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识此木
岑旸也捡起一块木头仔细瞧,但他对这些方面知之甚少,所以没看出这木头和普通的木头有什么不同。
万宁问掌柜的:“这可是木荷?”
掌柜的笑哈哈道:“郎君好眼力,识得这木头的人可不多。”
“秀州不产这树,所以识得人并不多。”万宁若不是在宏州见过,且知道这树的奇妙之处,她也未必能认得。
“对,对,郎君真是见多识广,想必是到过宏州、百粤、三山那一带的,那里盛产这树。”掌柜的笑道。
万宁浅浅一笑算是默认了,接着又问道:“昨日那批水灯船前来订货的是府衙里的衙差吗?”
掌柜的露出神秘一笑,扯了扯万宁的衣袖将她引到一边,低声说道:“本这些事是不好明说的,但见郎君也是爽快人。小的实话和您说吧,这船虽说是府衙订的,但实际却是各大商户们出的银两。”
万宁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府衙的套路。
毕竟官府每年的税收大部分上缴了朝廷,留下的部分用作平日里的正常运作开支都要省着点用,何况这等盛会耗资巨大,府衙压根承受不起。
所以他们通常会齐集当地大户筹资举办。
“那这些小船是哪些商户筹订的呢?”万宁问道。
掌柜道:“这二十六条小船加上上面的莲花灯都是由余家出资的。其实这次念河上的那些灯船,余家占了绝大多数,其余人家大概只有一两条游船,他们家却是画舫、小船、水灯船一应都有。”
万宁闻言,心中的想法越发笃定。
“那余家前来与您对接的是哪位?您可认得?”万宁问。
掌柜的回道:“自然是余家的管家,谭大。”
万宁眸子暗了暗,她回过头看了看那些堆在那的木头,问道:“掌柜的,你们除了这些木头,可有这木荷的枝叶?”
掌柜的道:“有一些,是从这木头上砍下来的,但这枝叶运到这就已经枯萎了,没什么用处,我们就扔到了屋后去了。”
万宁道:“能带我去看看吗?”
掌柜虽然奇怪不知为何万宁对这木荷如此感兴趣,但他直觉面前这个小郎君不简单,便领着她和岑旸去了屋后。
“这……”没想到屋后什么都没有。
掌柜惊讶极了,惶惶说道:“这东西难道也有人偷?”
万宁默默地看了一会,右手撑着下巴想了会。
这个案子的一些手法她已经破解了,但是证据还不够,到底谁是真凶也未能定,她还要再继续调查。
还有死因,余大郎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若是致命原因一直未定那余大郎死于谋杀这一论断最终会成为本案最大的漏洞。
“掌柜的,今天谢谢您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打扰您做生意了。”万宁把想问的事都问完了,便与船舫掌柜告辞。
掌柜一愣,手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放进怀里的银锭子。
这郎君什么都不买?那这银锭子是不是也要收回?他可还没捂热呢。
万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道:“那银子是给您的,您收好便是。”
说完就与岑旸往屋前走去。
掌柜的愣怔忘语,直到万宁和岑旸走到屋前头骑上马,他才回过神来明白这两位郎君就是来打探消息的,而那银子就是打探消息的费用。
凭白无故捞了个银锭子,掌柜的脸儿乐得绽开了花。
他踱着步走到制船坊东面的一间厢房里,朝着里头的人深深做了一揖。
里头的人挥挥手,淡淡赞道:“你做的很好,去吧。”
说完,扔给他一小块金疙瘩。
掌柜弯腰拾起,揣进怀里,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今天于他来说还真是幸运的日子呀。
“阿宁,现在你要去哪?你已经一天一夜未睡了,还是先歇歇吧!”岑旸骑着马,对着万宁喊道。
万宁紧握缰绳,大声回应道:“我去寻了父亲说上几句话就去休息,大哥你先回吧!”
岑旸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要去寻父亲,我陪着你。”
岑旸担心万宁因为过度劳累晕倒或是遇上别的危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万宁也不再纠缠于此事,骑着马找到了还忙碌的岑平,与他说了一番话。
然后,她回到岑府,倒头就睡。
浅喜、崔妈妈等人一早就听回来报信的雀尾说了元宵灯会上发生的事,知道万宁累了一整晚,有心让她多睡会,故而走路都是垫着脚尖儿,生怕惊吵了她。
直到夜间岑平回来问起,崔妈妈瞧着睡得正香的万宁,仍不忍喊醒。
便回了岑平说万宁还未醒。
岑平也是累得要死,见万宁还睡着,也不忍心打扰她休息,转身一头扎进书房闷头大睡。
待万宁睡醒时,竟已到了第二日天微亮时。
睡了将近一天的万宁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浅喜先为她端来了热汤,手巾,柳枝儿等物件儿,待万宁洗漱干净,她又端来了一盅温水给万宁喝下。
“为何今日不喝蜜水?”万宁皱了皱眉,这温开水没一点儿味,她睡得太久,口中无味,只想吃些甜食。
浅喜道:“姑娘昏睡了一天,滴水未进,奴担心一醒来就喝蜜水伤了您的肠胃。
您的肠胃可是遭过灾的,得小心点儿养。
所以让您先喝杯温水润润腹,再喝些甜糯的小米粥暖暖肚,这才会好受。”
万宁笑了:“瞧你这说得头头是道的,我还当遇见了个女郎中呢?”
浅喜见她喝完了温水,这才笑道:“奴不过是在姑娘犯病时多问了郎中几句,这才懂得一些,姑娘可别取笑我了。”
万宁抿唇一笑,道:“你倒是越来越细心了,以后谁娶了你可有福了。”
浅喜没想到万宁会说到她的婚事,小脸儿霎那间就红透了。
“姑娘,你怎么说到娶亲上去了,也不害臊!”浅喜嗔怪道。
万宁捂嘴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害臊的?”
浅喜窘得厉害,忙止道:“姑娘可别说了,您都还未嫁,就别想着奴婢的事了。”
万宁听了,脸色就暗了下来,她想到了乔声瑞元宵节说得那些话,忽然间心情就跌入了谷底。
第176章 找死因
万宁难过又失落的样子正好落入了端着热粥进来的崔妈妈眼里。
看到万宁脸色不佳,神情又极为难过的样子,她心头一紧,放下托盘,柔声问道:“姐儿这是怎么了?是案子太难了吗?还是有谁欺负了您?”
万宁摇摇头,本不想说这事,可憋心里也实在是闷得慌。
想了想,她对崔妈妈和浅喜道:“元宵节那天我碰到乔县令了。”
浅喜一惊,崔妈妈却是一喜。
只听浅喜说道:“他怎么来秀州了?他惹姑娘您生气了?”
崔妈妈却道:“姐儿可是因为再次分别而难过?”
“郎君,你这话是何意?”谭管家脸色晦暗,眼中除了一闪而过的惊恐,还有一丝愠怒。
万宁淡淡飘出一句:“谭管家,你该谢我让余姑娘带着余三郎先回家了。不然余姑娘要是留下看到尸体,那你可能就要露馅了哦。”
谭管家眼里的怒色更甚了,他抬手指着万宁吼道:“你是在指老奴是杀人凶手吗?老奴在余家三十来年,大郎待老奴如若至亲,老奴怎会杀他?”
万宁轻笑一声,道:“我可没说死者是死于谋杀。”
谭管家气得哆嗦:“你就是这个意思。”
万宁摇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具身体真的是余大郎吗?”
谭管家怒视万宁,气冲冲地说道:“难道我会把跟了三十多年的主君给认错吗?”
万宁没再说话,她让谭管家留在茶棚内,自己则朝验尸现场走去。
曹司理自从云千春之后,检验便越发认真。
万宁到时,他仍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检查尸体和寻找相关线索,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走到了他身边。
直到万宁出声问道尸体检验如何了,曹司理才惊得抬起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尸体还需再仔细验验。”曹司理深吸口气,稳定了心神,回道。
万宁不解,问道:“这么久了,难道尸体是死前被烧还是死后焚尸都没验出来吗?”
曹司理长叹一口气,将刚刚吸进去的气又吐了出来。
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从检验情况来看,尸体应该是生前吸入烟气,窒息而死。
下半身的烧伤则可能是死后火苗烧着下半身衣服导致。”
万宁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若是火苗或火星烧着衣物导致尸体被焚,那为何烧到胸口出就不烧了。那里有个很明显的断层,像是火苗会认路,能听话。
你说烧到哪就到哪,一点都不敢逾越。
万宁还想再问,见曹司理又埋头在那仔细查看尸身,她也没再打扰,她决定再次上烧毁的船上看看。
此时,岑平正带着潜火队的一位队长在那查看火灾现场。
起火的原因,火势如何蔓延,最后如何扑灭,这些都是要登记入卷宗的,所以岑平也没有因曹司理验尸就闲着,他得赶紧将剩下的事完成。
见万宁再次登船,岑平便问她余姑娘、余三郎、谭管家的问话内容,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万宁道:“这余家关系有些复杂,今日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无法做出具体推测。
我想等今晚现场勘察结束,尸体检验完成之后再去余家详细调查家中人员情况。
现在他们全宅几乎都不在秀州,待他们回来之后说不定会有更多收获。”
岑平则道:“你若需要户册,可到府衙调出查看。”
万宁谢过说好。
岑平苦笑道:“要说谢也该是我,每次案子都让你劳累。”
万宁自然不受,她说道:“这查明真相,还惩恶扬善本就是君子应为之,何以言谢。”
岑平正欲再说,就听潜火队队长笑道:“通判,四郎,你们父子间还要这般客气?这老子要儿子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咋还用说谢谢!”
