道还好没得罪此人,原来真是终南山全真派的道士。那全真派与其他道门都不相同,贵为天下道门之宗,如今宋蒙两国之间都在争取全真道的支持。
这全真道士突然出现在杭州,又一语道破紫衣公子的身份,当真是厉害!原来那紫衣公子就是当今的一位王爷世子,更是侍奉在官家左右,极有可能位极寰宇。
“敢问道长尊号?在下开国公府贾文杰。”青衣公子拱手道。
尹志平“哦”了一声,没想到喝个花酒,还遇到了位大人物。这贾文杰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自称是开国公府人。这开国公便是指如今有周公之号的丞相贾似道。
“文杰,你与这道士啰嗦什么?我看他不受清规戒律,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先拿下送官再说!”紫衣公子说着招了招手,身后两个随从便上前来,欲以动手。
尹志平一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那青衣公子口中叫着“不可”,却并未阻止那两个打手,看来也是想考验一下尹志平的虚实。
这终南山全真道的道长,可没一个不能打的!
两个打手也是武林中人,他们见这道士脚步虚浮,不像是什么高手,以为他是招摇撞骗之人,也就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抬道长下船去!”紫衣公子不客气道。
两个打手依命而为,伸手去抬他坐着的椅子,却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也动不了分毫。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出拳打向尹志平的后背。这二人都是龙精虎猛的宫廷武士,一身外家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即便是碗口大的树木也能一掌劈断。
但二人的拳头落在尹志平身上,却感觉如同打在一块铁板上一般。紧接着,一股浑厚的内家真力反弹向二人,直接将他们震到一旁,反将别人的桌椅给压塌了。
“内家高手!”这二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一阵浑身一阵剧痛,却是爬不起身来了。
紫衣公子一脸震惊,这两个武士可是宫廷近卫,怎么可能......
青衣公子赶紧上前赔不是,“道长息怒,我这弟弟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道长海涵!”
他心底却是肯定这道长绝对是来自终南山,也只有全真道门的道长才会有如此精深的内家修为。
“道长,这里乱糟糟的,不如我们移步青鸾厅,文杰再向道长赔罪......”
贾文杰话没说完,便见尹志平摇了摇头,语气如常道:“小贾兄弟,不知贾相与你是何关系?能否代为引见?”
贾文杰心中咯噔一下,这位全真道长果真是为了见他家翁而来。如今的南宋朝廷,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家翁贾似道一人了!
尹志平跟着贾文杰来到开国公府,那紫衣公子也同行。期间,贾文杰还介绍了紫衣公子的身份,不出所料,果真是天潢贵胄。他名叫赵孟启,是当今官家的义子,如今是忠王。
只是这位小王爷脑子不太好使,据说是出生时他母亲被人下了打胎药,以至于影响了他的智力。但这位小王爷却是个风流性子,时常揣度贾文杰带他出来游玩。
贾文杰叫人去通传了,没一会儿,便有管家出来领人。贾文杰作伴,尹志平一路来到这座府邸的后花园。
这开国公府之豪华可谓甚矣,远超前世所见汝阳王的府邸。这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又许多设计精妙的地方,每一处都是饱含深意,过一扇拱门又似是另一片天地。
在一座小湖边的凉亭中,坐着一个红衣的中年人,正在垂钓。
他面色极白,而蓄有一缕青须,看上去就像是戏剧里的曹操一样。
“阿爹,全真尹道长到了。”贾文杰上前轻轻道,贾似道却似睡着了一般,竟然毫无反应。
“阿爹......”
贾文杰又叫了一声,但感觉身后有人,回首一看,尹道长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几丈路,来到了他身后。
尹志平在凉亭便坐下,抓了一把钓具旁的鱼食便撒进了水中。登时便有许多鱼儿聚在他脚下吐起了泡泡。
贾似道看了一眼尹志平,这道士年轻得出乎他的意料,但那股子沉稳的气质还叫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年过半百的睿智道长。
他扬了扬手,贾文杰拱手退到了一旁。
“尹道长可知你这一手,便坏了老夫的一片清静?”贾似道似笑非笑道。
老狐狸!尹志平心中暗道。他虽是第一次同这位传说中的大奸相见面,但却有种多年老友的感觉。他们都看不透彼此,但打起交道来反而更加简单,那就是各取所需。
贾似道知道这个年轻的道士是全真道的高徒,武功可能高于他王府上的任何一位武士。但贾似道却不担心这位年轻的尹道长是来取他的项上人头的。
“水至清则无鱼。水浑了,渔翁反而能够得利。”贾似道喜欢绕圈子,那尹志平就跟他绕,反正大气谜语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还能怕了?
贾似道眯着眼看着尹志平,尹志平也一直保持着微笑。
过了一会儿,贾似道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真是一位得道高人了。”
贾似道又道:“尹道长,你是代表全真道而来,还是?”
尹志平也不再与他玩猜谜游戏,直截道:“我不代表此时的全真道,但是我代表以后的全真道而来。”
“哦?”如此自信的年轻人,贾似道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他也是沉淀了数十年,方有今日的淡然,稳坐点鱼台,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
但这年轻的道士,又是凭借什么如何淡然?一身武功?显然不可能。贾似道之前也见过全真七子中的几位,但都不如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可怕,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贾似道放下了鱼杆,也抓了一把鱼饲丢进湖里,瞬间水里便绽开了一朵朵花。
“贾相也与我想象中有所不同。”尹志平忽而道。
贾似道又笑了笑,“你原本是打算提着剑来的吧?”
尹志平摇了摇头,“一位人臣的头颅不如天子,这样做也改变不了什么。”
好大胆!贾似道在心中暗道,这道士与任何一位都不同。他看不懂他。
“道长所来难道是为了撒鱼饵而已?”贾似道单刀直入地问道。
尹志平指了指天空道:“如今是天幕将落,若是暴雷临头,贾相还能稳坐钓鱼台不成?”
贾似道知道他指的是北方气势汹汹的蒙古大军,叹了口气道,“大厦将倾,我也不过一蝼蚁罢了,又能如何......”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尹志平忽地吟出了这首讽诗,听得贾似道眉头一皱。
“林升下场并不好。”贾似道评价道。
尹志平忽地站了起来,“我等能替大宋换来十年时间,十年之后,大宋如何,全赖贾相之手。”
在他起身之时,怀中也落出一沓厚厚的册子......
贾似道捡起那本册子,看了一眼封面,望着尹志平踏空而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原来,世上真有只手遮天之人......
临安皇宫重华殿,大宋皇帝赵昀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在梦中,蒙古铁骑踏破了临安城,他的后宫又经历了一场靖康之耻。
他被蒙古人羞辱而死,死后更是被那群蛮子割下了头颅,用他的骷髅头制作成了一个酒杯......
赵昀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太阳穴。兴许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有此异想。但这是不是上天在警示自己呢?
他正想着,小黄门突然跑了进来,向他报告了一件事,让他脸上大变。
摆驾到重华宫的正门,这里已经围满了禁卫。赵昀抬头看去,只见高高的宫门之上刻着“阎马丁当,国势将亡”八个大字。
赵昀心里咯噔一下,联想起自己刚刚的噩梦,似有所悟。但将字刻在此处,实在是对皇家威严的挑衅,他要下令严查此事,忽又有太监哭哭啼啼来报:
“官家,阎贵妃自尽了!”
赵昀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阎贵妃是他最心爱的妃子,怎么会......
来到后宫一看,阎贵妃还留下一封遗书,赵昀仔细一看,确实是她的笔迹:
“官家亲启......明皇亡国因贵妃,妾身不愿作玉环......”
赵昀颤抖着手指,缓缓掀开了白绸,看见了那张花容失色的美丽脸庞,还留着一丝泪痕......
当贾似道被皇帝招入大内时,他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请示那位年轻的尹道长的尊号......
一五二、误会
郭靖与杨过二人渡过黄河,来到陕西。此时金国已经全被为蒙古所灭,淮河以北全为蒙古人的天下。郭靖早年做过蒙古人的大将,也怕遇到旧部招惹麻烦,便乔装打扮成樵夫,和杨过分别骑着两头驴上路。
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终南山地界。杨过看着山脚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文字,便问道:“郭伯伯,这碑上写的是什么?”
石碑上所刻的是丘处机当年所做的一首诗。当年他北上蒙古面见成吉思汗,以一言止杀之事迹名传天下。
若要说武功,丘处机还不如五绝中任何一位,但这事却只有他能做到。原因便是他真正是以大道感化了成吉思汗。
郭靖扶着石碑久久不语,却是由此想到了自己在草原上的十年时光。草原上那个可爱的女子,她还在日日南望吗?(见相关部分——《我用一辈子的痴情在大漠中等待你的归来,却再也不见那射雕的郎儿》,一个蛮心酸的女人)
“这是你丘祖师留下的一首诗......丘祖师不仅武功高强,还德高望重,更是你爹当年的师傅。”郭靖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杨过听到他爹,又悻悻地问道:“郭伯伯,我想问你一件事。”
这事他今日不问,日后恐怕便没有机会了。
“甚么?”郭靖心道这孩子一路都不爱吭声,到了这临别之时反而有话了。
“郭伯伯,我爹是怎么死的?”杨过看着郭靖的脸,但郭靖却默然不语,眼神更是有些闪躲。
他是心中有愧,杨过却以为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便直言道:“我听说我爹是被你和郭伯母害死的,是不是?”
郭靖大怒,抬起手拍在一旁的石碑上,“谁教你这样胡说的?”
他盛怒之下却是没控制好劲道,真力聚于掌上打下,那石碑便被他一掌拍的裂了数道缝隙。
他这一拍不要紧,却是吓坏了不远处守山的两个弟子。这两人对视一眼,便自暗处出来,急匆匆往山上去。
郭靖见这两个道士身着深蓝色全真道袍,便知应该是全真第三代弟子了,当即叫道,“二位道兄请留步,在下有话请问!”
