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问诊
府,梧桐苑,上房,东暖阁。
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初瑜心中添了几分惦念。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
天慧已经熟睡,胳膊露在被子外,手里还抓着一个小布老虎。初瑜上前,轻轻地从女儿手中拿下布老虎,仔细给她掖好被子。而后,她又低声嘱咐了**两句,才回到西屋坐下。
想着九阿哥同丈夫关系不谐,初瑜心里越发挂念。
换做其他人家,九阿哥与曹,一个是叔岳父,一个是侄女婿,也不算外人。但是天家无骨肉,初瑜对外头的事儿也晓得些,晓得丈夫因内务府的差事得罪过九阿哥,算是积怨颇深。
就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初瑜站起身来,就见喜彩挑了帘子进来。
“雨衣送到没有,额驸还在太医院?”初瑜等不及喜彩禀告,开口问道。
喜彩回道:“曹管事到二门回话,道是已经送到了,额驸现下同九阿哥、董总管一道在西直门。额驸传下话来,说今儿不回来了,让格格先歇。他要随九阿哥出城,要明儿中午才能回来……”
*
西直门,城楼里。
虽说外头秋雨萧瑟,屋子里也带着几分寒意,但是城门吏仍是满脑门子是汗。他低下头,伸出袖子擦了擦,心里盼着往九门提督衙门送信的人早些回来。
屋子里,除了这个穿着七品补服的城门吏,还有一位皇子,两位内务府总管,同两位太医院太医。
九阿哥身穿常服,高居上坐。
折腾了半宿,他有些渴了,但是瞧着桌子上带有污痕的茶杯,个实在没有喝茶的兴致。
曹穿着官服顶戴,与董殿邦一道,下首相陪。
九阿哥在太医院闹腾了一番,抓了两个太医顶卯后,还不肯放曹回去。按照他的话来讲,要等太医给八阿哥诊治完,还得曹写折子往御前禀告。
瞧着九阿哥气势汹汹,曹也怕他再折腾点其他的,便悄悄使人到董家请了董殿邦出来。
反正两人都是内务府总管,请他过来陪着,也算是职责之内。()
董殿邦原还不晓得什么缘故,只听说曹有急事想请。到了西直门城楼,见了九阿哥,他心里后悔不已。
下晌德妃与简亲王都彼此推脱,不担这个干系;如今九阿哥一闹,却要内务府挑大头。
曹是和硕额驸,身上又背了几件功劳,就算有所闪失,也不过一顿训斥;他兢兢业业了数十载,才委署内务府总管,要是有个万一,想要转正就难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装病,避开今晚这局。
像曹与董殿邦还有座,两位太医则只能旁边恭立。
曹这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想着九门提督衙门那头。方才城门吏使人往九门提督衙门去时,正好让曹听见。
现下九门提督隆科多,孝康章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正宗的国舅爷。
同向来风头强劲的阿灵阿不同,隆科多则低调得多,在皇帝身边担任一等侍卫多年。其中外放过副都统,但是受属下连累,丢了官,还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直到二废太子后托合齐问罪,隆科多被钦点为九门提督,他才再次显达于人前。
隆科多会来么?
曹心里,是盼着他来的。
那才是真正地帝王心腹、天子信臣,加上辈分又高,要是他露面了,曹与董殿邦两个也可以背后大树好乘凉。
却是事与愿违,直到外头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九门提督还是没有人过来。
两位被抓来当差的太医,站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双股打颤。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满脸皱纹,花白头发,身子晃晃悠悠的,瞅着是摇摇欲坠。
九阿哥始终耷拉着脸子,像是要账的;董殿邦则是身子发僵,身子微微往椅子里挪了挪。
曹坐得腿脚有些发麻,他寻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他这一动,董殿邦与九阿哥都冲他望过来。
曹躬身道:“九爷,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城门了,不晓得外头马车与灯笼预备得如何,让两位太医过去瞧瞧吧,省得一会儿耽搁功夫。()”
虽说骑马比坐车快,但是外头下着雨,天上没月亮,半夜骑马反而不妥当,所以方才九阿哥便命人预备马车。
见曹说得是这个,也颇为尽心尽职,九阿哥点了点头。
两位太医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跌地躬身领命,步履阑珊地退了下去。
曹这一说话,打破屋子里的沉寂,引得九阿哥也生出几分说话的兴致。他瞅了不瞅董殿邦,看向曹道:“你既外号叫‘善财童子’,欠债还钱这句话总晓得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曹也不好随意应答,带着几分犹豫,道:“九爷,此话怎讲?”
瞧着曹不急不躁地模样,九阿哥冷哼一声,道:“爷倒是不晓得,曹大总管是这么健忘之人?二月里的‘恩惠’,爷还来不及回礼,曹大总管就给忘到脑后不成?”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添了几分愠怒。
他说的是二月里招投标后绑架曹家女眷之事,过后曹就去了热河了,前两个月回来后也没什么同他接触的机会,事情就耽搁下来。
这件事上,本来就是九阿哥理亏,听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曹生事一般。
曹听了无趣,但是也懒得做口舌之争,含糊地说道:“九爷身份贵重,想来不会同下官计较。下官要是有失礼之处,也请九爷海涵。”
九阿哥听了,冷笑一声,刚想发作,但是想到八阿哥患病,还有使得上曹地地方,便忍了怒气,沉声道:“曹,你且记得了,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爷活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鸟气,你要好生思量思量,如何让爷消了这口气。”
就算追根究底,也是九阿哥先挑起事端。
曹宁愿两下关系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愿有所变动。不管是恶化下去,或者缓和一步,都是落得两下为难,得不偿失。
董殿邦坐在一边,听着两人打机锋,也跟着悬心,怕眼前这两人闹将起来,使得自己受池鱼之祸。
没想到,九阿哥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平素的骄横;曹这边亦是恭敬得体,似乎两人从没有过嫌
……
*
海淀,八贝勒花园。()
看着炕上烧得人事不知的八阿哥,八福晋饶是平素再好强,如今也忍不住,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
屋子里已经点了两只火盆,炕上也铺了鹅毛垫子,但是迷迷糊糊中,八阿哥地身子仍是一阵一阵打寒战。
八福晋这边,已经顾不得咒骂没有回来的陶民,一直守着八阿哥,不敢离开。
看到八阿哥打寒战,八福晋掏出帕子,擦了眼泪,伸出手去摸了摸八阿哥身上。
亵衣与下边地褥子已经被冷汗塌湿,八福晋忙转过身子,低声唤了个丫头,拿了一套干净的亵衣,又抱了一套新被褥出来。
因被褥带了凉气儿,八福晋使人在火盆前烤暖和了,才在八阿哥身边铺好。那套亵衣亵裤也是,在火盆上烘热乎了,搁在一旁。
八福晋扶起丈夫,又示意两个婆子上来做帮手,给八阿哥换了干净亵衣亵裤,移到新铺盖上。
就这会功夫,八阿哥已经呻吟出声。
八福晋听了,忙俯下身子,唤道:“爷,爷……”
八阿哥脸红得怕人,嘴唇却干裂得紧,紧紧地阖了双眼,又没了动静。
八福晋见丈夫这般模样,眼泪止不住又落下。
旁边侍立的,是个经年的嬷嬷,八福晋陪嫁过来府中老人。瞧着八阿哥这般症状,她心下不安,低声对八福晋道:“贝勒爷瞧着像是伤寒,格格还是小心别过了病气。”
八福晋闻言,转过头来,瞪着那老嬷嬷道:“嬷嬷这是说什么糊涂话?爷是我的丈夫,难不成为了怕过病气,我还要躲着?”
那老嬷嬷见她动了心气,不敢再说。
八福晋这边,瞧着丈夫打着寒战的模样,心里越发担心,低声吩咐人下去熬姜汤。
少一时,丫鬟将姜汤送上来。
八福晋扶起丈夫,想要喂他喝下去。()八阿哥牙关紧闭,哪里喝得下去,汤汁顺着口角流下来。
八福晋见状,忙用帕子给丈夫擦拭了。实是无法,她将姜汤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子,口对口地送到八阿哥嘴里。
一下一下的,用了半盏茶地功夫,才将姜汤喂完。
这边,八福晋才撂下碗,八阿哥那边已经呕吐起来,才喂下地姜汤连同胃中秽物,全都吐了出来。
纵然是看顾得急,亵衣与被子上也沾了污秽。
屋子里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使人闻之欲呕。
这般折腾之下,八阿哥的脸上已经是苍白,只有两颊间,越发酡红。
八福晋拉这丈夫的手,含着泪,吩咐人又取了干净衣服与被褥。
折腾完毕,已经是五更天。
八福晋坐在炕边,不敢放开丈夫的手,不知不觉地阖了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地鸡鸣。
“福晋,九爷带着太医来了。”嬷嬷唤了几句,见八福晋睁开眼睛,忙俯身禀道。
八福晋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太医”两字,立时清醒过来。
“太医在哪儿?还不快传,耽搁什么?”八福晋情急之下,不禁高声。
嬷嬷尚未回话,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八嫂,太医在这里候着,这就进去了。”
八福晋应了,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进了里屋。曹与董殿邦对视一眼,驻足在外屋堂上。
过了一会儿,才见八福晋跟着九阿哥带着两个太医出来。
见曹与董殿邦也在,八福晋有些意外。
曹与董殿邦两个已经甩了袖子,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抬了抬下巴,扫了二人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礼。
九阿哥惦念八阿哥病情,也顾不得跟八福晋说缘由,望着那两个太医道:“可是瞧仔细了,到底病情如何,需要开什么方子?”
太医中年老之人俯身回道:“九爷,八阿哥是外感风寒,邪气入侵,现厥阴之像,内邪正胜,四肢寒冷。()微臣不敢随意开方,还是先以麻黄汤饮之,具体方子,还是等院子里几位太医会诊后再做定夺,更为妥当。”
八阿哥福晋与九阿哥两个,听得脸色泛白。就是董殿邦在旁,也跟着提心吊胆。
伤寒病虽然常见,但是赶上其中凶险的,熬过去的人少。
曹这边,却是晓阿哥与九阿哥都是活到雍正朝地,反而淡定许多。
“麻黄汤就麻黄汤吧。”九阿哥沉吟片刻,看着曹与董殿邦说道:“今日传太医过来会诊之事,还要劳烦二位总管费心。还有皇阿玛那边,也要二位总管上折子禀奏了。”
话听着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的命令。
曹与董殿邦两个闻言,忙躬身应了。
八福晋指了指那两个太医,对九阿哥道:“爷身边没有人看护不行,这两个得先留下。”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依八嫂说地办。”
那两个太医已经变色脸色,却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待曹与董殿邦从八阿哥园子出来,已经是东方渐白,朝阳初升。
不知何时住了雨,天空淡蓝,明媚清新,鸣虫在道路两侧低鸣。
曹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地景致,不知在想些什么。董殿邦这边,比不得曹淡定,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曹大人,九阿哥吩咐之事,并不是你我二人能做主的,这可如何是好?”
曹转过头,看着董殿邦道:“如实禀告德妃娘娘与简王爷就是。
要是两位贵人拦着,九阿哥那边,也怪不得你我。”
董殿邦一想也是,反正是九阿哥提出地意思,不管德妃与简王爷应与不应,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了。他与曹两个,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该禀告禀告,该写折子写折子,使人挑不出错处就是。
一下了半宿的雨,地上有积水之处,马车只能慢行。进城时,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曹使人停了马车,自己下车,将马车留给董殿邦,他自己则是骑马回府换衣裳。()
折腾了一宿,没有阖眼,曹也是又饥又冷的。
回到府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才算缓过来。匆匆用了两口饭后,他就往衙门里去了。
对于德妃娘娘,曹只见过两、三遭,白白净净地,看着慈眉善目。但是能熬到四妃这个位置,又是
务的妃子,谁是好相与的?
昨日,德妃还敢推脱责任,借口后宫不管外头地事,将事情推给雅尔江阿;今儿,八阿哥这边已经确诊是患了风寒,想要太医去问诊,德妃若是在拦着,才是吃饱了撑的。
雅尔江阿那边亦是,就算他在狂妄,八阿哥如今再落魄,皇子依旧是皇子,“无心之失”与“有心轻慢”,可不是一回事儿。
果不其然,到了下晌,便传来消息。宗人府使人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在伤寒上颇为建树的几位太医,出城去海淀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向来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地少。
听说十阿哥那边,也得了消息,出城探病。十四阿哥在宫里,消息最是灵通,却是没有动静。
曹听了这些,有些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就算十四阿哥想要收服原来的“八爷党”人,也得表现得手足情深些。难道,一边收拢八阿哥地旧部,一边还想着同八阿哥划清关系么?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美事,谁能两面光?
董殿邦这边,也是听了四方动静,见八阿哥患病之事已经掀开来,就过来同曹一道,写了联名折子,禀明此事。
*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案牍地几张纸上,正是详述了八贝勒府司仪长陶民进京求医至今的各方动静。
看到德妃与宗人府互相推脱,谁也不派太医,四阿哥不禁皱眉。待看到九阿哥夜入曹府,大闹太医院,他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将前后看完,他撂下折子,问道:“你瞧着如何?皇阿玛那边,会如何处置?”
他对面躬身站着地,正是戴锦。
戴锦闻言,道:“爷,圣心难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爷与九阿哥不同,爷是掌部阿哥,如今户部在直隶筹响,还要放粮赈济,差事正忙。要是顾不得走亲访友,也是情理之中。”
四阿哥听了,已是明白戴锦之意。
戴锦这边,犹豫了一下,道:“爷,隆科多昨晚在九门提督衙门,得了消息,却没有前往西直门。”
四阿哥点点头,道:“是啊,舅舅行事最是谨慎。他职位特殊,九阿哥不敢上门去胡闹;要是他去了西直门,保不齐九阿哥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曹,向来同那边不对付,没想到这次却是尽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冷哼。
戴锦回道:“估计也是九阿哥存了顾忌,加上曹为人谦卑,才没闹起来。能想着请董殿邦同往,也算是思虑得周全。”
这些道理四阿哥也明白,但是想着向来中立的曹家同九阿哥、八阿哥那边扯上关系,就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虽说两下里一直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四阿哥心里,已是将曹当成是自己门下。若是曹真有背离之意,那四阿哥绝不能相容……
*
热河,避暑山庄,松鹤清殿。
太后躺在炕上,身上盖了锦被,伸出胳膊,上面盖了一块黄绫。地上跪着一个太医,低着头不敢仰视,伸出手指请了脉。
留在热河侍奉地七阿哥站在太医身后,看着炕上精神恹恹的太后,神色间亦是难掩担忧。
入秋以来,太后的身子骨是越来越虚了。这才半月功夫,就病了两、三遭。七阿哥不敢隐瞒,已经写了折子,使人送到御前。
康熙每日都有旨意下来,过问太后病情。若不是要等着喀尔喀与外蒙古诸王来朝,康熙早就回銮侍疾。
太医请了脉,退到外头。
还好,不过是积了食,肠胃有些不通,仔细调理饮食就好。七阿哥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太后到底不放心,使人传了七阿哥,亲自问起自己的病情。
听说是饮食不调,没有大碍,太后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老了。”
七阿哥见老人家感伤,忙道:“也是季节变换地缘故,就是孙儿家里那几位,这两日也喝着萝卜汤调理。”
“萝卜汤?”太后闻言,有些好奇,道:“只晓得人参汤能调理人,这萝卜汤也能调理人?”
“回太后的话,民间管萝卜叫‘小人参’,秋冬喝汤养气最好。刚才已经问过太医,说喝那个通气,最合适不过。孙儿已经吩咐下去,叫膳房那边预备了。”七阿哥回道。
“‘小人参’么?”太后点点头,对七阿哥摆摆手,道:“既是你媳妇也不舒坦,你也回去歇歇,不用老守在这头。”
“太后,皇阿玛已经下了旨意,传五哥来热河。等五哥到了,孙儿再歇。”七阿哥回道。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欢喜,嘴里却道:“好好的,又折腾他做什么。这天凉了,路上也辛苦。”
七阿哥这边,陪着又说了两句话,见太后有些乏了,才出去。
待七阿哥出去,太后倚在炕头,扶着靠枕,脸上已经收了笑意,喃喃道:“长生天要召唤我了么?太皇太后要召唤我了么……”
快要到八十,虽说太后心里怕死地紧,每天晚上不敢阖眼。生怕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但是人生不满百,谁能逃过一死,是不是也该安排安排了……
*
曹府,兰院,上房。
长生已经会爬了,在炕上使劲地蹬着小腿,爬到李氏身边,去抓她手中的针线。
李氏忙抬起胳膊,唤**将长生抱起来。
长生却淘气得紧,使劲挣扎着,还是回头来寻李氏。见李氏无暇打理自己个儿,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氏无法,只好放下手中针线,从**手中接过长生,拍着身子哄劝着。
正赶上初瑜过来,李氏将长生交到她手中,道:“真是个小祖宗,闹了我一晌午。既是你来了,帮我哄一会儿,我赶着缝几针。
”
初瑜应了,笑着接过小叔子。长生伸手抓着她的项圈把玩,倒是老实许多。
看着炕上的活计,用得是最好地料子,针脚也密得看不出来。这是给太后预备的万圣节寿礼,是李氏亲手缝的衬衣与大氅……
第七百零五章 忠孝(上)
府,偏厅。
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庄子地图铺开,脸上添了笑意。这是今年春天开始动工修建的温泉庄子,用了大半年的功夫,终于修建完毕。
这两年,随着汤泉行宫的修建,圣驾经常在汤泉逗留。京城权贵,也多到小汤山附近修建园子。曹就是因有先见之明,买了不少地,还曾赚了不少银子。
最初修的一个庄子,送了十六阿哥;后来有个小庄,却有些简陋。
有几处风景秀丽,温泉泉眼集中之地,曹始终留在手中。
如今,总算是修建完毕,看来今年冬天就能去泡温泉了。
“大爷,如今庄子里头都糊了墙纸,四白落地,就等着家具摆设这些。”何茂财躬身道。
“好,好,家具这边都是已经定好的,许是也能取了。”说到这里,曹顿了顿,道:“今年收成怎么样?之前大奶奶说减租之事,如何了?”
何茂财回道:“大爷,冒然减租,也是惹眼。
引起四周邻里非议,也是不好。小人之见,不若以工代租,在立冬前,将几处河渠疏通疏通。”
曹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按你说地办。对了。若是有闲暇。你也寻人问问。看哪里有便宜地地。赶上地价低时。再置办几处。”
何茂财应了。想着他进城劳乏。曹吩咐曹方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则拿着庄子图纸。回了梧桐苑。
刚好紫晶也在。听说温泉庄子修好了。初瑜与紫晶两个都有些欢喜。围着庄子地图。瞧着各处院宅。
“紫晶姐姐。不是定了家具么?还有需要用地摆件陈设。趁着天还不冷。该使人过去收拾了。”初瑜瞧着这地图。对紫晶道。
紫晶笑道:“刚好这些日子府里没有什么事儿。太太与奶奶都在。还是我带着几个人过去收拾吧。不说别地。新修地炕。就要烧个十天半月去了潮起才行。还有大爷专程定了琉璃瓦。要弄暖棚地。也得有人精心看着。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会不会太辛苦?”初瑜听了。有些犹豫。
曹正旁,听了两人地话,道:“还是紫晶走一遭吧。正好不冷不热的,只当到庄子去散心。一年四季拘在这府里,怪闷的。”
初瑜也想起原本定好要接众人去热河的,因她受伤之故,打乱了计划,才没有成行。因此,便没有再劝阻,只是请紫晶多带些人手,不要劳累云云。
白日里,雅尔江阿到过内务府衙门,带来一个消息,使得曹有些不安。那就是往广州运的黄金,已经从京城启行,不是原本预算的两万两,而是十二万两。
看来,雅尔江阿是相信曹地生财之法,才淘换来这些金子的,但是曹实生不出感激来。
十二万两黄金,按照广州那边兑换,十三两地话,就是一百五十六万两白银;按照十四两的比例的话,就是一百六十八万两。
白银的大量流入,金子的锐减,就会引起银贱金贵,还是不妥当。
再说,一下子十几万两黄金到广州,外国船舶进码头地却是有限,能完全兑换出去么?
但是雅尔江阿已是筹划完毕,并没有给曹留出质的功夫。
曹惦记着此事,就回到前院书房,提笔给魏信写信。魏信虽已定下去西洋,但是要等到冬季季风时,才能成行。算算日子,他还要在广州停留些时日。
在信中,曹将兑金之事说了,让他留心些。要是崔飞遇到什么难处,也使人照应下。
这次押送金子,往广州去地,就是简亲王府的外管事崔飞与十三阿哥府的一个管事。
两人办的虽然是宗人府的差事,却是从内务府这边领的照会,补地也是内务府的缺。
待曹撂下笔,屋子里已经有些幽暗,小厮进来掌灯。
除了魏信,王家招投标了南洋商道,也有子弟在广州。但是曹不愿节外生枝,就没有想着让他们同简王府这边扯上关系。
刚才使何茂财置地,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实际上,就算魏信真地一去不回,上面有父母同四位兄长,也轮不到曹这边看顾他的儿女。
但是,既是答应了魏信,曹这边也就做两手准备。
现下是西历17166年,工业革命尚未开始,但是各地地殖民运动却是澎湃发展。
想着已经在广州有驻点的东印度公司,曹心里就不自在。
虽说自己凡人一个,没有改天换地地本事,倒要是以半生之力,阻鸦片于国门外,算不算也为这个国家做了贡献?
若是英国现下就有苗头,那自己是不是想个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个,曹竟然有些兴奋。这也是“发财”的法子,只要他推波助澜,又有利可图,难保不成事。
正想着,就听到有小厮隔门禀道:“大爷,庆大爷来了。”
“庆大爷?”曹听了,还没缓过神来,就见门帘已经撩开,进来个精壮汉子。不是永庆,是哪个?
“,我回来了。”见曹还愣着,永庆咧嘴笑道。
曹这边,真是又是欢喜,又是意外。欢喜是老友重逢,意外的是永庆选这个时候
瞧着他穿了灰衣、青帽、白鞋,是本年白孝的装扮。
“多咱到的?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曹想着万吉哈的遗嘱,问道。
根据户部与兵部那边的准备,明年开春是指定要出兵的。
数万兵马已经在西北驻扎两年,还有蒙古诸王领兵相随,也不能老干耗着,那样朝廷颜面何在?
这些日子,兵部已经是追究西北诸将的责任。总要为朝廷的空乏与无能开脱,有人背负罪名才行。
最初的主帅,西安将军席柱,已经被被拟定数个大罪,论了绞刑、家产籍没;身为参赞的一个副都统,也拟了革职、家产籍没地处分。
幸好康熙这边,还算是体恤臣子,只是留中,没有从之。
永庆出身功勋世家,又是和硕格格嫡子,只要跟着大军出征,不出什么纰漏,战功就会记上一笔。
“今儿中午才到,实是有些想孚若了,也为了避开十四阿哥,就不请自来。”永庆回道。
曹摆摆手,道:“你我的关系,谁还要你先递名帖不成?你既在军中,想来也应该晓得朝廷定了明年草发时出兵。既是去了两年,眼看就要达成夙愿,为何不再等等?”
“为人子者,不能养老送终已经是不孝,要是闻丧而不奔,那与畜生何异?”永庆沉声道。
正月里,万吉哈过世后,曹曾想着给永庆去信。但是永庆之福惠郡主为了这个,专程请曹过去说话。就是请他不要向永庆提及此事,省得万吉哈去的不安心。
万吉哈也好,福惠郡主也好,都盼着儿子能立下军功,重新在族人面前立足。
曹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能理解这慈心一片。
没想到事隔半年,永庆还是得了消息,奔波万里,回来守孝。
一时之间,曹实不知该赞永庆诚孝,还是说他太过刻板。
见曹无语,永庆闷声道:“莫非孚若也觉得奔丧是小孝,尊父命、征战疆场是大孝?”
瞧着他双眼凹陷,眉间难掩疲色,曹摇摇头,道:“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功名虽好,也要坦坦荡荡去求。要不然,就算你不回来,心里存了愧,得了战功,也未必觉得欢喜。”
听了这番话,永庆的神色缓和许多,带着几分激动,道:“知我者,若也。这次去西北,虽没有出征,但是也获益良多。错过这次,还有下遭。这辈子总要混出个人模人样,以慰父母慈心。”
曹想起他方才所说“十四阿哥”,道:“十四阿哥是怎么回事儿?他拦着不让你回来?”