不等岑平说话,潜火队队长又继续道:“不过也就您这样的官宦人家会这般,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可没这么多讲究。”
万宁笑了笑,说道:“父子伦常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父亲心疼我,担心我累着,这才与我说谢呢。”
潜火队队长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岑平怕被别人看出他和万宁不是真父子(女),故而提高了警惕,也不再多说。
三人提着灯笼又将这着火现场查看了一遍。
这次,万宁除了查看舱内情况,还站到船尾,看了看这河面。
晚间星火璀璨的念河河面此时已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几盏还未被浇灭或是灯油未烧烬的莲花灯在河上飘着。
万宁看着那一条条盛着莲花灯的小小船发起了呆,她看着这船挺小的样子,竟能载得住余三郎这身量的少年。
“阿宁,你在看什么?”忽然,一直不见踪影的岑旸在万宁身后问道。
万宁回过神来,回头瞅见岑旸提着一食盒站在那。
“我在想那些载着莲花灯的小船能不能载人!”万宁说道。
岑旸道:“既然想知道,那我们就捞一条回来试试。
不过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现在已经快子时了。你肚子肯定饿了。”
说完,岑旸打开食盒,里头是他敲开点心铺的门买的几样小糕点和蜜饯。
万宁确实有点饿了,而且她也想吃点酸的、甜的去去刚刚瞧见尸体的反胃感。
探身将手伸入河水中洗了洗,万宁才抓了一个红豆团子吃了起来。
岑平和潜火队队长也净了手,拣了点心吃。
岸上众人,除了还在验尸的曹司理和仵作,其他人也吃上了岑旸带人买来的点心。
这边大伙儿吃东西提升体力,那边岑旸找了两个水性好的在那捞水灯船。
等万宁吃好了点心,水灯船也被捞上岸,出现在了万宁面前。
万宁将船里的花灯一一取出,这才惊讶发现这看着不大的水灯船,其实里头很空很深,因为要让莲花灯保持整晚燃着的状态,所以这些花灯都分了两层,上层是灯,下层用皮囊托着,里头装了灯油。两者之间用棉麻灯芯连着,只要油未吸尽,灯就能一直亮着。
将船里的东西全部拿出后,万宁找了一个身量与余三郎差不多的人,坐进里头试试。
果然,此人很容易就坐下了。
万宁托着下巴,垂着眼睑思索着。
过了一会,她倏地睁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马上找了一位身量更加高大魁梧的衙差来试这水灯船。
第177章 假大郎
糕饼的香气在万宁和南絮间萦绕。
“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万宁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月牙形的口酥,红唇轻启咬上一口,慢慢嚼着。
那金黄色的外皮内,包裹着拌有甜甜的花生酱,一口咬去,香浓的花生酱瞬间涌入口中,香气扑鼻,酱汁醇厚,美味难挡。
万宁斯文地吃着,并没有回答南絮的问题。
而南絮也不着急,一口一口喝完了那剩下的半碗红枣汤。
当口酥入腹,枣汤见底,万宁这才开口道:“絮娘,那日在船舱同我们见面的不是真的余大郎吧?”
南絮轻笑两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四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万宁道:“您和余大郎应该相识,故而那日进了船舱,他没认出你来,这让你觉得很是奇怪。一开始你可能以为他是忌于面子不想表现出与你认识,但后来你觉得他似乎是真得没认出你。
所以你进行了试探。
你说他曾陪着李姨娘、苗姨娘到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可是我问了父亲查了户册,发现余大郎只有一妻一妾,正妻严氏,姨娘李氏,根本没有所谓的苗姨娘。
可是余大郎竟然没有指出这一点,反而欣然接受你的说法,这让你确定面前的人不是余大郎。”
南絮嘻嘻一笑,道:“可在奴家说了是画颜香粉铺子的掌柜后,他却立马唤奴家为南掌柜,可见是认识奴家的。
所以四姑娘说他不是余大郎,似乎也不通呀?”
万宁道:“他确实认识你,只是不熟悉,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待你提到你是画颜香粉铺子的掌柜时,他想起来了。
他认识你,却不知道自己有个小妾苗氏,这只能说明此人不是余大郎,但他曾经在常乐坊见过你。”
南絮笑而不语。
万宁继续道:“一开始我并未想到前晚所见那人不是余大郎,因为谭管家、余大姑娘都说是,所以我也不曾多想。
但当我知道余大郎并没有什么小妾苗氏后,我忽然意识到絮娘你那时候是在试探,试探那人是不是余大郎。
这又说明一点,那就是那晚见到的人和余大郎长得十分相似,相似到可以以假乱真。”
说完万宁也不看南絮,又夹起一个口酥,这次她咬了一大口,浓浓的花生酱沾满了双唇,浓郁的花生香气弥漫开来,令人垂涎。
“四姑娘还是慢些吃,一口吃不成胖子。”南絮语带双关地说道。
万宁将剩下的一半口酥塞进口中,快速嚼了嚼,说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但胖子却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南絮眼眸晶亮,笑意更浓。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未用过的绢帕,递给万宁道:“这块浮纹仿绣罗帕是店里的新货,还请四姑娘笑纳。”
说着,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万宁唇上沾了花生酱。
万宁一手接过帕子,一手取出自己带的绢帕拭去唇上的花生酱。
那帕子中心细绣了一双蝉,蝉体黑色,四翅透明,翅膀纹路清晰,绣得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上等绣品。
万宁笑了笑,将帕子叠好置于桌边,然后玉指轻压,顺着桌边推到了南絮面前。
“絮娘,既然不能以诚相待,那就不必以礼相交。”万宁笑得灿烂,但眼中目光却是惋惜和坚定。
她其实挺喜欢南絮的性子,只是此女深不可测,背后总觉得有无边深渊无法探及,所以若是两人实在无法坦诚,那自然也是无法成为好友。
一直含笑的南絮听了此话,笑容渐隐,神情一僵。
她可以面不改色笑看众生风云,但唯独身边没有真心相待之人。
忽听万宁此话,她自认平静冷漠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似乎被人抽走了一丝暖意。
南絮只一瞬心绪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笑着问万宁:“那不知这胖子现在吃到哪一口了?”
万宁瞧了她一眼,道:“凶手是谁我已知晓。”
南絮仰头而笑,眉眼儿竟笑出了泪花。
“姑娘,她这是怎么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雀尾实在不明白这南絮的反常举动,忍不住问道。
万宁抬头看了雀尾一眼,说道:“因为她很难过。”
南絮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万宁,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万宁也不说话,就这样任由她打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南絮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奴家与那余大郎确实相识,那日所见之人与他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奴家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那人并非是余大郎。
可他却好像并不认识奴家,奴家觉得奇怪,便开口试探,没想竟发现那人很有可能不是余大郎。”
“你那时为何不说?”万宁问道。
南絮道:“奴家为何要说?许是有钱人家玩得把戏,想要戏耍戏耍大伙也不定,奴家何苦说破。”
万宁道:“絮娘你还是没说实话,你不说破,怕是你知道或是你想到了什么?你选择了隐瞒。
我只是不能确定你是想替余大郎隐瞒,还是替凶手隐瞒。”
南絮抿唇一笑:“四姑娘这话的意思……奴家是帮凶?”
万宁道:“是不是帮凶就看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南絮道:“奴家说得都是实话。”
万宁不想再和南絮兜圈子,她直截了当说道:“絮娘,我也不想你再告诉我其他什么事,我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何会觉得这余大郎是假的?是哪一句话还是哪件事让你觉得余大郎是假的?”
南絮道:“奴家之前说了,因这余大郎似不认识奴家,奴家这才起了疑。”
万宁摇摇头,道:“余大郎装不认识你,你只会认为他是要面子,以你的八面玲珑,你绝不会特地拆穿他。一定是他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他有问题。是什么事让你起了疑?”
万宁逼视着南絮,在这个问题上不肯放过她。
南絮终于收起了她那招牌式的笑容,面色微沉,眸光闪动。
她沉声回道:“因为我知道余大郎是不会将余姑娘嫁出去的。”
第178章 再验尸
不知过了多久,万宁终于站起身,离开了茶酒肆。
南絮终于告诉万宁她所知道的秘密。
然而得知这个秘密后,万宁丝毫没有觉得接近真相的喜悦,取而代之地是压在心头沉甸甸如巨石般的压迫感和沉重感。
南絮说完后就离开了,走得那般轻快,似乎这个秘密告诉万宁后她无比轻松。
万宁在她走后,又坐了很久,她在将找到的线索梳理出来,如同拼图一般将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一点点拼凑起来。
只可惜她找到的线索似乎只是这副图画中的一角,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回到岑府,就见阿未过来请她,说请万宁去趟府衙,有重要的事。
万宁想着是不是查出死者的死因了,她转身飞快离府,朝府衙奔去。
门口的衙差已认得万宁,自然没有拦她,万宁一路飞奔,很快就找到了岑平。
“父亲,可是曹司理查出死因了?”万宁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先别急,喝口水喘口气。”岑平见万宁跑得这般着急,额上甚至冒出了细汗,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万宁一扬脖子,瞬间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然后再次问道:“父亲说有急事,可是尸检之事?”
万宁知道岑平若不是真有什么急事,绝不会让阿未带话给她,而目前最急的事莫过于查出死者的死因。
岑平正欲解释,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宁儿!”