那两个道士却似聋子一般,反而越走越快了。郭靖心道奇怪,一个龙腾纵横,便跃到了他们身前。
“二位道兄请了!”郭靖行了个礼。
两个道人见他行李,还以为他是运劲要出招,当下警惕道:“你干甚么!”
郭靖心道,重阳宫的道长都是侠肝义胆之辈,怎么会如此无礼?当下又问道:“二位可是重阳宫的道长?”
“是又怎地?”一个道士不客气地回道。
“在下是长春真人丘道长故人,特来上山拜见,请二位道长代为引路。”郭靖虽然识得上山的路,但毕竟有这两位看山道长在此,出于礼貌便是由他们代为引见为妥。
“你有种就自己上去,莫要多话!”说着,其中一个道人竟然直接拔出手中佩剑刺向郭靖。
剑光照亮郭靖的双眼,他道事有蹊跷,这两个全真道士难不成是假的?但剑已刺到他胸前,不能再藏手。
郭靖单掌一挥,一股内劲将道士的剑别开,另一剑又至他身前。
一招空手入白刃,郭靖左右开弓,将两个道士的剑控在手中。再往上一提劲,两个道士不肯撒手,便跟着两柄剑一起飞了出去。
“在下是丘真人的弟子,两位不必相戏。”郭靖还以为这二人是故意考校他。
“你是马真人的故人也没用。”两个道士齐声道,又拔剑刺向郭靖。
“马真人也确实教过我武功。”郭靖坦白道。
那两个道士听了喉头一梗,差点岔了气,这人说话实在是气人!但二人刺去的双剑已被郭靖缴去,左右同时出拳打在郭靖胸前,只感觉打在棉花上一般。
这可是他们用尽全力的一击,两个二流高手竟然丝毫伤不得对方。即便是全真七子中任何一位,也没有如此功夫。两个道士心中一惊,这个点子难缠,只能先走。
“淫贼厉害,先走罢!”丢下一声呼喊,这两个道士腾空而去,留下一脸蒙蔽的郭靖。
“过儿,他们刚刚叫我什么?”郭靖愣愣道。
“淫贼......”杨过也有些无语,他也知道这淫贼是骂人的词。
“怎么会叫我淫贼呢?这两个道士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郭靖正自顾思索着,又听见杨过叫了一声“淫贼,上山去喽”,转头看去,他已经牵着驴子往山道上去了。
“这孩子......”郭靖摇了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二人又爬过漫长山路,约莫两个时辰后才到了抱子岩前,再往上便是重阳宫所在了。
郭靖正要往前去,忽有七个道士跳了下来,其中两个正是刚刚山脚处骂他淫贼的二人。
有前车之鉴,郭靖也不再隐瞒身份,上前直接道:“在下桃花岛郭靖,上山拜见丘真人。”
一个长身道士出列道:“郭大侠名满天下,其是你这淫贼可以冒充的?”
郭靖心道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便被这些道士一口一个淫贼骂着。他正思索间,那道士已经出了剑,直直刺向他。
这却是之前两个道士于他说了些许话语,他便认定这郭靖也不是好人。
但他的剑刚至对方身前,郭靖只伸出两指,便夹住了他飞速的剑尖,又是轻轻一弹,只听见“嗡”的一声,道士手中的长剑竟然已经脱手而出。
“好强的内劲!”那长身道士被击退了数步,为其他师兄弟所接住才未摔倒在地。
“布阵!”他一声令下,竟是七名道士同时拔剑出来。
郭靖一见这阵势,便知这是全真的镇派之技“天罡北斗阵”!
“过儿,你让开,我来会一会全真几位道长。”郭靖知道此间必定是有误会。但眼前的情况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了,只能先破阵入山去见了丘道长才能说清。
“好,郭伯伯,我去撒个尿。”杨过一提裤子,却是找了个绝佳的好理由。
郭靖心中一叹,这孩子果真是聪明,直追蓉儿,只盼他日后别走上他爹的老路。
杨过刚一撤开,七名道士便脚踏北斗罡步而来,手中剑光流转,几番变换,以淋漓剑势将他围在其中。
这天罡北斗阵确实是一门精深无比的阵法,但郭靖并不陌生。若是全真七子来使,自然可以力敌宗师。但眼前这七名道士不过都是二流之下,使出来自然就差了一大截。
郭靖故意在阵中观摩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破绽不小,若要困住三四个一流高手尚且还有可能,但要对付宗师还差了许多。
当下,他双手一挥,一道气劲打出,便将北斗星位逼退了。这星位正是这阵法命门所在,旁人哪里得知?但这七名道士只以为他是提前钻研过这北斗阵法,故意上山来挑事,只为了那曲意承欢之事。
“阁下武功高强,为何要为了一介女流,自甘下流?”其中一个道士质问道,他敬佩郭靖武功高强,但又十分不耻他眼下的所作所为。
这一问倒是让郭靖更蒙了,自己不过是来拜个山,为何这些道士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淫贼?
“诸位道兄所言,在下实在是不明白。”郭靖拱手道。
之前被他打过的一个道士道:“师兄,这人绝对是为了那姓龙的女子而来,我眼见他在山脚处击碎了石碑。”
郭靖恍然,原来是他不小心打了石碑一掌,引起了这误会。可不等他解释,那为首的道士吹了个口哨,七人便向山上撤去。
一五三、重阳宫
郭靖大感怪异,又带着杨过继续往上去。待到出了山道,到了山坪处,这里是重阳宫的外围,只见林间空地上站了百来个道士,都是持剑而立,一脸不善。
郭靖细细一看,原来是七人一组组成一个小的北斗阵,又有十四个小阵组成一个大阵。这才是真正的天罡北斗护山大阵。
即便是宗师被困其中,也难以脱身。
郭靖早年只听丘处机讲过些许北斗阵法的构想,不曾想今日上山来,果真见到了完整的北斗大阵。
“各位道兄,在下确实是为了求见丘真人而来,并无恶意!”郭靖言辞恳切道,但这落在道士们眼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废话少说,既是来攻山的,手底下见真章!”一个长须道长走出来道,他与其他身着深蓝色道袍的不同,则是穿着黑色道袍,这是第二代弟子的象征。
郭靖只在早年与全真七子有交集,却不识得这些年山上新收的弟子。这位算起来也该是同他师兄弟相称。
他正思索间,那长须黑袍道士已经舞着长剑刺向了他,正是全真剑法中的一招“聚万落千”,剑气飞射,直取郭靖。
单是这一手剑气,郭靖便知这位师兄是一位一流高手。但他单手运气一扬,也就将这招化解了。
长须道士一惊,心想这人武功当真是高超,急忙下令弟子布阵,以大北斗阵将他围在其中。众道士各挥长剑,九十八柄剑刃披荡往来,登时激起一阵疾风,剑光组成了一片光网。
郭靖之前破小北斗阵,只需找出星位对应的弟子即可。但这大北斗阵的星位却是一个小北斗阵所在,要破本就不易,再加上他们轮番变化位置,实在是难以破解。
一番对阵后,郭靖发现要以巧劲破解这大北斗阵实在是困难。但这九十八名弟子全都在二流之下,自身内力不济,他若是以强力破阵,他们也是抵挡不住的。
郭靖心中一动,手上一伸一缩,只听见一声龙吟,一道气劲自他手传入对阵的道士剑上,又依次传递到阵法相接的每一名道士身上。郭靖的内力源自于九阴真经,本就是刚柔并济,此时的内劲在这些道士体内作祟,便干扰了他们正常的阵脚。
也是郭靖内力浑厚无比,才能如此操作。若是换做一般的宗师,一身内力恐怕远不及此。
“淫贼厉害!莫要留手,转守为攻!”长须道长吩咐着,众弟子阵势再变。
刚刚他们只是以阵法困住郭靖,此时却是要主动出击了。
重重剑光之下,长须道长手持一柄宝剑刺向郭靖,先是一招“沧波万顷”,剑气摆击郭靖,被他以见龙在田化解,又接一招“素月分辉”,剑锋挑刺郭靖胸口。
郭靖向后疾退,那长须道士也是疾步而上,剑锋直追,丝毫不留余地。
眼看着就要刺到郭靖,只见他左手往前一拈,再度擒住长须道士的长剑,轻轻一拔便将长剑抽出,右手一招突如其来,便将长须道士打了出去。
七名道士想要接住他,却被他身上的余波震得向后齐齐倒下,各个都是鼻青脸肿。
“七星聚会!”长须道士不服气地大喝一声,众道士再动,却是剑光上寒星汇成一点,十四道寒光汇集一处,九十八名弟子的内力齐聚一处攻向郭靖!
这一招之声势威力已经不下于宗师,郭靖不敢小觑,只能打出降龙十八掌最强一招——亢龙有悔!
郭靖与高手过招其实最简单,不管对方虚实,一招亢龙有悔打过去便是了。
只听见龙吟冲天,郭靖掌上画圈,一道龙形气劲冲向大北斗剑阵的那道剑气。
二者在空中相遇,发出剧烈的轰爆之声,竟然互相抵消了。
长须道士此时方才相信对方当真就是郭靖无疑,因为这独特的龙形真气,也只有天下第一外功——降龙十八掌才能打出。
但即便是郭靖,他也不能落下面子,之前他在山脚拍碎石碑却是弟子亲眼所见。
“你能阻拦得住一次,第二次又如何?”他却以为郭靖也只能发这一招“亢龙有悔”。
这掌法对内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而大北斗阵法的好处便是集合众人之力于一处,是以对拼内力之时占有极大的优势。
他还想让众弟子再出一剑,试一试郭靖的真本事。突然,重阳宫上钟鼎连响三声,后院又有火光冲天而起,便知是有外敌入侵。
“赵志敬,你还不回护本宫,将大北斗阵调到此处对付郭大侠,叫什么话?”