永庆点点头,苦笑道:“孚若猜得不错。我从地方任上到军中,本来就是十四阿哥的保举。我得了阿玛病故的消息,挂职回京后,十四阿哥这边就得了消息。他曾写了几封信,使人路上劝阻我。虽说是好心,但是到底是为人子,有不可不为之事,辜负了他这份好意。”
曹听在耳中,可没有丝毫惋惜之意,反而是觉得庆幸。
幸好永庆不用留在军中,要不然瞧着十四阿哥这拉拢劲儿,加上十四福晋地关系,永庆想不被贴上“十四党”都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是回来了,就不要想那许多。满朝武官,有多少是野战过的?到时候好好当差熬资历,总有出人头地之日。”曹开口问道。
“嗯,那就借孚若吉言了。”永庆应了,道:“我不在京这两年,府里多劳孚若看顾。我已经听永胜说了,阿玛地大事儿,也多亏帮衬,才算办得体面。这些恩情……”
曹已经是听不下去,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越说越远,不过是应当尽力之事,还成了恩情了?若这样说,我若不在京城,托付你看顾下父母,是不是还要将你当恩人?不是说军营里都是爽快汉子么?你去了这两年,倒是学会这些虚的了。”
听曹这般说,永庆讪笑两声,道:“是我的不是,出去这几年,与京里不同的是,外头的规矩更多,弯弯道道丝毫不必京里地省事儿……”
*
新街口内,完颜府,客厅。
瞧着外头天色渐黑,十四阿哥皱了皱眉,从座位上起身,对陪着的永胜道:“快落宫门了,爷不等了。等你哥哥回来,就说爷说地,让他明儿去兵部衙门见爷。”
“是,十四爷,小的记下了,定当转告。”永胜躬身道。
十四阿哥长吁了口气,上下打量了永胜两眼,还是难消怒气,冷声道:“你哥哥糊涂,你
这边聪明些。难道好好的满洲男儿,就要吃着祖宗老本过日子不成?自古以来,都是忠孝难两全。为国征战,真是热血男儿应尽之责。爷就不信了,谁还会因这个,给你哥哥扣‘不孝’的帽子不成?心中这般没有大义,真是枉为勋爵之后!”
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不由抬高了音量,瞪了眼睛,带了几分凶相。
永胜被训得脸红了白、白了红的,看着十四阿哥气头上,也不敢为兄长辩解,只能点头应是。
十四阿哥一口气说完,心里方算舒坦些。因急着回宫,便不耽搁,大踏步地出了客厅。
永胜亲自送到大门外,看着十四阿
上马疾驰而去,才唤了个管事,吩咐到曹家传信……
*
博洛和屯,圣驾行在。
今儿是今年最后一次行围,除了赏赐来朝地蒙古王公台吉银币鞍马外,随围地蒙古官兵也赏下银两布匹。
明日,圣驾折返热河,来朝蒙古王公也都回封地。
御帐里,除了康熙之外,还有随扈的几个皇子阿哥。
听说康熙要命三阿哥启程回京,十六阿哥不由心动,上前一步,道:“皇阿玛,既是行围事毕,那儿臣也随着皇兄回京吧?汤泉那边修建两处新宫殿,儿臣实是不放心。”
行围事毕,康熙这边心情也大好,听着十六阿哥地话,道:“京城有两个总管大臣,你年纪轻轻的,别老想着事必躬亲。朕瞧着你近日清减了,是不是差事太劳乏?”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关切。
三阿哥与十五阿哥在旁,真是滋味儿各不相同。
自十八阿哥病故,不晓得是不是移情,皇父对十六阿哥越来越好。每次出巡,没有不带着地时候。年纪轻轻地,就让他兼管内务府。
说起来,这份宠溺,已经不亚于当年地十三阿哥,也不次于现下地十四阿哥。
若说是幼子的缘故,还有十七阿哥与好几个小阿哥;要说是看在王嫔情分上,同母所出的十五阿哥圣眷只是平平。
十五阿哥也不过是凡人,哪里能做到无欲则刚?心中不无嫉妒,但是偏生他与十六阿哥两个同母所出,荣辱与共,无法计较许多。
再说,就算他计较,又顶什么用?生母地位低的庶出皇子,还不若外头王府里的世子有体面。
三阿哥心里,已经寻思十六阿哥最喜欢什么。随扈这几个月,虽然他有心拉拢,但是十六阿哥却是滑不留手,要不然装糊涂,要不就岔开话去,也没有个准信。
现下听着十六阿哥主动开口提出想要同他一到回京,他像是看到了曙光,已经寻思开来。
要是真能一道回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这个弟弟收归门下,也算是添了一门助力。
他却是不想想,十六阿哥这个人精子,若不是有其他缘故,怎么会乐意与他同行。
对于康熙这番垂问,十六阿哥也颇有些受宠若惊,带着几分感激道:“皇阿玛关切之情,儿臣铭感五内。儿臣没事儿,只是挂念着差事,有些不放心罢了。”
康熙道:“曹是个稳当地,董殿邦是内务府老人,有他们两个在京,你就不要再寻思那边了。若是觉得乏了,就好好歇两日。等到了热河,太后驾前,还等着你彩衣娱亲。”
金口玉牙已经说了,十六阿哥还能说什么,只好躬身应了。
兄弟几个从御帐里出来,三阿哥止了脚步,笑着对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道:“明儿为兄就要动身回京,两位弟弟要是没事儿,就到我那边坐坐。”
十五阿哥点头道:“好啊,刚好喀尔喀的孟克特台吉送了我两坛子上等地马奶酒,今儿就给三哥践行。”
说话间,他望向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这边,已经抚了额头,带着歉意,道:“这两日忙着宴饮,没歇好,眼下是头痛欲裂。还望哥哥们体恤,今儿弟弟就不凑热闹了。明早起来,弟弟给三哥牵马。”
三阿哥听着,已经是变了脸色,却也是发作不出来。
十六阿哥容貌清减,印堂发暗,两眼青黑,眼底都是血丝,瞅着是有些不对劲。
三阿哥忍下怒气,“咳”了一声,甚是关怀地说道:“十六弟过劳伤身,还是传个太医瞧瞧,好好滋补滋补吧。纵然年轻,身子也不要大意,要仔细调理才好。”
“弟弟谢过三哥惦念,只是这两日觉少,有些精神乏,睡一觉就好了。”十六阿哥笑着应道。
三阿哥还似乎不放心,道:“今儿既乏了,你早点歇就些了。明儿要是还没精神,可一定要请太医。”说到这里,望向十五阿哥,吩咐道:“十五弟,这回你盯着小十六。都多大了,还不晓得照看自己个儿。”
十五阿哥应了,十六阿哥身子有些忍不住,便不跟两人嗦,别过回自己个儿的帐子去。
他却是没有看见,三阿哥与十五阿哥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驻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
三阿哥瞧着十六阿哥匆忙的脚步,与摇摇晃晃的身子,对十五阿哥道:“小十六这是怎么了?瞧着他方才转身时,还哆嗦了一下,不会是伤寒吧?”
十五阿哥听了,脸上已经露出几分忧心……
*
回到帐子,十六阿哥就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躺在软榻上,抱着被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赵丰在旁,已经是急得不得了,俯身道:“爷,这可怎么好?膏子没了,要不寻旱烟?”
十六阿哥身子如蚂蚁咬似的,也是抓心挠肝地难受,忍了半刻钟,再也忍不住,想起刚才三阿哥提及太医,立时睁开了眼睛,对赵丰高声道:“去,传个太医……”
第七百零六章 忠孝(下)
太医?”赵丰闻言有些踌躇,小声道:“爷,您不是瘾要瞒着太医么?”
十六阿哥坐起身子,长吁了口气,道:“谁让你传来瞧病,就说爷腹泻,让他们开两份鸦片治治。”说话间,已经是打了两个哈欠。
鸦片是常见药,头晕目眩、腹泻拉肚,都能治。
赵丰这才明白十六阿哥用意,应了一声,立时出去寻太医。。
十六阿哥坐在榻上,嘴里喃喃道:“若是只在中关驻跸一日,后儿就能到热河。”
想着越来越频繁的烟瘾,纵然是向来乐观的十六阿哥,也不禁有些忧心。
京城,曹家东府,内院。
兆佳氏坐在炕上,吃了几口烟。曹颂当值回来,坐在椅子上,陪母亲说话。后儿便是十三阿哥府小阿哥满月之喜,但是静惠正在做月中,兆佳氏便想亲自前往。
但是这也没有侄女婿生庶子,姑岳母去吃喜酒的道理,毕竟还要顾忌十三福晋颜面。要是使其他女眷去,家里谁是有脸面的?
皇子府地席。这边不能派个丫头抛头露面。
瞧着兆佳氏为难。曹颂道:“母亲。要不然就跟西府伯娘、嫂子一块随礼。这样就算人不过去。也不算失礼。”
兆佳氏闻言。忙摇了摇头。道:“合在一块随礼。哪里能显得咱们诚心。要不就你明儿当差前。先送了礼。”说话间。她将烟嘴送到嘴里。使劲吸了一口。
曹颂听了。点头应下。他抽了抽鼻子。带着几分奇。道:“母亲换了新烟叶。闻着好香。”
兆佳氏随口道:“外头孝敬地。只有半斤。已经去了多半了。吃了这个烟。再吃别地。都不对外。正打算明儿使人到外头地烟馆寻寻。”
见外头天黑渐黑。曹颂陪着兆佳氏又说了两句。便回东跨院去了。
这日,天气晴好。
曹从衙门料理完差事,便到十三阿哥府吃满月酒。
因为是庶出,并没有怎么操办,只有平素往来的几家,过来送礼。
男客中,除了曹,还有十七阿哥、十三阿哥的两个表弟与十三福晋娘子的几个侄子。众人年龄差不多,同席坐了,推杯换盏之间,气氛甚是融洽。
就是曹这样不爱杯中物的,也被连着灌了好些杯,有些上头,脸上红扑扑地。
同半月前相比,十三阿哥的气色好上许多。一年添了两个儿子,他心中也着实欢喜。
四阿哥来时,众人已经是酒过三巡。因他平素严厉,所以众人都跟着息了声。
十三阿哥瞧着冷场,实在无法,只好请四阿哥到花厅去坐,请十七阿哥陪着众人接着吃酒,叫了曹过来陪着四阿哥说话。
瞅着曹带着几分醉意,四阿哥不由皱眉,呵斥道:“你就这么清闲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仅曹糊涂,连十三阿哥也带了惑。他怕曹下不来台,忙笑着说道:“四哥,曹是弟弟使人叫来的。难得有个由子,大家伙儿吃一顿饭。”
被四阿哥莫名发作,曹这边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只能低头做恭顺状。
“简亲王将京里的金子划落了大半,你就不怕?”四阿哥冷哼一声,道:“等到金子缺乏,金价飞升之际,看你如何化解?”
实在话,这个曹心里也没底,他只好实话实说,道:“真没想到简王爷会一下子淘换这个金子,臣这边也跟着担心。怕是收效甚微,未必有那么大的利。”
十三阿哥听了这个话,有些为曹抱不平,道:“四哥,这个可真怨不得曹。两万两变成十二万两,翻了六倍。也只有雅尔江阿有胆子,闹这么大的手笔。”
四阿哥指了指曹,对十三阿哥道:“还不是因是他这个‘善财童子’给出的主意,好大的信任。”
十三阿哥瞅了瞅曹,道:“曹有几分敛财地本事,也是借‘天时地利人和’的光。要是将他供起来拜拜,就能有银子,那曹岂不就是活财神了?别的不说,我就要先将他抢到府里来。”说到后来,已是带了几分笑意。
四阿哥却仍绷着脸,瞅着曹,道:“你也别得意。简亲王的性子,是好相与的?这回他大张旗鼓地筹金子,如此地声势。要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落了面子,岂能饶你?”
这话说得不道理,但却是实情。
曹这边,听了这个,低声道:“实是没法子,简王爷搬出圣旨来,臣只能硬着头皮筹划。”
十三阿哥同曹亲近,听了这个话,收了笑,道:“就算雅尔江阿再跋扈,也得讲道理才是。主意是曹出的不假,私做主张多筹了十万两金子的却是他自己个儿拿的主意,出了差池如何能怪罪到曹头上?四哥,要是他正胡闹,您可得帮帮曹。总不能费心劳神、做牛做马的,还要受这份委屈?长久以往,谁还肯为朝廷尽心?”
听十三阿哥为曹说话,四阿哥神色复杂地看了曹一眼。
其实,曹的心里,虽晓得雅尔江阿爱面子,事情处理不妥当,许是会恼,但是并不认为两边会结下仇怨。
就算雅尔江阿真恼,也会明着发作,不会使阴的。不是不会,而是以雅尔江阿的高傲,不屑弄那些弯弯道道。
这性子,说白了,就是“真小人”。曹不知自己是不是有阴暗面,对于这种“真小人”性子的雅尔江阿,反而并不厌恶。
见有些冷场,十三阿哥想起一事儿,忙到门口唤了个内侍,吩咐了几句。
少一时,就有内侍送来一只锦盒。
十三阿哥打开,送到四阿哥跟前,道:“四哥,瞧这个物件如何?”
四阿哥接过,仔细看了,原来锦盒里放着一只金丝:琅鼻烟壶。金色地底,上面是一副西洋天使图。
瞧着胖乎乎的小天使,四阿哥神情柔和许多。
类似鼻烟壶,京城这边也见过,多是铜胎的。难得这个是金的,做工越发精巧。
“前几日刚从广州那边过来的货,晓得四哥喜欢这个,就吩咐掌柜的留心,没想到还真淘换个好的。”十三阿哥笑着说道。
有曹在旁,四阿哥怎么会承认自己是玩物丧志之人。
他咳了两声,道:“谢谢十三弟费心,春困秋乏,正是用鼻烟地日子。”
四阿哥喜欢这个,又不是秘密,之前十三阿哥也送过的。
是这般正经的模样,曹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都装…
海淀,八阿哥园子。
瞅着床榻之上人事不知地八阿哥,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忧心不已。
九阿哥已经忍不住,转身问八福晋道:“八嫂,不是太医会诊过了么,怎么还这样?再这样烧下去,再这样烧下去……”剩下的半句话,他实是说不出。
八福晋咬了咬嘴唇,道:“太医院医术好的太医,随扈去了不少;听说太后上个月不自在,又过去些。京城这边,剩下的太医多是碌碌。又瞧着爷凶险,怕担干系,不敢下方子。”
九阿哥闻言,已经是阴沉了脸。
十阿哥实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也不能拖着。还是往热河写折子吧。算算日子,圣驾还有半个月才能到京。等到那时候,还得了?”
他嗓门大,前面还压着,说到最后就扬起了嗓子。
九阿哥怕扰了八阿哥,拉了下他的袖子,兄弟两个到外边堂屋来。八福晋见状,也跟了出来。
“三日前,我就写了请医折子,使人送往热河,至今还没什么动静。”八福晋叹了口气,说道。
听了这话,想了八阿哥如今地处境,九阿哥与十阿哥也只有无语,不晓得该说什么。
八福晋瞧了瞧外头地天色,道:“夜深了,客房已经使人拾掇了,九弟、十弟先过去歇吧。”
熬了这些时日,八福晋最是辛苦,整个人了一圈不说,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看着十分憔悴。
九阿哥瞧了,道:“还是八嫂去歇吧。难得我们过来一趟,顶八嫂一晚。再这么熬下去,病倒了,谁来照看八哥?”
八福晋是爽利人,晓得九阿哥说得是正理儿。丈夫病着,如今她是府里地顶梁柱,千万是病不得。因此,她便谢过两位阿哥,又使人送了两床新铺盖过来,安排妥当了,才下去休息。
九阿哥与八阿哥向来交好,自不会想着自己是否过了病气什么的;十阿哥瞅了八阿哥一眼,低声对九阿哥道:“九哥,咱们也写请医折子吧?”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我也正有此意。‘虎毒不食子’,就算皇阿玛心里对八哥有芥蒂,也不会就这么盼着他没了。”说到最后,虽说压低了音量,却是难掩怨愤之意。
听着九阿哥话中对皇父有不满之处,引得十阿哥共鸣。他叹了口气,道:“皇阿玛除了偏心,还能有什么?都是儿子,上个月小十七病了,连着几次下旨意垂问;眼下八哥却这样。八哥这般糊涂地躺着,也算福气;要是醒着,怕也要气迷瞪了。”
“无论如何,这请医折子要上。要是皇阿玛还没动静,我就去热河求。”九阿哥说着,态度甚至决绝。
十阿哥性子豪爽义气,自然也是支持这个。
九阿哥说完,瞅了瞅京城方向,冷笑道:“老十四越来越过分,这些日子面也没露儿。我倒是要瞧瞧,明儿他联名不联名?”
……
曹每日府里到衙门、衙门到家,日子过得倒是平静。
畅春园地修缮工程已经差不多,如今就是做着收尾工作。曹同董殿邦去看过一遭,毕竟是行宫所在,干系重大,倒是没有人敢糊弄。
剩下的,就是要关注汤泉行宫那边。
圣驾打热河回銮京城时,就会路过汤泉行宫。要在驻~之前,将那边料理妥当。
因汤泉离京城还有段距离,所以曹与董殿邦商议后,就决定一人留京,一人去汤泉验收那边地工程。
虽说出京数十里,有些奔波,但这个是立功之事。加上在汤泉,过些日子能直接迎驾,也是体面。所以,曹就将这个机会让给董殿邦。
董殿邦现下是委署内务府总管,总要立些功劳,才能正式升迁。
虽说他有时候嗦些,但是做事甚是仔细。有这样的同僚,曹这边,亦觉得松快不少。
因上次提及酬银之事,董殿邦还担心曹这边怪罪。见他有心成全,董殿邦甚是感恩。
十四阿哥的日子,就不那么自在了。
前几日,他被九阿哥逼着,在给八阿哥请医的折子上联名。之前他借口兵部“差事”忙,对八阿哥那边,只是使人过去探问,自己一次也没有探病。
他还想拖到圣驾回来再说,省得自己会受了牵连,引得皇父厌恶。
但是九阿哥盛怒而来,那个眼神,盯得人后背发寒。摆出的架势,若是十四阿哥不肯联名,就要立时翻脸做仇人。
十四阿哥虽已自立门户,但是根基尚浅,依托的还是八阿哥、十阿哥的人脉同九阿哥的财力。
即便心里再不乐意,他也不能跟九阿哥撕破脸,只好硬着头皮,在折子上联名。没想到,圣旨发回来,却是批着“十四阿哥胤祯向来与八阿哥胤相好,著伊同太医商酌调治”。
十四阿哥既是心惊,又是忧虑。
心惊的是皇父此举,还是将自己归在“八爷党”;忧虑的是事情派到自己头上,万一八阿哥有个闪失,自己就要担干系。
焦头烂额之下,十四阿哥实是没有法子,只好跟生母德妃讲述了此事,寻求化解之道。
德妃这边,寻思片刻,道去:“你也别想太多,只需遵照圣旨去当差便是。皇子患病,本就不是谁一个人能担当得了地。宗人府与内务府那边,此时不用何时用?”
“额娘,雅阿江阿那边可是孩儿能使唤得动的?没有圣旨,他肯出面才怪。”十四阿哥皱眉道。
“没有宗人府那边,不是还有内务府那边么?太医院本就是内务府下属的衙门,又是皇子阿哥生病,他们能跑得了干系?”德妃缓缓地说道。
十四阿哥闻言,已经是茅塞顿开。
内务府跑不了干系不假,京城这边本有两位内务府总管,董殿邦去了汤泉,只剩下曹一人。
若是真为了八阿哥此事,将曹绑在自己这船上,也是大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十四阿哥挑了挑眉毛,方才的烦恼,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第七百零七章 歧途
虽才九月中旬。但是因今年是月。所以此时已经天气出城外。入目都是萧瑟。边的树都落了叶子。原上草也枯黄。
曹骑在马上。也心欣赏景致。望着前面十四阿哥的背影。心里有些薄怒。八阿哥失势众所周知。八阿哥患病也不是一两日。
圣旨虽下。却是十四阿哥的差事。并没有提及内务府。偏生十四阿哥仗着皇子的身份。去内务府将曹给堵住。
曹就算不乐意。着内务府总管的差事。也只能从命。
这些年曹往来的子阿哥也有个。外头都说阿哥凉薄;曹瞧着。同四阿哥比起。平素人家露乖卖巧的十四阿哥才是真凉薄。
十四阿哥在马上。心里是有些畏惧。盼着九阿哥已经回城。不在这边。
九阿哥向来牙尖嘴。说话不留情面。这个时候。不好同他计较。这不是让人头疼?
想着这个。十四阿哥有些烦躁。回头见曹拉的远了。勒住马缰等他近前。
曹还以为他有事。也勒住马缰。问道:“十四爷?”
十四阿哥的视线却从曹身上扫过。落到郑虎身上。
郑虎虽然是南边人是身材高壮。留着短须。看着颇为勇武。十四阿哥对曹笑笑。道:“没什么事儿。只是爷这马金贵。跑不的远路。跑了小半个时辰爷怕累着它。咱们慢行也好。也能说说话。”说到这里。指了指郑虎道:“。你这个下瞅着倒是不赖。也不晓是不是花把势等有机会。爷考校考校。若是个有真本事咋。就费费心。往后也能给你挣个体面。”
这话听着像是给曹面子提拔他的长随。但是有曹这个东主在。十四阿哥这番话。也有些失礼压根没有将曹放在眼里。
不仅狂妄。而且还无情。
八阿哥是他兄长。绵病榻十阿哥却面无悲戚之色。借口爱惜马匹。缓缓而行。
曹心里已是添了鄙视。但是面仍恭敬的谢过十四阿哥费心。
关于出仕之事。曹早问过郑虎郑虎少时是想要从军。但是广州几年。也见过那边卫所的情形。对于吃兵粮这个早已没了兴致。
十四阿哥见自己主动示好。曹仍是不亲不热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他斜了眼睛瞅了一眼。道:“说你常往四哥府上孝敬。怎么着。因爷是无爵皇子。所以轻视爷么?”
“十四爷明鉴。朝廷有令。朝臣不的私结皇子阿哥。臣不敢枉法。”曹口中说着。自己都觉底气不足。
同四阿哥那边往来是少。但是同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个他不是“私结”。是“明交。
十四阿哥说完。也觉的自己说的这话没味儿。
曹的身份。不仅是臣。还是皇。七阿哥的女婿。算下来。其他皇子阿哥都是他的姻亲。往来不往来的。也不算违制。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晓曹是有出息的拉拢过来。能大实惠。但是十四阿哥毕竟是皇子。向来都是傲惯了的。记以来。只人讨好他的。哪里有他好别人的时候。
同曹说过几句。十四阿哥便的气闷。挥手抽下马身。策马而去。
这样的十四阿哥。就是未来的大将军王?
知子莫若父。估计康熙老爷子晓的儿子的毛病。才使他领兵西征的。换做其他阿哥。会拉拢人心的。康熙也不放心就军交出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海镇贝勒花园。
十四阿哥翻身下马。已经收了脸上的笑。露出几分威严。
这边的管事。也认十四阿哥。一边往客厅请。一边使人往里面通传。
十四阿哥却没有去客厅。道:“爷同内务府曹总管是奉了圣旨探病。不用去客厅那边。直接去八爷处探病就好。”
那管事虽觉的不妥。但是听“-|-旨”两字。加上十四阿哥与曹都穿了补服。就不敢怠慢。硬着头皮前头领路。
“九爷可在?”十四阿哥问道:“听说前几日九爷在这边照看。可有此事?”