万宁扭头一看,瞬间大喜,她飞跑过去,扑进来人怀里,喊道:“舅母,你什么时候来的?”
沧岄拍了拍万宁的背,然后将她推开一些,说道:“我和你舅舅刚到秀州,本是去了岑府找你,却听说元宵节发生了命案,且死者死状奇特,我便到府衙来瞧瞧。”
万宁欣喜道:“舅母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我正为找不出这死者的死因而感到头疼。”
沧岄道:“验尸之事交于我,其它线索查得如何了?”
万宁道:“我已知凶手是谁?只是这案子凶手虽明,但我总觉得幕后还有更多的谜团没有解开。所以我想不能急着将凶手捉拿归案,我们还可以再试试,说不定能挖出更大的鱼。何况我现在手上的证据也不够。”
沧岄赞许地看了看万宁,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才智和能力,比你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英雄出少年。”
万宁被她赞得羞红了脸,她低声说道:“我哪里比得过母亲,要是母亲,怕是已经查出了这案子的前因后果。”
沧岄鼓励道:“一步跨不到天边,你母亲也是一点点学习,一点点积累,才能厚积薄发。”
万宁点头:“儿谢舅母教诲。”
沧岄道:“我这算不上教诲,不过说了事实。
那现在我们便分头行事,你去查案,我去验尸。”
万宁点头说好。
沧岄正要离去去义庄,就见曹司理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他朝着沧岄深深一揖,诚心说道:“沧仵作,曹某今日有幸得以见您真容,还请您不吝指教,教我这检验之法。”
沧岄淡淡说道:“曹司理不必如此多礼,你想学验尸,跟我一起去便是。”
曹司理喜不自胜,连忙殷勤地去备马同行。
不知过了多久,万宁终于站起身,离开了茶酒肆。
南絮终于告诉万宁她所知道的秘密。
然而得知这个秘密后,万宁丝毫没有觉得接近真相的喜悦,取而代之地是压在心头沉甸甸如巨石般的压迫感和沉重感。
南絮说完后就离开了,走得那般轻快,似乎这个秘密告诉万宁后她无比轻松。
万宁在她走后,又坐了很久,她在将找到的线索梳理出来,如同拼图一般将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一点点拼凑起来。
只可惜她找到的线索似乎只是这副图画中的一角,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回到岑府,就见阿未过来请她,说请万宁去趟府衙,有重要的事。
万宁想着是不是查出死者的死因了,她转身飞快离府,朝府衙奔去。
门口的衙差已认得万宁,自然没有拦她,万宁一路飞奔,很快就找到了岑平。
“父亲,可是曹司理查出死因了?”万宁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先别急,喝口水喘口气。”岑平见万宁跑得这般着急,额上甚至冒出了细汗,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万宁一扬脖子,瞬间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然后再次问道:“父亲说有急事,可是尸检之事?”
万宁知道岑平若不是真有什么急事,绝不会让阿未带话给她,而目前最急的事莫过于查出死者的死因。
岑平正欲解释,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宁儿!”
万宁扭头一看,瞬间大喜,她飞跑过去,扑进来人怀里,喊道:“舅母,你什么时候来的?”
沧岄拍了拍万宁的背,然后将她推开一些,说道:“我和你舅舅刚到秀州,本是去了岑府找你,却听说元宵节发生了命案,且死者死状奇特,我便到府衙来瞧瞧。”
万宁欣喜道:“舅母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我正为找不出这死者的死因而感到头疼。”
沧岄道:“验尸之事交于我,其它线索查得如何了?”
万宁道:“我已知凶手是谁?只是这案子凶手虽明,但我总觉得幕后还有更多的谜团没有解开。所以我想不能急着将凶手捉拿归案,我们还可以再试试,说不定能挖出更大的鱼。何况我现在手上的证据也不够。”
沧岄赞许地看了看万宁,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才智和能力,比你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英雄出少年。”
万宁被她赞得羞红了脸,她低声说道:“我哪里比得过母亲,要是母亲,怕是已经查出了这案子的前因后果。”
沧岄鼓励道:“一步跨不到天边,你母亲也是一点点学习,一点点积累,才能厚积薄发。”
万宁点头:“儿谢舅母教诲。”
沧岄道:“我这算不上教诲,不过说了事实。
那现在我们便分头行事,你去查案,我去验尸。”
第179章 大娘子
余家当家大娘子艾氏怒气冲冲立于正厅中间,一身白色孝服丝毫没有掩去她满脸怒火,反倒让她的神情更显肃冷。
艾氏也不请万宁几人就坐,只冷冷盯着他们,眼底火苗窜动,恨不得当场冲上前去与他们理论。
但最后她似乎克制住了。
高声唤人来收拾了一地的狼藉,这才对万宁几人道:“几位官爷来的正好,我正要问问何时才能领回我家大郎的尸身?”
万宁道:“大娘子请见谅,余大郎的事在查清之前,还不能将尸身送回!”
艾氏脸色愈冷,眼圈儿却红了。
“说好的元宵灯会过后就去老太君那,结果我们这才到了那两天,老太君还未升天,他倒没了。
这已是人间惨事,却不想你们…你们…”
说道这艾氏忽然捂着胸口跌坐到椅子上,眼泪簌簌而下,满脸怒气变成了满脸悲戚。
万宁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说道:“大娘子还请节哀!”
“节哀?如何节哀?”艾氏哽咽吼道,“原本快马加鞭赶回只为办好我家大郎的身后事,却不想你们官府扣着他不放,还将他开膛破肚,死后也不得安宁。”
边说边呜呜大哭。
哭了一会,睁大满是泪水的双眼瞪着万宁道:“我倒想去问问罗巡抚,这秀州的府衙是如何做事的!”
万宁静静地听她哭斥,见她提到罗巡抚,便问道:“大娘子还认得罗巡抚?”
“当然认得,我家大郎生前与罗巡抚多有来往,我与巡抚夫人也情同姐妹。”艾氏颇为得意地说道,她以为万宁他们是怕了,语气便变得愈发强硬。
“你们再不将大郎尸身送回,我便去巡抚衙门说理去,看看那岑通判吃不吃得消!”
万宁被她气笑了,她眨眨眼,转而问一直缩在一旁的余姑娘,道:“余姑娘,您没和大娘子说过官府未将余大郎尸身送回的原因?”
余姑娘深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敢不说吗?可是说了又如何?”
艾氏闻言,喷火的双眸猛地瞪向余姑娘,骂道:“你个丧门星,在那装什么可怜?家里养了你这么些年,你还赖在这不嫁人,还好意思说话!
我要是你,早就寻个歪脖子吊死在那了!”
听着艾氏的辱骂,余姑娘微微低头默不作声。
万宁瞅着她毫无生机的双眸只盯着地砖的发呆,估摸着她在这家里经常受大娘子辱骂。
“大娘子,您好歹也是当家主母,余姑娘是嫡长女,您这样不仅有损您身为主母的声名,更有损余家声誉吧?”万宁听不下去了,冷言相劝。
却不想这艾氏压根不在意这些,只听她冷哼一声,不屑道:“这些个所谓的名声、清誉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当官者,我们这些商户平民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何况余家还有什么名声?这嫡长女不仅没当起表率,反倒在家养成了老姑娘,这等家风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万宁皱了皱,道:“大娘子此言差矣,我虽不知为何余姑娘一直未嫁,但家中儿女皆是您所教养,这家风养成也是您肩上之责。您刚刚这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艾氏冷笑:“我之责?这位官爷,您对这余家之事又知多少。这树要是从根就开始烂了,那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
万宁想起南絮说得那个秘密,一时语噎。
“好了,这些都是我的家事,不劳你们这些官老爷费心,我只想知道大郎的尸身何时能送回?”艾氏不眠不休赶路,早已精疲力竭。刚刚又动了大气,这会子都觉得头发昏,眼发花,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
万宁道:“余大郎是死后遭焚,故而案子未查清前,暂不能送回。”
艾氏目光如刀,射向万宁:“查凶手是你们官府的事,但这尸身得还回来下葬!”
万宁摇头:“查凶手是我们官府的事,但尸身是最重要的证物,事情还没查清前,怎能下葬?”
艾氏不依不饶:“这我不管,我只想我家大郎早日入土为安。他女儿不敬不孝,竟能同意你们将她爹开膛破肚,我却不能不顾及夫妻情分,让他死后连个全尸都没了!”
说完,目光如刀子般在余姑娘身上划过,那眼神简直恨不得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万宁耐着性子道:“大娘子,与其与我们纠缠不休,还不如尽快帮助我们抓住杀害大郎的凶手。”
艾氏却道:“你听不懂吗?我之前就说了抓凶手是你们官府的事!”
万宁见这艾氏如此不讲理,心里头也窝了火,她冷斥道:“大娘子此话说得好生奇怪,你若真念及你们夫妻情分,怎会一心让大郎含冤下葬?
常言道入土为安,杀害大郎的凶手尚未抓获,如何为安?”
艾氏嘴角一勾,鄙夷道:“那是你们无能。这次灯会是你们官府所办,钱却是我们这些商户所出,你们名也要利也要,好处都成了你们的,现在出了人命案子,连个凶手都抓不住,那么些真金白银就养出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这话一出,万宁身后的两名衙差再也按捺不住满腹怒火,其中一人上前两步,指着艾氏的鼻子骂道:“你这贱妇,怎这般不知好歹,我们抓得可是杀害你余家人的凶手!