突有一声自天外传来。
那长须道士便是如今的重阳宫暂代执事赵志敬,却是全真七子在闭关修行,而首席弟子尹志平又下山而去,便由他来打理事宜。
此时发声的正是自南方归来的尹志平,他也是故意将山上事务交予赵志敬打理一段时间,好叫教中一些人看清楚,赵志敬到底适不适合当家!
众弟子听见这声音,便知是尹师兄回来了,各个面露喜色。这赵师兄当家的时间,他们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啊!
“还不撤阵!”尹志平一个翻身落在阵中,大喝道。
这些弟子也不顾赵志敬的指挥,自行撤去了北斗阵势。
赵志敬徐徐才缓过神来,看着尹志平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尹师弟好威风,一回来便呼来换去的。”
尹志平不屑于同他多说,赵志敬说实话,就是那种有心机没实力的典型。自己根本就没把他当成对手,只是想借他之手看一看,教中有多少亲蒙派!
全真教作为江湖第一大势力,内外门人弟子过万。光是终南山各个山头便有千余弟子。这些年终南山对于蒙古抛来的橄榄枝一直不闻不问,保持中立,但教中早就有弟子同蒙古人暗通曲款了!这赵志敬便是亲蒙派最大的代表。
“赵师兄,你干的好事!”尹志平指着重阳宫道,却是由于他调走大北斗阵到此拦截郭靖,导致蒙人从其他路攻上了重阳宫内殿。
“还不速速驰援!”尹志平一声令下,众弟子二话不说便收起长剑,急速返回重阳宫去。
“郭大侠,见笑了!”尹志平对郭靖道。
郭靖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尹志平这么快就回来了,更没想到他在重阳宫竟然有如此威信。
尹志平不待他回话,又指着重阳宫道:“郭大侠,我去清理一下门户。”
话落,尹志平脚步踏空,径直飞向重阳宫。
“道长,我来助你!”郭靖抱起杨过,也凌空踏步而去。
二人来到重阳宫大殿,只见广场上乱成一片,以十余个高手为中心,一干蒙古武士正持刀剑与守护大殿的全真道士火拼。
只是重阳宫的弟子都是内门精英,武功大多不凡,尤其是身着黑衣的几个二代弟子,都在二流之上。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只能艰难地防御那十多个外域武者的攻击。
“哪里来这么多高手,其中四五个都在一流境界!”郭靖乍看一眼,便大概猜到这些人的实力。
他抱着杨过还未来得及出手,尹志平已经自顾出手了。
只见他掌上凝聚寒霜一般的真气,一掌打出一道冰霜真力,直接将那十二人逼退。待他落在六名二代弟子身上,他们便齐声叫道:
“尹师兄,你回来了,太好了!”
这六名二代弟子却有人受了伤。
尹志平放眼看去,那五个一流高手中,有些人的穿着打扮甚是特殊,他大概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为首的却是一个身穿浅黄色锦袍,手拿折扇的贵公子,脸上一股阴戾之色。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霍都!
一五四、霍都的挑衅
霍都指着尹志平一脸傲慢道:“想不到全真教还有如此人物。”
尹志平环顾四周,还有四位高手。一个是大胖子,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黑色佛珠,两束冲天浓眉彰显着一股莽撞之色。一个貌如僵尸,手上拿着一柄纯钢的哭丧棒,一头披散的黑发令人感觉如同棺材里爬出的死人。一个天竺人,肤色偏黑,头上还裹着白头巾。最后一个波斯胡人,却是珠光宝气,作富商打扮。
尹志平一一看过来,便知这四人分别是达尔巴、潇湘子、尼摩星和尹克西。这四人也确实都是一流高手,武功不可小觑。
全真教没有七子坐镇,单凭赵志敬住持天罡北斗大阵也难以防御住这次蒙人的入侵。
他们放火烧了些许山房,为首的霍都虽是以迎娶后山的小龙女为借口,但真正意图却是想逼迫全真教就范。
赵志敬在关键时刻,将护山大阵调到山腰处去对付郭靖,未曾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全真教中暗流涌动,此事却不便直接点破。
即便是全真七子,也不全都是一条心要抗击蒙古。毕竟蒙古势大,而南方腐败,胜负其实早就有了定数,不过是多拖延些许时日罢了。
全真教的中立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是倒向蒙古,毕竟如今山下已是蒙人的地盘。全真教要存活就不能与蒙古作对。
重阳祖师当年抗的是金国,而不是如今的蒙古。所以全真教保持中立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不是尹子平的想法。他想要做些什么,或许这个世界的主线可以变得不一样。
所以他才会特意到临安走了一遭,他其实也是在做一个实验,想看看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是否有关联。他陷入的是一个奇特的世界中,第二次重生,他也在小心地探索其中的奥秘。
“谁是全真教主事的,出来说话!”霍都摇着折扇,嚣张地叫嚷道。
霍都是个人物。
尹志平心中暗自想着,他是个小人,但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物。
赵志敬来到殿中。
全真七子闭关前边让尹志平住持教中事务,便是默认他为第二代首席弟子。赵志敬自然是不服的,志字辈八人中,他赵志敬入门最早,凭什么让入门最晚的尹志平做首席弟子?
论武功论资质,尹志平都不如自己......赵志敬这样想着。却是尹志平自重生以来便未曾出手过,赵志敬却是以数年前的标准在评价尹志平。
尹志平一出手便将霍都带来的数位高手逼退,赵志敬却未曾想太多。但尹志平毕竟才是七子指定的主事之人,他既然回来了,赵志敬也不好越殂代疱,表面和睦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其实,赵志敬是觉得对方来者不善。这霍都带来的几位都是高手,赵志敬便是对付其中一人都有些吃力,更别说一下子对付四五个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怎么处理这事,若是处理不稳妥,哼哼......”赵志敬等着看尹志平的笑话。
果然,尹志平一如既往地,大义凛然地向着这群蒙古人问道:“诸位不请自来,扰乱我山门,是何用意?”
霍都装腔作势道:“我们不过是听说终南后山有位龙姑娘扬言,谁若能打败她,便可娶她为妻。我等都是慕名而来,只是你们全真道士不肯接道,那我们就只好上山来讨要个说法了。”
这武林之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即便是打家劫舍,也得先客气地道上一句:在下困顿,请兄弟施舍些许财物接济一二。若是来寻仇报复,也要说上一声:承蒙阁下当年之恩,今日特来报答!
行走江湖,形式还是要走的,不然杀人抹脖子的时候总觉得刀子不顺。
“原来如此。”尹志平一脸和善地笑道,“诸位此来终南山是为了龙姑娘而来,那也好说,我带你们去后山即可。”
赵志敬一听这话,心道尹志平还真是个软脚虾!
霍都也是觉得这道士年轻可欺,不知为何稀里糊涂成了如今的话事人。不过如此也好,他掌控终南山就更有把握了。
“若早些如此,小王又何必大动干戈?只是今日我的人也都受了伤,此事又怎么说?”霍都却是得寸进尺,指着场上几个躺在地上的蒙古武士道。
尹志平弱弱道:“不知霍都王子想要如何?”
霍都阴笑一声,阴恻恻道:“我要你给我的人赔礼道歉,跪下的那种。”
“你!”尹志平身后几个师兄弟怒气冲冲,却被尹志平伸手拦了下来。
他知道霍都折辱他,其实是为了羞辱全真教。
“霍都王子,你算过命吗?”尹志平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霍都一愣,心道这尹志平在耍什么花招,“算命?道长是要给小王算命?呵呵......”
他还没来得及笑完,就被尹志平抢断道了,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算命?你算什么东西!”尹志平一脸淡定地问道,似乎真是在问他打算算什么......
霍都还没反应过来,但听见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尹志平骂了。
他一合折扇,怒道:“你敢羞辱小王!”
尹志平一脸不解道:“什么?我只是问你算什么东西啊?”
“你......”霍都用折扇指着尹志平,“小道士,别逞口舌之快!敢不敢接我三招,若是你能接下三招,这事就一笔带过。”
他说得真跟自己吃了大亏一样,但实际上,全真弟子也有伤亡。只是这笔账,尹志平不打算在这里给他清算。
“好,那请了!”
尹志平话音刚落,霍都已经出手了。他师承金轮法王,尹志平本以为他也该练得龙象般若功,但一交手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阴柔的内力,却是和龙象般若功的刚劲大相径庭。
前世巴思图夺舍他失败,也留下不少记忆碎片,其中就有部分关于龙象般若功和无上瑜伽密乘的篇章。只是他来不及梳理又来到了第二个世界。
但尹志平却可以肯定,霍都使得绝非龙象般若功。但见他运功之时脸上泛起一阵紫气,尹志平便有了一丝猜测。
这与后来华山派的紫霞神功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这紫气明显是某种邪门歪道,丝毫没有道门的中正平和之气。
霍都说是接他三招,但眨眼间他已不知不觉出到了第七招,可尹志平甚至没有挪动过半步。
他心中大为惊异,心想这道士不过二十出头,哪里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实在是奇怪!
思索间,尹志平转守为攻,只手伸出,犹如游蛇一般拿住他的折扇,一股劲道自尹志平手上传来,直接夺过他的扇子,将他逼退数步。
“好折扇!”尹志平打开了这铁骨折扇,里面还藏着机关,他一眼便看了出来。
霍都脸色一红,又瞬间恢复如常,拱手道:“尹道长武功高强,在下佩服!”