“回十四爷的话。九爷前几日就在。四五日没有进城了。”那管事回道。
十四阿哥心里算算日子。九阿哥逼自己联名请旨后。就到这边了。
九阿哥待八阿哥这般死忠。万一八阿哥还有其他心思。那九阿哥指定是站在那头的。若说八阿哥没有其他心思。十四阿哥才不会信。
真是谁也靠不住。四阿哥不由觉的气闷。
进了内宅。刚进院子。就听到有人怒喝道:“终于露面了。好大的架子。你还有脸'”
站在廊下。扯着嗓门嚷的。正是满脸怒气的十阿哥。
十四阿哥本就心虚。见了十阿哥。脸上有些不自在。忙辩解道:“十哥。弟弟也想早些日子过来的。但是兵部差事吃紧。西北那边……”
他还要再说。就见九阿哥挑开帘子。从屋里出来。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道:“八哥尚在病中。十四爷还请息声。”
十四阿哥脸涨的通红。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九阿哥已是看到曹。有些意外。头道:“你奉旨而来?”
眼前这几位。虽然瞧着不对。但是曹并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这三位阿哥。同他都颇为“渊源”。他实不愿意生出其他事端。
听着九阿哥说这个曹如实回道:“回九爷的。臣并未接圣旨。是十四爷唤了臣来。给八爷请安。看太医院的方子。”
九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眼里多了寻。
十四阿哥开口道:“九哥。前几日咱们联名的请医折子。已经发回来。皇阿玛让弟弟会同太医。照看八这边。
曹为内务府总管。太医院那边的差事与他也拖不干系。以弟就唤了他来。”说话间。从袖里抽出一个折子送到九阿哥面前。
九阿哥接过。打开看了。却是同十四阿哥所言。
他挑了挑嘴角不可否。侧过身子。对十四阿哥道:“既然十四
奉旨而来。那就进请。只是有一句。要说在头里。八嫂子。忧思所致。劳心伤神。许是有不周到之处。十四弟还请见谅。”说完看着曹道:“曹大总管也体恤恤。”
十四阿哥与曹连不敢。跟着九阿哥进了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八阿哥躺在炕上。双眼紧避。已经瘦脱了人性。看着甚是骇人。
不止十四阿哥。连同曹。都了一跳。虽说这些日子京里也有传言。说是八阿哥病入膏。但是曹是不信的。因为晓他活到正朝应该不会这么早死。
今日见了八阿哥。连曹都迷糊。怀疑历史会不会有所变化。八阿哥莫非要早夭?
八福晋坐在床边。拉着夫的手。就那么坐着。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身子。望向众人。
眼中的凌厉。使十阿哥瞧了。都有些胆寒。喃喃道:“八嫂……”
八福晋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穿着补服的十四阿哥与曹。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愤恨。伸出手来。指着他们道:“怎么着?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告诉你们。我们爷福大命大。且长命百岁!给我滚!”说到最后。已经是状癫狂。
怪九阿哥方才特意说了那句。八福晋这边岂止是不周到。已经是要急疯了。
“八嫂误会。弟弟是奉旨而来。探视八哥的。”十四阿哥听她语含怨毒。忙分辨道。
“奉旨?自然是奉旨!十爷是大忙若不是奉旨。岂会到我们这边来?”八福晋冷哼一声。看着十四阿哥道。
十四阿哥有些心虚。仍硬着头皮道:“八嫂。这些日子衙门差事有些忙。要不然弟弟早就过来了。”
:“陶民进城。先去见的就是十四爷。十四爷倒是“真忙”。如今十四爷看了看了。瞧也了。我们这小庙就不留您这个大菩萨了!”八福晋不听还好。听了这辩解之词。越怨愤。横眉怒目道。
九阿哥见她声音凄厉。怕她口无拦。说出对皇父不敬的话。埋下祸根。忙对十四阿哥道:“十四弟。八嫂有些着急上火。十四弟体谅些。今儿先回去。至于太医诊治这块。让曹留着听了。回城再禀告十四弟。”
十四阿哥被十阿哥八福晋连番奚落。也有些呆不下去。听了九阿哥这话。如蒙大赦。点了点头。同曹交代两句。就出去了。
曹有些意外。十阿哥不受欢迎。自己也该好不到哪去。不。九阿哥是不是有其他缘故。
十四阿哥走后。八福晋神色木木的。瞅了曹一眼。倒是平和许多。点点头。道:“听你甚是疼媳妇。为人也本分。做人当如是。就该惜福才是。我们爷这边。我们爷这边。若是你往御前写折子。就如实禀吧。”说到最后。看着看上的八阿哥。脸上露出几分绝望来。
看来昔日风光无限的八阿哥。落的如今这个下场。曹心里。也只能感世事无常。
眼下的八福晋。已经没有了皇子福晋的骄纵。就像个寻常的妻子一般。对丈夫毫无掩饰的关切与依恋。
“是。臣遵旨。”曹躬身应了。对八福晋也生几分同情。
八福晋点点头。重新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拉起八的手。就那么坐着。
九阿哥见状。叹了口气。招呼十阿哥与曹退到外堂。
十四阿哥虽走了。但是十阿哥怒气未消。他见九阿哥留下曹。皱眉道:“九哥。就那两半瓶子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的能有什么本事。还同曹商量|么?”
九阿哥摆摆手。道:“十弟。稍安勿躁。我正有事寻曹。”到这里。他看着曹道:“-上爷打发人进京寻你。你来的正好。爷有事相求。”
一个十四阿哥。寻由子。可是粘上曹。曹正头疼。对于九阿哥这边。曹更不愿沾边的。
但是也不能直接拒绝。他只好含糊道:“九爷严重。曹能有什么能耐。能当九爷相求'”
“爷听太医说。你家有能退烧的烈酒。八爷这些日子有开始烧。浑身起了子。爷不爱求人。但是却求到你这里了。”九阿哥盯着曹。缓缓的说道。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将那烈酒淘换来。威胁也好。利诱也好。绝对不给曹回绝的余的。
“臣晓的了。九爷个人同臣去取吧。”曹这边。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九阿哥这边。甚是外。肯相信。问道:“你真的给?”
曹道:“自是的。只是这个退烧。只是表层散热。内里并不发散。还是的配合退烧的方子。一起使才妥当。”
曹回坦荡。九哥这边已经是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他都当曹是仇人。没想到曹这边瞅着却云淡风轻。似乎两下并无过节似的。
一时之间。九阿哥由有些困
十阿哥冷眼旁边。见九阿哥神情变幻。曹却神态自若。有些不服气。道:“谅你也没胆子不给。要是耽误了八哥的病。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是轻的。”
曹听了。自然不接话。但是心里却觉的好笑。因为。十阿哥说的正是实情。
不管康熙对八阿哥现下多厌恶。儿子毕竟是儿子。老子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要是外人跟着腾。那也是`皇家脸面。
曹向来是谨慎之人。怎么会留下这个把柄?
况且。就算他给了。也未必会被怪罪。毕竟九阿哥同他之间有嫌隙众所周知。就算他拿出|烧的烈酒。别人也会当他是被九阿哥逼迫。
其实。曹的心里。并不希望八哥死。
茫然无知的历史。令他心生畏惧
然而。这世上之事。哪里会有那么多顺心如意?
外屋的几个人。心思各异。还在缄默。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哀嚎:“爷。爷……你怎么了……”
第七百零八章 喧嚣(上)
在门口。曹十分迷"。虽说他避开早的命运。'也没有郁郁而终。但是他来没有觉自己能够改变历。
或许。在历史的长中。曹家与他们父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水滴。所以即便出现些许变化。不会引起一丝涟漪。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变化的不是一星半点。变化的让人措手及。八阿哥了。
当众人听了屋子里不对。进了内屋时。就见八阿哥脸上已经满是灰败。一只手无力的垂在炕边。任凭八福晋如何哭闹。都是一动不动。
九阿哥与十阿都惊呆了。没有醒过味来。来不及悲痛。
“爷啊……”八福晋哭声。那么尖锐。那么凄厉。听的人心里都一颤。
莫非眼前是幻觉。一切只是梦。曹心里。已经乱作一团。
八福晋哀伤过度。刚哭了两声。就眼一翻白。昏厥过去。她身后的婆子忙一把扶住。脸上也尽是惶恐。
眼功夫。家主|了。主母又这般模样。老也甚急。可是再着急也好。也不敢耽搁了大事。
她转过头来。望着九阿哥。道:“九爷。,们爷这样……我们福晋又……还请九爷做主……”说话间。也是哽咽出声。老泪纵横。
八哥虽已年近中年。同八福晋成亲将近二十载。夫妻感情甚好。但是却是子女缘薄。八福晋始终未怀孕。又拉着八阿哥不许纳妾。
直到成亲十年。八阿哥将到而立之年。还没有一儿半女。连太后与皇帝都过问了-晋才允八阿哥纳了两个妾。这两个妾肚子也争气。进门一年后就添了一儿一女。
这个儿子就是府的大阿哥弘旺。今年才九岁。还是孩童。里能做顶梁柱。操办丧事。所以忠心老。才逾越了身份。多言了一句。
十阿哥这边这时应过味来。上前两步。扯了嗓子。就声哀嚎:“八哥。八哥……你怎么能这就了……”
九阿哥脸色刷白一步一步的挪到床边。伸出手去。探了探八阿哥的鼻息。已无半点生气……
曹站在门口。十哥的哭声直震的他耳膜疼。九阿哥后背的哆嗦。也看曹发寒。
这些年。他也目睹了许多死亡。在生死面前。人真是高低贵贱之分。都是显的这样无力。纵然是尊贵皇子阿哥又如何?同别人并无不同。也不过是说就没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忙乱。
使人扶了八福晋安置。还的请太医照看。
预备“吉祥板”。还的去找画师画“追影”还要往御前写折子。的禀告宗人府那边。
府里当差的男女。少一时都换了孝服。又有管事的。捧了孝服孝帽过来。请九阿哥与十阿哥换上。
曹这边。则是无需戴孝帽只去了顶戴上的红。在官服外套了孝衣。
宗室|逝。丧仪都定制。正归内务府负责此事。
曹自打去年入职务府以来。期间也有宗室病故。但是因他不在京城。或是由董殿邦料|所以还没料理过白事。
没想到他料理的一宗丧事。就是八阿哥这边。
不到半日功夫园里已经支起灵棚始操办起丧事来。内府本堂几个当差年头久的司官。都让使人给传了。
他们毕竟是有经验。分头料理细节。也不容易出纰漏。
曹这个总管。只需统筹。盯着四下不出漏就好。虽说无需亲力亲为。但是到底费心神。也是片刻离不开人。
同九阿哥又是抬不见低头见。期间遇到大事小情。还的请示九阿哥同九阿哥商议。这也使的曹甚苦熬。
汤泉庄子那边。曹已经使人快马送信过去了。盼着董殿邦能早些回来。省的他自己单独料理这边的丧事。甚是显眼。
宗人府那边。雅尔江阿已是的了消息。
初时。他还只当自己听错了。因这些年。大阿哥也好。二阿哥也好。哪个一年不病个两三遭的。或许是真郁结。或者是希望能够御前祈怜。因此。对于八阿哥之前生病之事。雅尔江阿才没放在心上。只当他们父子兄弟在斗法。懒的掺和进去。
待确定消息无误。|尔江阿心里也是震惊不已。带着几个长随。匆匆的出城奔丧。
曹这边。大多都典章礼制可依。又有司官们是熟手。相关治丧都“遵礼依制”。所以除了最初一时慌乱。剩下就是有条不紊。
不过规矩毕竟是死的。也有不便宜之处。
当朝皇子|氏。八阿哥并不是第一人。顺治朝时。几位皇子都是早;早在康熙四十年。有十八阿哥病故。但是。那些皇子都是幼年折。尚为封爵。
自顺治朝后。当朝有爵|的。八阿哥是第一人。
不过。有九阿哥在。也无需曹为难。九阿哥已放下话来。丧事从丰。要符合八阿哥的份的位。
八阿哥虽停了年俸。但是仍然是当朝皇子。超品多罗贝勒。
曹带着内务府诸。只是听命当差的。有九阿哥做主。自然遵从就是。
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九阿哥一直没有回复。但是却使人传了话。当晚就有几辆银车从城里赶到园子这边。
都说九阿哥爱财。但是对那几车银子。九阿哥瞅了不瞅。对曹道:“别想着省银子。务必要体面。要是不够了再说。要是敢委屈了八爷。爷这边有你好看。”
虽说语气不善。但是曹这边。实是无法同他计较。手足情深。八阿哥即便到的下。也该觉的欣慰。这世上总算有真心为他之人。
一口气忙下来。直到次日中午曹才空回,一趟。
按照规矩。初瑜作为已出嫁的侄女。要为八阿哥服“大功”。服期九个月。天佑恒生他们也换了素服
直到看着妻子泛红的眼圈。曹才认识到。没了的那位不仅是皇子阿哥还是妻子的亲叔。自己的叔岳丈。
连着李氏也唏嘘不已。拉着儿子。问了几句贝勒府治丧之事。
虽同八阿少往来。但是他
外提及的人都要赞声好。即便李氏是内宅妇人。|“王”也有耳闻。
不知为何。曹也名伤感起来。
许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的他对未来历史走向没底了。才会这样揪心。
两间房。圣驾行在。
十六阿哥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算着抵京的日子。从热河出来已经三日。还有六七日才能京。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这些日子。虽也与曹有过书信来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落到字上的。还见面了。才能两下商议
这些日子。不失了胃口。而且他对于其他的也不怎么上心。要知道。他正是壮年原是离不女人。如今。对于女色也只是平平。
这鸦片真是祸害人的西。十六阿哥看着手中的鸦片膏子。心里很是清的明白这点。但是一旦烟瘾上。他还是克制不住。
他正想着。就听到子外传来急的脚步声。十阿哥忙将鸦片子好塞进怀里。见十五阿哥挑了门帘进来。
“六弟。八哥没。”十五阿哥的神色变幻。说不清是哀痛。还是幸灾乐祸。
十六阿哥只觉脑“嗡”的一声。一下子站起来。看着十五阿哥说不出话。
“刚京里过来的消息雅尔江阿上的折子。皇玛今儿问起八哥病情原要派四去探病。旨意尚未下去京城的消息就到了。”十五阿哥一口气说道。
纵然平素往来少。但到底是血脉兄弟。听到凶信这一刻。十六阿哥也的眼睛发酸胸口堵的慌。
稳了稳心神。问道:“那皇阿|边。现下如何了?”
“原本召集几个内大臣大学士说话。这会都叫跪安了。一个人在御帐那头。”十五阿哥道。
十六阿哥踱了两步。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对十五阿哥道:“十五哥。咱们过去瞧瞧吧。还要劝着皇阿节哀保重身体才是。”
十五阿哥冷笑一声。压低了音量道:“十六弟该不会觉的皇阿玛只有悲戚吧?”
这却是大逆不道的话。十六阿哥言皱眉。带着几分嗔怪道:“十五哥……”
十五阿哥挑了挑嘴角。看着十六阿哥道:“走吧。你向来是乖儿子。这个时候自然也要些孝道。”
他说的阴阳怪气。其中难掩讥讽。十六阿哥不由有些急。道:“十五哥。三哥不在这边。五哥在太后身边离不开。二十弟还小。行营能说上的话。就剩下你我二人。咱们不担心皇阿玛。谁担心皇阿玛?”
十五阿哥横了十六阿哥一眼。沉下脸来。道:“十六弟出息了。这是在教训哥哥么?”
十六阿哥见他这般执拗。真觉的头疼。道:“十五哥。弟弟不是那个意思。不管八哥平素为人行事如何。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咱们的兄长。
皇阿玛只是不说罢了。也有常人的爱子之心。而且。他老人家又最见不手足相悖。当年。小十八没时。二阿哥因没有出戚容。还遭了申斥。”
这话说的都是实理儿。但是落到十五阿哥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
他冷哼一声。道:谁能比的上十六弟八面玲珑?哥是蠢蛋。唱不来这父慈子孝的大戏码!”说着。也不待十六阿哥回话。转身挑了帘子。大踏步的出去
十六阿哥也不晓的他到底闹什么别扭。想着他也是聪明之人。应晓这个时候。表现好些。会获益无穷
就说三公主。本为硕公主。康熙四十七年。十八阿哥时。三公主好来朝。颇有长女风范关心顾圣躬。次年。她就破格封了固伦公主。
十六阿哥这边。并没有想着封爵什么的。只是担心哥哥犯了二阿哥的前车之鉴。才多说了一句。没想到他压根听不进去。还在这个时候置气。
十六阿哥担心圣驾行在一时也顾不上十五阿哥。出门往御帐去了。
御帐外。站着乾清''副总管太监魏珠与大学士马齐领侍卫内大臣鄂伦'。鄂伦'是佟国纲长子。隆科多的堂兄。是的的“八爷党”。
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闹出的保举新太子剧。就是鄂伦联合阿灵阿叙马齐等人。唱的主角。
这边。鄂伦'与马两个也刚了消息。马齐尚好。向来是老成的性子;鄂伦已经是满脸愕然。不敢置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康熙四十七年时。六阿哥才十四五岁。跟着皇孙阿哥们在上书房读书。八阿哥风头一时无二。朝臣中大半数都推举为太子。满洲勋贵这边的支持者更众。
十六阿哥心里叹息一声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对两位大人点头。低声问魏珠道:“魏总管。皇阿玛现下如何'劳烦你通传一声。我想求见。”
魏珠脸上难掩忧色躬身道:“十六爷的话。皇上有旨。现下谁也不见。皇上早上还念叨八阿哥的病情。没想到转眼的了这个消息。心里怕是不太舒坦。”
十六阿哥望了望帐子。心里担忧不已但是没有旨。也不敢硬闯……
京城外。海淀八贝勒园子。
曹这次进城。并有久待。除了回家换了身衣裳。去衙门打了个罩面后。就又回到这边治丧。
除了身上的衣初瑜又给预备了几套换洗的叫人包好了。到海曹家园子这边。这样曹想要更衣也方便些。
下了马。刚进八贝园子。就将雅尔江阿迎头出来。曹见状。上前两步。要打千做礼。被雅尔江阿一把扶助。
“本王正找你。走。跟本王出去转转。”雅尔江阿口中说着。不容曹质疑。拉了他的胳膊。一道出大门。
刚出了门来。就的雅尔江阿长吁了口气。道:“总算是避了出来。”
曹这边听着不解。|尔江阿已是放了他的袖子。打量他一眼。道:“这两日你也怪忙的。这种大事最容易出乱子。你料理的还算妥当。”
“都是有例可循。不的王爷的夸。”曹扫了眼额上的白。回道。
门口没轿。雅尔江阿指
远处的一座宅子。:“那是本王的宅子。咱们忙。去吃茶。本王那里有外头孝敬的红'铁观音。趁着这个功夫。你这个“茶童子”也给品品。”
“王爷。明儿“接三”。还有许多琐事……”曹犹豫一下。说道。
雅尔江阿摆摆手。道:“先顾不这个了。几位皇子阿哥来了。他们兄弟在堂上说话。说不的还要动全武行。连本王都只能躲出来。你还想去参合不成?”
雅尔江阿虽有时傲无礼。但却是不屑扯谎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前些日子延医请药之事。九阿哥要追后帐?这两日。九阿哥眼泪都没落。但是满脸阴密布。瞅着越发使人胆颤心惊。
就是曹这边。原担心九阿哥要借着丧事不周到。来发作自己儿。防备了两日。
幸好九阿哥心里有怨气是有怨气。但并没有像曹发作的意思。态度虽冷淡如常。可是也没有节外生枝。
如此看来。倒是雅尔江阿好心。曹这边。只的领情。道:“既是如此。那小人就叨扰王爷了。”
虽说两处宅子。看着相隔不远。但也隔了大半里路。两人踱步而去。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
管家的了消息。已经迎出来。雅尔江阿直接将曹请到前厅。
直到茶水送上来。雅尔江阿才摆摆手。将小厮打发下去。同曹说了缘由。
除随扈的几位阿与被圈进的大阿哥二阿哥闭门不出的十三阿哥之中的二十阿哥之外。剩下的十来位皇子齐聚八贝勒府园子。
席间说起丧事儿。就提及一点。那就是-|-如今在回途中。过几日就要抵京。
八阿哥的园子正在御道边上圣驾回驻畅春园的必经之的。
按照三阿哥与四阿哥商议的。应将八阿哥的移回城内贝勒府。在那边发丧。
七阿哥十二阿哥。四阿哥十七阿哥等人闻言。都附议。觉的应当移回内城。九阿哥这边却是恼了。八阿哥逝八福晋悲痛之下。已经病的不省人事。
移灵回内城。不使的死者不安。连带着活人。禁不起折腾。
这两日九阿哥本就积攒满心火气。岂不是一,就着?说话之间。就失了平常。
雅尔江阿原在堂上。见两下争执起来。就寻了由子。脱身出来。
“曹。你没见着|架势。九阿是急眼了。看样子一句不合。就要抡起拳头打人。”雅尔江阿将前下摆的衣挑起翘着二郎腿说道。
雅尔江阿说的寻常但是曹却听出其中的凶险
皇帝是尊贵。讲究禁忌。但是八阿哥是他儿子八福晋是他儿媳妇。就那么了不的偏移灵了?
曹眼下。倒是对阿哥生出几分同情来。
虽然按照规矩。在项后事的筹备上。都算中规中矩。但是却难掩门庭冷落的事实。
八贝勒园子。灵堂前。
虽然三阿哥苦口婆心的规劝但是九阿哥岂是听的进去的。在眼中。眼前的哥哥已经是哥哥。弟弟也不是弟弟。全是仇人。
如今。八阿哥尸骨寒。他们做的。不说寄托哀思直接上门要求移灵这算什么屁哥哥?
最可恶的是十四阿哥。装模作样的两下说合像是要做合事佬儿。却不晓九阿哥最恨之。就是他这见风使舵的。
争执之间。几位阿面红耳赤。音量越来越高。说的话也就不中听寄来。几个小阿哥已受不了眼下氛。
二十一阿哥与二十二阿哥六岁。已经进上书房。有些懂事。还好些;二十三阿哥才四岁。惊吓之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们三个是由十七阿哥带来的。十七阿哥见状。忙跟诸位兄长告禀一声。带着几个小的下去。
唤了跟来的内侍。是拿了吃食。哄好了二十三阿哥。又安抚了二十一阿哥与二十二阿哥后。十七阿哥回头望了望灵堂向。他有些犹豫。是不是就此带着几个小阿哥回宫去。
至于到底移不移灵。还是任由几位哥哥商议做主就是。方才众人商议此事时。十七阿哥随附议诸位兄长。同意移灵;但是见九阿哥后来激愤。他这边却是有拿不定主意
许是事情过去久了。许是人死了一了百了。现下十七阿哥对于八阿哥的怨愤之情已淡。
八阿哥今年才三十六。打小就好强。使劲挣扎了三十来年。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名也好。利也好。恩好。怨也好。折腾个什么劲儿?
一时之间。十七阿的。竟出几分弃世之心。
这时。就见有穿着孝服的管家|跑着进来。见了十七阿哥。忙止了脚步行礼。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阿哥见状。皱眉问道。
“十七爷。阿公爷来了。奴才正要去禀告九爷。”那管事的躬身回道。
怪不的他激动。这日奔丧的人。不算宗室。还数眼下的阿灵阿最为显贵。
十七阿哥闻言。有些意外。阿灵阿在府已经“休”数月。自打进了九月后。因天气变化之故。身体不适。倒是真病了。前些日子。十七阿哥还曾带着妻子去探望过岳父一回。
十七阿哥想了想。吩咐内侍带着几个小阿哥去偏厅安置。自己则到大门外。迎接岳父。
阿灵阿已经下了马车。满脸蜡黄。他扬起头来。看着已经覆了白的额。还有糊了白纸的大门。
十七阿哥上前两步。道:“岳父。您怎么来了?”