若当时我们只当余大郎是死于意外火灾,那我们也不用日夜不眠,奔波查访,现怎我们尽心办事,反遭你奚落辱骂!”
艾氏呸了一口,冷笑道:“那灯会是你们官府所办,要是因意外失火导致我家大郎殒命,怕是你们当官的难辞其咎!我听闻袁源那老贼被流放后,这秀州知州的尸身位置可还空着。
这岑通判怕是早已垂涎此位,这次就等着一旨任命。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纰漏,怕是会影响了他的前程,所以这才说我家大郎是被人谋害,如此你们只消抓个替死鬼就能保你们的通判老爷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可怜的是我家大郎,死后还要受这个罪!”
说着说着又掉了几滴眼泪。
第180章 别演了
余家主母艾氏这一番话直说得万宁目瞪口呆。
难道是因为她年岁尚小,经历得不多,所以见识太少?
她只听说受害者家属担心官府查验有纰漏,让受害者蒙冤不能昭雪的,还没听说过会担心官府为减轻责任把意外说成谋杀的,这艾氏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母亲,父亲殒命那日我和谭管家都在,父亲的尸身经司理、仵作检验确实是死后焚尸,那火起得也很离奇,所以我才会同意剖尸查明死因。
我想官府是不会因为想要推卸责任而将意外说成谋害,这案子若是破不了,那担负的责任怕是远胜于意外之祸。”
缩于一旁的余姑娘见艾氏越说越离谱,不得不开口相劝。
虽然她应该知道,她的话只引来艾氏的狂风暴雨。
果然,她的插话让艾氏的怒气值瞬间达到了顶峰,只见她猛地站起,指着余姑娘骂道:“你和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跪下!”
余姑娘直直地跪了下去。
那膝盖落地撞在地砖上的声音让万宁都觉得疼。
“你个白眼狼,亏你爹生前如此疼爱你,硬是由着你蹉跎到这个岁数,养成了老姑娘也不肯屈嫁了你。
你倒好,任由别人在他死后如此折磨于他,到现在还帮着外人一起顶撞我,看来你的胆子和年岁是一起长了!”
说到这,她扬起脖子,冲着外头高喊:“谭大,拿家法来!”
谭管家听到喊声,小跑过来探头一瞧,瞥见余姑娘跪在厅内,大娘子又喊拿家法,顿时就明白这艾氏又要拿余姑娘出气了。
他跑上前,躬身行礼,劝道:“大娘子请息怒,这大郎尸骨未寒,我们全宅上下理应以办丧为重,处罚大姐儿怕是会搅得大郎泉下不宁啊!”
艾氏大怒,扬手朝谭管家的脑袋上打了数下,骂道:“你这獠,也敢来和我顶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
谭管家生生受了这几下打,不敢回嘴,只将身子俯得更低了。
艾氏见他宁可挨打都不愿去取家法,心中怒火更旺,目光变得越发狠戾。
“你不去,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吗?”艾氏冷笑道,“你既然目无家主,那我也留不得你了,你这就收拾收拾滚出我们余家。”
余姑娘一惊,跪走几步到了艾氏跟前,求道:“母亲,谭管家为我们余家任劳任怨多年,也是父亲生前最为信任的下人。如今父亲刚刚过世,您就打发了府
里的老人,您这么做会让众人心寒的呀!”
艾氏看着余姑娘哀戚的脸,无动于衷。
谭管家见此,重重叹了口气,道:“大姐儿,您也别求了,大郎走后,老奴在这也是睹物思人,心中悲痛,还不如就此离去。
只是老奴伺候大郎这么多年,却没能在最后送他一程,心中有愧。若是官府查明凶手,大郎尸身送回,还请大姐儿看在老奴多年为余家做牛做马的份上,代老奴上一柱香。”
余姑娘听了越发难过,忍不住捂唇哀泣。
艾氏瞥了眼伏在她脚边哭泣的身影,满眼厌恶,抬腿就是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哭哭哭,日也哭,夜也哭,家运都被你哭没了。”
余姑娘伏在地上,也不知艾氏刚刚踢她哪了,痛得她浑身轻颤,微微颤抖。
但她却不敢再哭,咬着帕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谭管家想要伸手去扶,但在对上大娘子艾氏的目光后,又讪讪将手缩了回来。
他跪下朝着大娘子磕了头,又朝余姑娘磕了头,最后转过身朝着外头磕了头。
行完这些礼,谭管家起身就要走。
“慢着!”一直在旁边静观的万宁忽然高喊一声,拦住了要离去的谭管家。
“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管不着!”艾氏大喊。
万宁却笑了:“大娘子废了那么大力气演了这么一场苦肉计,却不要了我们这些观众,岂不是可惜?”
艾氏眉角一跳,质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苦肉计?”
万宁道:“你眼见无法逼迫我们立即归还尸身,心中担心我们怕是查出了什么,所以你要赶紧让有关人等跑路。但这余宅,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要是有人拿了包袱离开,你又担心是自投罗网,所以你就来了这么一出赶人的戏。
现在我们已经津津有味地将戏看了,你们辛苦了,可以收锣停演了。”
艾氏死死地盯着万宁的脸,她这才领略到了此人的厉害。
刚刚这小郎君走进屋时,她还在想这衙门就派一个黄毛小子过来,也不知是轻敌还是派不出人手了。
但不管哪样,她都没当一回事。
可现在万宁这番话一说,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她想了想,来了个死不承认:“你在说什么演戏?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万宁道:“大娘子,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到您这了解下这余家的情况。没想到您太过警惕,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出。
您假借教训余姑娘,喊来谭管家,实则是想让他赶紧跑路,远离这里。
我说的对吗?大娘子。”
艾氏没有说话。
谭管家开口了:“这位郎君,如您所说,那我就是凶手了?”
万宁道:“难道不是?”
谭管家仰天长啸:“我谭大在余家十余载,一腔忠心,苍天可见!我怎会杀害我家大郎!”
万宁道:“这里头的原因也只有你们知道!”
“你们?”艾氏咬牙切齿道,“你是想说我也是凶手吗?”
万宁道:“大娘子,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想到您这了解下这余家的情况。没想到您太过警惕,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出。
您假借教训余姑娘,喊来谭管家,实则是想让他赶紧跑路,远离这里。
我说的对吗?大娘子。”
艾氏没有说话。
谭管家开口了:“这位郎君,如您所说,那我就是凶手了?”
万宁道:“难道不是?”
谭管家仰天长啸:“我谭大在余家十余载,一腔忠心,苍天可见!我怎会杀害我家大郎!”
万宁道:“这里头的原因也只有你们知道!”
“你们?”艾氏咬牙切齿道,“你是想说我也是凶手吗?”
第181章 恶心事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余姑娘更是杏眸圆睁,一脸的不敢相信。
艾氏坐回椅子上,狐疑地看着万宁,不知是不相信万宁的话还是不相信万宁已经看穿了。
而谭管家在一刹那的震惊过后,面色也恢复如常。
他问道:“小郎君是在说笑吗?老奴无儿无女,哪来的什么外孙女?更何况是大姐儿这样的豪富之家的孩子,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
万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余姑娘,说道:“我接下去所说之事涉及多人私隐,还请退去其余人等。”
艾氏阴沉沉地盯着万宁,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让下人们都下去。
万宁想了想,请了两位衙差在门外等候。
如此这屋子里就剩下万宁、雀尾、艾氏、余姑娘和谭管家五人。
“郎君,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姑娘见众人退去,余下几人神情如此严肃,心里头不由得七上八下。
她甚至感到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万宁瞧了瞧立于一旁的谭管家,此时依然是一副古井无波,沉寂淡漠的模样。
她轻叹口气,道:“余姑娘,你当时为何会同意我们剖尸检验?是因为我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是吗?”
余姑娘愣了愣,脸色刷的白了。
“我……”余姑娘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对吗?”万宁问。
余姑娘点点头。
万宁道:“其实我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我只是觉得你和小三郎的相处不似姐弟,且两人样貌十分的相像。
当然姐弟长得像,也是有的,不过当我在调查贵宅户册时,却发现余大郎这一脉人丁并不兴旺。
余大郎除了大娘子一位正妻,李氏一个小妾外,有记载得还有一位亡妻梁氏,那就是余姑娘的生母吧?
他的膝下有两儿一女,女儿就是余姑娘你,儿子除了三郎还有一位小四郎,是大娘子所出,年方十岁。
余家的长子、次子都是二房所出,二房共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相比而言,二房的人丁要比大郎这房兴旺得多。”
“那又说明什么?”艾氏没好气地问道。
万宁道:“那就说明三郎的生母似乎是不存在的。”
“嗯?”艾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三郎的生母李姨娘怎么就不存在了?”
“原来小三郎的生母是李姨娘?”万宁故意重复了一遍,目光就此看向余姑娘。
余姑娘终于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我当时太过紧张,随口便说三郎的生母难产而死,却不想就此露了破绽。”
万宁道:“三郎是记在大娘子名下,但他生母却未必是大娘子,所以你当时说三郎生母因难产去世我并未怀疑,但后来却发现余大郎除了李氏外并没有其他妾室。
若是三郎生母来路不明或身份卑微没有入府,那么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会知道的,退一步说即便被你偶然间知道你也不会随口就与人说。你那么疼爱三郎,不会把他这上不了台面的身世告诉别人。
所以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小三郎是你的孩子。”
说完这句,万宁目光飞快扫过在场三人的脸,除了艾氏,余姑娘和谭管家都面不改色,一脸平静。
艾氏无比震惊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三郎是……她的孩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指着余姑娘。
万宁没有回答。
余姑娘呵呵惨笑两声:“是的,母亲,你没想到吧。按悲愤三郎该叫您一声祖母!”