尹志平点点头,又将折扇丢还给他。
霍都接过折扇,他身后的达尔巴上前想要出手,却被霍都给拦住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藏语,达尔巴恶狠狠地瞪了尹志平一眼,又站了回去。
“今日小王认栽了,此事就此作罢。请尹道长带我等到后山去,我们是为龙姑娘而来。”霍都说着,身后的几个高手都呼应到,意思是尹志平不从,他们便也要出手了。
尹志平点了点头,又对郭靖道:“郭大侠,你且在此休息一段时间,我带这些人到后山去。”
一五五、吸功大法再现
郭靖点了点头,他之前并未出手,便是察觉到尹志平的不同寻常。他的武功境界竟然让郭靖完全看不透,这在江湖中实在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若是他隐藏得好,出手时也会露出点端倪。但郭靖看他刚刚轻飘飘便化解了霍都的攻势,竟是半点内力都未泄露。霍都虽说功底不扎实,但好歹也是一流高手,却丝毫动不了尹志平。
能如此的唯有宗师,但尹志平如此年纪,又怎可能是宗师呢?郭靖心中暗自想着,只当他的功法奇特。
这边,尹志平领着霍都以及尹克西、潇湘子、达尔巴、尼摩星五人往后山去。
绕着山道走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尽头,尼摩星有些不耐烦道:“到了没?”
尹志平望向这个印度阿三,不记得他的武功是什么了,但好像也是和瑜伽有关。
“快了、快了!”
尹志平说完,绕过一块山障,众人便见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尹志平在这里停了下来,“再往前就是活死人墓所在的山头了,只是出去之前,我想先带几位去看几个人。”
“什么人?”霍都警惕地向四周看去,并没有感到威胁。
尹志平笑道,“不用紧张,只是几个来作客的老朋友罢了,兴许你们还认得。”
他说完就自顾走进了洞穴中。
霍都五人互相对视,觉得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不怕他耍花招,便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中一片漆黑,尹志平走在前方,点燃了洞中的火把。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作客的地方,分明是一个地牢。
“尹志平,你这是什么意思!”潇湘子用哭丧棒指着他道。
尹志平不语,忽然,那铁牢中冒出个人影来,他抓着铁牢的禁锢使劲摇晃着。
潇湘子被吓了一大跳,那人口中含糊不清地叫着“救我”二字。他定睛一看,发现这被囚之人是个瞎子。
“全真教好狠的心!”潇湘子心下想着,只以为尹志平带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杀鸡儆猴。但他们五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加起来便是宗师也不惧怕。
这样岂能吓到他们?
潇湘子正想着,忽然听见霍都道:“我认得他,他是不是千手人屠彭连虎?”
“什么,是他?”众人大惊,只见牢中那人蓬头垢面,哪里还有昔日作恶多端的大恶人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垂死的乞丐。
“唔唔唔,是我,你们是谁,只要肯救我出去,我什么都肯做......”
彭连虎也是个一流高手,十年前便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后来却销声匿迹,原来是被囚禁在此处。
只是一个彭连虎还吓不到他们。众人正这样想着,旁边的牢笼中又冒出个人影来。这时他们仔细辨认,发现是个光头和尚。
本以为是少林寺的僧人,但细想全真教虽然势大,也决计不敢囚禁少林寺的僧人。等霍都仔细一辨,便认出了这是灵智上人,也是当年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霍都再往身后看去,那铁笼中坐着个人,却也是蓄着络腮胡的秃子。
这二人都十分淡定地坐在牢笼中,竟跟个死人一般。
“鬼门龙王沙通天!灵智上人!想不到当年金国赵王爷麾下五大高手,竟然有三人都被全真教囚禁在此地!”霍都心中动了别样的心思。
这三人都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却被全真道士囚禁在此处。若是能够救他们出去,势必能够收在麾下差用。
想必这三人都是被全真七子或王重阳级别的高手所擒拿,如今全真七子都在闭关,眼前更是只有尹志平一人,是不是......
霍都与达尔巴低声说了几句藏语,又向尹志平道:“尹道长,你们全真请这三位武林人士在此做客,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尹志平笑道,“这三人是被我师叔祖所擒,因犯下大错,自愿在此忏悔。”
尹志平未曾见过老顽童,但料想他如今的武功已经不输于当年的王重阳了。只是他的心性颇为幼稚,如今兴许是飘在蒙古草原上。
尹志平话声刚落,达尔巴突然从身后向他袭来。一身横肉的达尔巴用双手将他锢住,霍都开口道:“潇湘子、尹克西、尼摩星,快快出手,助我解决掉此人。”
原来霍都刚刚同达尔巴说的便是要他突然发难。
达尔巴在五人中武功最高,只是脑子比较愚笨,临行前金轮法王嘱咐他要听从霍都吩咐,他便当真是言听计从。
潇湘子、尹克西、尼摩星也早就动了歪心思,这尹志平故意将他们引来此处,定是为了刚刚的事情,想要威慑他们。
只是这个年轻的道士还是嫩了些,他们这些人又岂会被这吓到?便是宗师当前,他们也是不惧!
潇湘子点点头,便拿起哭丧棒敲向尹志平的脑袋。
这一棒子下去,怕是脑花都能给他敲出来!
但出乎所有意料的是,潇湘子的纯钢哭丧棒落在尹志平脑袋上,只听见“嗡”的一声,竟被一股巨力震力回来。
潇湘子赶紧运功抵挡,但也被自己的哭丧棒打在脸上,额头登时流出几行鲜血来。他面色本就如敷粉一般惨白,此时配上鲜血,更似僵尸了。
尼摩星和尹克西见势不妙,也同时出手,各自从左右一掌打向尹志平。
尹志平被达尔巴禁锢住了双手,自然没法阻挡。只是这二人的掌力落在尹志平身上,他们方才感觉不对劲。
尹志平身上就似一个漩涡一般,将他们的掌力吸入体内。令尼摩星和尹克西感到惊恐的是,尹志平身上这股巨大的吸力,不单单是吸走了他们的掌力,更是将他们丹田处的内力也一并吸了出去!
尹克西和尼摩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丹田,只感觉那股内力不断地往外跑。转眼间,二人体内的内力已被吸走二分之一,这实在是令人惊恐无比!
被吸走一半内力,便是要恢复也要调息大半个月,这尹志平哪里练会的邪魔武功,竟然比他们这些邪魔外道还要邪乎!
“难怪他故意引我们到这里,原来是为了这个......”二人心中恍然大悟,只是被尹志平吸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以眼神向霍都示意。
霍都也感到颇为疑惑,这二人怎么打在尹志平身上就不动了,正要上前查探,突然——
“轰”的一声,尼摩星和尹克西被震退撞到石壁上。尹志平身体柔弱无骨一般,手反转过去扣住了达尔巴的肩头。
吸功大法再次催动!
达尔巴修行龙象般若功,体内正是醇厚的龙象之力,阳刚气劲源源不断涌入尹志平体内。
他相继吸收了尼摩星和尹克西体内的异种内力,暂时存储在丹田之中。也幸亏尹志平之前打基础时将全真心法练得十分到位。
这全真心法之所以是越往后越厉害,秘诀便是在于前期,将丹田扩展得十分开阔。因此同样境界,全真修士的丹田内力储量可以是其他人的数倍。
而尹志平夺舍后更狠,强行将丹田撑到了了十二倍,这就仰仗于他所知的太极神功同部分纯阳宫所结合了!前世的武当本就有一门专门扩展丹田的内丹术,只是他当时未曾去修行过。
吸取了达尔巴一半的内力,这些庞杂的内力都存储在尹志平的丹田内,还需要假以时日炼化为纯阳真气。
他今日算是吸饱了,只是苦了这三人,一个个没精打采、满头虚汗。而霍都、潇湘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慢慢地往洞外退去,却是想要逃走。
“哼哼。”尹志平冷笑道,他本就没打算杀了这几人,留下他们还大有用处。
他身形变化,直接来到了霍都身前,用手扣住他的肩头,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如蒙大赦,赶紧逃出了洞穴。达尔巴却是讲义气,想要上来硬拼,救下霍都。
但他本就失去了一半的内力,此时的龙象般若掌软绵绵的,打在尹志平身上反被震得气血翻涌,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霍都总算明白牢笼中三人为何都气息萎靡了,想必就是被这尹志平用邪法吸取了内力!他将他们囚禁在牢笼中,又不肯杀他们,便是要长期吸取他们的内力!
霍都心道,还好自己内力不深,应该不会被尹志平关起来吧?
一五六、杨过拜师
“霍都王子......”尹志平拍着霍都的肩膀,沉吟不语。
霍都心中惊疑不定,想逃又逃不掉,只能静静等他发落。
但他却忽然对着达尔巴一掌,将他震晕过去。
“霍都王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算哪里的王子。”
尹志平调侃的声调让霍都心中一沉,他虽喜欢自称王子,但这所谓的王子却实在是极为尴尬。
他闭着眼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却听见尹志平道:“你的父王,应该就是成吉思汗的哥哥查木和之子吧。”
霍都止不住,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他怎么会知道此事的?霍都出入中原的次数极少,知道他身世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尹志平又是从何得知?
没错,霍都的爷爷便是成吉思汗的哥哥查木和,只是当年争夺大汉之位时被成吉思汗所杀。但成吉思汗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并没有对他的后代赶尽杀绝,反而让他们得以世袭封王。虽然这个王爷只是一个虚衔。
这也是霍都最大的心病,因此他每次说话都喜欢以“本王子”开头,便是时刻提醒别人他是一位王子。
霍都看了一眼昏迷的达尔巴,突然有些明白,尹志平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我霍都是不会屈服于一个汉人的。”霍都一脸决绝道。
“是吗?”尹志平笑道,“如果我能让你成为真正的一国之王呢?”
霍都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年来,他拜金轮为师,又替蒙古大汗四下奔走,献计献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渴望拥有一点实权吗?成为一国之王,他简直不敢想象......