阿灵阿低下头。直的看着十七哥。道:“八爷。八爷这是真了……”
“嗯。”十七阿哥,了点头。道:“岳父要去灵前祭拜么?现下有些不便宜。几位皇兄正在……”
还没说完。就见阿灵阿直直的倒下去。
十七阿哥大惊。忙一把扶助。就他阖了双眼关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第七百零九章 喧嚣(下)
眼,到了八阿哥的“头七”。
上门吊祭之人,陆续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女眷过来。八福晋最是好强,使人扶着起来,招待各处女眷,不愿丈夫丧事太过冷清。
虽说这两年八阿哥走背字,没有人敢太过亲近,担当这个“结党”的罪名。但是皇子就是皇子,宗室有服的得来守孝;朝臣中,也多是要走过过场。
“头七”,正是大家粉墨登场的日子。
不管平素关系好坏,总要出来照个面。其中,就有大家意想不到之人,那就是好几年闭门不出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穿了一身孝服孝帽,在众人的惊愕中,在八阿哥灵前上了香,敬了酒,还到八福晋跟前道:“八嫂,还请节哀。”
八福晋惊诧之下,忘了还话,等醒过神来,十三阿哥已经转身出去。
九阿哥还是满脸阴郁,望着十三阿哥的背影,没有吱声。十阿哥这边,忍不住低声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十四阿哥在旁,眼珠子跟着一转,追了出去。
“十三哥,既是来了,就待会再走,咱们兄弟多久未见了?”十四阿哥带着几分亲切说道。
十三阿哥摇摇头,道:“今日这边也忙,还是改日吧。”
十四阿哥见他神色淡淡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强挤了几分笑道:“嗯,那改日弟弟过去给十三哥请安。”
“只要你不嫌弃我那边冷清就行。”十三阿哥随口道。
他同十四阿哥两个,年龄只差两岁。加上十三阿哥小时候也由德妃抚养,所以原来同十四阿哥都是一块儿玩到大的。只是长大了,十四阿哥党附八阿哥,十三阿哥则是同四阿哥亲近。
看着十三阿哥乘坐地马车渐行渐远,十四阿哥也收敛了脸上笑。虽说不像大阿哥、二阿哥那般被封了大门,但是十三阿哥这些年沉寂,鲜少人前露面。
如今,巴巴地过来,算什么?表现手足情深么?
想着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自己个儿的横眉竖目,十四阿哥的心里,充满了悔意。早知如此,就算做做样子,也当多过来两趟。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当听闻八阿哥了的那刻,十四阿哥也生出几分欣喜。八阿哥不死的话,他心里就不安,总怕发生怎么变故。
八阿哥死了,他欣喜过后,也开始有些焦虑。如何化解九阿哥的怨气,兄弟们重新“齐心合力”?这个问题,他琢磨了两日。
*
汤泉,行宫。
曹跪在几位王爷与尚书后,随着众人一道迎驾。
按照规矩,晚辈死了,长辈也要给晚辈穿孝,称之为“反孝”。不过规规矩,有的只在出殡时意思一下,有地则不成服。越是嫡亲尊长,越是如此。
正如此刻的康熙,穿着常服,只是腰间系着的荷包,不是平素的金丝竹龙荷包,而是素蓝荷包。
康熙唤众人平身后,就过问了几句京城事宜,几位王爷、尚书陆续答话。
待众人回完,康熙摆摆手,叫众人“跪安”,只留下三阿哥与四阿哥说话。
曹刚出去,就见十六阿哥面带急色,在外头等了。
瞅着清减了一圈十六阿哥,曹不由有些担心,开口问道:“十六爷这是怎么了?并没有听到十六爷身子有恙的消息。”
十六阿哥摸了摸下巴,道:“瞅着那么明显呢?”
曹点点头,道:“脸色儿瞧着也晦暗。”
在外头也不好细说,十六阿哥将他唤到自己住处,才将这几个月的鸦片上瘾之事讲了。
曹听了,吓了一大跳。
对于毒品的危害,他是最晓得的,所以才想着尽自己心力,为后世做些什么。跟十六阿哥说那些,也是想要让他有这个概念,以后好能关乎鸦片,防止鸦片在中国推广。
谁会想到,十六阿哥会因好奇之心,以身试毒。
“这几个月,我也惦记着戒鸦片,最多坚持了七日,就坚持不下去。开始还好,吸地没有这么勤快,这两个月瘾更大了。”十六阿哥说道。
“若是想凭毅力戒毒,得在偏僻无人之处,还得使人看着才能好些。”曹眼下也顾不得自责,脑子飞速运转,想着上辈子所知的戒毒法子:“这样还不行地话,就得佐以药物了。”
急切之中,曹就觉得脑子发空。他又没有从医,如何能晓得哪种药物是抑制毒瘾的。加上上辈子接触的多是西药,对于中药实是生疏得很。
十六阿哥见曹着急,反而淡定了,笑了笑,道:“急什么?爷瞅着,吸鸦片跟抽旱烟似的,不过是提神罢了。抽旱烟不是也有瘾大的么?瞧瞧药铺里有没有戒烟的方子。没有的话,爷就寻个地方猫上一个月、两个月,没机会沾这个,不戒也就戒了。”
还能如何,眼下说什么都是白说,什么都得等进京再说。
十六阿哥瞅着曹的顶戴,问道:“听说这几日是你在八哥那边总理丧事,九哥没为难你吧?”
提及这个,曹摇摇头,道:“没有。我只尽心当差,九阿哥那边许是过于悲痛,也顾不得别地。”
“好好地,一个伤寒,怎么就没了?”十六阿哥叹了口气,道:“谁会想到他是这样下场。说起来,八哥待手足也算好的。”
八阿哥的为人行事,曹却是不好点评。
说起来,自打他康熙四十八年进京,八阿哥地风头就不如早先。加上曹自以为晓得历史,将八阿哥当成倒霉皇子,恨不得避而远之。这些年,都鲜少往来;偶尔有所摩擦,多是因九阿哥那头,直接同八阿哥结怨的事儿,却是没有。
这些日子,在贝勒府花园主丧,曹看到许多,听到许多。
说到底,八阿哥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就算有所筹划,也是康熙扔出饵料,逗弄着儿子们上钩。被圈禁地大阿哥是如此,八阿哥也是这般。
两人正唏嘘不已,就有御前内侍过来,带来康熙口谕,传十六阿哥与曹御前见驾。
行宫里,除了方才被留下的三阿哥与四阿哥,五阿哥与十七阿哥也在,还有雅尔江阿与礼部官员,曹寅就在其中。
康熙坐在炕上,面上深沉,看不出喜怒。
曹与十六阿哥行过礼后,退到诸人身后。
原来,
地是八阿哥的后事。康熙这边,已经叫人拟订旨意,哥为多罗郡王,封号还是原来的“廉”字,还叫礼部拟了号。
礼部这边拟定的谥号,有“慧”、“安”、“顺”三字,请康熙圈定。
柔质受谏曰慧,好和不争曰安,慈和遍服曰顺。这三个都算是褒意。
康熙这边,犹豫了一下,提起笔来,亲自在“顺”字上画了一个圈。
听到康熙给八阿哥定的谥号是“顺”,堂上各人心思各异。不管康熙与八阿哥这对父子关系如何,到了此时,他终于承认八阿哥的优点。
对于追封是郡王,而不是亲王之事,曹这边并不意外。因为当朝皇子中,封亲王地,只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若是八阿哥直接追封亲王,那封为郡王的七阿哥爵位也要升。
诸位皇子中,只有十阿哥因是贵妃所出,身份尊贵,封爵时高于前面的几位阿哥,其他皇子阿哥,都是叙齿越靠后,爵位越低。
定好了谥号,康熙这边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再次叫众人跪安。
曹方才没有跟父亲说上话,这次出来,就到父亲身边请安。
曹寅看着儿子,脸上也多了些许慈爱,问了两句家事。眼看就是太后万寿,加上十月初一颁年历的日子,礼部差事还多。曹寅吩咐了两句,就去许礼部几位堂官说话去了。
伊都立听说曹在这边迎驾,也往这边来。小别重逢,也有不少话说。只是如今行宫里气氛诡异,他们两个也不好喧哗说笑。
瞅着伊都立面色泛红,精神头甚足,曹也为他欢喜,道:“这是在草原上练习骑射了?大人看着倒是结实不少。”
伊都立拍了拍胸脯,带着些许得意道:“虽然我不是从侍卫处出来的,少年时却也有几分真功夫,只是这些年倦怠,疏懒了。这些日子跟着行围,我也逮了好几只獐子。”
听他提及这个,曹想起辽阔的草原,生出几分留恋之心。
伊都立说完,见曹不吱声,笑了两声道:“瞧我张狂的,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大人跟着行围过地,我还说这个?”
曹道:“听着大人的讲述,我也生出向往之心。明年要是能随扈就好了,骑马射猎,多爽快!”
伊都立使劲点点头,道:“就是就是。
”
两人正说着话,就叫人来传话,倒是四阿哥请曹过去。
伊都立闻言,瞅了曹两眼,道:“大人还真忙,刚才我就来过一遭,说是大人被十六爷叫去了,这次又是四爷。”
曹拍了拍脑门,道:“还不是因前几日我在京治丧之事,许是四爷有话吩咐。”
说话间,同伊都立别过,跟着内侍到四阿哥处。
四阿哥坐在桌子边,看着桌子上两只卷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外头有人禀告曹到了,他才抬起头,扬声道:“叫他进来。”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曹地心境变化了不少,但是对四阿哥的恭敬却半分少。夜半无眠之时,曹也在思量,历史会不会发生什么巨大变故,毕竟八阿哥已经了,九龙夺嫡的格局已经被打破。
但是,思前想后,四阿哥仍是康熙诸子中最有希望继承皇位之人。
“皇阿玛口谕,让你跟着本王回京,收拾收拾,半个小时后动身。”四阿哥静静地吩咐道。
“臣遵旨。”曹俯身应了,眼角扫到那桌子上两只卷轴,露出黄绫,应该是圣旨。
四阿哥看着平静,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
曹这边应过,见四阿哥没有其他吩咐,便想着退下去准备,没等开口,就听到四阿哥开口问道:“皇阿玛命本王与你去廉郡王府花园传旨。”说话间,指了指靠外头的卷轴,道:“这个你收着吧。”
曹应了,上前两步,将卷轴捧了。
四阿哥神色复杂地望了曹一眼,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将嘴巴紧紧合拢,摆摆手示意曹出去。
见四阿哥这般反应,曹也觉得不对劲。
推到外头,见四下无人,曹将圣旨打开,是追封、赐下谥号的旨意,他不由松了口气。
方才在康熙单独留三阿哥、四阿哥说话时,曹还猜测他们父子说得是不是移灵之事。以九阿哥现下的心性,若是谁去传旨移灵,那就是仇人……
想到这里,曹看了看手中的圣旨,脑子里出现的是桌子上另外一卷圣旨。既然他这边地是追封旨意,那四阿哥手中地,岂不就是移灵旨意?
如此一来,就算八阿哥了,九阿哥与四阿哥的恩怨也无了结。
一路忐忑,曹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四阿哥地马车,想着康熙的这份帝王心术,直让人遍地生寒。
*
汤泉,行宫。
三阿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来,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茶,对十五阿哥赞道:“好茶,好茶啊,是小十六园子地冬茶?”
“嗯。”十五阿哥点点头,道:“三哥要是喜欢,弟弟这还有一包,就孝敬三哥,弟弟对这些本不爱。”
四阿哥回京传旨,最开心的莫过于三阿哥。想着同四阿哥一道回京地曹,三阿哥挑了挑眉,道:“说起来,这个曹也算是重情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因老十三当年救命之恩,就孝敬了这些年。老四那边,也是。说起来,十五弟同老十六都是曹的表兄弟,这茶园庄子却只送了十六弟,没有送十五弟,许是他无心的。”
十五阿哥打小在宫里长大,什么话没听过?对于这般**裸的挑拨,只觉得稀奇,这些年瞅着别人越来越老道,三阿哥这边却是越来越不堪。
莫不是整日里编书,将人编傻了,要不然怎么会这般自以为是,耍这种小聪明?
虽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三阿哥,但是十五阿哥面上仍顺着三阿哥的话,带了几分怒气,道:“是啊,他是伯爵府的长子嫡孙,我是庶子的无爵皇子,又不像十六弟那样有圣眷,瞧不起我也不算什么……”
第七百一十章 生怨
南府,前街,曹宅。
看着绿菊收拾行李,曹项见状,忙上前两步,扶了她的胳膊道:“不是让你歇着么,还弄这些做什么,吩咐她们就是,仔细累着。”
看着丈夫紧张的模样,绿菊摇摇头,道:“都是小件,不累。虽说今天比京里暖和些,如今眼看也要入冬了。爷出门,也不晓得能不能吃好,喝好。”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道:“要不然,爷带过去侍候吧?”
她查出身孕,已经一个多月,夫妻两个虽没分房,但是怕有不妥当,两人也没再亲热。
是打小侍候曹项的,这次跟来河南府,绿菊本有几分忌惮。但是相处下来,发现她是个心直口快,没有心机的,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同曹项两个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加上晓得京里已经定下主母。虽说那头赶上孝期,今年不用送亲,但是总要过门的。
绿菊心里,不无担忧。自然也“贤惠”不起来,再给丈夫张罗一个女人。
直到现下,曹项要出差半月,绿菊犹豫再三,才说出这个话来。她还有大半年的孕期,总不能让曹项大半年都戒了女色,家里面的,知根知底,也比被外人勾引强。
曹项扶着她坐好,道:“你就别操心了。我是出公差去了,又不是去享福?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倒是你这边,毕竟有了身子。真不该拖着,早点写信给嫂子,说不定京里的人已经过来了。”
绿菊闻言,已经变了脸色儿,转过身来,抓着曹项的胳膊,带着几分惶恐道:“爷将我怀孕之事写到家书了?太太那边,当年的玉蜻姑娘……”
想起往事。绿菊只觉得后背发寒。牙齿开始打颤。她低头看了看尚未显怀地肚子。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曹项见了。掏出帕子。给她擦了。脸上难掩忧色。柔声道:“胡思乱想什么?好好地。怎么想起她来?你同她能比么。那是在孝期。再说。我只跟二哥、二嫂提了。没跟太太提。托了二嫂子挑两位老成嬷嬷来照看你。你最近忒爱哭了。仔细伤了眼睛。要不然。还是请个大夫来开两幅安神地药吧。这几日你都没睡好。”
绿菊抓住曹项地胳膊。将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说道:“爷。我害怕……”
曹项抚了抚她地后背。哄劝道:“有我呢。怕什么?我已经同知府太太那边打了招呼。我不在这半月。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去跟知府太太说。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就使人去买。要是东箱里地银子不够花。西箱里地动动也行。过后支了俸禄。再补上。”
绿菊听了。忙摇头。家里地现银搁在卧室炕上地箱子里。东边地是京里带来地。西边地则是这几个月知府衙门那边使各种名义馈赠地。
曹项虽是大宅门里出来地公子。但是因为是庶出。嫡母兆佳氏又向来是跋扈惯了地。所以打小除了月例银子。没有什么花销。
就是曹当年地林下斋,也只是有几个大的零花,几个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自然也就没有。
如此一来,倒使得曹项养成节俭的好习性。绿菊这边,出身有限,家里人口少,也无需摆什么排场,将银钱把得也紧。因此,小两口支出有限。就算有走礼的时候,有进有出,也平了。
“爷不是说那个银子动不得么?还是不要动的好。
往后就算知府衙门有不妥当地地方,咱们也能辩白辩白。”绿菊道。
曹项见妻子如此明事理,点了点头,道:“嗯,那就按你说得办。大伯回信也只说让咱们暂时不动,多听多看。你也别太担心,大伯与大哥都是京堂,二哥又是宫里侍卫,就算知府大人想要算计咱们,也得思量思量。”
绿菊点点头,道:“嗯,不担心那个,只是怕爷太辛劳……”
京城,曹家东府,东跨院。
静惠与曹颂两个则没那么清闲了,听到绿菊有了身孕之事,他们夫妻两个都欢喜不起来。
曹颂这边,是想起死去的玉蜻,也有几分后怕,特意对静惠交代道:“既是四弟说让瞒着,那太太那边,咱们还是帮着瞒些。”
见曹颂这般反应,静惠却是有些意外。
绿菊虽是妾不假,但却是兆佳氏的丫头,颇受她的宠爱。要是晓得绿菊有了身子,兆佳氏那边八成也是欢喜的。尤其同将军府的亲事,还闹得痛快,有个庶长子压在前头,也能给新人一个下马威。
静惠担心地,却是新人进门,夫妻相合之事。家和万事兴,若是夫妻不合,也只能落得外人笑话。
曹硕夫妇两个,就是前车之鉴。静惠是东府长媳,自然会想到这些。
没想到,曹颂的家书中,却是向兄嫂求援。曹颂又是向来护着兄弟们的,又念及兄弟年纪还小,就在外头吃苦,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可是府里的人手都是有限的,想要瞒着兆佳氏使几个人去河南府,谈何容易?
静惠这边正在踌躇,曹颂也想到此处,道:“要不然跟嫂子说声,从西府借两个人手?”
“不妥。这是去照看新姨娘,往后四弟妹过来,心里晓得,再对嫂子生了埋怨。”静惠摇头道。
“人市儿上买两个干净媳妇呢?
想了想,道。
“外头地人,不知秉性,也不敢叫去侍候孕妇。万一有不妥当之处,四叔就要埋怨你我这做兄嫂的不尽心了。”静惠这边,仍是顾虑重重。
“那可怎么是好?”曹颂这边,一时也没了主意。
静惠思量了一回,道:“添香这些日子正病着,太太说要迁她到庄子里养病,我拦了两回了。怕地方偏僻,寻大夫不便。今儿下晌是瞧她,气色已经好许多,只是提及太太时,就失魂落魄。这两年,太太每每心里不顺,就要叫添香去上房一遭。我瞅着添香那模样,也唬地差不多了,还不若借着这个机会,送她去庄子里待两年,好好缓一缓。
这样,就能打发两个嬷嬷跟着过去。再从大嫂子那边借人,将这两个嬷嬷换出来,也算两全了。”
曹颂听妻子说得有条有理,当然没有其他意见,连声点头赞好。
就听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进更了。
曹颂站起身来,对妻子道:“一更天了,走,咱们去给太太点袋烟再回来歇着……”
海淀,八阿哥园子。
经过半天功夫,曹与四阿哥从汤泉到了海淀这边。他翻身下马,就见大门两侧已经挂了白灯笼,里面也是***通明,香烟缭绕,隐隐地传来僧道诵经之声。
因为九阿哥地交代,这边法事请的是番经,外加禅、道、尼、居士,摆地是五台对棚。要知道番经同禅经、道场还不同,是喇嘛过来诵经。
因为朝廷大力扶持喇嘛教黄教,所以喇嘛在京城也备受礼遇。想要使唤喇嘛诵经,要车接车送,每个喇嘛都要乘坐单独地轿车,还要预备上等荤席。支付的费用,也是禅经的数倍。
能用得起番经的葬礼,就算是豪华葬礼里。多是用九位、十一位、十三位,地位高些地人家用十五位。
八阿哥这边,却请了七七四十九位。连同禅、道、尼、居士,都是这个排场。
见四阿哥下车,曹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四爷,要不然等过了子时再传旨。”
按照民间的老话,这“头七”是死者魂魄返家的日子。家人预备好一顿饭后,都要回避,不要让死者看到,省得他牵挂,不能安心投胎去。
虽说曹心里对这些迷信的说辞不信,但是到底要考虑下未亡人的心情,也怕四阿哥太难做,才多嘴一句。
四阿哥抬头,望了望在秋风里摇曳的白灯笼,道:“皇上那边,可没交代下来,可以挑宣旨的时辰。”
曹被噎得无语,四阿哥已经吩咐身边的长随,道:“上前去通禀,圣旨到,开中门迎旨。”
那人应了一声,上前去传话。
门房这边,一边使人往里面通传,一边带着人将中门打开。
灵棚里,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正在苦口婆心地规劝八福晋。八福晋不仅自己个儿品级装扮了,还使人将大阿哥、大格格、二格格都带过来,在灵堂上等着,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
八福晋没有生产,同八阿哥膝下只有一庶子、一庶女。庶子就是大阿哥弘旺,庶女是二格格。大阿哥与二格格同龄,今年都是九岁,瞅着也乖巧懂事。
大格格并不是八阿哥地亲生女儿,而是八福晋的养女晚晴,是原南书房行走何~之女。
去年冬天,二阿哥那边刚闹出“矾书案”后,康熙就发作了曾在八贝勒府当过差的南书房行走何~。大面上的理由有好几条,都是文字官司,实际上因他同八阿哥往来交好。加上他康熙四十五年丁忧时,曾将小妾所出的幼女托到八阿哥府上照看,这才是真正的罪过。这个幼女,就是晚晴了。
何~罢官后,晚晴被父亲接回何家,但是也经常回八阿哥府探望养父、养母。上个月八阿哥病后,她更是到这边来,陪着养母一道衣不解带地侍候汤药。
虽说不是血亲,但是按照“义服”之礼,她同大阿哥、二格格一道服“折衰”。
“八嫂,您就忍心让八哥地魂魄不安?”九阿哥劝:“弟弟晓得八嫂同八哥夫妻情深,但是八哥去了就是去了,八嫂还是看开些。”
八福晋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说走了就走了,只言片语都没有交代,如此狠心,为何要让他安心?”说着,已经是泪流不止:“我就是要让他牵挂,让他不安心。不是还有还魂这一说么?只要佛祖肯成全,往后我吃斋念佛,铺路搭桥,做一辈子善事……”
到这里,她俯下身子,对几个孩子吩咐道:“一会你们要记得喊人,喊阿玛。要是你们阿玛舍不得你们,说不定就回来了。”
大阿哥与二格格还是混沌的年纪,虽说觉得不对劲,但是仍乖巧地点头应了;大格格今年已经十三,豆蔻年华,晓得事了。
她听了八福晋的话,跟着流泪,轻声唤道:“额娘……”
八福晋也不擦眼泪,道:“哭吧,平素舍不得叫你们几个哭,今儿就多哭几声。要是你们阿玛不忍心,说不定就会回来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这一哭,几个孩子也忍不住,屋子里立时都是哭声。
九阿哥见了此情此景,只觉得鼻子酸涩难当,脸上冰凉。伸手摸去,不知何时,他也是泪流满面
“福晋,九爷,十爷,圣旨到了。”进来通禀的管事听见震耳的哭声,只觉得耳朵发麻,但是圣旨要紧,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圣旨,这个时候?”九阿哥低头将脸上的泪试了,抬头问道:“是谁来传旨?”
八福晋在旁,听到“圣旨”二字,也住了哭声。
那管事躬身回道:“是四王爷同内务府曹总管过来传旨。”
九阿哥这几日忙着丧事,没有顾及到别地,现下算算日子,可不是圣驾该到汤泉了不是。
“八嫂,既是圣旨到了,那就摆香案吧。
”九阿哥跟八福晋说完,又对十阿哥道:“许是皇阿玛的追封到了,咱们两个出去迎迎。”
十阿哥应了,同九阿哥一道出来。
中门已经大开,四阿哥与曹站在门外,却没有立时进门。直到九阿哥与十阿哥出来,彼此见过,四阿哥才抬脚,进了花园大门。
八阿哥虽停了俸禄与府中诸人银米,但是爵位并没有革,贝勒府也有自己的文武属官,都跟在这边料理丧事。
听说圣旨到了,众人也都出来,跟在八福晋身后跪迎。
八阿哥过世已七日,追封也好,谥号也好,也当下来。所以听说圣旨到,九阿哥才并不惊奇,但是见四阿哥绷着一张脸,他有些心里没底。
心里没底的,还有曹。
灵堂设在园子前院,方才八福晋与几个孩子地哭声,也传到曹地耳中。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得苦熬。
四阿哥带来地,又是那么个旨意,要是九阿哥能忍住不闹,才是奇怪。
五台法事,都止了诵经声,灵堂前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四阿哥宣旨。
四阿哥却是不急,将身子避开,冲曹点点头,示意他先宣旨。
也罢,先听了好消息,再听坏消息,说不定有个缓冲。
曹心里想着,上前两步,面南背北站了,拿出圣旨,平举到身前,朗声道:“圣旨到!”
场中诸人,除了曹与四阿哥,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圣旨不晓得是谁拟的,洋洋洒洒一大篇,极尽华丽,其中主要就是两个,追封为“廉郡王”,加谥号为“顺”。
八福晋这边匍匐在地,满脸是泪地接了旨意。即日即时起,八阿哥就不再是八贝勒或廉贝勒,而是廉顺郡王。木主神位上,都要换了称谓。
听到只追封为“郡王”,九阿哥有些不满。
八阿哥生母出身低不假,但是最后也封了妃地。八阿哥本身,十几岁当差,跟着圣驾西征,掌正蓝旗大营;而后在六部当差,政绩不菲。
八阿哥的才华学识,哪里比三阿哥、四阿哥差了?或者不能封个亲王,死了也追封不得么?