“你!”艾氏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不知廉耻的东西,怪不得一直不肯嫁人,原来早已是残花败柳,还生下这么个孽种!
你如此不守妇道,早该被吊死在余家祠堂。也就你爹那个糊涂蛋,还养着你和那个孽种。”
余姑娘垂下眼睑,任由艾氏骂着。
“够了,大娘子,余姑娘也是受害者,小三郎更是无辜。该死的不是她。”万宁打断了艾氏的话,她看向余姑娘,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悲伤更甚。
“那日我为了能够逼余姑娘答应进一步查验余大郎尸身,我便对她说我已知晓小三郎是她的孩子。余姑娘担心我将小三郎之事公之于众,便被迫答应了我的要求。”万宁说道。
“好,好,先不说这恶心人的事,我问你,你刚说谭大为报仇杀了大郎,这又是怎么回事?”艾氏抚着胸口顺着气问着。
万宁迭眸,眉目忧伤更甚。
“接下去我说的事会更恶心人,大娘子可要做好准备。”万宁慢慢说道,“谭管家之所以要杀余大郎,是因为小三郎的亲生父亲是……”
不等万宁把话说完,就听谭大忽然怒吼一声,转身就朝万宁冲了过来,那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万宁快速退后几步。
而站在万宁身边的雀尾则如离弦之箭挡到万宁身前,一挥手一抬足就见原本往前来的谭大猛地飞了出去,砸在身后的椅子上,然后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这一变化吓呆了艾氏和余姑娘,片刻之后艾氏发出一声惊呼,指着万宁和雀尾哆哆嗦嗦说道:“你们,你们杀人了,杀人了!”
雀尾瞪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喝道:“住嘴!”
本就惊恐万分的艾氏对上雀尾冷如冰,狠如刀的眼神后吓得立马捂住了嘴。
万宁淡淡安抚道:“大娘子、余姑娘不必害怕,谭管家只是昏过去了,没有死。”
余姑娘没想到眼前这看着清瘦的女子竟有这般功夫,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在听得万宁说谭管家只是昏过去之后,她的面色才稍稍有些好转。
艾氏重重地吐纳了几口气后,壮着胆子问道:“没想到这谭大竟这般凶恶,他刚刚是想要挟持你逃离吗?”
万宁摇头:“不,他是想阻止我说出后面的话。”
“后面的话?你刚刚说……”
“我刚刚说小三郎的亲生父亲是……”万宁抬眸看向余姑娘,“是余大郎。”
艾氏听了此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后她猛地站了起来,看看余姑娘又看看万宁,嘴里不断喃喃:“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第182章 再受害
相比艾氏的大惊失色,余姑娘倒要冷静得多。
作为当事人的她缓缓站起身,没有理会艾氏厌恶、憎恨的目光,踱步走到万宁面前。
雀尾担心她会做出和谭大一样伤害万宁的事,跨前一步伸手抵住余姑娘的肩膀,阻止她靠近万宁。
余姑娘此时倒不怕了,既然已经被人看穿,那就没什么可惧的。之前她还要顾及余大郎,顾及余家,顾及可怜的小三郎,现在什么都不用隐瞒了。
“我不是余大郎亲生的女儿。”余姑娘在雀尾的阻拦下没有再进一步,她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平静,面无波澜。
万宁看着她,没有说话。
余姑娘继续道:“我爹……不,是大郎很喜欢我娘,可惜我娘福薄,没能熬过那段苦日子,得了重病不治而亡。
大郎一直很思念我娘,他发迹了后仍不忘将我娘牌位迎入宗祠作为他的第一位妻子。但其实我娘和他并没有正式成亲,因为他们是私奔,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是无媒苟合!”
万宁怔了怔,有点不能适应余姑娘最后用的那个词。
“所以你觉得你父亲……那个余大郎是真心喜爱你的母亲,虽然没有正式成亲,却还是在她死后给了名分?”万宁问道。
“是的。”余姑娘道,“但我娘却辜负了他,与别人珠胎暗结生了我!”
万宁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非余大郎亲生?”
余姑娘看了看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在他第一次侵犯我之后。”
万宁心一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那一次后,我不能活了。我娘去世没多久,我就被自己的父亲给……这位郎君,你知道我那时候有绝望吗?”余姑娘眼睛泛起了水雾。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装什么可怜呢?你……”一旁的艾氏听着听着忽然骂道。
“闭嘴!若是再说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万宁狠狠地瞪了艾氏一眼。
艾氏看了看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谭大,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万宁见艾氏终于安静了,这才对余姑娘道:“所以余大郎就说你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余姑娘点头道:“我那时候万念俱灰,只想一死。我数次寻死被他发现,他便将我牢牢地看住,最后见我不愿求生,才对我说我娘曾背叛过他,我并非他亲生女儿。
他说他很喜欢我娘,即便她做了这样的事,他依然原谅了她,接纳了我。
现在我娘去世了,他痛不欲生,要不是因为我他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那日是我娘的忌日,他喝了酒,心里思念成狂,我与娘亲长得又十分相像,他一时糊涂才会对我做下那样的事。
他跪下求我,求我活下去。他说我要是也死了,他真得活不了了。
我那时候还未及笄,在那之前他一直是我最敬重的父亲,在那之后他是一个毁我清白的魔鬼,我真得又怕又恨,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当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时,我又可怜他,觉得他也是受害者,他真心待我母亲,我母亲竟然这样对他。”
余姑娘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眸中水雾散去,泛起了更为复杂的神色。
“然后,你便原谅了他,并和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万宁觉得不可思议。
余姑娘道:“我心一软便原谅了他,但也和他约法三章,不准他再碰我。
之后他确实没再对我做那事,他还说要多赚钱,让我过上好日子,再想办法让我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补偿我。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还娶了艾家的幺女就是现在我们余家的大娘子为妻。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虽然那件事像恶兽时时会扑出来啃噬我的心,但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
然而,好日子并没过多久。那一日艾氏回了娘家,晚上他谈生意回来,喝得酩酊大醉,竟然到我院子里再次侵犯了我。”
余姑娘闭上双眼,泪水滑落。
默默流了一会泪,余姑娘深吸口气道:“事后他又跪下求我原谅。说他会一辈子养着我,会让我衣食无忧,不受外人欺辱。
可我只想快些逃离这里,再也不想看到他。
于是我以绝食相逼,逼他放我出府。他不肯,安排人看着我,还将屋子里的有可能用以自残的器具都拿走了。
我不肯屈服以绝食相逼,他……他便强行给我灌米汤,还数次对我施暴。
我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关在院子两个月,直到有一日我昏死过去,醒来后他告诉我,我有了身孕。
虽然我恨他,恨这样的日子,但孩子是无辜的,我想要保下这个孩子。
我开始正常吃东西,开始有了生机。
他很高兴,经常从外面带些好东西回来送我,哄着我。
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们也担心事情会败露。
于是他便以送我去乡下养病为由,安排我去庄子上生产。
就这样我便生下了三哥儿。也不知是不是我之前不肯好好吃饭,又要死要活地折腾伤害了腹中的孩子。
三哥儿竟然是个痴傻儿。我很难过,觉得对这孩子充满了愧疚,便一心一意留在了余家照顾他。
这一过就是十四年。
若不是这次火灾,恐怕这个秘密我会带到棺材里去。”
余姑娘说完这段往事,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谭大,问万宁:“他真得是我外祖父?余大郎真得是他杀的?”
万宁道:“根据我的推断是的。”
余姑娘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三哥儿的身世除了我和大郎无人知晓,却不想他竟然知道。
他一定是恨余大郎拐带了我母亲,又对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才会痛下杀手吧。”
万宁微微点了点头。
余姑娘又重重叹了口气:“其实,除了不能给我一个名分,他待我和三哥儿真得不错。”
万宁没有回应。
一旁的艾氏再也沉不住气,气呼呼地说道:“那一年我从娘家回来就觉得不对,大郎老是往你院子里跑,对外却说你染了重病。我想去看看,他死活不让,还说这病可能会传染。没想到你们竟是做下了这等龌龊恶心之事。”
第183章 述手法
听得艾氏的话,余姑娘没有辩解,她转过身,朝着艾氏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哭着求道:“母……大娘子,我自知此事一旦揭穿,我与三哥儿都将不容于世。
我没有脸活于这世上,但三哥儿是无辜的,只求大娘子不要抛弃他,给他条活路。”
艾氏冷笑几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娘无耻,你更无耻。
还有余富也是,即便不是自己的女儿,也当做女儿养到了那么大,竟然也下得去手,真是猪狗不如。”
说着,艾氏上前两步,站到余姑娘面前,抬起下巴睥睨着她说道:“看在三哥儿在我膝下也养了十几年的份上,这事儿就只有今日在场的几人知道,你带着他滚出余家,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余姑娘伏倒在地,抓着艾氏的裙裾苦苦哀求:“您赶我走不要紧,可三哥儿这病,要是跟我一起走,怕是会饿死在街头。
大娘子,不管怎么说,三哥儿总是余家的血脉,求求您留下他,给他条活路吧!”