但是一国之王,尹志平凭什么?即便是拖上全真教,也绝不可能帮助他成为一国之王。除非,蒙古陷入内乱、分裂,霍都尚且有一丝机会。
一个统一的大蒙古帝国,大汉蒙哥是不可能坐视霍都家族发展任何势力的,这是自成吉思汗时期便一直延续的铁则。
霍都冷笑了两声,尹志平的提议如同白日说梦一般。
“你也想过成为真正的国王、大汉,对吧?”
不知为何,灯光昏绰的山洞里,霍都感觉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能够洞穿他的身体,看透他的内心。
当然。
霍都在心中暗自回答道,但他很快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尹志平是敌人,一定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敌人的眼前。
“大汉对我恩重如山,本王敢对长生天起誓,我绝不会背叛大汗。”霍都拱手道。
尹志平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霍都心动的瞬间,他就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
等到某一天,这种子就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将他完全吞没。
霍都的心很大。
“你带着你师兄,走吧。”尹志平轻飘飘来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霍都一愣一愣的,这就放自己走了?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霍都想不通,但也只能弄醒达尔巴,二人迅速下了山。
尹志平回到全真大殿中,弟子们已经将杂乱的场地收拾干净了。
“尹师弟,那些人呢?”赵志敬不怀好意地问道。
尹志平笑而不语,看向郭靖道:“郭大侠,我师父及六位师伯师叔都在后山闭关,没三五个月是出不来了。如今山上大小事务都由我暂代处理。”
赵志敬听他这话便想上前抢过,但又想起自己之前的可疑之举。而全真七子本就是将大权交给了尹志平,他也不好再多言。只能不悦地看了尹志平一眼,心道看你能嘚瑟到什么时候。
“原来如此!”郭靖大感意外。
他之前在嘉兴见过尹志平,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二代弟子,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如今全真教的主持之人。全真七子如此考量,那便是想培养他作为未来的掌教之人。
不过尹志平身担如此重任,竟然还在四处游行,也实在是一桩怪事。
其实,尹志平被选为执事人之时,教中也有不少不服气的声音。毕竟这些年来,他未曾真正出过手。三代弟子比武切磋之时,他也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观看。
若是邀他比一比,他便以各种理由推脱。但全真七子却一口咬定,由他来做这执事之人,也实在是令人费解。
尹志平也知这情况,便主动将担子交到赵志敬身上,在他下山游历期间便由赵志敬来住持门派事务。
但赵志敬上台没多久,便遇上了蒙古人入侵终南山。他抵挡不力,还被蒙古人攻上重阳宫,焚烧了不少房舍,是以三代弟子也不再相信他了。
但尹志平关键时刻出现,又逼退了一干蒙古高手,三代另外六名弟子便知道这小师弟的厉害,原来是深藏不露。反观赵志敬这位大师兄,只是平时叫嚷得厉害,但却没有多少真本事。
这其实也是尹志平故意的,他早就估算到了霍都等人攻山的时间,故意错过了去。
此时回到山上,他便轻易获得了其他三代弟子的信任。这六位黑色道袍的师兄,未来都会接任全真教的某一支系,也是一股股不小的力量。
尹志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这才有利于日后的计划。欲成大事,绝非一人之力即可。
此时大殿上只有郭靖和这几位三代弟子,郭靖知道是见不着全真七子了,只能向尹志平坦言道:“尹道长也知,我是为这孩子而来。”
他指了指杨过,之前尹志平早就说过要收他为徒。但郭靖也不想叫别人知道杨过的身份,毕竟杨康在全真教也有不少仇人。
“这孩子是......”赵志敬还以为他是郭靖的孩儿,但看他眉目之间隐隐透出一股似曾相识的“可恶劲儿”,不知为何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厌恶之情。
“这可是郭大侠的孩儿,当真是生得伶俐。”二师兄陈志杰感叹道。
郭靖却是摇了摇头,有些黯然道:“只是一位故人之子罢了。”
尹志平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公开宣扬杨过的身份对他并没有好处。
“我今日带这孩子上山,便是打算让他拜在全真门下。”郭靖此语一出,六名三代弟子却是口耳相接、窃窃私语。
“郭大侠武功盖世,又何必舍近求远,将这孩子送到我终南山来。”赵志敬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郭靖本就是个老实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正不知所措间,只听见尹志平道:“既然是郭大侠所托,我全真自当答允。日后这孩子便留在我身边罢。等师尊出关,我再向他禀明。”
就你会卖人情!赵志敬心中暗道,还以为尹志平纯粹是为了卖郭靖一个人情,才欣然答应这件事。不过是收一个弟子而已,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
郭靖身为一代大侠,他的故人之子,又岂会是奸贼恶徒?抱着如此想法,其他几人也并未反对。毕竟尹志平一回来就一揽大局,给人势不可挡的感觉。
他们隐隐觉得尹志平身上有种莫名的气势,令他们心底不由得信服。
尹志平随后又带郭靖到全真七子闭关的山峰,他在洞外磕了三个响头,便自顾下山去了。
回见到小杨过,他正在房中打瞌睡。尹志平扬起袖子,揪着他的发辫轻轻一扯,他就惊醒过来了。
小杨过晃了晃脑袋,正要发怒,忽然看清了眼前之人,便不敢造次,作势要跪,口中已经喊出了“师父”二字。
尹志平赶忙将他拦住,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师父。”
一五七、小师妹
其实,杨过是见过尹志平出手,觉得他也是一位高手。之前在重阳宫大殿中也是如此,其他全真道士加起来都打不过那些蒙古武士,而尹志平犹如神仙一般飞来,三两招便将他们击退了。
此时的杨过不过是个少年郎,心中便认定尹志平是高手,而其他全真道士都是脓包。之前听尹志平答允了收下他,他还以为自己便拜在尹志平门下了。
如此武功高超的师父,又让杨过看得对眼,他便迫不及待想要拜师,自然也尊重了几分。
只是尹志平此时给他拦下,杨过还以为尹志平嫌弃自己。想想也是,自己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这尹道长武功高强,又身份尊贵,怎么会收自己为徒呢?
杨过也不是傻子,他聪明得紧。在终南山上不过待了半日,便摸清楚了这儿的规矩。
全真教上下共有五代弟子。全真七子算是第二代,尹志平赵志敬算是第三代,还有第四代的内门弟子和第五代的外门弟子。
杨过若是拜在尹志平门下,学了他的武功,未来便有可能成为第四代弟子的首席。毕竟如今的尹志平可是风光无限。
“好了,我知道了。道长不肯收我,是要给我指派第四代哪位道长为师呢?”杨过有些失望地说道。
尹志平见杨过如此乖巧,真是与自己想象中那个顽劣好动的完全不同,心道难不成自己自带镇压熊孩子的气场?
尹志平逗他道:“杨过,我是打算让你去外门做做杂役弟子,锻炼锻炼身体。”
“啊?”杨过长大了嘴巴,见尹志平一脸认真之色,丝毫不像开玩笑。
他从床上爬起身,便沿着窗户向远处望去。
“你看什么呢?”尹志平好奇道。
杨过哭丧道:“完了,郭伯伯走远了。我就知道你这道士目的不纯,原来是诓我到山上做苦力。”
杨过真以为尹志平所说的是真,心想天下人心果然深不可测,便是道士也不例外。他故意骗走郭伯伯,是要拿自己留下做苦力了!
尹志平哈哈一笑,拍了拍杨过的肩膀道:“杨过,我逗你的。我不收你,但我会让丘道长收你为徒。”
“哪个丘道长?”杨过一脸疑惑道。
尹志平与杨过前世算是师兄弟关系,若是今生收他为徒,岂不是乱了套?更何况,尹志平接下来很忙,哪里有功夫去教他武功。
“丘道长就是我的师父,长春真人——丘处机。”
“啊!”杨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尹志平竟然会想要他拜在丘处机门下,那不是成了他的小师弟了?
杨过听郭靖说过,丘处机算是郭靖半个师父,自己若是拜在丘处机门下,岂不是乱了辈分了?日后再见到郭伯伯,岂不是也可以叫他一声“师兄”?
一想到这个,杨过不知为何心底就涌起一阵子恶趣味的快感来。
日子一晃又过去三个月,转眼便到了冬天。
这些日子,尹志平一边整顿教中事务,将赵志敬安插在各个机要位置上的弟子依次替换掉。论起权谋手段,二世为人的尹志平操作起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犹如春风化雨一般细润无声,赵志敬背后急得跳脚,也只能干看着。教中倒向蒙古一派的弟子都纷纷落了实权,一时之间终南山上妖氛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为之一空。
忙里抽闲,尹志平也会指导小杨过练练武功。打底的全真心法先授他,叫他自己去练习,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考校一番。
杨过的习武天分确实不错,三个月下来,武功便已经入了门,如今也入了三流水平。
这一日,尹志平正在房中处理文书,忽闻到一阵玉兰芬芳,还不及转头去看,便叫一双纤纤素手蒙住了双眼。
娇声嗲气的声音在尹志平身后响起,“师兄,猜猜我是谁。”
尹志平嘴角上扬,笑容中带着一丝丝无奈。这全真教上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小师妹,偏偏这位小师妹还就喜欢往自己房里钻。
全真七子没说什么,但教中那些个师兄弟子的眼神,几乎就要吞人一般。
“不像话,成何体统。”尹志平故意板着脸,又伸手将她的双手轻轻抹下来。
嗯,别说,这小手真滑。
转过身去,只见眼前的小道姑身着白袍黑褂,云鬓如雾、香腮胜雪,纤腰束束,正低头用手揉着一缕青丝。
程瑶迦是全真教内门唯一的女弟子,是师伯孙不静的弟子,平时都在洛阳金莲观中,极少回终南山来。
“瑶迦,你这次上山来是为了何事?”尹志平一脸严肃道。
程瑶迦哼了一声,心道几年前,他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程瑶迦还未成年,便住在终南山上,常常和尹志平练剑。
但尹志平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在她面前总是刻薄古板,越来越想她师父了。
“师兄,除了公事,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闲谈闲谈吗?”程瑶迦噗灵噗灵眨着眼睛,眼神间充满了暗示。
尹志平偷偷咽了口口水,心道这小师妹下山才多久时间,就学坏了!