九阿哥正满腔郁结,无处发泄,四阿哥已经拿着旨意,开始宣读今儿地第二份圣旨。
九阿哥心里再不满,也只能依靠规矩,跪下听了。
待听到是“移灵回京”的旨意,九阿哥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狠狠地瞪着四阿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想来已经是气极。
曹站在四阿哥身后,听着四阿哥语气平静地宣旨,真是恨不得自己立即消失。
无论接下来,发生口角也好,争执也罢,都是他们皇家自己地事儿,自己这个外人实没有必要做这个见证人。
八福晋脸上已是失了血色,目光呆滞,身子摇摇欲坠。幸好大格格眼见尖,一把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地。
十阿哥气得“哇哇”直叫,也顾不得哥哥弟弟那一套,伸出手来,指着四阿哥道:“你同八哥有什么仇,死了死了还不叫人安生?为了拍皇阿玛马屁,连兄弟情分都不要了?”
“那日,我不是说了么,八哥的灵柩不能移!为何,为何,你为何……”九阿哥使劲地握着拳头,强忍着怒气,脸上露出几分狰狞,吼道。
四阿哥卷起圣旨,也不看九阿哥,道:“圣命所为,本王也无可奈何。弟妹,接旨吧。”后边这句,却是对八福晋说道。
“……皇阿玛……逼死了我们爷,也容不得我么?”八福晋并没有接旨,而是仰头怒道:“爷啊,你快点来带我一道走吧……”说到最后,已经是放声哀嚎。
几个小的,见了这般情景,哪里还忍得住,都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着状似疯癫的八福晋,听着孩子们的哭声,红了眼的九阿哥再也忍不住,低吼一声,冲上前去,拳头狠狠地落在四阿哥脸上。
四阿哥身影也算高大,但是耐不住九阿哥是含怒出击,身子一趔趄,撞到曹身上。
一拳刚完,接着一拳又至。四阿哥这边,没有回避之意,立时脸上开了染缸,嘴角已经磕出血来。
曹在四阿哥身后,看着眼前眼花缭乱地,心里叹了口气。总不能束手旁观下去,那样就要得罪四阿哥了……
“九爷,还请息怒。就算四爷大度,不会告到御前,毕竟是八爷灵前……”曹无可奈何,别无选择地拦住九阿哥的第三拳,低声恳求……
第七百一十一章 混沌
阿哥正是气急,哪里能听进曹的话去。他身为皇气,这些日子却是一股怨气郁结在心,正是无处发泄。
不等曹说完,他已经是用另外一只手,往曹脸上就是一拳。
曹虽已避闪,但是拳头扔扫到他的鼻子。他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出来,已经模糊眼睛。
九阿哥像疯牛似的,咆哮着,握着拳头,还要向曹扑过来。
曹真是闹心急了,身份有别,这也不能还手;再躲避的话,就将身后的四阿哥爆露出来。难道自己要生挨几下不成?
还好,十阿哥已经醒过神来,伸出胳膊,一把将九阿哥抱住,睁着大眼珠子道:“九哥,打不得!”
四阿哥说起来是兄长,曹是朝廷大员,就算平时,殴打哪个,都是过错,更不要说现下他们两个是传旨钦差。
打了他们两个,那就是对皇父心生怨尤。
四阿哥已经站起身来,望了望八福晋那边,淡淡地对九阿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心里有数。这两拳,我不会同你计较,往后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过身子,疾行而去。
曹觉得无趣,但是却不能转身就走。这移灵柩之事,还得内务府那边使人安排车马轿夫人手等,有些细节还得商议。
瞧着现下地气氛。也不是说话地时候。曹只得躬身对十阿哥道:“十爷。夜深了。下官先回寒舍。明早再过来听差。”
九阿哥气喘吁吁地。正恶狠狠地盯着四阿哥地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阿哥虽看着暴躁。但是方才地拦人之举。使得曹越发笃定。他才是诸位皇子中“扮猪吃老虎”之人。
四阿哥可以扬长而去。曹却没有那么便宜。就在他转身地那一刻。就听十阿哥大声喝道:“站住。爷有话问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能问地有什么。指定是那张移灵圣旨之事。
果不其然。就听十阿哥道:“你也是从汤泉回来地。爷问你。那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雍亲王请地?”
听了这句话,八福晋与九阿哥的目光都直刷刷地望向曹。
“回九爷地话,臣随着诸位大学时、尚书迎驾后,就退出御前,在十六爷处说话,并不晓情。”曹躬身,实话实说道。
说来也怪,有的时候实话听着像是假话,假话听着却是像真的。曹并没有扯谎,但是九阿哥与十阿哥谁都不信,就听九阿哥冷笑一声,道:“十弟糊涂,从曹这小子嘴里,能说出老四的不好来?”
曹在这里,真是走不得,留不得,别说多难受了。
十阿哥见了他鼻梁上地青紫,又看了眼九阿哥,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脸上却仍是深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曹道:“刚才那场景,九哥只是无心的,你放明白些,不要随便张扬,要不然爷饶不得你!”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狠毒。
曹心里实是无语,求人也没有这个求法地。
面上应了,随后曹出了八阿哥园子,骑马往自己园子去。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只能在城外歇一宿。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自己已经避开些,还生疼生疼的。四阿哥那满脸开花,还不晓得什么样。
不过,却也给自己金蝉脱壳的机会,明儿开始能请两日假了。要不然的话,这样出现在人前,也太过惹眼。
骑着马离开八阿哥园子才百十来米,就见前面影影绰绰的有火光。
小满眼睛最尖,已经认出前面地马车,低声道:“大爷,是四王爷的马车。”
难道,这还没完?
将到眼前,曹这边勒住马缰,跳下马背,要进前见礼。
还没等拜倒,就听到四阿哥在马车里道:“上车。”
曹近前,就有小太监挑了灯,照着木凳。曹挑了帘子,进了马车。
马车里点着琉璃灯,四阿哥端坐在正位上。
四阿哥地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边脸肿得老高,嘴角处也破了。曹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低声道:“四爷。”
虽说贵为皇子,但是兄弟之间打架也跟百姓人家一样,怒极也都下死手,谁还会顾及兄友弟恭那套。
只是四阿哥平素的性子,都是稳重持重,这时也是阴沉着脸,脸上添了这些伤,只觉得有几分滑稽。
“九阿哥都说了什么?”四阿哥地目光从曹的鼻梁上扫过,沉声问道。
“九爷没说什么,只有十爷问了一句。”曹将方才十阿哥所闻,自己所答,如实禀告。
从四阿哥出来,到曹出来,也就几句话地功夫。曹这边,也没必要为这个扯谎。四阿哥听了,不置可否。
马车里虽然宽敞,但是两个大男人,这么呆着也难受。
曹又是站着,也站不直,难受得不行。
少一时,才听得四阿哥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曹如蒙大赦,从马车里出来,待马车远了,才翻身上马。
这一日,过得比半年都累。不管是康熙的决断,还是四阿哥的选择,曹都有些迷糊。看来帝王的思维果然不与常人同,可以理解,但是心里上还是难以接受。
回到园子,躺在床上,曹还是辗转难眠,直到东方渐白,才悠悠睡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上午。
洗漱完毕,曹还没有来不及吃东西,就听到有人来报,道是内务府总管董殿邦求见,在前厅等着。
曹对着镜子,瞅了瞅,鼻翼附近还是青紫一片,如何能见人?
“就说我夜感风寒,病了,衙门里请几日假。”曹撂下镜子,吩咐道。
眼看就要到月末,按照规矩,每年十月初一,皇帝都要在午门外颁布明年皇历的。在那之前,圣驾要先回驻扎畅春园。
算算日子,留给八阿哥府那边移灵柩地时间也没多久。
*
八阿哥园子,灵堂前。
九阿哥与十阿哥俱都是一夜没有合眼,九阿哥这些日子,已经伤怀,加上熬夜,双目尽赤。十阿哥这边还好些,也是难掩疲惫。
“九哥,圣旨已下,还能如何?难
旨不成?”十阿哥瞅瞅灵堂,看了看外头忙碌内务道。
九阿哥地脸上,苍白的骇人,使劲握了握拳头,道:“是啊,那是圣旨,违逆了就要砍头。这刚死了个阿哥,皇阿哥还在乎再死一个么?”
“九哥,慎言。”十阿哥望了眼四周,低声劝道。
九阿哥冷笑一声,目光望向远处,周身是说不出的寒意……
*
同曹一样,称病不出的还有四阿哥。
不管九阿哥心中多么愤怒,八福晋那边多么怨恨,八阿哥的灵柩还是在次日移回城中。
圣驾隔日从汤泉行宫,回驻畅春园,即日在畅春园,举行小朝。
诸位皇子阿哥与几位当差的宗室王公,还有三品以上官员,都汇集畅春园觐见。四阿哥与曹的缺席,并不惹眼,但是耐不住有些人猜测。
当时四阿哥与曹到八贝勒花园传旨时,园子那头也是人多眼杂。虽说过后十阿哥下令封口,但是八阿哥府里本来就不那么严整。
该知道地都知道了,只是无人张扬罢。
九阿哥爵位不高,只是固山贝子,但生母宜妃是后宫的实权人物,同胞兄长五阿哥是和硕亲王,一得罪就是得罪一窝。
加上九阿哥的性子,咬住谁不咬块肉来是不撒手的,疯狗似地,谁没事愿意招惹他。
曹借口感染风寒,第二日就乘了一辆马车,回城闭门不出。该请医请医,该问药问药,倒是没有人来找他的事儿。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大朝会之日。
曹脸上地肿已经消了,使往衙门里消了假,上朝去了。
还是半夜三更到金水桥上等着,宫门两侧,摆放着皇帝的全副銮驾。
好像同往年一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七阿哥身后,不再是八阿哥、九阿哥。八阿哥了,九阿哥卧病未朝。
其他的皇子阿哥脸上,也看不出丁点笑意。
曹站在队列中,听康熙颁布年历,听着六部九卿的上奏,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想什么。
十六阿哥站在十五阿哥身后,往曹这边望了一眼,脸上添了些许担忧。
直到天近午时,繁琐的朝会才完。
十六阿哥还想着是现下找曹,还得过会去衙门寻他,问问他前几日“感染风寒”之事,就见曹朝自己走来。
“十六爷,现下有空么?曹问道。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我正要寻你呢。”
两人也没出宫,踱步往内务府衙门这边过来,直到进了屋子,十六阿哥才扶住曹肩膀,上下打量了几眼,道:“听说你被九哥打了,可是伤到哪儿了?”
曹摇摇头,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已经好了。”
十六阿哥放下胳膊,皱眉道:“殴打朝廷大臣,这是多大的罪过?九哥他真是太过了。”说到这里,伸出手来,并上大拇指,带着几分踌躇道:“这边,也是真被打了。”
“嗯。”曹点点头,应了。
十六阿哥叹了口气,道:“都是手足兄弟,何至于此。九哥只是看着聪明,却是糊涂人。这一时痛快,能顶什么,却是埋下祸患。”
这问题实在沉重,曹不想细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送到十六阿哥面前,道:“这是我使人专程往同仁堂那边求地方子,只治旱烟瘾用的。十六爷先用两副试试。京城吸鸦片地多,但是去戒的少,所以也没有人淘换那个药。明儿,我专程往同仁堂走一遭。他们是内行,更应明白鸦片地危害。若是能研制出解毒的方子,那是利国利民地大好事。”
因这几日事多,十六阿哥还没顾得上想这个。
见曹将这个放在心上,这几日就给弄到药方子,十六阿哥也颇为感动。他接过方子,笑着说道:“劳烦费心,那爷就领情了。不管用处何,先喝着。总比真关起来,强戒瘾头要强得多。”
“对了,有件事前几日忘了同你说。”十六阿哥将药方子塞进衣袖,抬头说道:“太后她老人家好像格外留心你们家的事儿,之前还叫我过去两遭,都是问家常。例如你们家有多少地,多少下人什么的……还问了姨丈有几房妾侍,连先前你那个没了的庶出小兄弟都问了……我也不过知道个大概齐,就含糊地说了。”
这番话听得曹也糊涂,道:“这是哪儿跟哪儿?”
“我若是晓得,不就直接同你说了。瞧着也不像是坏事,你回去问问姨丈,说不定他那边晓得。”十六阿哥道。
曹几日没到衙门,这边也有不少公务,案牍上堆了一尺来高。十六阿哥这边瞧着曹忙,就没有久留,起身回阿哥所去了。
曹这边,将公务料理完毕,已经是黄昏时分。
回到府时,过了影壁,就将客厅里亮着灯光。曹见状,回头问门房道:“家中有客?”
门房回道:“大爷,是内务府董总管来了,同老爷在客厅说话。”
曹这才想起,几日前董殿邦递过拜帖。董家与曹家如今已经是姻亲,小定下了几个月了,只等曹寅回来下大定。
想着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少女,曹有些恍然。
这会儿功夫,就见曹寅送董殿邦出来。看到曹,董殿邦拱手道:“曹大人回来了。”
曹躬身回礼道:“原来是大人到了,小子才回,怠慢。”
曹寅在旁,听他们两个对答,笑着摸了摸胡子道:“又不是在衙门里,亲家不要太多礼,曹他是晚辈。”
董殿邦这边,虽说是将孙女嫁给曹的堂弟,但是心里可不敢讲曹当成孙辈看。礼数半分未少,脸上却多了几分亲近,一切恰到好处。
曹寅见了,也不强求,同曹一道,将董殿邦送到大门外。
“父亲,议了下定的日子?”曹问道。
“嗯。月底下定。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是这几个月太后身子也不好,董殿邦怕赶上国孝,想年底前将喜事办了。”曹背着手,答道。
听提及太后,曹将十六阿哥上午所说之事说了。
曹寅这边听了,只是点点头,道:“晓得了,不要胡思乱想。后
圣寿节,太后是何意也就该晓得……”
第七百一十二章 懿旨(上)
胜门内,大江胡同,董宅。/首/发
董素芯如今在这边待嫁,日子过得甚是单调,每日里不是做针线,就是同嫂子、妹妹们闲话。这不,炕上支了竹屏,上面是绣了一半的富贵花开图。
素芯捏着竹针,望着绣屏发呆,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在门口看半晌了。
素芯的堂嫂,也就是她的表姐尚氏见她这清减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笑着说道:“听说姑娘打早忙到现下,也当歇歇。”
素芯闻言,这才发现有人进来,忙站起身来,道:“大嫂子。”
尚氏从身后丫鬟手中亲自接过一个青花盖碗,撂在炕桌上,道:“这是刚熬好的冰糖燕窝,姑娘快趁热吃了。都说这个东西滋补,多吃些总是好的。”
这番盛情,却使得董素芯有些不好意思,迟了一下,道:“嫂子,明儿还是别熬了。家里长辈多,妹妹又身康体健的,怎么好日日用这个?还是留给长辈们用吧。”
尚氏撂下碗,在炕边坐了,拉着素芯的手,笑着说道:“多金贵的东西,又不是吃不起。别说是一盅,就算每天是十盅,咱们家也供得起。”说到这里,拍了拍她的手,道:“姑娘就放心吧,是老太爷交代下来的,要给你出阁前,给你好生滋补滋补。就算别人眼馋,也不会挑出错来。因怕姑娘心思重,才没告诉你这个。”
董素芯闻言,已经是红了眼圈,低头不语。
说起同曹家这门亲事,尚氏心里是不乐意的。新姑爷是曹家子弟不假,却是隔房的,年龄又相差太多,身上又没有什么功名。
曹家长房除了曹。虽然还有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联姻到二房那边。
其实。董家就算想要同曹家结亲。也不应该是素芯这头。这年头。女大男小地婚姻也有。但是大五岁地就少之又少了。素芯有几个堂妹。都是豆蔻年华。说起来才同曹年纪相当。
但是。董殿邦念及孙女是宫里当过差地。同李氏婆媳也相投。所以还是定了长孙女。
看着竹了半拉地竹屏。尚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笑道:“还没同妹妹说呢。二叔来了。现下正跟老太爷在前厅吃茶。一会儿。说不定也要见妹妹。”
她口中地二叔。就是广储司郎中尚志舜。
素芯闻言。抬起头来。道:“二舅来了?”
尚氏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听说老太爷叫帐房过去了,我估摸着,是商定姑娘的嫁妆。曹家二房虽平平,前头进门的奶奶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妆奁丰盈。咱们虽是寻常人家,比不得她们,也不好太过寒酸。
要不然,往后妯娌之间,也不好相处。”
听提及这个,却不是董素芯好相问的,只能缄默听了……
*
前院,客厅。
尚志舜坐在椅子上,手中正拿着一册颜色发黄的账簿翻看。待翻看完毕,他将账目搁在桌子上,抬头对坐在对面地董殿邦道:“亲家老爷,舍妹昔日出嫁时,兄长同晚辈虽尽心筹划,但是多是家慈旧物。当年还好,现下有些都太过陈旧,用不得了。”
董殿邦点点头,道:“老朽也是这般想的,这半年也使人添置了些物什,亲家二爷瞧瞧,可有需要添减之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折,递给尚志舜。
尚志舜接到手里看了,上面从家具摆设,到绫罗绸缎,到四季衣裳,到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尚志舜“咳”了一声,道:“前两年富察家同侍郎府的陪嫁,晚辈是亲见的,端的体面。家兄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做舅舅的,也要为甥女添些嫁妆,省得她到婆家难做。”说话间,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来,送到董殿邦跟前。
原来是两张房契,一张是三进的宅子,一张是隆福寺那边的一处铺面。这宅子就是西城,同曹府隔了两条街。
董殿邦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有些不自在。
虽说是好重的礼,孙女多了两处房产做陪嫁也体面,但是曹是幼子,上头有兄长,往后指定要分家地。待到那个时候,若是去陪嫁的这处房产住,那这姑爷到底算是董家的姑爷,还是尚家的姑爷?
尚家没出几个银子,却是得了体面。
“真是劳烦亲家两位老爷费心了,老朽这就使人唤素芯出来,让她给亲家二爷请安。”董殿邦露出几分感激,说道。
尚志舜摆摆手,道:“今儿还有些俗务,要抽身去办,今儿就不见了。内子这两日正张罗着接甥女回去住几日,也好骨肉团圆团圆,到时候再见吧。”说话间,起身拱手告辞。
董殿邦亲自送到门外,见尚志舜上马走了,才收起笑脸。
回到厅上,他拿着那两张地契看了许久,叫小厮去将管家与帐房唤来。
“西城是有座宅子,三进地,如今三爷住的就是。”管家俯身回道:“挨着西直门了,有些老旧,前些年三老爷搬过去前,修缮过一遭。”
董家子孙众多,虽没有分家,但是这边宅子住不开,行三、行五地两个庶子就挪到外头住去了。
“太远了。”董殿邦摇摇头,对管家吩咐道:“使人出去打听打听,在曹家附近,有没有要出出售的房产,三进的宅子。实是没有,四进的也好。”
管家俯身应了,董殿邦又对帐房道:“府里的银库里还有多少银子?前两日叫你支些银钱来,去钱庄换些金子,如何了?”
“老爷,如今世面上少金子。官兑比例虽还是十两黄金兑一两银子,黑市里已经涨到十二两。小的已经使人四处打听,看能不能寻个便宜地方。”帐房回道。
董殿邦闻言,心里“哼”了一声。
虽不晓得宗人府筹集那些金子做什么买卖,但是能获利几何?若是囤积在手中,现下放下来,就是一两成的利。
不过只是想想罢了,黑市里兑换个十两八两金子还成,若是真多了,那些钱庄里地大爷能眼看着?加上他们背后的主子,还不定要寻个什么罪过,将这买卖给断了……
*
曹府,兰院。
曹寅、曹父子换了常服,坐在屋子里闲话。李氏坐在炕边,眼睛则是看
地长生。长生快满周岁,已经开始能站着了,只是。
李氏怕摔疼儿子,使人在炕上铺了两层炕毡。饶是如此,她眼睛也是离不开。
初瑜这边,则是亲手给公婆与丈夫倒茶,送上,随后陪着婆婆在一旁说话。
今儿是二房曹硕遗腹子天护抓周的日子,天护一手抓了毛笔,一手抓了砚台。曹寅见了,想起逝去地侄儿,也是唏嘘不已。
天护是十月初二生的,长生是十月二十五。
李氏想着今儿天护抓周时情景,低声对媳妇道:“小孩子都贪嘴,要是长生什么也不抓,就去抓饽饽的话,岂不是叫人笑话?”
原来,小儿的抓周仪式上,除了放着文房四宝、经书与代表着各行各业的小物件外,还要在旁边搁上两盘子糕点。
初瑜听到婆婆相问,犹豫了一下,道:“那太太说如何好?”
“是不是也让长生先认认这些东西,瞧瞧到底稀罕什么。”李氏说道。
曹寅听到妻子所说,转过头来,道:“抓周是要考校儿子往后地志向,弄虚作假的话,那不是蒙人,是蒙自己个儿。不晓得孩子天性喜好,如何能因材施教?”
丈夫这么一说,李氏越发担心了。万一儿子抓个胭脂、针线的话,岂不是要被老子看成不务正业?
只是,在儿子媳妇面前,她也不好跟丈夫争辩,便点点头,柔声道:“老爷说的是。”
这时,将见长生晃晃悠悠地过来,小嘴里嘟囓着:“娘……”
李氏这边,已经是怔住了,连曹寅、曹都望过来。
长生这还是头一次说话,李氏欢喜不已,一把将儿子抱过来,哄着道:“长生乖,再唤一声。”
长生却是伸出小手来,要抓李氏的耳钳子。
曹寅摸了摸胡子,道:“日子过得真快,好像昨儿他才落地,转眼就到了牙牙学语之时。”
虽说堂兄弟不少,但是同胞兄弟,只有这一个,曹也打心眼里稀罕长生。
虽说高门大户里,生活条件好些,不像寻常百姓家那么艰难,但是小孩子打落地,也叫人费心。周岁了,才算硬实些。
不管李氏如何哄劝,长生就是不肯再喊第二声,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小手往李氏胸前摸来,小脑袋瓜子也不安分,使劲往李氏怀里钻。
见李氏要避闪,长生小嘴一咧,哭出声来。
李氏见状哭笑不得,晓得儿子是饿了,抬头吩咐丫鬟唤**将长生抱下去喂奶。
屋子里这才算安静了,曹寅问初瑜道:“明儿就是太后圣寿节,贡品都预备好了?”