余姑娘压抑而又凄凉的呜咽声听得万宁悲切难过。
余姑娘说得没错,若是小三郎跟着她离开余家,那恐怕难以度日。
但若是留在余家,万宁觉得艾氏也不会善待他。
这样的身世,加上这样的病,在这余家怕只会受尽欺辱,不得安好。
进退都难,万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刚刚昏死过去的谭大剧烈咳嗽起来。
几人转头去看,就见谭大已睁开双眼,苏醒过来。
余姑娘看着他脸上、衣襟上都沾了鲜血,虽然醒来但眼神涣散,身体似乎也无法动弹。
想到万宁说谭大是她的外祖父,心中不忍,双手着地,爬到谭大身边,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万宁瞧着这祖孙二人的惨样,心生同情,命雀尾倒了杯水递给余姑娘。
余姑娘连声说着谢谢,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入谭大口中。
半杯温水入腹,谭大青白的脸才有了人色,目光回聚,终于缓过劲来。
“大姐儿,多谢你。”谭大努力坐直身子,不忍辛苦余姑娘吃力撑扶他。
余姑娘惨然一笑:“外祖父是长辈,怎能与我说谢。”
谭大嘴唇翕合,混浊的双眸盛满泪水,他低声说道:“不,不…”
“不”了半天却什么都不说不下去了。
万宁见他神智已经清醒,便说道:“谭管家,自从你知道小三郎的身世后,你便开始计划杀害余大郎为余姑娘报仇了吧?”
谭大“哼”了一声,道:“那日你也瞧见了我一直在大船上,我如何去小船放火?”
万宁道:“放火的其实不是你,是余大郎。”
众人不解。
万宁解释道:“准确的说是你找来极像余大郎之人。”
谭大眸光闪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不语。
万宁便继续道:“其实我并不认识余大郎,所以那日进仓之后我们几人自是不会有疑,但画颜铺子的南掌柜认得,只是他们长得极其相像,所以南掌柜并没有第一时间识破。但在后来的交谈中她心中生疑,便试探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个余大郎是假的。”
万宁顾及余姑娘的感受,没有说出南絮知晓小三郎身世这件事。这件事对余姑娘来说越多人知道就会越难堪。她不想余姑娘因为外人的目光和口舌被逼上绝路。
“而让我对你产生怀疑也正是因为南掌柜的试探。”万宁道,“谭管家,您在余家多年,这余大郎身边有几个姨娘你应该很清楚。
当南掌柜试探余大郎,提到苗姨娘时,他欣然承认没有提出没有苗姨娘这个人,而那时候谭管家你也没有戳穿。这说明你知道这余大郎并非本尊。
且当日那种情形,余家的主子们都不在秀州,在场熟知余家的只有你和余姑娘,余姑娘一直在小船上,所以最后在余大郎身边的只有你,你说那是余大郎又有谁会说不是呢?”
谭大嘴唇颤抖,没有回应。
万宁继续往下说:“你之所以要找一个人来扮演余大郎,是因为真得余大郎已被你囚禁,或者已被你杀害。
你找了替身,扮演了几日余大郎,在元宵花灯节那晚特地让我们看到余大郎还活着。其实真得大郎就藏在水灯船里。
水灯船为了防火特地用了木荷这种木头,这种木头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作为防火木,在宏州、百粤一带也被栽种成防火林。
你把余大郎藏在水灯船里,又担心莲花灯在他身上烧着他的衣服,你在取船那日偷偷将制船坊里的木荷枝叶一并搬走,铺在余大郎的身上,用作防火。
然后到了合适的时机,假大郎便去了小船,将藏在水灯船里的真大郎尸体搬出来,让他坐在船舱边。灯光映出了他的身影,让人觉得假大郎是去找余姑娘说话。其实余姑娘早就被你安排到另一条小船上。
假大郎离去时将船上的几个花灯故意倾倒在船舱内,慢慢让它们燃烧。为了让大家之后能确认烧死的是余大郎,他将木荷枝叶披裹在余大郎身上。
我想你当初的计谋只是想留下他的脸别被烧毁就行,所以用木荷枝叶挡在脖子以下,拦住火苗往上烧。
这些木荷枝叶在新鲜时水分极高是极好的防火材料,但因为它们被砍下时间有些久了,已经枯萎,所以在那样的大火中还是被烧掉了,但因为它们特殊的木性,它们烧毁时不会像其它木头一样越烧越旺,只会慢慢洇烧成灰。余大郎身上又穿着不易燃的衣料,所以他的尸身才会出现烧毁了一半的奇景。”
万宁说到这,深吸口气,道:“我查验了船上燃烧的痕迹,火是从余大郎脚的方向烧起来的,且朝两边有明显的烧焦痕迹,可见火路先是往两边去的。我想你们大概用了灯油之类的易燃物引着火路往那两边去了。
这样做也是担心火苗往大郎头部窜去,毁了他的容貌。
谭管家,我说得对吗?”
谭大抬起头,混沌的双眸盯着万宁看了好一会,目光复杂,让人看不透。
万宁的小手不由攥紧成拳,刚刚那番话只是她破解了凶手的手法,但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一定是谭大做的,所以谭大若是不认,她刚刚指认他为凶手就只是推测,不能定罪。
两人对视好一会,谭大眸子一暗,半垂着眼睑,长抒一口气,颓然说道:“是我”
做的,我认罪!”
万宁一愣,拳头骤然松开,心里却丝毫没有破案的喜悦,只觉得莫名不安。
第184章 谭管家
“谭管家,你…认罪?”万宁轻声发问,语气中竟含了不确定
谭大点点头,道:“一切皆如郎君所言,我认罪!”
万宁不知为何,只觉没了底气,她发现自己似乎太过着急,她今天来的本意并不是想将谭大捉拿归案,她只是想来问大娘子艾氏一些事。
事情怎么突然就演变成了凶手认罪,案子告破。
这案子其实还有很多地方万宁没想明白。
万宁想了想,问道:“谭管家,既然你认了罪,那么你的帮凶那个你找出来的假大郎在哪?”
谭大道:“那日事成后,我便给了他银两,让他赶紧离开。现在此人怕已经远离秀州,远走高飞了。”
万宁皱了皱眉,道:“那他是走官道还是水路?他长得同余大郎这般相像,自然不便到处走动,他是步行,坐车还是骑马?”
谭大想了想,道:“离开念河时他是步行,那时着了火,趁乱他就逃走了。之后他是怎么走的,我管不着,总之那时我对他说走得越远越好,他走得越远,我越安全。”
万宁柳眉蹙得更紧了。
“那么谭管家,你是从何处找到此人,何时开始实施这个计划?你将真余大郎囚禁又是何时的事,最后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万宁问道。
谭管家垂下头,似是在仔细回忆。
过了一会,他抬头道:“大约在年前,我去秀州城外的庄子里收佃租,偶然看见这个和大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要不是他那一身破衣裳和一脸的憔悴,我真要把他认作是大郎了。
我的计划就是从看到那人开始的。
我恨极了余大郎,这个畜牲,拐带了我唯一的女儿丽兰,骗去了她所有的积蓄,最后却污蔑她不守妇道,偷汉子将她打死。
可怜我的兰儿,真心待他,不惜牺牲名节,抛去富贵与他私奔,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本来不知道这些。兰儿与他私奔后,我散尽千金,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小村子里得到了兰儿的消息,可惜却是死讯!
我在兰儿曾经住过的地方看到了她唯一的女儿阿萍,就是大姐儿你。我后悔当初逼迫女儿与情郎分手,使得她与情郎私奔过得如此艰难,最后垮了身体,丢了性命。所以我便在村子里住下了,暗地里想悄悄接济你们。
没想到,在村里住了一段时间竟被我听到了兰儿真正的死因。
那日村里的酒棚有几人在那喝酒,他们喝的高兴,说话也越来越大声,其中有一个说他有一晚睡不着,在村子里闲逛,走到村东头的余富家,听到里面有声响。他以为是余富夫妇在那行夫妻之礼,一时兴起,就跑去听墙根,结果却被他听到余富在那殴打辱骂妻子。
他听余富说妻子偷人不守妇道,但那女子不认,说他污蔑她,最后盛怒之下,余富竟将妻子打死了。
那人没想到会看到杀人这事,吓得腿软,竟忘了跑走。然后他就听得余富在那哭,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之气。又说知道她不会背叛自个儿,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那人便猜测这余富恐是喝多了,乱撒脾气,竟误杀了妻子。
我听了这些话,心都要碎了,没想到我的兰儿竟然是被余富害死的。她那么喜欢他想,为他放弃了一切,还生了女儿,最后却因为他的随意猜忌而死。
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这个仇我怎么能不报?”
谭管家恨得牙痒痒,眼里的狠戾让人心悸。
“谭管家,那人既然看到了余大郎当年杀人的景象,为何不报官?”万宁觉得那醉酒之人的话未必可信,也许只是随口编造的酒后谈资。
话刚说完,就见余姑娘忽然脸色铁青,扑前抓住谭大的手臂,哑着声道:“你说得可是真的?我娘是被余大郎所杀?我娘没有背叛他?”