“师兄很忙的。”尹志平回绝道,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账本。
程瑶迦撅起嘴,说了声“无趣”,又上前瞟了一眼尹志平桌上的账本。
原来做全真教的执事之人真是不容易,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亲自上阵打理。程瑶迦有些理解尹志平了,却不知这些财务的清算对尹志平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需要算盘,用上一点点后世的小学数学知识,他就轻松搞定了好不。他其实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怎么搞钱。
全真教不穷,但也没有积累太多的财富。但以全真教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想要搞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瑶迦,有事你就明说,师兄忙着呢。”尹志平头也不抬地道。
程瑶迦皱了皱鼻子,暗自骂道,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武功越练越傻了!
尹志平也是无奈啊,他修行的纯阳功和九阳神功,都有一种特性,那就是要保证先天纯阳之体!若是破功了,那九阳还未大成,实在是可惜啊!这一世他可是仔细经营、稳扎稳打,是以境界虽未突破宗师,但真正的实力早不在宗师之下了......
半年前,终南山莫名山峰上一场比武,全真七子便悉数败在了他的手下。这也是全真七子一致赞成尹志平成为三代首席弟子的原因。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弟子,原来才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同时这也刺激到了全真七子,所以他们才会突然跑去闭关修行。
程瑶迦坐在椅子上,徐徐道:“前段时间,赤练仙子李莫愁跑到洛阳来,来挑我金莲观。”
不知为何,尹志平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幽怨。
程瑶迦接着道:“她还说师兄觊觎她师妹小龙女的美色,想要娶她为妻。”
尹志平的毛笔突然开了叉。
不是吧,李莫愁又开地图炮?尹志平对天发誓,他对小龙女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好不好!他这一世重生以来都只是从师父口中听过后山活死人墓住着个小龙女,好不好!
“看来,这李莫愁是故意在江湖中放出消息,好引得各路武林人士到我终南山来捣乱了。”尹志平这才想起,霍都等人上山来的借口,便是李莫愁在江湖上散播的谣言。
她还惦记着古墓中的武功呢!不过,这老女人真是欠抽,尽给自己找麻烦!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那李莫愁我与她交手过,她不敢到我终南山来撒野。”尹志平收齐账本道。
这话让程瑶迦莫名觉得更加可疑了。她听说前段时间,尹师兄便是不顾教中事务,毅然决然下山往江南去。后来就听说江南陆家庄被李莫愁灭门了......
“唉,师兄,你变了......”面对尹志平的冷淡,程瑶迦只能独自叹息。
一五八、杨过闯祸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位小师妹,尹志平刚歇口气,又有弟子急匆匆上来禀报。
“尹师叔,不好啦!”这名通传弟子虽然叫尹志平师叔,但实际年纪却只比他小上三四岁。
尹志平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遇事要淡定吗......”
弟子咽了口口水,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是比试场上小较出问题啦!”
“小较?”尹志平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全真四五代弟子的年底测试,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小较一贯都是由赵志敬来主持的,今年尹志平接过执行之任,倒是忘了调整这桩事。
“是不是杨过闯了祸?”
那弟子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师叔神机妙算。杨......杨师弟本不在小较考核之列,但却被赵师伯邀请去参加,期间不知怎地就和赵师伯的弟子打起来了。”
关于杨过的师承,尹志平并未将丘处机收徒之事公开。就连丘处机本人也并不知晓,因为他此时还在山洞中闭关呢。不过尹志平也只是让杨过挂个名而已。
教中师兄弟都认为,杨过是尹志平的弟子。赵志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特意邀请这位“未来三代首席弟子”的弟子前来参加这次年底小较。
赵志敬的心思不难猜,无非又是在给自己下绊子。尹志平心中暗自想到。赵志敬没有多大的本事,即便是窝里斗,耍来耍去也就那几招而已。
“杨过他闯了什么祸事?”尹志平一脸淡定道。
那名通传弟子这才开口道:“他将赵师伯的弟子鹿师弟打死啦!赵师伯要拿他偿命!”
“什么!”尹志平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呃......不是师叔你说要淡定的吗?”通传弟子一脸无奈道。
尹志平拂了拂袍袖,快步走出大殿,往后山校场而去。
到了校场之上,只见众全真道士围成一片,校场中躺着一个人,正是赵志敬那名外门姓鹿的弟子。
“尹师叔!”外围弟子见尹志平来了,都自觉退到一边,给他让开一条路来。
尹志平刚一走进去,便见赵志敬怒气冲冲上前道:“尹志平,你教的好弟子!”
尹志平见其他六名师兄也在场,便向二师兄陈志杰打听事情的由来。听过后,尹志平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赵志敬故意将杨过带来此处,又暗示那名弟子在考校之时出言挑衅。杨过也是年少气盛,便与他动起手来。二人约定在场上比斗。
杨过这些日子跟着自己学了些许全真心法,也有了几分内劲。但自己并未教他招式套路,是以他虽有一身内劲,却也只能使些街头斗殴的招式。
那姓鹿的弟子内劲与杨过相当,但套路招式却远胜于他。因此先开始时过招,杨过便不是他对手。那姓鹿的弟子欺杨过“师父”不在此,故意下狠手。
而杨过此前也从西毒欧阳锋手上学到过几招蛤蟆功的招式。他虽答应过自己不再使用,但情急之下还是使了出来,没想到一下子打中了这名鹿弟子的胸口,直接将他心脉震碎了。
赵志敬本只想折辱一番杨过,以达到打狗摄人的效果,但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会被杨过打死。等他反应过来,再去寻那小杂碎,杨过早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尹师弟,我已经派弟子去追拿了。杨过他实在不应该,同门切磋竟然下如此狠手。”陈志杰痛心疾首道。
在全真第三代九名弟子中,有三人与赵志敬交好,默认为都是亲蒙派。其余四人包括小师妹程瑶迦在内,都是中立派的。
这陈志杰便是中立派的代表,不过杨过此事确实有些“罪不可赦”,是以他才没经过尹志平的同意,就自行发话派人去捉拿杨过。
“尹志平,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饶恕杨过这个小畜生!他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长大了势必会为祸武林!”若不是尹志平站得远,赵志敬的唾沫就飞到他脸上了。
“还有,尹师弟,别忘了,几位师尊都还健在,全真教还没有沦落到某些人只手遮天的地步。”
杀人诛心,如此好的机会,赵志敬使劲了往尹志平身上泼脏水。杨过这事闹得越大越好,等全真七子出关了,看尹志平怎么收场。
这名姓鹿的外门弟子对于赵志敬而言死了就死了,也是无关痛痒。他本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尹志平,但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啊!
赵志敬无比期待地看着尹志平,想看看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不知他和杨过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毫无疑问,尹志平十分看重杨过,否则也不会将他领在身边,亲自传授他武功。
说起武功,赵志敬又想到杨过出手时那奇怪的招式,根本不似全真的武学,又带着某种邪魔外道的味道。
“尹师弟,也不知道你这个师父怎么当的。你那弟子杨过没学会我全真派正大光明的路子,倒是不知从何学来些邪魔外道的武功。”
尹志平一直沉默不语,等赵志敬说完了,他才开口道:“赵师兄,你讲完了吗?”
他的淡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似乎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一般。
“将这名弟子的后事好生处理了,一直陈尸在此处,就为了给我看吗?”尹志平正气凛然地反问道。
开玩笑,他有什么好心虚的?赵志敬无非以为,此事将会成为自己的污点,进而影响到自己在全真七子心中的评价?
可怜的赵志敬,还不知道,尹志平所依仗的并不是全真七子的信任,而是一种叫做实力的东西。
当你拥有绝对的实力和相对的正直时,你就是门派领导人最佳的选择。这是江湖中血淋淋的事实。
没有绝对的正邪之分,君不见,那华山五绝之中,西毒东邪都是何等人物?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益。
赵志敬三十多岁了,但在尹志平看来就像是没断奶的娃娃一般,一直活在全真七子的庇佑之下。难怪后来他就算“造反”,也是一触即溃。
他自以为抓住了尹志平的“把柄”,在这里义正言辞的申斥。但这一切落在尹志平眼中,就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一般。
尹志平甚至懒得去理会他,吩咐弟子处理那名弟子的后事,就自顾离开了校场。
赵志敬一腔得意无处发泄,只能恨恨地瞪了尹志平远去的背影一眼,心中暗道: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尹志平离开校场后便直奔后山而去,全真弟子果真是在山上各处搜寻杨过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穿过后山的密林,便见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外人止步”四个字。再往前也就是活死人墓所在了。
全真教中有规定,全真弟子不能踏入活死人墓范围内半步。即便是当年林侍女仙去,全真七子也只是在这块石碑前祭奠,而未越过石碑。
杨过要是还在山上,那一定是躲进古墓了。按照剧情的惯性,尹志平直接就到古墓来寻他了。
话说回来,这也是尹志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足古墓禁地。就在他脚迈过石碑的瞬间,忽然远处响起一阵“嗡嗡”的响声。
林间飞来一团黑云,想必便是古墓所饲养的玉蜂了。
这群玉蜂盘旋在石碑边界,似乎尹志平再往前越过石碑,便会向他发起攻击。
“看来小龙女将这些玉蜂训练得极好,居然这么听话。”尹志平心中想着,身上运起九阳真力,毫不顾忌地越过了界碑。
“嗡嗡!”