初瑜站起身来,回道:“都预备好了,除了一尊檀香佛、一尊象牙观音外,还有太太亲手缝制的中衣两套。”
曹寅点点头,看着李氏道:“难为你有心,礼轻情意重,太后会喜欢的。”
李氏笑着说道:“这两年,得了太后她老人家太多赏赐,心里感激得紧。虽说按照之前的规矩,花大银钱置办地寿礼体面,但是太后她老人家也不缺那个。春日里觐见时,就听太后念叨过一句喜欢我的针线,我便做这个了。虽比不得宫里内造的,但也选得最好的料子。软乎服帖,老人家用着应该会舒坦。”
曹在旁,听着父母对答,想着太后对曹家地赏赐,心里有些没底。
如今曹家父子同为京堂,已经是惹眼,太后会不会闹出“认亲”戏码?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否认。不管母亲的身份是公主,还是郡主,都牵扯到皇家秘辛,以康熙那个爱名声、爱面子地秉性,指定不会愿意掀开皇室丑闻。
从热河回来后,太后就一直住在畅春园,没有回宫。今日,圣驾也移驻畅春园。
次日,圣寿节。
曹寅夫妇与曹夫妇都是半夜就起来了,按照品级装扮,要赶在丑正(凌晨两点)从西直门出城,往畅春园去贺寿。
不知何时,外头已经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
李氏与初瑜两个都有自己的马车,裹着直毛披风,捧着手炉,也算是暖和。曹寅这边,每次夜里出行,也都是乘车的。只有曹,是骑马。
曹颂今儿并不是当值,但是因圣寿节的缘故,也要过去给太后贺寿,就过来跟伯父、堂兄同行。
曹寅抬头看了看天,叫曹、曹颂两个与自己同车。
将要到西直门时,就见前面已经堵了半条街,***通明,都是等着出城的命官诰命。
等了两刻钟,才到了开城门的时间;又挨过了半盏茶地功夫,曹家的马车才出了城门。
曹颂本不是爱静地性子,但是在大伯面前,就带了几分拘谨,老实许多。
曹见气闷,开口问了几句侍卫处那边的事儿。曹颂这边,一一答了,马车里又是缄默。
到抵畅春园外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王公贝勒与文武大臣都到箭厅等着传召,外命妇们则有宫侍领着到二宫门那边待命去了。
曹往宗室那边看了一眼,还是不见九阿哥。不晓得他是真病得厉害,还是怨愤太大,竟然没有来。
等了半个时辰,将近辰初(早上七点),在响鞭开道后,圣驾才至。
随后,康熙率领宗室、百官、侍卫等,往太后宫外行礼。
少一时,有太后地懿旨传下来,停止筵席,省下的银两,捐到几处皇家寺院庙宇,做香火之资。
康熙率领百官们叩首完毕,只留下几位大学士御前对答,其他地臣子就退出了园子。
随后,才是贵妃佳氏带着内命妇到太后宫行礼,贺寿。最后,才是在二宫门外候着的外命妇到太后宫。
太后盛装装扮,穿着吉服,只是因入秋病了几个月的缘故,清减许多,不如原来瞅着富态。
看着雍容华贵的后宫,又看看跪在另一侧的外命妇,太后的眼睛扫过人群,满满地落在李氏身上……
第七百一十三章 懿旨(下)
畅春园。皇太后宫
各种繁琐的仪式过,这边渐地肃静下来。太后被人去暖阁换下大礼服。换了家常的衣服。到炕上坐下。笑咪咪地看着眼前诸人。
那模样。没有一国之母的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老封君。看着儿孙们。
德妃与宜妃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里都有些疑惑。贺寿的命都已经退出太后宫。只留下了李氏婆媳平郡王福晋曹佳氏。还有国公塞什图的夫人曹氏。内命妇也都叫跪安。只留下贵妃佟佳氏与德妃妃三人。
不禁几位宫妃惑。李氏等人也有几分忐忑。留|这几人。不是曹家媳妇。就是曹家女儿。不晓太,有何用意。
不过。瞧着她老人家并像是要斥责之意。李氏方心安些。
瑜与曹佳氏曹颐。多多少少都听过李氏身世的传闻。心里虽不尽信。但也都有各自思量。这两年。瞧着太后的另眼相待。倒不像是空穴来风。
只是一个是媳妇。两个是儿。不管传闻如何。都丝毫不影响她们对李氏的敬爱之心。
太后自在惯了的人。留些贵妃几人。自是另有用意。她丝毫没有收敛自己对李氏的亲近之意。让她在炕边坐了。拉着她的手说道:“哀家活了这些年。前半生靠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后半生靠着皇帝的孝敬。过的还算舒心自在。就算长生天时召唤哀家去哀家也没什么可怨地。孩子你过如何?可有受到委屈的地方?”
几位宫妃。都是偕语的;曹氏这边。入王府多年。也学了些。曹颐则是连听带猜的。知道一半。
不管是听懂的。还是没听懂的。能看出太后待李氏非同一般。就算是科尔沁大妃来朝。也不见太后这般亲厚。
这一番话说太。李氏听的一知半解。不知该如何作答。初瑜见了学着早先的习。近前在李氏身后。低声用汉话。又说了一遍。
当着几位宫妃的面。还有女儿媳妇在场。李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用略显生硬的蒙语回道:“不委屈。谢过太后垂问。”
太后摩挲着李氏的手。带着几分心疼道:“打小寄人篱下。可怜见地。若是你早些上京哀家定不让受这些委屈。”
初瑜在李氏身后低声学了一遍
李氏闻言。心里一热。不禁红了眼圈。她未落就丧父随同母亲高氏。住在伯父家。虽说是至亲。是到底不是自己个儿家。加上高氏性子严厉实不是母地做派。李氏幼时也颇为孤苦。
李氏闻言。心里一热不禁红了眼圈。她未落地就丧父。随母亲高氏|在伯父家。虽说是至亲。但是到底不是自己个儿家。加上高氏性子严厉实不是慈母的做派李氏幼时也颇为孤苦。
幸好李鼎之妻韩氏人温柔可亲。对这个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子也甚好。才稍解李,孤苦。
太后见李氏这般神情。轻轻地拍了拍她地手。脸上越发慈爱。
就连平素吃斋念佛不理外务的佳氏。瞧了此情此景。也感觉诧异。瞧着太后待李氏样。哪里是外命妇。说是带自己骨肉。也是有人的。
初瑜与曹佳氏曹知道的版本;不多。心里已经寻思李氏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有皇家血脉。但是心里也疑惑。就算母亲真是太后失散在外的孙女。这也过了
除了亲自抚养的五阿哥。还没有听说太后对哪位孙辈这般宠溺。
只有德妃与宜妃两晓的其中隐情。自是为什么太后会对李氏这般亲厚。李氏身上。留着的爱新觉与科尔沁的血脉。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外孙女。
虽说这其中涉及到论。无法摆在明面上。但是作为皇帝与大长公主之女。李氏地真实身份确实尊贵无比。
妃尚好。心里没有什么可担忧的;长子与养子同曹交好。小儿子同平郡王那边也往来频繁。宜妃这。则是添了担忧。
八阿哥了的消息。今还瞒着太后宫这边。就算怕她老人家大病初愈。听闻凶信伤心。以才瞒着。打算过了圣寿节。太后身子好些再告之。
今儿太后关注着李氏。所以没有意孙媳妇里少了一个八福晋。
八福晋带着重孝。自是不好进寿。
瞧着太后对李氏这般关爱。待曹佳氏曹颐姊妹也像孙女似的。要是晓曹被九阿哥给凑了。说不定要发作地就是九哥。
想到这些宜妃一心烦意乱。暗道:说到底。不过是个私生女。她额娘一样。都是见不的光的。
难道太后老糊涂了不成。这般大张旗鼓的。莫不是想要宣告天下。这曹家还搁着一个和硕公主?”
“小儿子要周岁了?他周岁。哀家就不预备礼了。哀家从皇帝那里。讨了个封赏。一等轻车都尉。守着个爵位。大了些。也省你们操心。”太后温地说着。丝毫没有成回事。
初瑜突然想到。丈小时候被赏赐地爵位也是一等轻车都尉。
按照律法规定。和硕公主嫡子落地就有爵位。就是一等到三等轻车都尉。
早年曹虽了这爵位。那是占了父祖两辈子体面。加上是曹家长房独子。又是在圣驾南巡。曹家接驾时恩封的。所以并不显眼。如今。长生还是之中就的了这个封赏。实是赏赐太重。虽没有明着叫李氏认罪归宗。但是这个赏赐一下。无意中也验证了之前地传言。
只有李氏只感觉太后的一片慈爱。没有想那么多。听说赏赐了三品爵位。也以为同长子早先地一样。都是皇家对曹家的恩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拜谢了太后恩赏。
太后叫初瑜将李氏扶起。笑着说道:“那不算什么。哀家还有好东西留给你。”说着。回头对个老低声吩咐了一句
少一时。就见老双手捧着个黄绫包袱过来。
太后接过来。亲自打
面是一只尺长地紫檀木盒子。她又将木盒打开。众线都齐齐地望去。就见里面摆着三只巴掌长短的白玉如意。
太后从盒子里拿出一如意笑对李氏道:“前些年。你不在哀家眼前。就不说了。往后。却不会让受了委屈。这里有三柄如意。你收好。往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或是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奏明缘由。同这如意一起叫人送到御前。自有皇帝为你做主。”
一句话说完。除了浑然的李氏外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虽说不是铁卷丹书。但是这是太后懿旨。就是皇帝也无法违背。
这跟铁卷丹书的效力也差不多了。妇道人家谁不是以夫为天。靠着儿子活着。
有了这三柄如就算曹'父子了死罪也能生了。
太后虽有些偏执。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并不是看着那么糊涂。这如有能拿到这里能赏赐到李氏手中。指定是过皇帝点头的。
家的体面这次大了。
清溪书屋。几位大学时禀完差事已经是退了下去。
康熙膊支在炕桌也不知道些什么。缄默许久。直到魏珠进来回禀。道是十六阿奉旨见驾。他才点点头。道:“传。”
他使人传召十六阿哥。是为九阿哥“患病”之事与八阿哥府的丧事。
人心很奇怪。就算的儿子难生怨。但是康熙也有自己地底线。受不了儿子们过节。因此。他昨才会命十六阿哥往八阿哥府与九阿哥府去探看。
对于皇父的心思。十六阿哥也晓的一二。只是这其中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能领命招办。
换做其他人。说不的为了私心。落井下石。添油加醋两句。就能使九阿哥无法翻身。
十六阿哥性子还算厚。不愿节外生枝。侧重于太医地诊治。显出几分忧心来。九阿哥心火过旺。患了|疾。如今两眼红肿不堪。几乎不能视物。
康熙这边原是笃定九阿哥“装病”的。听了十六阿哥的话。不觉动容。皱眉道:“吩咐太医院那边。尽心诊治。不要耽搁了病情。”
提起耽搁病情。他想到病故的八阿哥。心里添了自在。对十六阿哥道:“八阿哥中秋后患病。到逝。期间一个来功夫。太医院那边是干什么吃的?是哪个太医给那边诊治。交由内务府核查。若是有轻忽怠慢之处。斩立决!”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寒霜。
十六阿哥暗叹一声。看来又要有倒霉的太医。要担皇父的怒火。
事情的大概。他也晓的些。如何能追究?往前查。不是要纠出德妃。就是要揪出雅尔江阿。要不然就是追到曹与董殿邦身上。
不管追到谁身上都会有一番动所以就只能完结在太医院里将过错都推给太医那边……
从太后宫出来李,带着媳妇女儿乘坐回城。进城后。曹佳氏与曹没有马上回婆家。而是跟着李氏回了曹府。
兰院上房。几个小望着那装玉如意的盒子。都带着几分不安。
李氏这边。瞅着盒半晌带着分担忧。问道:“是不是把你们也吓到了。我也吓到了。这太贵重了。当年老太君在世时。也没过这样地封赏。”
曹佳氏吓到母亲。摇摇头。笑着说道:“这是大喜事。有什么好吓的。看来太后是真喜欢母亲。要不然不会巴巴地赐下这个来。按照我说啊。这也只能做个设。弟弟与弟媳妇都是孝顺之人。父亲同母亲又恩爱。哪里会有受到委屈的|?”
李氏听了。才好过些。点点头。:“是啊。如今日子过的舒心。哪里会受气的时候?不过说来也怪。方才一路捧着这意回来。就好像多了个主心骨似地就跟多了个娘家似的。”
说到这里李氏望屋子里。道:“这东西太金贵了。供到哪里好呢……
宫里耳目众多。哪会有秘密。不到半日功夫就有不少人的到消息。太后赐李氏如意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看着手中的息。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阴晴莫辩。看不出是喜是怒。戴锦躬身站在书桌前。却紧闭嘴唇。一个字儿也没有多说。
他是聪明人。太后李氏。这其中牵扯皇室秘辛就不是他一个幕僚能插嘴地。
佛珠。心经难掩贪念。
他不由地鄙视自己。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就算是太后赐下。要看皇父愿意不愿意去首肯李氏是皇族遗珠。不能公开认祖归宗。这般厚道。也算是弥补。
这个如意。只有在李氏手中。才是“如意”;换做其他人拿着。不过是块精美的石头。
想到这里。他不由警醒。随着八哥的|逝。他好像也有些懈怠。难道。那个位置还能凭空落到自己个儿头上不成'
圣心难测。也要去测。
曹家地“如意”也好。自己的“念想”也好。都系在皇帝地喜怒上。
九阿哥这里。则是收到宜妃亲笔手书。上面将太后赐如意所说的话也如实写上。
九阿哥红着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皱眉道:“什么意思?曹那小子有了保命符。不怕死了……”
同那些消息灵通地室相比。曹这边。反而是最后到的消息。
傍晚归家后。到兰院给母亲请安时。曹才晓的有这些一回事儿。同曹佳氏初瑜的反应一样。曹也惊呆了。
虽说晓的太后那边有异动。今儿或许有赏赐下来。但是也没有想过是这样的“重赏”。
真是受宠若惊了。惊的曹说不出话。
第七百十一四章 请托
江米巷。淳郡王府。
弘将曹拉到一边。仔细的瞅了两眼他的眉目。低声说道:“难道真如外边传闻。家太太是姑母。那姐夫不就表哥么?到底是姐夫亲。还是表哥亲?”说到最,。他自己有些迷糊。
瞧着他这神秘兮兮模样。曹笑着拍了下他的脑门。道:“都是外头以传。哪里能信的?”
弘挑了挑眉毛不服气的道:“那可保不齐。听说三姑母家的表哥是个能惹事的。姐夫这些年折腾的还少了?保不齐身上真有天家血脉。”
这孩子实心眼。曹瞧他越说越没谱。不由好笑。看来。在外眼中。自己这些年也同其他纨绔似的。没少惹是生非。
八阿哥逝不月。弘曙弘身为侄儿。要服期年的孝。其中白孝穿六十日。往后就能穿素服就成。青蓝灰三色随便穿。只是不能穿罗绸缎。绣花刺绣什么的。
现下。他们兄弟个都是一身白。初瑜那边也要穿白孝七七四十九日。曹是直接穿了蓝色素服
这个女婿对八阿哥没有什么亲情。生不来悲戚之色;就算弘曙与弘这两个亲侄子。也只是穿着孝服罢了。不见哀思。
家无骨肉。这个道理古今同。
弘曙在旁。见弘说的直白。怕曹下不来台。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外头人跟着说嘴。你也着学。小心叫阿玛听见了。皮鞭子侍候。”
弘听了。忙闭上嘴往四下望了望。将没有旁人。才低声嘀咕道:“又不是单,一个好奇大哥不是也好奇么。是嘴上不说……”
“弘!”弘曙低声呵斥了一声。止住了的嘀咕。
对于这两个小舅子。曹也是当成自己弟弟看的。哪里会同他们计较。
见弘曙还要接着训弟。曹笑说道:“京里人闲的多。才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皇室秘辛。用来做茶余饭后的说头。不|会。等过几日有其他新闻出来。就没人说了。咱们还是先往岳父那边去吧也不好叫岳父久等。”
弘曙闻言瞪了弘一眼。道:“即是姐夫这般说。加上今儿是你生日就饶了你这一遭。不管有没有闲话。别人能说的。可是你能的?再有下遭姐夫你。我也不饶你。”
弘也觉的自己鲁莽。有些不好意思。这哪里有当人儿子说人家母亲闲话的?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露出一口白牙来。对曹道:“姐夫。我只是好奇。无心的。别怪。一会儿同阿玛说完话咱们再好好说话。难您同姐姐来一遭阿玛额娘都念叨了好几日了。”
今儿是弘生日。因还是孝期这边并未怎么张罗。
只是两位福晋随着阿哥在热河数月。前几日才回来。有些想念女儿。就使人提前跟曹府那边说了。今儿就接了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到王府这边。团圆一日。
曹与初瑜带着孩子们到时。七阿哥在部里。还有回来。所以曹先跟着妻子。给福们请了安。就到弘曙处说话弘那个寿星公。跟着七阿哥去部里。而不在府中。
过来一会儿。就有内侍过来传话。说王爷回来了。使人请曹与大阿哥书房说话。
两人出了屋子。就弘给拦住。了这些。
王府前院。书房里
七阿哥本就白。穿着一身白孝。看着颇为年轻。显的比弘曙兄弟也大不了许多。
在儿子与女婿跟前。七颇为威严。
对于福晋们|-女儿女婿回来吃饭。七阿哥原本是不应的。但是他心里也有事。想同女儿女婿说说。才点头。
待曹见过礼后。七阿哥点点头。示意他一边落,|了。吩咐弘道:“到底是在孝里。去跟福晋说。席面不要太铺张。食也挑些素淡的。自己骨肉。左右也不在这一顿|。不要坏了规。”
弘曙躬身应了。退出去传话去了。
七阿哥这才看了看曹。面上带了几分沉重。道:“在过十来天。是八阿哥的“五七。这应当由外嫁女来主持。那边府里只有一个格格。年纪还小。女中。出阁的不少。多是嫁到蒙古。嫁到京里的几位。除了病故的两位郡主。就只有初瑜同雍亲王府的二格格两个。因之前移灵之事。八福晋对雍亲王有些怨气。自是不愿让二格格来“烧七”。今儿她使人请了我过去。同我说了。想要让初瑜过去给八阿哥烧“五七”。我含糊着。还没有点头”
这却是曹没有想到之事。他不生出事端。自是不愿同那边太近乎。
虽说按照规矩是嫁女或者是外嫁侄女给亡者烧“五七”不假。但是实际操办的女婿或侄女婿。
毕竟在这种大事儿上。女眷也就是哭灵守灵这些。张罗待客的。还是男人出面。
曹能守着礼。过上一柱香。就不错了。可不愿给自己拦这个瓷器活儿。
“岳父。移灵之事。矩所致。实怨不的四爷身上。八爷生前。同四爷向来往来交好。就算是在的下。也
家就此生了嫌隙。还不若借着个机会。由二格格||七。也能缓和缓和两家关系。”曹沉吟了一下。说道。
七阿哥看着曹的目光有些深邃。沉声道:“需要缓和关系的有雍亲王府同廉郡王府么?老九迁怒于你。对你动了手。虽说你“告病”但是又瞒的了谁。就算你这边没有放在心上。九阿哥会这么想么?他会以为你已经记。往后就是解不开的疙瘩。”
虽说被九阿哥盯上。是够让人头疼的。但是也比同他亲近。要安全多啊。
瞧着七阿哥之意像是要从中拉线。化解曹与九阿哥的恩怨。可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
这世上。最不好揣摩的就是人心。
谁能保证九阿就是个大度的面上乐呵着。心里就既往不咎。毕竟。曹与九阿哥之间账。有好几笔。
还是那句话。塞失马。焉知非福。
曹不仅想自保。也不愿岳父同九阿哥那边太过近。思量了一回。道:“岳父。小婿应了此事就算能同九爷关缓和些却又罪了另一个。怕更是后患无穷。刚好汤泉行宫那。还有差事需要料理要不然小婿还出去避几日。”
阿哥见女婿丝毫没有要考虑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薄怒有些怪曹的冷清。不过。想着曹家与九阿哥的嫌隙。也怨不女婿做这个选择……
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内院房。
十三福晋脸上带了抹兴奋。眼睛发亮。巴的看着十三阿哥道:“-的是真的?咱们真要去温泉庄子去住?”
虽说十三阿哥府同外头鲜'往来。但是也按照规矩为八阿哥服孝。
十三福晋没有“拆头撂辫”还梳着两头。只是将左边头发放下一小编了个小辫。头上用粗黑布做包头。簪了两朵白色绒花。耳朵上。也换上了素圈银耳钳。
外加身上素白旗袍。|是应了那话。要想俏。一身孝。
虽已经是老夫老妻。十三阿哥仍忍不住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道:“瞧把你喜的。就那么想出去转转?”
十三福晋还沉浸在欢喜中。点了点头。道:“那庄子修成好几年了。去住些日子当然好。主要是孩子们。能出去撒撒欢儿。总比都在这府里强。”
十三阿哥闻言。神有些黯然。低声道:“都是因我这个做阿玛的没用。累的他们只能在这笼子里。”
见十三阿哥如此。十三福晋才晓的自己失言。脸上添了抹急色。道:“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弘弘秋日里念叨着想跑马来着。府里的校场的方小。所以我才……”
十三阿哥笑着打她的话。道:“行了。我的好福晋。晓的你是个好额娘。整日里就想着子们。我心里都要吃儿子们的醋了。我已是想开了。往后咱们自在过日子。要是一日。皇阿玛是看不过眼。想要圈我。咱们再在这里干蹲着也不迟。”
“爷……”十三福晋听了这话。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觉的心疼。
十三阿哥挑了挑眉。开话道:“对了。太湖珠场的账册在哪儿收着。拿出来给我瞧瞧?”
“在里屋炕柜里搁着。我这就给爷取去。”十三福晋说着。起身进了里屋。少一时捧了小匣子出来。
十三福晋拿出账簿。一送到十三阿哥跟前。一边笑着问道:“平素爷最烦过问这些的。今儿怎么想起看这个?”
十三阿哥笑笑。没有马上作答。账簿借到手中。从头到尾翻过。他才合上账簿。点点头道:“五年功夫。除了本金回来外。还生了十万的利。当知足了。”
这话说的头没脑。三福晋有些迷惑。道:“不是说咱们占股么?曹使人来说了?”
十三阿哥摇摇头。道:“就算他没说。这便宜我也不好再占下去。当初他说是借钱周转。现下看看。不过是托词。怕咱们生计艰难之故。才将这赚钱的珠场。白白的送到咱们上。”
十三福晋本是水晶心肝。自是晓的这点。对曹也不无感激。
却是不晓的丈夫为何。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要揭开此事。
“这世上。最不知足的。就是人心。”十三阿哥缓缓说道:“这几年。我躲在府里不出去。自认为委屈。却是不想想。自己能这样悠自的过日子。都是靠四哥照拂与曹帮衬。心里有怨气儿。算晓他们两个待我好。也是大剌剌的受着。连个“谢”字都没提过。
”说到最后。脸上经收了笑。
“都是至亲。也不外人这谢”字挂在嘴上。就显的虚了。等往后他们有用的上咱'|的时|。们也尽心尽力就。”十三福晋柔声安慰道。
“所以说人心最可欲壑难填的。就是人心。”十三阿哥摇摇头。脸上带了几分自嘲。道:“听说八哥|了。除了有些难受。当时我心里还想着。这算不是腾出的方了。要是皇阿玛能想起老十三来。我是不是就能出了这牢笼。重新做个掌部阿哥
虽说丈夫在府里。每日里就是教孩子们写写大字要不然就品品茶读读书但是却始终关注朝政。这些。十三福晋是晓的。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心里虽晓的希望渺茫但是她面上仍带了几分雀跃道:“爷想没错。|不齐就是此了。几位皇子阿哥中。真能帮皇阿玛分忧的也没有几人。皇阿玛-|-明爷这样的人才。也没有闲赋的道理。”
十三阿哥的目光有些飘渺。不知落向哪里。继续说道:“听说曹家了太后赏赐的如意。就想着。要是能收服曹。既能借着曹夫人的势。又能有曹生财有往后是不是那个位置也有了指望?”
纵然是夫妻闲话。些话也不好意说毕竟这世上还有一个成语。叫“隔墙有耳”。
听着十三阿哥这番刨白。十三福晋已经唬的变了脸色。伸出手来挡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讶然出声。
她忙站起身来。到门口。挑开帘子看了。堂上没有丫鬟。只有院子里有两个小丫鬟扫雪。才长吁了口气。
她转过身子。就十三阿哥望着她。问道:“我是太贪心了?”
侧面望过。十三福晋的视线落在丈夫的辫子上。里面星星点点的。白了一半。她不由眼睛一酸。摇摇头。道:“贪。爷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当朝的皇。论起才干来。爷又比哪个阿哥差了?别说是爷。换做我是爷。心里想的怕是比爷还多。”
着妻子这振振有辞的模样。十三阿哥不由失笑。道:“莫非福晋也望夫成龙。想要换身衣服穿穿?”
这却是一关了。
十三福晋摇了摇头。道:“为了那身衣裳。将丈夫分给别人。我可不依!我宁愿就这么守。这世上的女人。我谁都不羡慕。就羡慕我自己个儿。”
夫妻两个没有再说的。却视一眼。只觉的心意相通。琴瑟相合。都笑了。好像所以阴都不存在。一切都是云淡轻。
“要是开春回来。这是好几个月。需带的东西可是多……”十三福晋笑着说道:“爷最爱喝的葡萄酒要带着。到时候我带着妹妹们。一同陪爷吃酒。”
十三阿哥脸上也浮出笑来。道:“的还好。曹前两年送来的烤肉的那个炉子要带着。到时候给孩子们烤肉串吃。”夫妻两个你一言。一语。正说需要带什么。就听到有人到廊下禀道:“爷。福晋。九爷来了。在厅等着爷。”
十三阿哥与十三福闻言。都有些愕然。
自打十三阿哥开府些年。九阿哥来过的次数。不超过三遭。这两年更是没有露面过。
他来做什么?
