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世事轮回。”宋知虞凝眉，“但我们也正好少个心腹大患。”
她抬起眼皮，“后来呢？那晚的事，四处都传遍了吧，京城方面有没有怪罪你？”
沈持摇摇头，“说来也奇怪，那晚确实有人目睹了你与玄法天师斗法，但不知是因为你们西蜀历来就没什么妖怪又不信奉玄法道，还是因为你是镇远将军之女，从小在西蜀长大。益州城里竟没有任何风言风语，反而说妖言惑众的天师死了才好。”
宋知虞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感动，这片她自小成长守护的土地，总算没有辜负她。
沈持又继续说道：“至于京城方面，我也没收到任何消息，可能因为我父皇病重，没有心力。又或者是父皇想下旨意，但被舅舅劝阻。”
“被丞相劝阻？”
宋知虞总觉得不太可能，将军府被抄家那日，夏琛是多么想得到自己和九尾狐，现在知道自己和九尾狐在西蜀现身，没理由不做出行动。
沈持明白宋知虞的惊讶，他叹息道：“有时候，我也看不透舅舅，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自从你与九尾狐走了之后，我一直没和他说过话。”
宋知虞不禁愣住了，沈持竟然会为了自己和夏丞相决裂？
“但他之所以那样做，也是为了给我解毒。玄法天师之死与我也有关，他或许真会劝父皇更改责罚我的主意，也未可知。”
“婉婉。”沈持牵起宋知虞的手，“我虽与他们意见不合，但我身上又的确流着他们的血，剪不断理还乱。”
沈持长叹一声，“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未待宋知虞给出答复，沈持又紧接着说道：“但是你放心，在与你相关的事情上，我一切都会以你的安全为首要。就算他们是我的舅舅和父皇，我也绝不准许他们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宋知虞从未将夏琛和元正皇帝的做法与沈持混为一谈，自古无情是帝王，沈持的艰难她又不是没亲眼见证过，又怎会怪到沈持身上？
宋知虞知道沈持自小便忧思甚重，“我一直都知道你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她将头枕在沈持肩膀上，“易书，别多虑。”
沈持渐渐平和下来，他轻抚宋知虞的发鬓，“这十多日，你去了哪里？”
沈持如此一问，宋知虞倒怔住了，她眼神下瞥，回道：“我和月姬被涂山狐族追到岭南去了。”
沈持大惊，他一把将宋知虞扶起，“什么？你遇上涂山狐族了？她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宋知虞摇头浅笑，“我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
可宋知虞的说法，沈持却总感觉是在故作轻松，上次他分明听月姬说过涂山狐族也想得到灵珠，怎么会这般轻易放过宋知虞？
沈持狐疑道：“她们没有为难你？”
“没有。”宋知虞没再看沈持的眼睛，她扑进沈持的怀里，“她们追累了，就走了。”
“真的？”
“真的。”
沈持整个人松懈下来，“那就好。”
宋知虞没再应声，她觉得沈持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每次沈持的猜测几乎都不存在丝毫偏差。但好在沈持自己认为自己敏感，只要宋知虞郑重其事的否认，这件事便能就此揭过。
失去半枚元丹的事情肯定是瞒不长久的，但在这一时之间，宋知虞确实不知该如何向沈持解释。
“易书。”宋知虞轻声唤道。
“怎么？”
宋知虞躲进沈持怀里，“没怎么，就是叫叫你。”
沈持失笑道：“好吧，我在呢，你叫。”
“易书？”
“在。”
“易书？”
“在。”
“易书，易书，沈易书。”
“我在。”
沈持捏上宋知虞的脸颊，“真是越来越皮了。”
宋知虞往沈持怀里赖，笑而不语。
沈持温柔问道：“要不要吃宵夜？”
宋知虞又打一个哈欠，“不了，我困，想睡觉。”
现在不过戌时二刻，宋知虞怎么会困成这样？沈持方才还以为宋知虞睡着是因为等自己等的太无聊，可依照目前的情况……突然有个猜想在沈持心中油然而生。
“婉婉，你不会这十多天都没合过眼吧？”
这件事倒没什么瞒沈持的必要，宋知虞哈欠连天的回道：“嫡系的那些狐狸一直追着，怎么会有时间睡觉？只要一停，就会被她们抓住。”
沈持顿时感觉心在抽着疼，他将宋知虞牵到床边，把她往床上按去，“那你快躺下，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宋知虞侧躺在沈持的床上，看着沈持端着铜盆进进出出，忽然生出一种倍感安全的幸福感。
沈持拧干方巾为宋知虞擦脸，宋知虞就仰面躺着，任由沈持摆弄。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这样享受被沈持当做小孩照顾的感觉。
沈持为宋知虞擦完脸，又去脱宋知虞的鞋袜，换了张方巾为宋知虞擦洗。
不知这幕若叫旁人看了去，是否会难以置信？北梁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如今却干起了侍候人的活。
沈持忙活完，半跪在宋知虞身前，抚摸着宋知虞的脸庞，笑道：“睡吧，我去旁边睡榻上睡。”
宋知虞却拉住沈持的手不放，“陪我睡着再走吧？好不好？”
沈持喉结上下吞咽，紧张过后，还是应道：“好，那我先去把烛火吹灭。”
沈持正要起身，宋知虞却将他另一只手也拉了过来，“不用，我来。”
说罢，宋知虞弹指一挥，屋内的蜡烛全都尽数熄灭。
“睡吧。”沈持见状，失笑坐到床边。
宋知虞顺势将头枕到沈持腿上，沈持整个人都木僵了，心道：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在让他受？
但宋知虞是当真乏累了，不消一会儿便已睡去。沈持如释重负，轻轻将宋知虞的头抬起放到软枕上，又迈开早已酸麻的脚往睡榻走去。
第二日，沈持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沈持很是不悦，但他却没急着出去打探究竟，反而是先看向床上的宋知虞，见宋知虞仍在安睡，他这才松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