这群玉蜂从空中俯冲而下,一群分为两群,从前后方向夹攻尹志平。这些玉蜂围在尹志平身边,刚要下口。但接触到尹志平身体的瞬间,竟然发出“啪”的一声,直接落在了地上。
空气中传来一股烤鸡腿的香味......
动物毕竟还是有求生本能的,此时的尹志平在这些玉蜂眼中就像是一个燃烧的大火球一般。它们前方的同伴传回来信号,赶紧撤!
于是,尹志平就毫发无损地来到了古墓门前。
与他多年后看过的场景大致相同。一座低矮的山坡,一颗茂盛的榕树,以及榕树前的一条青石铺成的古道。在古道的尽头又有一个丈宽的黑黢黢的甬道入口。
古道上没有一片落叶,门前还整齐摆放着两个石灯,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了。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此时,从黑黢黢的洞口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咦?小龙女怎么会这么老!”尹志平心中正疑惑,突然想起她身边还有一个孙婆婆。想必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那孙婆婆了。
“在下全真尹志平,特来拜会古墓掌门。”尹志平以内力传音道,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之前从幽潭秘道进过一次古墓,遇到的是古墓的后人。这一次,古墓门前的断龙石并未落下,他要从正门堂堂正正进去。
孙婆婆在甬道内窥伺着这个年轻的道士,听他说是全真道士,又是好奇又是生气,“既是全真道士,更不应该越过界碑了!你是哪位门下,居然敢坏祖师规矩!”
她又觉得奇怪,即便是全真七子,踏过界碑也会被玉蜂群攻击。这尹志平是如何安然走到此处的?当即,孙婆婆又拿竹哨吹出了声,却是召唤玉蜂。
但她吹了三四次,都不见玉蜂前来,往四周一看。那些玉蜂却是盘旋在丈外,根本不敢接近尹志平。
“难道他有什么独特的法子,让玉蜂也怕了?难怪敢闯到这里来。”孙婆婆心中料定尹志平是使了巧,才让玉蜂避之不及。
孙婆婆见他年纪轻轻,但又身着黑色道袍,便知是全真教中第三代弟子了。
她缓缓来到古墓入口处,对尹志平道:“小道士,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若是你师长知道你坏了重阳祖师的规矩,你可消受不起。”
一五九、进入古墓
尹志平见到了孙婆婆,弯腰驼背,一张老脸更是奇丑无比。
“婆婆,在下是为了一名走丢的弟子而来。”孙婆婆辈分与全真七子持平,因此尹志平也敬她三分。
孙婆婆听尹志平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一垮,一张老脸更加恐怖了。
“我没见过什么走丢的弟子,你们全真弟子哪有你这么大胆,敢进到我古墓禁地来!”孙婆婆用生气的语气回答道。
尹志平更加肯定杨过是被她带进古墓了。但他却不知孙婆婆以为他是来捉杨过回去受罚的。
她在上午确实救过一个少年,他误打误撞闯过了界碑,被玉蜂蜇得满头大包。孙婆婆好心救他,但杨过醒后便向她诉苦,说全真道士找到他便要杀了他,万万不能再回去。
杨过的机灵头脑配上可爱的外表,轻易便让孙婆婆产生了恻隐之情。她见杨过脸上身上的淤伤,确实不是假的。心中暗道全真道士好狠的心,竟然对这样一个小孩下此毒手。
“婆婆,那名弟子是我全真教之人,还请婆婆通融。”尹志平故意激怒孙婆婆,不然不好找机会出手啊。
如今杨过在古墓中,他就可以借机名正言顺地进到古墓里去了。
“我要是不通融呢?”孙婆婆哼了一声道。
尹志平轻轻一笑,“那晚辈只好硬闯了。”
“好,有胆你就来!”孙婆婆怒道。
尹志平往前一步,孙婆婆隔空打出一掌,掌风卷起一旁的树叶,形成一道叶柱横打向尹志平。
“原来也是一个一流高手。”一见她出手,尹志平便知对方实力不弱。
他也轻飘飘抬掌一拍,便将孙婆婆打来的叶柱拍散了。孙婆婆飞身至他身前,落掌打向尹志平,却是未留余地。
孙婆婆心中也是大奇,这道士如此年轻,为何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她跟着林侍女一起服侍过林朝英,武功虽然差得远,但眼力劲儿却不差。
是以尹志平一出招,她便也大概明白对方的武学境界。
“如此年轻的一流高手,实在是罕见!”孙婆婆心中暗道,掌上已经使出了十分功力,是要试探下尹志平的真正实力。
但她与尹志平双掌相接,只感觉对方的内力无比灼热,竟然比当年重阳祖师的先天功还要霸道!
全真教的内功虽然也是阳性,但却温和如三月暖阳。但尹志平传来的内力则如同八月炎日一般。
尽管尹志平只使了六分功力,但孙婆婆仍旧吃不住他的九阳真力,部分九阳真气打入了她经络之内,烤得她经络生疼。
尹志平今生修行九阳神功,更是融入了前世所得部分神功的共通之处。比如圣火令秘笈上的部分心法,是以他所修行出来的九阳内力必之张无忌的更加霸道凌绝。
孙婆婆只吃了他一掌,便被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想要开口说话,但忍不住胸口一股热气,吐出一口鲜血来。
“好、本、事!”孙婆婆脸色惨白道,“但你今日若是要强行闯我古墓,须得先从老身尸体上踏过。”
尹志平很是无语,老人家脾气可真不好,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古墓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孙婆婆!”
杨过一路小跑过来,“孙婆婆,你别和他打了,你是不是他对手。”
虽然杨过说的是实话,但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听呢?孙婆婆心里想着,口上却道:“孩子,你放心。婆婆是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额......”杨过和尹志平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阵无语。看来,孙婆婆是误会了什么。
“婆婆,不是,他是我......”杨过想说“师父”,但又想起尹志平说过的话,只能改口道,“他是我师兄,与其他全真道士不同,不会害我的。”
此时的杨过脸上的淤肿仍未完全消除,可见之前那个外门弟子对他是真下了毒手。
听杨过解释完了尹志平的身份,孙婆婆颇为无语,心想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早说明白,自己就不必挨一掌了。
尹志平虽与其他全真道士不同,但孙婆婆也没给他好脸色看。毕竟古墓中人对全真教的道士都没有好感。
杨过自己从古墓里跑出来了,尹志平反倒是没有借口进入古墓了。总不能都找到孩子了,还强行闯入吧?
杨过这小子坏了自己的计划,真是熊孩子!
尹志平心中想着,对杨过严厉地问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准使用以前欧阳锋教你的武功,你怎么......”
杨过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当时情急之下就想着先跑为妙,也不敢去找尹志平,自顾往后山跑去。跑着跑着就到了古墓禁地中,叫一群玉蜂追着跑,最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便发现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妇人,也就是孙婆婆。
“师兄,那姓鹿的说,尹的武功不如赵,所以不敢出手也不敢收徒弟。就算收了个徒弟,也是个废物点心。”杨过模仿着别人的语气说道。
他见尹志平黑着一张脸不言语,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却不知尹志平是因为他破坏了自己进入古墓的计划而不爽。
身为工具人,就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啊,不要随意更改剧情好不好......
尹志平腹诽着,却必须要给杨过教训,背着孙婆婆小声道,“你知道吗,那个姓鹿的弟子叫你用蛤蟆功打死了。”
“啊?”杨过长大了嘴巴,又赶紧用手盖住嘴巴,“他真的死啦?”
杨过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爆发出来的蛤蟆功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打死了姓鹿的。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昏厥过去,没想到真被自己打死了。
“我杀人了......”杨过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陷入了某种迷障之中。
尹志平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他才清醒过来。
“师兄,我真的打死人了......”此时杨过有些后悔,他以前偷鸡摸狗过,但要说取走他人性命,但还从未做过。
“当时的情况,我若不还手,他就要打死我了。”杨过在心中这样开导着自己。
但毕竟打死了一个全真弟子,杨过失神道:“师兄,你是来捉我回去问罪的吗?”
尹志平摇了摇头,“你失手打死他,赵志敬要你偿命,你愿意吗?”
杨过使劲摇了摇头,要是愿意他就不会立马跑路了。
“这重阳宫你是回不去了,眼下倒是有个好去处......”尹志平向杨过使着眼色,似乎那鹿姓弟子之死对他而言毫不起眼一般。
杨过顺着尹志平的眼神看向了古墓的方向。
“你这样这样......”尹志平在杨过耳畔说了一通,杨过点了点头,有些难为情地跑到了古墓大门口,一跪下就开始哭。
回到古墓内调息的孙婆婆被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所惊扰,起身往门口走去,心道这孩子又怎么了......
“孩子,你你怎么了?”孙婆婆见杨过跪在古墓门前痛哭,关切地问道。
杨过一边哭一边指着立在一旁,一脸严肃的尹志平道:“我师兄说我回不去重阳宫了,如果要我回去,就会被处死。”
“什么!”孙婆婆大惊,急忙向尹志平问道,“小道士,这是怎么回事?重阳祖师一直都以宽仁掌教,怎么到了此时就动不动都要喊打喊杀的,还是对一个孩子!”