愕然归愕然。还的去见客。十三哥拍了拍妻子的手。笑着说道:“你先列单子。也不用太费心左右也不远。要是有落下的。到时候使人回城里取就是。我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嗯。”十三福晋点头应了。将十三阿哥送到廊|。看着他出了院子。才转身进了屋子
前院。客厅。
九阿哥翘着二郎腿。|着门外垂手侍立的小厮。挑了挑嘴角。门外换了素匾。小厮穿的也是灰色素服。看来十三阿哥这边。倒是知礼。
见十三阿哥从门口进来。九阿哥站起身来。道:“十三弟。今儿哥哥不请自来。做不速之了。”
诸位皇子中。九阿哥本是富态像如今。病了将近一个月。他瘦了一圈。脸上暗黄暗黄。看着倒是随和许多。没有了平素的张扬。
九阿哥花大银子。给八阿哥办后。三阿哥也听说了。他心里一软。说道:“九哥这个就外道了。这是兄弟家。想来就来。哪里还用那劳什子规矩?”
九阿哥的目光落到三阿哥通身的孝服上。半晌没有说话。
十三阿哥倒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开口说道:“九哥快请坐。刚好前几日有新茶送过来。九哥要是不嫌。也尝尝。”
“老十三。哥哥今儿是来求你来了。”九阿哥没有坐下。视线从十三阿哥的孝服移到他|上。缓缓的说道。
十三阿哥闻言一怔。道:“九哥手头紧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别的哥哥不敢说什么。要说银子。哥哥还真不缺。”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是为了八哥的烧七。五七”是“大七”。少不的的。八哥命苦。说就没了。总不能连个烧七的人都没有。”
九阿哥说了不少。但是十三阿哥仍糊涂。他的女今年十四。没有出阁。也不能去给伯父烧七。
就听九阿哥继续说道:“八嫂的意思。是想要请七哥那边的大格格给八哥烧“五七”。八嫂已同七哥说了。七哥也没只说看女儿女婿的意思。曹那边。怕是因为我的缘故。不会应…”
第七百一十五章 烧七(上)
曹府。前边。客院
蒋坚站在廊下。抬头看着漫天雪飘。这雪势不小。不到一个时辰。天的之间就覆盖了一层白色。
端的好雪。像是花乱舞。纷纷扬扬。
进入十月。到现下不过半个多月。京城就下了三四场大雪。这些降雪。也能滋润久旱的京畿大的。
蒋坚想到此处。看这漫天飞雪。也觉的心情好许多。若不是还不到东主曹休沐之日。他就寻思着不要到西山赏雪听禅。
这时。就见一人冒着大'从院门口进来。
“非。这是赏雪'好兴致。”来人呵呵的说。不是李卫是哪个?
。。不是说去“访友”。明儿才回么?”
李卫听了。神色一。随即笑着:“没访。就回来了。”
他身上没有穿防雪蓑衣。只了件宝蓝色的棉袍。帽子上。衣服上已经落了不少雪。
说话间。李卫已经走到廊下。打扫打扫帽子与身上的雪。又使劲脚。才跟蒋坚回屋子。
屋子里除了火炕烧着。的中间还放了个炭盆。烧的正旺。
李卫搓了搓手。看蒋坚一眼。道:“非。这下雪的日子。正是喝酒天。陪我喝两盅如何?”
李卫素来是直爽的子。今儿却着有些不对。像是有什么心事。蒋坚见了。也觉奇怪。点了点头:“将到饭时了。又想喝就喝吧。大冷天。也能暖和暖和身子。”
李卫闻言笑了笑。着炭盆里的火。有些怔神。
蒋坚实在忍不住。前问道:“又这是有心事?莫非。是老家那边来信。捐官的银子不凑手?
今儿从衙门出来。李卫说是“访友”去了。实际上是去了前门的花街柳巷找女人松腰带了。
按照他的话说他个阳刚汉子。要是十天半月不沾女人的身子。那就要精血逆流。但是他妻妾都在老。京城这边一直没有置妾。但凡想要“松快”他揣着银子往青楼里。做“新郎”去了。
他身上虽有监生的功名。但是'|大的京城谁会意他这个小虾米。
蒋坚瞅着他这般花天酒的还曾劝他买两个清白姑娘做婢做妾。总比外头省心省钱。
李卫的意思却是窑子里的娘会侍候人。床之间放开。能让人舒坦。所以独爱这一口。
只是他为人仗义。不是冷清之人。为了怕日久生情。陷在温柔乡里。他去青楼姑娘。从来不做回头客。
不管这姑娘多美。手段多高超。他也是一次就换。
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甚是自在逍遥。
对于李卫爱之事。曹也是晓的的。却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早先。魏黑兄弟没成家前。也是青楼的常客。
这壮年汉子。身边没有女人。也不能他做圣人君子。
就是初瑜那边。晓的丈夫看重李卫与蒋坚。还说过要不要在府中的大丫中挑两个妥当的。送给他们两个做妾。
曹这边思虑再三。是给否了。
要是按照历史发展。李卫以后是要做督抚大员的。如今在曹家。只算是跟着蒋坚学幕。同曹家并没有主仆关系。
要是纳了曹丫为妾。难免打上曹家的印记。对于多疑的四阿哥来说。那样对李卫也好。对曹也好。都未必是好事。
因此。事情就搁浅下
自从晓的朝廷要开捐官之事。李卫往青楼去的更频繁。用他的话来说。要是穿了官皮后。就真的不能去了。可是四九城里。北方佳丽南方美人。燕瘦环肥的。就算不能遍尝。也的多见见世面才好。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逛了两年。终于轮到李卫后悔这天。
他涨红了脸。低声蒋坚说了自己的苦衷。
蒋坚瞪大了眼睛。满脸愕然。实没想到会到这个的步。“到底是在哪家染的?怎么会这样。这却如何是好?”听到最后。蒋坚已经是带了几分担忧之色。
“谁晓的?”李卫苦笑道:“可笑我前几日还同人吹嘘。再几个。也能凑成百美之数。”
这个当口。也不是他的时候。蒋坚叹了口气。道:“这个耽误不。还是寻个好大夫。先治好病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真报应到头。现下想想。真不知道这几年是我了婊子。还是婊子了我李卫?”李卫点点头。怏怏的说道。
见他如此消沉。蒋怕他心里难受。道:“你也别太担心。又不是治不好的病。只要寻了正经大夫。用些好药。也是好调理的。”
“非。我是觉的臊的慌。这叫什么事儿?要是叫人晓的了。我直接一根裤腰带吊死算了。”李卫讪讪的道。
“这病不是一日两日能调理好的。怎么瞒?”蒋坚有些不解:“的请大夫。开方子。熬药。除非不在府里住着。要不然么瞒……”
李卫已经抬起头来。道:“说的就是这个。我怕是的寻个由子。出去养两个月。明儿我去南城。租个干院子。大人那边……实在是没有脸跟他说话。他之前还曾点过我两遭。叫我爱惜身子。别闹出毛病来。我还拍着胸吹牛来着。只能扯谎了。就说家里有事儿。回徐州去了。”
这实不是体面的病。对于李卫的隐瞒。蒋坚也能理解。
他犹豫了一下。道:“既是又寻思好了。就这么办吧。只是你别强撑着。要是有需要帮衬的的方。一定要开口。要不然我这边如何能放心……”
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外。
虽说才酉初(下午点)但是因冬日太阳下山的早。加上阴天的缘故。天已经蒙蒙黑。阿哥府大门。已经挂了灯笼。
十三阿哥亲自将曹送到大门外。将跟前的人都打发到一边。迟疑了一下。道:“曹。我是不是使你为难了?”
曹点点头甚是诚恳的说道:“十三爷您是晓我的。最是怕麻烦。我真不愿和进这些事儿中。恨不避而远。十三爷。就不想再想其他法子么?亲侄女少的话堂侄女不行么?也有几家王府格格-到京里。”
“曹。八嫂与九两个人
央求人了。若是你不应却是要往死里罪人。这想过没有?虽说在九哥面前。我没应承什么但还是希望你应了这件事。你向来'的仁厚。所以这些年才会不避嫌疑的到这边来。这世上。向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的少。八哥去凄凉。你要是能这个时候帮衬一把。皇阿玛心里不会怪罪你的。”十三阿哥苦口婆心的说道。
曹心里。是有顾。却不是康熙皇帝。
替他的儿子做法事。要是他还怪罪。那他就不是人了。
曹怕的。是四阿。要是因此跟九阿哥扯上关系。引四阿哥狐疑。那他不是吃饱了撑的。
虽说晓的十三阿哥番话。不无理。但是曹还是不愿节外枝。
见他还要回绝。十三哥怕将话说死。道:“曹。你先别忙着摇头。回去同你父亲商议商议。看到该如何?还有大格格那边。说到底。八哥是她的亲叔叔。就算八嫂不开口。她这个侄女的。也当尽心些。”
曹看着十三阿哥。不知该说什么好。
康熙四十七年。在草原上底发生了什么。已成历史之谜。但是影影绰绰的。曹也听说几句。
固然有十三阿哥的莽。但是背后也其他阿哥推波助澜。
十三阿哥沉寂多年。如今却是一个不忍。还要讲兄弟情深么?
为难的模。十三阿哥由一阵羞愧。觉的自己好像有些做过了。
见了八阿哥下场凄惨后事冷清。十三阿哥这边难免有物伤其类之感。之前的恩怨纠结。仿佛都烟消云散。
不过因自己的缘故。强求曹夫妇出面烧七。这也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十三阿哥只觉的索然无味。对曹道:“儿我就带着福晋与孩子们去温泉庄子了。京里怪冷的。去那边猫去。许是八哥出的时候。我会回来。至于“烧五”之事。曹你这边。就看着办吧。若是实在勉强。也不必强求。只是要记寻个妥善的说辞。不要在人前落了口舌。”
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告辞回府
十三阿哥并没有马上回府。望着曹的身影隐没在淡淡的夜色中。长吁了口气。喃喃道:“看来真的走了。再留下去。我就不是人了……”
人皆有私心。十三阿哥想要曹去八阿哥府“烧七”的私心是什么。怕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曹骑在马上。任由雪花落到脸上。只觉脑子醒不少。
说起来。平素他最愿回绝别人了;只要别人开口。不算是太为难的。他多会应下。可昨儿与今儿两天。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两位。
曹是个胆小鬼。一点他自己从不否认。
八阿哥的|逝。已经引的他惊心。他实不愿意将自己扯进去。
十三阿哥将太湖珠场的的契房契人契送还回来。这个使的曹有些意外。但是因十三阿哥说直白。曹只能收了。要不然的话。怕是抹了十三阿哥的面子。
因夜色渐浓。无法马疾驰。只能信马由缰溜溜达达。用了小半个时辰。曹才回到府。
虽说到了饭时才从十三阿哥那边出来。但是因在孝中。不好吃酒。十三阿哥便没有留曹。说了话。就送他出来。所以。曹现下已是饿的不行。
到兰院给父母请过安后。曹就步履匆忙的回了梧桐院。
才进院子。就听到上房传来欢笑声。听着甚是热闹。曹挑了帘子进去。就有小丫瞧。俯了身子。行了礼。
初瑜在屋里已经听动静。出来。
屋子里热乎乎的。曹的心里也跟着暖不少。笑着说道:“好热闹。这是说|?”
炕边上。是天佑与恒生两个。正逗着天慧说话。见父亲回来了。两个小家伙都直了身子。规规矩矩的好。随后跑到他身边来。满是亲。
紫晶原在凳子上坐着。见曹进来。已经站起身来。笑意盈盈。
“太太应了去温泉之事了。我同紫晶姐姐正商量什么时候动身。”初瑜一边拿帕子将丈夫上残雪扫净。一边笑着说道:“几个小的。听说要出府。都欢喜的要打滚了。”
小孩子对于外面的世界。总是充满向往的。
听了初瑜的话。天佑直接抿嘴笑着。恒生猴急。已经忍不住。抱了曹的大腿。仰着小脑袋问道:“父亲。父亲。温泉有鱼么?有大鱼么?”
一句话。逗的几个大人都跟着笑了。
曹摸了摸恒生的。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恒生不是不爱吃鱼么。怎么还关心起这个?”
“妹妹爱吃鱼。要是有大鱼就好了。给妹妹吃鱼眼睛。”恒生脆生生的回道。
说起来。天慧的眼。曹这边怀疑是血缘关所致。所以对女儿的复明不报什么希望;但是初瑜这边。总是抱了一1,希望。希望老天开眼。
因想着吃什么补什。天慧这边打小没少喂羊眼与鱼眼珠。恒生年纪虽小。不晓怎记住了这个。所以发问。
“温泉里没有鱼。不过那边有河。到时候砸开了。使人打鱼。”曹笑着回道。
“哦。哦。太好了。”恒生拍着|手。甚是欢喜。天佑在旁。也咧嘴笑着。倒是天慧。原来还支起耳朵听着。现下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低着头玩手的布偶去了
少一时。曹更衣毕。喜彩也人将饭桌摆好。
曹让紫晶吃饭。晶吃过了。见天不早。就带着天佑恒生两个先回院去。
天慧小孩子怕饿。也早在兰院跟着祖父祖母用了晚饭。
初瑜给自己盛了半碗饭。陪着丈夫用了。
因怕遇到八福晋。-说烧七之事。八阿哥府那边的差事。曹就请董殿邦代劳。自己避开。再过去。
虽说已经拿定主意。不去掺和那边的事儿。但是不知为何。曹的心里始终颇为-……
第七百一十六章 烧七(中)
者几日,正为八阿哥的丧事闹心,还真没有发现李。见他心事重重,以为是担心老家那边,让初瑜预备了些补药,又拿了自己的名帖,让他带在身上。
这样的话,要是赶路急,可以在沿途驿站换马。
一切收拾妥当,曹才送李卫上路。
历史上的李卫到底是如何发迹?若是李卫父母真有些变故,需要守孝的话,再出来就是三年后。
四阿哥同他的模范总督,到底是何时“邂逅”?
曹发现自己的脑子,最近有些不够用。到底是相信自己所知的历史,还是不相信?
现在,他将全部赌注都压在四阿哥身上,要是历史发生重大差池,那可就不是闹笑话的事儿。
事情的发展,总不是随心所欲,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在曹掌控中。
台基厂大街,八阿哥府。
同海淀的园子一般,这边大门都糊了白纸,灵堂里外,番、禅、道、尼、居士,还是念着经文。八阿哥过世将满一个月,这边的丧事也不像最初那样忙碌,一切都有条不紊起来。
内堂里。八福晋穿着一身孝。头上安了把白骨扁方。其余再无其他首饰。她左边撂下个单辫。辫稍没有系辫绳。只用头发缠了一圈。
按照满洲习俗。丈夫死后。妻子要穿重孝。拆头撂双辫。到了接三之日。由娘家人将辫子梳上。次日再撂下来。就是只撂左边地单辫了。
初瑜被拉到炕边坐下。带了几分拘谨。
曹前两日已经将八福晋想让她“烧七”之事说了。说起来。初瑜对于自己地八叔、八婶地情感有些矛盾。说亲吧。确实比其他地伯父、伯母、叔父、婶子要亲。但是因生母同八福晋关系不好地缘故。也不好伤了生母地心。主动去亲近。
八阿哥与八福晋两个。是在康熙三十七年八阿哥被封了贝勒后。才完婚地。同他们差不多日子办喜事地。还有七阿哥。七阿哥也是封爵后同七福晋成亲。
当时七阿哥、八阿哥都未分府。在阿哥所比邻而居。
七阿哥当时同侧福晋纳喇氏已经生下一双儿女,感情正浓,对新婚的七福晋平平。除了刚成亲时在这边留宿几晚外,其他时间还在侧福晋房里。
初瑜那时已经三岁,正是招人稀罕的年龄,不仅是七阿哥的掌上明珠。就是新婚的八阿哥与八福晋,对这个大侄女,也是真心疼爱。
八福晋是嫡妻,见七阿哥偏宠侧福晋,自然为七福晋抱不平,掐着眼睛看不上侧福晋。曾借着身份,给过七侧福晋几次脸色。
就是七福晋主动提出教养初瑜,也是八福晋给出地主意。在她看来,这是两全其美之举,既是使得七福晋多了同七阿哥亲近的机会;又使得初瑜跟着嫡母,受到更好的待遇。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侧福晋晓得害的自己母女相隔的是八福晋,少不得生恨,在丈夫身边数次埋怨。
八福晋这边,也不愿八阿哥同七阿哥太亲近,怕学了他地宠妻灭妾。
一来二去的,受女人的影响,七阿哥与八阿哥关系也疏远许多。
两年后,阿哥们分府,七阿哥府与八阿哥关系就很微妙。七福晋与八福晋虽要好,但是两府却鲜少往来。作为七福晋的养女,初瑜算是其中例外,经常跟着七福晋到八阿哥府做客。
八福晋成亲多年,一直没有怀孕,待这个侄女也是真心亲近。每次初瑜去八阿哥府,都是满载而归,衣服、首饰、小玩意儿,什么都有。
想起往事,看着神容枯瘦的八福晋,初瑜不由心中一软,轻声道:“八婶也要保重身子才好,毕竟还有好些事儿需要八婶打理。要是八婶累倒了,那怎么办呢?”
八福晋这些日子真是咬牙硬撑,八阿哥刚没那几日,那数日未能成眠,怀里揣着金子,寻思要是挺不过去,就直接一了百了,也省得丈夫地下孤寂。
没想到,又有移灵之事。
八福晋有了怨气,也有了点儿活气。她告诉自己,一样不能让丈夫成了别人地笑话,后事要办的体体面面不说。大阿哥她也会尽心抚养成人,总要人世间之人,还记得有过丈夫这人。要不然,自己轻飘飘地去了,整个阿哥府就塌了。
咬牙忍了这些日,听了初瑜这暖心窝子的话,八福晋再也忍不住,抓了初瑜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里满是绝望,听得人心酸不已。
初瑜听了,也是受不住,红了眼圈,强忍了泪,开口劝慰。
八福晋哪里是能听劝的,直哭了一刻钟,才慢慢地平复心情,抽噎着止了泪珠。
“都是侄女不会说话,倒引得婶子伤怀。”初瑜这边见八福晋如此,有些愧疚。
八福晋擦了泪,摇了摇头,道:“要多谢谢大格格,半个月没掉眼泪,我还以为自己往后就成在木头人。虽说不掉眼泪,但是心里实是难受,感觉喘不上气,要死了。好好哭了这场,倒是觉得心里爽快许多。”
丫鬟端上热水,初瑜服侍着八福晋洗了脸。
看到八福晋眼角的皱纹时,初瑜想起过去那个平素爱穿大红衣裳的八福晋,心里颇为伤感。
八福晋收拾妥当,重新拉着初瑜坐下,道:“瞧我,巴巴地说这些,险些误了正事。今儿特意使人接你过来,就是关过几日烧‘五七’之事。前几日,我同你阿玛说过,你阿玛说要看女儿、女婿地意思。连着几日,我都在等回音,但是却没什么动静。这些天,曹额驸忙,竟是连人都见不到。我实没法子,只好接你过来。看着曹额驸的意思,是不愿意你过来‘烧七’,婶子想问问,大格格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也不愿意来,那婶子绝不会厚着脸面强你们。”
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
偏生八福晋是心直口快之人,没有那么顾及,就开门见山的这么说。
初瑜身为晚辈,却是不好承认,这样不是证明丈夫冷清么?她只得婉言道:“八婶误会了,这两个月正是衙门里最忙地时候。额驸忙着衙门里的差事,每日里很晚才到家。”
八福晋拉着初瑜地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他曹小子如何,婶子想听你一句实话。”
“婶子,侄女毕竟已经出阁,不像过去在王府时那样自专。还有好些天,婶子别急,今儿侄女回去就跟额驸商量。”初瑜甚至老实地应道。
虽没有立时点头,但是瞧着这意思,像是要应允。
八福晋这边,只能自我安慰了一句,使人送初瑜回去……
*
紫禁城内,内务府本堂。
伊都立穿着补服,瞅着有板有眼地,嘴上却是给说着外头的奇闻趣事。
虽说他平素有些嘴碎,但到底是大家公子,自有教养。外头地笑话中,要是牵扯到曹家的,他听时听过,但是过后却合了嘴巴,一个字儿都不提
曹听着的伊都立扯闲篇,眼睛去落到案牍上的半打公文上。一口气忙了这几日,将要料理的差事都解决了,剩下的日子该如何搪塞八阿哥府那边。
如今,京城最热门的闲话,不是太后如意赏赐的曹家伯夫人李氏的身世之谜,而是领侍卫大臣、一等公阿灵阿的病危。
阿灵阿在八阿哥园子门口口吐鲜血之事,早已传遍朝野。
已经有流言出来,道是八阿哥与阿灵阿“君臣相得”,所以八阿哥嫌地下孤单,才跟阎王爷报备过,拘了阿灵阿过去。
这神鬼之说,向来是没谱的。
六部衙门里,已经有人开始设赌局,就是看阿公是不是能熬过两个月。熬不过,赔率最低;是一比一点二;熬过了,赔率高些,一比一点五。
曹一边听着伊都立唠叨,脑子里却想起纳兰富森外放之事。
八爷党的中央人物,马齐已经换了阵营,重新成为帝王倚重的媳妇;阿灵阿危在旦夕,~叙也是失了圣心……
是人看着风景,有的时候未尝不是风景看着人。
忙完户部的差事,天已经插黑,四阿哥带着些许疲惫回到雍亲王府。
当听说,今儿八福晋使人接了初瑜过府,四阿哥不由皱眉。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戴锦道:“曹家那边如何了?”
“还是一切如常,瞧着曹额驸的所作所为,像是不愿同那边扯上关系。倒是他府上两个幕僚,最近行踪有些诡异。”戴锦躬身回道。
听了这话,倒是引得四阿哥生出好奇这心。
“幕僚?什么样的人,同之前的庄席比起来,这两个如何?”说话间,他眼睛有些发亮。
说起来,他这里真是缺人手。
就算现下不好大张旗鼓地招门人,但是晓得哪里有贤才,心里有数也是好的。
“这两个,倒是让奴才刮目相看了,也不晓得曹额驸晓得么?”戴锦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折,双手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打开看了,嘴里跟着念叨:“李卫……”
*
曹家,梧桐苑。
“额驸,咱们当如何是好?”初瑜对丈夫说完白日里见到八福晋之事,带着几分踌躇说道。
曹微微皱眉,苦思了半晌,才慢慢舒展眉头,点点头道:“既是都问到你头上,那你就应了吧……”
第七百一十七章 烧七(下)
说已经到十月末。气越发干冷。但是这日却是难||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曹抬头望了望天。|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跟这淡蓝天空似的。不带一丝阴霾。
美好的未来。皆在想象中。眼下的他。需要面对的还多。起码的要求。就有好几种。其中正包括他眼|做的这种。站在大门外迎宾。
因为曹上有老亲。所以没有粗布孝衣。只穿了小绒花漂白布孝衣。外边石青色马褂。青卷领。腰上系着青活计。
今儿是已故皇子顺郡王的“五七”。按照京中旧俗。由出嫁女或者嫁侄女回来主持。
天不亮。曹与初就起了。穿戴整齐。带着天佑与恒生。到了八阿哥府。天慧有眼疾。加上最爱净洁。怕在人多的的过了病气。就没敢带出来。
天佑与恒算是接辈人。身上穿着白孝袍子。左胳膊上钉了两个蓝补丁。
了八阿哥府。一家四口在八阿哥的灵前拜过过。初瑜便带着孩子进了内宅。曹则是随八阿哥府的属官。还有几个内务府同僚在前院说话。
到了(早上八点)。九阿哥十阿哥过来了。
不管是平素有什么恩怨。见曹能过来主持“烧七”。九阿哥也不愿节外生枝。只问了几句礼准备的如何了。什么的;十阿哥这边。则是使的咽了咽涂抹。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机半句。
曹实是憋难受正好这边管报。有客人上门。他就开始到门口迎宾去了。
内宅。正堂。
虽说已经稀罕了半但是八福晋的眼睛仍是粘在天佑与恒生身上。不开。
过了半晌她才叹口气。转过子。对初瑜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些日子。半夜说不着。我也寻思。自己是不是的过了。当年进门后。要是没有将你叔身边的几个丫头打发出去。但凡老天开眼。有个肚子争气的。生下孩子来。也将要十七八了。是个阿哥已经能支撑门户;是个格格也出门了。何至于像如。这般冷清。”说到最后。已经红了眼圈。
“婶子别急女瞧着大阿哥格格们都好。没两年的功夫。就应当能婶子分忧了。”初瑜见状柔声劝道。
八福晋也不愿在孩子面前失态。强忍住心中感伤。对天佑与恒生道:“好孩子。叫我什来着。再唤一声。”
天佑与恒生两个都是在家虽淘气。但是出门在外。却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听八福晋发问。小哥俩都从椅子上起身老老实实的回道:“叫姥叔姥安。”
瞅着他们两个的模样。八福晋真是越发稀罕难露出几分笑意。道:“真是聪明的孩子。叔姥也不能的白当这声叫。”说话间。就让丫鬟将给孩子们预-的见面礼给端。
兄弟两个。每人一套上好的笔墨|砚之外。还有两个盛着金子的包。还有个锦盒。装了个珍珠项圈。福晋送到初瑜面前。道:“这个是给你们家小格格准备的。今人多怪忙的。就不说什么了。待往后有了闲。就带着来走动走动。不好叫孩子老在家里闷着。”
初瑜谢过八福晋的赏赐。又叫天佑与恒生两个谢过。
八福晋见了。不禁头。对初瑜道:“好好的孩子。倒是让你们给教成小老头了。多点的孩子。谁还会礼不成?”