说到后头声音发颤,身子发抖,犹如被风吹落的叶子,零落凄凉。
万宁猛然一惊,立马明白为何余姑娘如此激动。若这丽兰没有背叛余富,那余姑娘就是余富的亲生女儿,那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就是…
十几岁的万宁第一次看到听到这等令人瞠目的乱伦之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谭大握住余姑娘的手,老泪纵横:“阿萍,我说得自然是真的。你娘那般纯善的女子,心里只有你爹,她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那时那人说了这件事,桌上众人都不信,都说他喝醉了。我便等他喝了酒回去的路上拦截了他,将他绑到我住的房子里,拿凉水浇头,让他清醒。
那人清醒后在我的逼问下,再三肯定他说得都是真的。他之所以没报官,是因为他有偷盗前科,那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想去偷钱,这才会看到这样一幕。他觉得官府不会信他,所以没敢报官。
而且他还肯定地说兰儿肯定没有偷人,一来是余富杀妻后自己痛哭承认他错了,二来那人每日总在村里闲逛,哪家婆子偷人,哪家汉子在外有姘头,他一清二楚。他就从来没见丽兰有什么逾矩之事。”
那时那人说了这件事,桌上众人都不信,都说他喝醉了。我便等他喝了酒回去的路上拦截了他,将他绑到我住的房子里,拿凉水浇头,让他清醒。
那人清醒后在我的逼问下,再三肯定他说得都是真的。他之所以没报官,是因为他有偷盗前科,那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想去偷钱,这才会看到这样一幕。他觉得官府不会信他,所以没敢报官。
而且他还肯定地说兰儿肯定没有偷人,一来是余富杀妻后自己痛哭承认他错了,二来那人每日总在村里闲逛,哪家婆子偷人,哪家汉子在外有姘头,他一清二楚。他就从来没见丽兰有什么逾矩之事。”
而且他还肯定地说兰儿肯定没有偷人,一来是余富杀妻后自己痛哭承认他错了,二来那人每日总在村里闲逛,哪家婆子偷人,哪家汉子在外有姘头,他一清二楚。他就从来没见丽兰有什么逾矩之事。”
第185章 谭大忆
在场众人皆静默,只有谭大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发现余姑娘的异样。
万宁回过神来,余姑娘之前说得那番话,谭大因为昏迷并未听见,所以他没有意识到当他直指余富是余姑娘生父时,对余姑娘的冲击有多大。
“他害死兰儿之后,拿着兰儿当时从家中带出的金银细软买了锦衣华服去招摇撞骗,骗娶了石塘米商艾家的女儿。他们成亲后得了老丈人的支持,做起了粮食生意。
也是他运气好,结识了一些京城子弟,做成了几笔军方生意,赚了不少钱。
之后又涉足其它赚钱营生,在南北两边倒卖稀缺物资,几年时间就积累了大量财富,从一个小小米商,变成了秀州富贾。
我是在他定居秀州后进府做了管家。幸得当年我看不上这小子,不肯见他。所以他不认得我的模样。
原本我进府是想寻机杀他为兰儿报仇,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外孙女阿萍竟然未婚先孕,被他悄悄送去了庄子上。
那时候我以为阿萍是被外面哪个坏人给欺侮了,深闺女子珠胎暗结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不仅毁了名节,更有可能被族人执行族规。
我见他一心照顾阿萍,想着他对这事定有主张。为了阿萍,报仇之事我便暂时搁置一旁。
后来阿萍生下一子,余富抱了这孩子回来,谎称外出谈生意时一时把控不住,与一女子有了夫妻之实,现在这女子生下了他余富第一个儿子,他必须将这母子二人接回来。
大娘子迫于无奈,最终同意那女子进门。
那女子就是李姨娘。”
“原来李氏也是被他收买所用。怪不得她进门后对三哥儿毫无母子之情。”艾氏终于明白了很多事,“那时候三哥儿养在我房里,李氏几个月都不来瞧一眼,我还当她守规矩,知进退,哪知她压根不是三哥儿的亲娘。”
谭大道:“李姨娘与余富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李姨娘家境贫寒,家中姐妹众多,她若没被余富看中进入余家做妾,那也是要被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的,所以她在茶楼叫卖糕点蜜饯时被余富看中,这于她来说是好运。
她就此翻身,过了这么些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艾氏扫了余姑娘一眼,冷嗤道:“李氏翻身过上了好日子,余萍你也有人替你遮下丑事继续做你的余家嫡长女,却独独把我耍得团团转,你们这些贱人!”
余萍没有出声,谭大心疼地看了看她,继续道:“三哥儿挂了李姨娘为生母,又养在了大娘子名下,虽然差了辈分,但也是那种情形之下最好的安排。
不管如何,都比将这孩子送与他人要好得多。”
“所以那几年你对余大郎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万宁问道。
谭大摇摇头道:“杀女之仇,诛心之恨,怎会留情?我不过是看阿萍可怜,担心余富一死,她没了依靠。
再加上余家生意庞大,余富时常要外出,我一时间没寻到好的时机。这事一耽搁就又过了好些年。
没想到三哥儿到了一岁后就觉着不对劲,两岁以后更是明显不同于其他孩子。
看了郎中竟说三哥儿是个痴傻儿,这让我愈发担心阿萍和三哥儿以后的日子。
要是余富死了,我怕大娘子会将阿萍草草嫁了,三哥儿这番样子又会被余家的二房夺了家产,所以我实在不敢轻举妄动,直接杀了余富报仇。
对我来说阿萍和三哥儿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我若不能保证他们以后衣食无忧,断不能斩断他们现在的依靠。
于是我就在余家继续做着管家,谋算着一个能够一举两得的计划。”
谭大的话让人唏嘘,他一心报仇,却因为顾及外孙女和曾外孙在这余家苟且偷生十多年,一边看着仇人逍遥快活而日日诛心,一边看着亲人如履薄冰而夜夜忧心,这种生活,想想都觉得难熬。
“那么,这次你突然动手,是因为你知晓了三哥儿的身世是吗?”万宁问道。
谭大听了这话,一股怒火瞬间升腾,他双眸血红,双手紧握,咬牙骂道:“余富就是个畜生!”
骂完后,许是因为怒极,也许是因为刚刚受了内伤,谭大只觉喉咙一阵腥甜,然后呕出一口鲜血来。
雀尾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小小丹瓶,倒出一粒小如绿豆的红色丹药,让谭大就着清水服下。
这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常备的伤药,可以止血散瘀、消肿止痛。
谭大服下后,虽没有立马好转,但气息却比刚刚要强劲些。
于是他继续道:“三哥儿诊出这病后,最是难过和痛苦的就是阿萍。余富虽然也难过,但他很快又有了四哥儿,于他来说他还有儿子,以后可能会有更多,但我们阿萍却是一辈子都耗在了这孩子身上。
以前我以为阿萍虽然出了这事,但终归还是要嫁人的。我不敢奢望她能嫁个多富贵的人家,只求她能嫁个知冷知热的夫君,疼爱她。
可三哥儿诊出这病后,阿萍似乎铁了心不嫁人,不管艾氏如何逼迫,余家长辈亲戚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嫁。而余富似乎也没有要她嫁人的意思,这一拖就拖成了老姑娘。
一年前的一个夏夜,我因天气炎热不能安眠,便起身想到园子里乘凉。却不想看到余富他正和一女子在亭子内……”谭大说到这没有说下去,大概是他看到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万宁大概猜到了那女子怕就是余姑娘。再看余姑娘,神色木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谭大缓了缓,重新理了思路,跳过那段说道:“我那时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所以就往另一条小路绕到亭子后头的假山上。
那时亭内二人已经完事开始说话,我一听声音就知自己没有看错。
而此时我则听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儿。
我听到余富对阿萍说他在扬州购置了宅院,想让阿萍带着三哥儿去那居住。
还说三哥儿是个痴傻儿,以后不能自理,阿萍也没个依靠,他想让阿萍再生个孩子,若是个儿子,他就将余家一半的财产给他,让阿萍和三哥儿余生有依。
那时候我才知道,三哥儿竟然是阿萍和余富的孩子……这……这,这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第186章 怼艾氏
天理难容四个字震聋发挥,惊得一直呆若木鸡的余姑娘脸色大变。
她突然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歇斯底里,用尽全力地大哭起来。
似乎要将胸膛里积压了十多年的悲苦屈辱全部释放。
谭大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可是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他没资格安慰她,他恨自己没用,保护不了女儿,保护不了外孙女,让她们都被余富那个畜生祸害了。
想着想着,谭大忍不住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呜呜呜哭了起来。
“自甘堕落还有脸哭!”艾氏黑着脸骂道,“官爷,你还不赶紧将这老东西收押,将这与父乱伦的小娼妇拉去浸猪笼?
我现在瞅见这贱人就恶心,可别让她脏了我的地!”
艾氏骂完余萍又骂谭大:“老狗奴,哭什么哭,别在我门前哭丧,晦气!”
万宁听不下去了,嘲讽道:“可不就是哭丧吗?家主刚刚过世呢,主母还不让人哭么?”
艾氏面色一沉,眸子一暗,冷刀子一扫斥道:“官爷不拿这凶手,不管这辱没家风的贱人,却对我冷嘲热讽,不知是何道理?”
万宁道:“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已之心恕。有容,德乃大,大娘子当知此理才是。”
艾氏却发出两声嗤笑,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什么有容,德乃大。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装腔作势,自命不凡的歪理。我为何要容这小贱人,余家养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已是家门不幸,还要我容她?真是门都没有。”
艾氏正说,就听门外传来争执声。
“你们别拦我,我要找母亲,找姐姐!你们别拦我,别拦我!”门外的吵闹声来自小三郎。
因守着屋门的衙差不准他入内,他急得呱呱大叫,吵得里头的余萍瞬间就止住了哭声!
“你不能进去,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可就对你不客气!”
守门的衙差怒喝道。
余萍虽然还在哽咽,但这些话她是听了满耳,担心衙差伤了余小三郎,赶紧大声喊道:“三哥儿乖,快回院子里去!”