孙婆婆的口气中透露着对全真教如今境况的强烈不满。
尹志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婆婆,我也不是想。但这孩子因为误闯进了古墓禁地,所以教中规定要重罚。而且教中的师兄们又不喜这孩子。所以我要是带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岂有此理!”孙婆婆不忿道,“重阳祖师在时,全真教还像模像样的。他仙去才多久,全真教就成了邪魔外道了?竟然对一个孩子也如此残忍。”
她想起除见杨过时,他浑身是伤的样子,便觉得全真教中有不少“恶徒”,就连孩子都虐待成这样,实在是可恨啊。
但孙婆婆此时看尹志平反倒顺眼了几分,至少他与那些坏道士不同,还算有几分良心。
“婆婆,求你收留我,否则我就死定了。”杨过见时机成熟,赶紧上前跪在孙婆婆脚下,哀求道。
孙婆婆见杨过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古墓中终究不是她说了算,只能叹气道:“孩子,不是我不愿意留下你。实际上,古墓中有一位龙姑娘,留不留下你,得她开口才行。”
听孙婆婆这么一说,杨过和尹志平目光相交,会心一笑。
孙婆婆肯带杨过进去,尹志平是被拒绝的。后来尹志平软磨硬泡,说自己是杨过的师长,此事应该当面同龙掌门商量。
再者,尹志平又拿出王重阳和林朝英之间的恩怨来说事。他不要脸地说自己其实也很崇拜这位林祖师,希望能够在林祖师的画像前上一炷香。
孙婆婆认为林祖师夙愿便是要压过全真教一头,如今这姓尹的道士肯向林祖师低头,带他进入古墓也不是不行嘛......
一六零、小龙女
跟着孙婆婆进入古墓之中,这古墓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却又不掌一盏灯。
杨过被孙婆婆牵着往前走,孙婆婆却是习惯了这暗无天日的境况,黑暗之中也能视物。她却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尹志平,想要进入古墓就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尹志平虽然没有夜视眼,但听声辨位的本事也能够跟上孙婆婆的步伐。走了一会儿,终于见着一点光亮。
这便是古墓的大殿里,这里总算点起了火盆。上方还有一丝丝光线照射下来,抬头看去,是一些幽荧石。古墓应该就是在一座山的山腹中建成的,很难想象王重阳当年开山凿石花费了多少精力。
而在大殿中央,便是伫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雕像,正是林朝英的石像。
“这座石像,是当年重阳祖师以一块巨石为林祖师所雕琢的。你要拜林祖师,在这儿即可。”孙婆婆说道。
这古墓大殿其实还是外殿,外人顶多到此,内室是别想进入的了。之前孙婆婆也是将杨过留在外殿养伤,不敢带进内室之中,怕龙姑娘见了生气。
尹志平望向这尊雕像,只见它在幽荧石照耀下也反射着冷玉的光芒,原来是一大块玉石雕琢而成,真是太土豪了!
他正要上前去点香,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孙婆婆,这人是谁,为何你将他带到此处来?”
尹志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款款走来。她披着轻纱一般的白衣,除了一头黑发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古墓之中的缘故,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有些异常苍白。
不用旁人说明,尹志平便知这就是小龙女,果真是个仙女。尹志平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一股奇特的欲望在他的识海中形成一阵粉色的烟雾。
“嗯?”尹志平有些诧异地观测了这欲望的诞生,就在遇到小龙女的瞬间,他的心底被种下了一样东西。
他抬头望了望天,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原来是这样吗......
须臾,尹志平的识海深处闪出一阵剑光,直接那粉雾全部搅碎。他的内心又恢复了清宁。
是“天”要乱他道心!他便拔剑自斩即可。
“这位想必就是古墓派的龙掌门了,在下全真尹志平。”尹志平看向小龙女的目光也是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念。
小龙女轻轻“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全真教与我古墓派虽是邻居,但从未走动过。你为什么要胁迫孙婆婆带你进来?”
她还以为尹志平是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要挟孙婆婆将他带到古墓中来的。
“龙姑娘,是这样的......”当下孙婆婆便将杨过之事说给了小龙女听。
小龙女听过后仍旧是一脸冷淡淡漠之色,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杨过自小到大也未曾见过如此仙气的女子,不由得看的呆了。
只到尹志平在他额上敲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啊?师兄,怎么了?”杨过呆呆地问道。
尹志平不语,指了指小龙女,杨过瞬间明白了,跪在地上,语气恳切道:“弟子杨过,恳请龙姑姑收留。”
小龙女见这小男孩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相也是不讨人厌。孙婆婆有心想收留这个孩子,只是古墓之中的规矩向来是不收留男子的。
她摇了摇头,“尹道长,这个孩子你还是带回去罢。古墓之中不能留下男子。”
旋即,她又对孙婆婆道:“婆婆,你送他们出去罢。”
“听到没有,人家不要你。”尹志平故意大声嚷道。
“不,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杨过眼睛一瞪,耍起了泼皮无赖,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龙女自幼在古墓中长大,极少与外界交流沟通,哪里明白这二人在耍什么花招。孙婆婆虽然懂得几分人情世故,但也有心收留杨过,是以也未说破。
杨过哭着哭着,竟爬向了小龙女的方向,一下子抱住她的脚,声泪俱下卖起了可怜。
小龙女冰清玉洁,哪里有这样与人亲密接触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快放开,这样像什么样......”小龙女慌张道。
“不!”杨过哇哇大哭,“姑姑你若是不肯留下我,我只好死在这里啦。”
杨过说着,又悄悄将口水往眼睛上使劲抹了抹。
“我古墓派都是女子,留你一个男子在此像什么话......”小龙女还未说完,杨过就抢白道,“姑姑,我可以拜你为师啊。”
“拜师?”小龙女一愣,她可未曾想过要收弟子。
孙婆婆自幼将小龙女照顾长大,对她的心思也是明白得紧。但见她犹豫了,便给她开导道:“龙姑娘,我古墓派从林祖师传承到今日也是不易。林祖师一身武功绝学,不应该就此失传了。龙姑娘早晚也也要收个弟子来继承古墓派的衣钵,眼下这孩子......”
小龙女点了点头,觉得孙婆婆所言也在理。她却是不懂得什么礼教大防了,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只觉得留个男子在古墓内不合规矩,是以才多有不愿。
“孩子,你放开手罢。”小龙女低头看向杨过道。
“姑姑,你肯答应啦?”杨过一脸开心地问道。
“只是你原来的师父是谁?”小龙女反问道。她虽未曾出过古墓,但也从古墓中的部分典籍中得知了武林之中的一些禁忌。比如收徒之事,若杨过已经有了师父,那便要经过他师父同意才行。
杨过心道尹道长说要丘祖师收他为徒,但丘祖师还未出关,那他也不算是丘祖师的弟子,便开口道:“我还没有拜师,只是尹师兄教过我一些全真心法。”
小龙女看向尹志平,见他一脸不介意的神色,便点了点头,“尹道长,他若是拜在我古墓门下,那日后便与全真再无瓜葛了。”
小龙女也知道祖师婆婆与王重阳之间的爱恨情仇,是以古墓派同全真教也是恩怨难分。但小龙女还是认为古墓派武功要比全真教武功更加高明些。
“杨过,今日以后,你便是古墓派弟子了,望你从善如流,莫要走了邪道。”尹志平干脆道。
孙婆婆送他出了古墓,心中自顾想到,全真自重阳祖师以下,还是有好人的,这尹志平与他师长那些道士也颇为不同。
杨过在古墓中安稳了几日,这一天又有人在古墓外大喊大叫。孙婆婆出门去看,发现又是全真道士,约有十七八个,都提着宝剑,来势汹汹。
为首的正是赵志敬。原来是杨过日日在古墓中吃蜂蜜素食,终忍不住跑出古墓去打野味。不想遇到了全真的巡山弟子,一番冲突后,杨过跑进了古墓禁地。
那名弟子不敢擅闯禁地,但却回去禀告了赵志敬。赵志敬正寻思着如何搜遍了山上都不见杨过,原来是去了古墓禁地之中。
于是这一日他就带着弟子来到古墓外,叫喊着古墓中人交还杨过。
孙婆婆在这十七八个道人中并未见到尹志平的身影,也不知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志敬见了孙婆婆,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这位老前辈,我师侄杨过可在古墓之中,还请前辈请他出来。”
孙婆婆听他喊杨过师侄,有些纳闷。这赵志敬留着山羊胡子,也不过三十来岁,身着黑色道袍,分明也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
“你们走罢,杨过已经不是全真门下了。”孙婆婆不屑于撒谎骗他们,说什么杨过不在此处云云。
赵志敬一听先是一愣,紧接着问道:“前辈说什么话!杨过何时脱离我全真门下了?”
孙婆婆也是一脸惊讶,“怎么此事你们不知?那你们大可回去问一问尹道长。”
“尹道长?”赵志敬一怔,继续问道,“前辈说的是我师弟尹志平吧?”
赵志敬这才想起几日前,尹志平离开校场后便不见人影,原来是到这里来包庇杨过来了!
转眼间他就明白了尹志平的心思,原来是想让杨过拜在古墓门下,从而避免回到全真教受到严惩。
“前辈,这杨过既然已经拜在我全真门下,那他的去留便要经过掌教马师伯点头才可以。”赵志敬阴笑道,“尹师弟还没资格让他改投它派。再说了,杨过打死我的弟子,岂是改投它派就能了事的?”
杀人偿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武林之中虽然是睡得拳头大谁就说了算数,但却不能全然不顾“公道”。
孙婆婆也知道杨过失手打死一名同门师弟的事,是以尹志平让他改投古墓门下,便是为了让他避祸。
“哼。反正他已经拜在我古墓门下了。你全真门人若是有本事,就来拿人,不必在那里废话!”孙婆婆也是个爽快人,索性就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
赵志敬听了气得脸色发绿,心道这老婆子好生猖狂!当下挺身而出,“晚辈来领教古墓派的高招。”
孙婆婆和赵志敬都在一流境界,但孙婆婆修行多年,内力更胜一筹。而论起招式,古墓派的套路正好是克制全真功夫而生。是以赵志敬在拳脚上也讨不了好,叫孙婆婆打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