“就是这会老实罢了。平素也淘。叫人头疼。就说昨儿下晌。他们两个下学后。跑到管事家。追着人家的鸡。好生的跑了一气儿。”初瑜说道。
八福晋这些日子。|是痛苦愁闷。了这孩子身的趣事。不禁好奇。伸出手。将天佑恒生叫到炕。问道:“快叔姥说说。好好的。怎么起鸡来?”
恒生抓着后脑。了眼;天佑涨红了小脸。道:“是听父亲念叨“叫花鸡”。母亲是想吃。孙儿同弟弟便想着。孝敬孝敬母亲。”
这些话。昨儿问他。他都没说因此。初瑜也是头一回听说。
八福晋听了。将天佑恒生搂在怀里。不停的赞道:“真是好孩子。这么丁点儿大就的孝顺。”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往后别尽想着孝顺。也想着不让父母操心才好。想要吃鸡。使人外头买去。'没有?还用你们自去抓?要是磕着了。摔疼了。那岂不是要累的父母跟着操心?”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的下小脑袋瓜子。点了点头。道:“孙儿记下了……”
前院。大门外。
看着结伴而来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曹有些嗓子眼发紧。虽说他来做这边主持“五七”。实是多方软刀子逼迫下的无奈之举。但是四阿哥能不能体谅。却是保不齐了。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想法就不同。
这世界又不围绕曹转。自是不能要求大家都为他考虑。
不管心里做如何想。他仍是垂手迎上前去。
四阿哥还是冷着脸。打量了曹一眼。看不出喜怒。十三阿哥脸上却浮出笑来。拍了拍曹的肩膀道:“好。好。总算你没有死脑筋。”
说到这里。他转过子。对四阿哥低声道:“四哥。您不晓的。曹先前是不肯来的。七哥弟弟我轮上阵劝他。他怕事儿。对九哥心里发怵。一码是一码。说起来。他这做女婿的。一天力也是应当的。”
这些事儿。就算十三阿哥不说。四阿哥心里也有数。
四阿哥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这“五七”跟“首”“三七”一样是正式接受吊祭的正日子。
所以。宗室皇亲。陆续有人上门。
十三阿哥见曹忙迎客。就同四阿哥两个先进府。
灵棚里。烟雾缭各种诵经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的有些热闹。
已经吊祭过的来客。灵棚里落座。由九阿哥十阿哥两个陪着说话。
除了香火味儿。灵棚里还满是的甜香。就见月台四角。摆着四个十三节的席。瞅着有一房多高。
这样的一桌席面。每节需要摆放两百块
'的也要二十多两银子。更不要说这都是稻香村所出。是细。就是四五十两也未必够。
这四桌席是瑜的孝敬。今早摆起来的。
的不少人看的。有识货的宗亲长辈认出是稻香村的。对九阿哥道:“到底是亲侄女。大格格送的席面体面。方才在门口看到曹额|能有他们两口帮老八烧七。算是给老八长脸。”
九阿哥心中不以为然。在京里已经出嫁的侄女就两位。不用大格格。难道要用雍亲王府的二格格不成?
想着四阿哥那日逼大家移灵之事。九阿哥余恨难消。他在怔神。就听十阿哥道:“哥。瞧瞧谁来了?”
顺着十阿哥手的方向望过去九阿哥正好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联而来。
九阿哥脸一阵一阵白若不是担心饶了八阿哥的后事。他真想再四阿哥脸上再添一拳。
别无他法只好按捺住怒气。|也不看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不是去小汤山么?多咱回?”
“儿回来的。老婆孩子都在那头。明儿再回去。”十三阿哥回道。
听着这话的意思。是专程为给八阿哥祭才回来的。九阿哥的脸上缓和许多。指了指月台。:“先祭酒吧。”
十三阿哥点点头。侧过身子。请四哥先行。随后跟着四阿哥到月台祭酒。
十阿哥-旁观。有些涂。凑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问道:“九哥啥时候同老十三这般好了?”
“路遥知马力。日见人心。我算是看明白了。些兄弟里。还数老十三有点人味儿。”九阿哥盯着四阿哥背影。咬牙回道。
“曹给八哥主祭。老十三来吊。弟弟怎么觉的那般别扭?早知如何。早年还斗个什么劲儿?”十阿哥听了九阿哥的话。嘀咕道。
除了迎客。这陪祭回礼。也是曹的活儿。
这一日里。需要鞠还礼的。需磕头还礼的。折腾的曹一会儿站了。一会儿又跪下。加上迎客客。什么的。的他脚打后脑。片刻也没歇时候
好不容易。才抽出个空来。曹避到灵棚一侧静处。寻了个|凳子坐了。手里端着盏茶。一饮而尽。莫非自了。怎么觉的腰疼?
曹揉了揉后腰。出怀表来。了瞅时辰。才到未时。看样子。到酉时能散。就不错。还有两个辰。且熬。
曹心里正叫苦。听到一个女子的惊讶声:“曹?”
曹闻言。不禁一。
按照规矩。女眷都在灵后。离这边还有些距离。
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个拆头撂辫的少年妇人。站在几步外看着自己。
看着装扮。是八阿的侄媳妇辈。却不晓的是哪个王府的少夫。
男女有别。曹不细看。瞅了一眼。就垂下眼帘。随后。却是觉不对。这个王府的少夫人虽不少。但是认识曹。还能直呼其名的。却是没有几个。
他抬起头来。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只觉的甚是面善。
就见那少妇仰着下巴。冷笑一声。道:“贵人多事。看来这话果然不假。曹大总管不认识我了?”
这个姿态。却是更眼熟了。
曹已经认出来人。三公主的嫡女皇长孙弘皙贝勒的夫人塔娜。
虽说塔娜嫁到京城经七年。但是男女有别。之只是远远的见过曹。像这样有机会说上话的。还是头一遭——
变化不大。只是肤色不如过去白皙。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姿-
娜想着灵后主持烧七的表姐初。心里生出些许哀怨。
那个女人。像是草原上的花朵似的。嫁人多年。生儿育女。还是娇艳欲滴。她自己这。是像干|的小溪。已经没了气。
丈夫并不爱她。却碍于她的身份。装作情深义重的模样。这使的塔娜做呕。
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如当年草原上所见。永远是那么平和淡然。看着随和。却又像与人隔了千里之遥。如同科尔沁上泉水。清澈又使人看不到底。
“原来是二贝勒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大安!”思量了一回。酌着说道。
原以为这个成亲前飞扬跋扈的骄横格格。嫁人后也会是河东狮。没想到这些年。听人提及她时。都是褒奖之词。并不挑剔之处。
小姑娘总有长大的候。
当初她是背负科尔沁的希望嫁给弘皙。都当成未的太子妃;却是时过境迁。想来这些人过的也不容易-
娜看着曹的脸。声道:“我是该唤你表姐夫。还是该叫你表哥?”
说话间。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再想些什么。
关于母亲身世的传闻。已经过去一段日子。这下听塔娜提及。曹有些无语。
难道还想要认亲不成?自己可没那个“福气”一下子多出数不完的舅舅堂舅。
虽说这块并不算孤男寡女。塔娜身后还跟着小丫头。但是气氛也颇为诡异。曹“咳”了一声。:“曹某有事忙。这里少陪了。夫人慢行。”
说话间。转身要走
“曹。你成亲。我单独送你贺礼;我成亲。你却是打着曹家名儿。随大溜。太不仗义。”塔娜皱眉。冷冷的说道:“都说汉人知礼。你怎么忘了礼尚往来?”
这番质问。带着几'孩子气。
曹转过头身来。道:“夫人既是挑礼。那就是曹某不是了。等到夫人大寿。曹某定携内子。预备份厚礼会送夫人。”
听到曹提及“内”。塔娜的脸色清白。心里叹了口气。只觉的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甚是无聊。
这是在炫耀幸福么'
塔娜低下头。挑了嘴角。道:“厚礼当不起。等什么时候宝雅格格归宁。到时候你们吃酒时。别忘了叫上我……这个。可是说好了……”
不远处。弘皙站在幔帐后。望着这一切。眼里满是恨意……
第七百一十八章 雷声
轻点,嗯,再轻点……”
听着上房里曹的低语,喜彩在门外忙止步。/首/发她身后跟着的两个抬水的小丫头已经低下头,不敢再抬头。
“额驸,我帮你揉揉……”
“啊,舒坦……”
就是向来在初瑜身边侍候的喜彩,脸上也臊得通红,心里寻思这两个主子也真是的,热水还没送上,这还亮着灯。
如今天冷,热水凉得快。喜彩只得硬着头皮,挑开帘子,带着小丫鬟将热水送到外间。
里屋里,断断续续的,仍是曹的呻吟声。
喜彩抚了抚胸口,硬着头皮,隔着帘子禀道:“格格,额驸,热水好了。”
“送进来吧。”就听初瑜的声音道。
喜彩应了一声,低着头,带着小丫鬟,将两盆热水送进去。
初瑜穿着常服坐在炕边。曹身上盖着被子。趴在炕上。
待丫鬟们退下去。曹才从被子里爬起来。他身上只穿了白色亵衣。摸了摸后腰上贴地膏药。问初瑜道:“用不用帮你也贴一帖?你也忙了一日。身上指定也酸疼。”
“不用了。我不像额驸。站着地时候多。就迎客送客地时候站站。其他功夫都是坐陪说话。”初瑜说着。起身帮曹去了袜子。将他地脚放到脚盆里。
脚掌心原本红肿生疼。热水一泡。曹身上一哆嗦。觉得说不出地舒坦。
少一时。夫妻两个洗了脚。唤人将水盆端了出去。
今儿地炕烧得滚热。曹躺在炕头。跟烙饼似地。直觉得从里到外到烘热了。使得人不想睁眼睛。
“额驸,今儿回来时,八婶送了谢礼。”初瑜帮丈夫掖了掖被角,说道。
“什么礼?珠宝,古董?”曹随口应道。
“我也不晓得,还没腾出功夫看。额驸,现下看看么?”初瑜问道。
“嗯,看看。”曹睁开眼,只觉得后背烙得够热了,翻身趴在枕头上,对妻子说道。
初瑜应了一声,起身到梳妆台前,抱了个小匣子过来。小匣子打开,里面是黄绫包裹的的小盒子。
打开黄绫,露出只无比华丽、巴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包金,上面镶嵌了拇指盖大小的各色宝石。不说里面是什么,就是这个盒子,已经是价值不菲。
曹家本富足,曹打小见过的珠宝首饰也不少,这般华丽的盒子还是头一遭见。
他心里已经生出几分好奇,盯着妻子的手,想知道这么精致的盒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宝贝。
盒子打开,红绒布底衬上,摆放着一对黄沁龙凤对佩。
这对佩说不出地别扭,因为玉料极好,雕工却是不好恭维。比两个玉板强不了多少,只能轮廓上瞧出是龙凤佩来。
曹拿起一块,摩挲着,搁在眼前看了,想不明白八福晋送这个地用意。
初瑜拿起另外一块,在手中看着。到底是女人家仔细,她将内面送到曹面前,道:“额驸瞧,这里像是有字儿?”
曹从炕桌上拿起灯台,近前照了,隐隐约约地认出是“丙子年”三个字。
“丙子年?今年是丙申年,丙子年是哪一年来着,听着耳熟?”曹抬头问初瑜道:“不是你出生那年么?这玉佩是二十年前的。”
“嗯,是康熙三十五年。”初瑜点点头,回道。
八福晋与八阿哥的定情信物?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再望向那玉佩,目光就有些沉重。
过了半晌,就听初瑜红着眼圈,回道:“早前听额娘提过,八婶打小养在安王府,经常跟着安王福晋出入宫禁。八婶与八哥的婚约,在宫里正式下旨前,就已定了。
想着八福晋神容枯瘦的模样,曹心里叹了口气,撂下玉佩,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不许人间现白头。即便是俪情深,也抵不住阴阳相隔。只望八福晋能想开些,要不然往后地日子该多难熬。就是八阿哥泉下有知,定也舍不得妻子受此煎熬。”
初瑜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的脸,轻声道:“额驸,假若,假若有一日我先去了,额驸要记得这句话才好。”
听初瑜语出不祥,曹皱眉道:“好好地,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就算终有那日,也是我先行。没瞧见我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已经一身毛病么……”
*
八阿哥府,灵堂里。
夜已深,五台法事已经停了,僧侣道人都是休息。灵堂里只有香烟缭绕,寂静得很,几个置夜的管事,也被打发出去。
灵堂里,只有八福晋,坐在地上,抚着八阿哥的棺木,喃喃自语:“这辈子,咱们瞅着他们幸福;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生儿育女,长命百岁。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
苏州,织造府后街,民宅。
虽已经是深夜,但是这边里里外外却是***通明。
不少丫鬟婆子往来穿梭,忙忙碌碌。
虽说南面气温比北边暖和,但是已经到了隆冬季节,也是叫人湿寒难耐。李煦站在廊下,却是浑然未觉。
远远地传来打更声,已经是四更天。
听着屋子里产妇的叫喊声,李煦不禁双手合十,祈求过往神佛,保佑那人能平
儿子。
说起来,他已经六十二岁,过了花甲之年,但是他却不肯服老。
生下个儿子,是他念叨了好几年地事儿。有些姿色的丫鬟,都收拢了,又使人从外地寻来有宜男之相地良家女子,广纳妾室,花费大银钱,买了壮阳的好药,日播夜播地。
偏生府里的丫鬟妾室,没个争气地。争气的这个,又是不能见人的。
按照妙云的本意,被公公“扒灰”,已经是污秽不堪,只是舍不得女儿,才芶活于世;这次意外怀孕,更是觉得没有可活的余地,便寻了机会,使人买了耗子药,想要一了百了。
李煦这边正盯着,哪里会让她得逞?
却是略有所悟,便安排个丫鬟暴毙,当成妙云下葬了,真正的妙云则是送出府外待产。
转眼数月过去,到了妙云的产期。
李煦在廊下站了个把时辰,脸上已经冰凉,但是忍不住热血***。
谁说他比不得曹寅,如今他是侍郎衔,曹寅也是侍郎衔,大家伙是一样的。不过是曹寅捡了便宜,爵位比他高罢了。
这几年走背字,李煦也是无奈。
就拿次子死后,他忙着求子之事来说。时至如今,过了三年,才有了指望,但孩子没落地,尚不知道男女。
曹寅那边地老生子,已经牙牙学语。
虽说打心眼里,李煦是盼儿子,但是也自我宽慰,道是女儿也不错。等大了些,送进京里选秀,也拴皇子皇孙。
想到这里,他想起早逝地长女。
要是能留下一个阿哥,那李家也不至于这般窘迫。
王嫔娘娘虽是李家送到御前的,但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李家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娘家,也不好照拂。
李氏的“如意”,李煦思及此处,忍住“哈哈”两声,笑出声来。
曹家也好,李家也罢,多年地圣眷不在孙太君与文太君两位老的身上,也是因曹那个小地,而是因李氏而来。
天家金枝玉叶么?却是在他们李家长大。以李氏的性子,就算荣华富贵了,也不会怠慢了娘家。
曹家向来自以为是,父子二人都不是通达之人。有什么大不了,还不是靠着李氏,才熬到今日?
正想着,就听到天空里传来几声响雷。随着雷声,雨点簌簌落下。
雨水打到李煦脸上,他周身一寒,紧了紧衣服。顾不得产房污秽,挑了帘子进了堂屋。
刚进屋子,就听到里屋传来嘹亮地婴儿啼哭声。李煦身子已经僵住,眼睛望着里屋门口,扬声道:“生了?少爷,还是小姐?”
就听得的脚步声,产婆抱着个襁褓出来,满脸堆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如夫人添了位小少爷。”
“少爷?小小子?”李煦闻言,欣喜若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那产婆道:“快,给老爷看看子孙根儿……”
这产婆听了,笑呵呵地撩开襁褓,露出婴儿的下体来,嘴里说着奉承话。
她接生半辈子,见惯了人间百态,自是瞧得出这边门户紧闭,没有其他男人当家,不像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老夫少妻,倒像是有钱人养的外宅。
李煦摸了摸儿子地小辣椒,已经是眉开眼笑,唤人包银封给产婆看赏。
外面热闹,产房里,妙云已经是疲惫不堪,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就觉得有人扶她的头,忍不住发问道:“谁?”
只觉得那扶着她地人一抖,半晌才听有人回道:“姨奶奶,是老奴。奶奶产后身子乏,喝几口人参粥补补,也好下奶。”
妙云倦倦的,哪里有食欲喝粥?
不过听到“下奶”,她却强撑开眼睛。搬到这边地几个月,她从最初的抑郁,从思念女儿,到最后盼着肚子里地孩子落地。
早先,香玉落地后,就有**、嬷嬷照看。她这个当娘的,反而没有插上手。
这回,落到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脸面,只盼着孩子能早落地。为了这个孩子,她还专程同李煦央求了几次,想要亲自哺育。
李煦那边,虽觉得为难,但是为了安抚妙云,最终也答应了此事。
想到这个,妙云心里倒是真生出几分期盼来。她挣扎着,将身体坐起来些,看着眼前的老嬷嬷道:“关嬷嬷,多劳你费心,我还年轻,没想到这些。”
关嬷嬷的神情有些僵硬,挤出几分笑道:“当不起姨奶奶地谢,都是老奴当做的,奶奶还是喝粥吧。”说着,低下头,用调羹盛了半勺粥送到妙云嘴边。
妙云见她胳膊发抖,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接过粥碗与调羹,道:“嬷嬷照看我半宿了,想来也累坏了。坐下歇歇,我自己个儿喝。”
关嬷嬷点点头,倒是没有跟妙云撕巴,只是转过身去,用热水投了毛巾,坐在炕边,给妙云擦了擦手。
“嬷嬷待我真好,往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嬷嬷多教我。”妙云露出几分感激,虚弱地说道。
关嬷嬷听了,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低声道:“奶奶这辈子命苦,下辈子好好享福吧。”
“谁知道下辈子如何呢?且熬吧。”妙云低头,看着碗里的粥,道:“好香的粥,这是加了红枣么
彤的,看着倒是叫人开胃口。”
说话间,她一调羹一调羹的,将碗中的粥用尽。
关嬷嬷已经不敢看妙云,转过脸去,平了平妙云身上的被子。
“嬷嬷,劳烦再给我盛半碗。托嬷嬷的福,要是能早点出奶就了,要不然饿着了孩子可怎生好……”妙云地声音,带着几分迷离……
*
苏州织造府,内宅,佛堂。
文氏彻夜未眠,盘腿坐在观世音佛像前,嘴里念着《观世音菩萨如意摩尼陀罗尼经》。
从入夜开始,她已经不知念了几遍:“尔时观世音菩萨。白佛言世尊。我有明咒法大坛。名莲花峰金刚加持秘密无碍观世音莲华如意摩尼转轮心陀罗尼。观世音心最胜成就。世尊为能与一切众生愿成就故……”
佛龛里,那尊白玉观音,正满脸慈悲地看着这世人,似乎在叹惋,又似乎在怜悯……
*
日子如常,曹府这边,除了多了天佑、恒生抓鸡地“典故”,就是长生“抓周”时的闹剧了。
前几日,长生“抓周”,抓了个胭脂盒。
曹寅怕妻子伤心,当着李氏的面没有说什么。
不过,私下里,他却对曹交代。往后不许惯着长生,否则的话,养出纨绔来,岂不是给祖宗抹黑。
虽说长兄如父,但是有父母在堂,也轮不到曹说什么。
再说,曹也不相信这些。小孩子不过是新奇,瞧着颜色好看的抓地,哪里当真。
李氏这边,已经是后悔不迭。跟初瑜抱怨了好几遭,早知如此,就当提前让长生先抓抓看,如今倒是要被当成风流子了。
初瑜少不得劝慰一番,寻常人家,多是提前抓了,诱以吃食,引得孩子抓官印,或者抓文房四宝,又有几个能当官、能中第的?
他们这样地人家,就算性子风流些,多纳两房妾侍就是。有父兄教导,学不了坏去。
李氏听了,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心里才算舒坦些。
只有兆佳氏,好不容易寻了说嘴之事,少不得在李氏面前故意提了两回,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李氏这边,倒是开始惦记去温泉庄子了。折腾了半月,尚未成行,圣驾就从汤泉又回驻畅春园。
圣驾在京,曹寅父子就要上朝,自然不好出城太远。
曹的意思,是先将家眷送过去,等圣驾过些日子出京祭陵,他们父子再请几日假,去庄子那边。
李氏这边却不放心家里,不愿先过去,事情就耽搁下来。
*
紫禁城,内务府本堂衙门。
除了曹,另外两位内务府总管董殿邦与观保也在。几位总管凑到一块,正商议过几日圣驾出京祭陵之事,还有廉顺郡王出殡之事。
康熙爱出巡,春日里要到畿甸寻查河务,入夏就去热河避暑,冬天还要去谒陵。
一年四季,没有歇的时候。曹虽知道这个,但是以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看着银子跟流水似的,折腾得内库又空了,他实是无语。
真是有些怕了,怕康熙花光银子,又打他的主意。
这几日,西北传回的消息,策妄阿喇布坦使人到马厂偷马,被管兵击退。饶是如此,朝廷缺马,已经是大问题。
康熙已经下令,各省都要栓养马匹与骆驼。这样战事若起,不管是运粮,还是运兵,都便宜许多。
朝廷没有银子,这养马驼地花费,少不得又要摊到地方百姓的杂捐里。
已经有不少京官念叨,地方那些官老爷们,这下子又肥了。等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他们进京陛见时,少不得要狠狠地敲上一笔,总不好叫他们吃了独食。
曹听了,唯有在心里冷笑,难道那些刮地皮地,就不怕官逼民反?
对于康熙这个爱面子的帝王来说,在如此“太平圣世”下,哪个地方真要闹出“官逼民反”来,那怕是就要承受他地雷霆之怒。
按照计划,明年春西北讨伐逆贼,至今也不剩几个月。
除了叫各地养马,康熙将乾清宫侍卫抽调出十几人来,派往西北各处主将帐前“听用”。到底是爱护持兵重臣,还是防备他们,却是不可说之事。
早前派往军前“听用”的侍卫还有外班地,这次却全部从御前得用之人中遴选。因这个,使得曹颂失落不已。
他这边,原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去趟西北,熬熬资历,省得总在伯父与堂兄的照拂下碌碌无为。却是事与愿违,岂能不平添懊恼?
心想事成的,有乾清宫三等侍卫仕云。
他是独子,这种远赴疆场、军前“听用”的差事本轮不到他。因他同赫山交好,百般央求,才让自己之名出现在圣旨上。
他已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他母亲这些日子张正罗给他定亲。他实是不愿违了自己的心意,只能出此下策……
*
前门,稻香村外。
仕云远远地望着韩江氏的马车,伫立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