小三郎不肯听话,就听他喊道:“我不,我不,我要和姐姐、母亲在一起。”
艾氏一想到这小三郎是怎么来的,就觉憎恶,她大声吼道:“你个小畜生,小杂种,别再叫我母亲,还不快点滚!”
小三郎突然遭了艾氏的骂,嘴巴扁了扁,坐到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母亲不要我了,母亲不要我了。姐姐,姐姐,你快开门,你们都不要我了吗?”余大郎摇晃身体,哭喊着余萍。
余萍听不得小三郎这般伤心,她费力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口奔去。
可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万宁一把拽住胳膊,说道:“余姑娘,小三郎不同于其他孩子,还请你到外面劝上几句。”
余萍点点头,行了个礼,谢过万宁。
她走到门前,深吸口气,咯吱一声打开大门。
她提裙跨出门槛,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甩胳膊踢腿的小三郎,为他拍去腿上、身上的灰尘,柔声劝道:“三哥儿先回去,姐姐等会就来陪你。”
小三郎鼻子吸了吸,委屈巴巴地说道:“姐姐,你和母亲都在这屋里不理我,父亲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骏儿一个人害怕。”
余萍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上眼眶,她轻轻拍着小三郎的背,说道:“三哥儿乖,先找小飞玩,姐姐等会来找你。”
说着,朝立于不远处的一个小厮招招手,让他过来。
“小心照顾着三哥儿,好生扶着他回院子里休息。要是三哥儿有什么损伤,当心你的皮!”余萍冷声命道。
这府里的下人也是看人下菜,原先伺候三哥儿余骏的小厮、丫鬟欺负他智力不足,都不尽心,当面是人,转身就成了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没少做欺上瞒下的事。
现在伺候余骏的小厮小飞也是懒散,这不肯定是到哪去偷懒,才让三哥儿跑了过来,哭闹了一通。
余萍真不知道要是她和余骏真得被赶出了余家,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还是独留余骏在余家,恐怕这日子也不会好过。
余骏终于被余萍好言劝走。
再回到屋里时,艾氏已不想再与他们啰嗦。
“怎么?你们还想在这吃晚饭呢?还不快点做事,把这几个人都弄走?”艾氏指了指谭大,又点了点走进来的余萍,斜着嘴角冷笑。
万宁见不惯艾氏这等指手画脚的得意样儿,没好气道:“大娘子是觉得当余宅的家已不过瘾,想要做秀州城的主了。我们这些人都得听你的指挥办事。”
艾氏白了她一眼,道:“秀州城的主自有岑通判,以后也会有新的知州来主事,我可不敢装大。
不过是你们这些个吃白饭的办事不力,我替岑通判说上两句。若是因为你们耽误了我们办丧,那我自是要去罗巡抚那说上一通道理。要不是因为家中不幸,接连出事,年后我本就是要去拜访罗夫人。”
万宁听了,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摇摇头没有搭理她。
艾氏只觉万宁轻视了她,恼羞成怒,拍案问道:“你笑什么?”
万宁道:“今日进门就听大娘子你说与罗巡抚夫人情同姐妹,这真是令人羡慕呀。”
艾氏得意一笑:“这有什么,京城的很多夫人我也认得。”
万宁拉长声调“哦”了一声,随即眨眨眼,道:“不知大娘子与罗夫人是何时的姐妹?”
艾氏一愣,道:“这有什么何时?一直都是。”
万宁道:“我竟不知大娘子还有通灵的本事,失敬失敬!”
一边说一边拱手:“既然大娘子会通灵,那一定早与余大郎神识相见,知晓凶手是谁,所以大娘子之前假意赶谭管家走是给我们的暗示吗?”
艾氏越听越糊涂了,语气不佳问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什么通灵,我又不是神婆,怎会这个!”
万宁笑道:“据我所知,那罗巡抚的夫人去世对年,罗巡抚与夫人鹣鲽情深,这些年都没续弦,所以大娘子说与罗夫人一直都是情同姐妹,这次还要专程去看望,可不是通灵了吗?”
第187章 记供词
艾氏被万宁奚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十分难堪。
她以前随着余富见过江南巡抚罗卫千,但她也仅仅是见过,所以不知道他夫人早已过世。
刚刚不过是她想狐假虎威,结果被万宁无情揭穿了。
万宁也不再继续和艾氏纠缠,喊了门口的衙差将谭大先带回府衙。
至于余萍……
万宁担心艾氏将余萍和余骏赶出余家,那这两人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何况她知道余萍此时心情怕是糟糕透了,她都有些担心余萍会不会活不下去。
带着担忧看向余萍,万宁想着是不是要和她说些什么。
余萍感受到了万宁的担心,她回之以微笑,似乎是告诉万宁她没事,让她放心。
然后,余萍朝前几步,对艾氏道:“大娘子,如今父亲尸骨未寒,真凶也刚刚落网,我们余家大势未定,您必须留着我和三哥儿。”
“我呸,余萍,你当你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LUAN伦通JIAN的YIN妇,那个傻子不过是你们父女两个生下的小孽畜,余家动不动荡,你们又能如何?留着你们有什么用?膈应着我吗?”艾氏嘴不留情,骂道。
余萍在听到她说父女LUAN伦时,脸色明显变得苍白,身子也不由晃了晃。
但她目光坚定,面对艾氏时再无之前委曲求全之态。
“父亲一死,我们大房人丁凋零,要是我和三哥儿也被赶出去,大娘子你确定能压制得住二叔那一房?”余萍此时看着冷静而又沉稳,没有再显露一丝之前的慌张和恐惧。
艾氏眯起了眼,眼神复杂。
余萍知道她动摇了,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她继续道:“余家偌大的家业都是父亲一手创下,当然也离不开您母家的支持。
这个时候若是因为您急于清理门户而将家业落入二房手中,那您和骁儿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艾氏慢慢坐直了身子,她渐渐从刚才的震怒中冷静下来,她知道余萍的话是对的。
余萍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所以,大娘子,您现在要做得一是协助官府抓住真凶,为父亲雪冤,以巩固您在余家的地位;
二是拿出当家主母的宽厚,增加您的声望;
三是笼络住余家族人,特别是族老们的心,让他们同情您孤儿寡母,在背后给您撑腰,让这份家业由您待管,等到骁儿长大,再交还到他的手中。”
顿了顿,余萍缓缓道:“若您现在将我和三哥儿赶出家门,那么二叔那一房一定会拿这件事来诋毁您,说父亲一死,您作为主母就将原妻的孩子以及小妾的孩子赶出家门,这是失德,您这样的母亲是教不好骁儿的,更不适合代管家业。
那时您将失去族老们的支持,失去的不仅仅是家业还有骁儿!这个后果您可想过?”
说完这些话,余萍不再看向艾氏,转而朝万宁跪了下来,不管万宁如何扶她都不肯起来,只是说道:“出事之后,郎君就倾己之力全力追查真凶,实乃正直之人。
但此案内幕一旦公之于众,毁得不仅仅是我和三哥儿,还有四哥儿及二房几位妹妹、弟弟。
故我恳求郎君将真凶押回后,求通判秘审,案子细节只供官府载记,不要公开。”
万宁心中一酸,脑海中冒出一句话: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为了孩子,余萍可以在这余家苟且偷生十几年,任由余富霸占,任由艾氏欺辱。
可现在仍是为了孩子,她可以拼力一搏,只求片瓦遮身,为孩子谋个安稳。
但其实她又有什么错。
“好。”万宁点头答应。
余萍深深拜了下去。
押着谭大,万宁几人回到了府衙。
岑平正在那翻阅人证证词,这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证词让他看得眼花脑疼。
忽见万宁回来,还押回来了谭大,顿时一怔。
他放下手中证词,从桌案后走出来,小声对万宁道:“宁儿,你不是说还没找到证据,暂时先别拿人吗?”
万宁瞧了一眼垂着脑袋的谭大,有些迟疑地对岑平道:“他认罪了!”
“认罪?”岑平惊讶。
万宁点点头。
岑平问道:“证据找到了?”
万宁摇头:“只有口供。”
岑平蹙眉:“那为何他会认罪?”
万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对谭大道:“谭管家,你将作案的经过和手法与通判再说一遍,我们也好记录下来签字画押!”
谭大垂头丧气地应道:“郎君已然知晓,何须我再说一遍。供词郎君写下便是,罪人自会签字画押。”
万宁道:“这规矩如此,我说得是我的推论,你说的才算是供词。通判在此,你还是得一五一十再说一遍。”
谭大看了看万宁,道:“好,我再说一遍,可郎君答应大姐儿的事…”
万宁很快说道:“我记得,你放心,你说我来记录,除了通判,没有其他人。”
谭大这才放心,将作案经过又说了一遍。
说到余富做下这猪狗不如的事后,岑平气得拍案而起,连骂了两声“畜生!”
谭大在讲述杀害余富的过程时,万宁又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之前将余富藏在哪,如何杀死余富等等,谭大有些答了几句,有些只说记不清了,这让万宁越发觉得不对劲。
待供词说完,万宁将笔放下,看着证词沉默不语。
岑平感叹了几句,然后伸手想要拿过证词给谭大签字画押。
可安宁的手却轻轻按了下来,她对岑平道:“通判,先将谭大收监吧?”
岑平不解,这人肯定是要收监的,可也得先画押不是?
他捏着供词的一角稍稍用了些力,想要将纸抽出来。
可万宁的手压着,似乎是不让他拿了这供词。
岑平看了万宁一眼,见那眸光中透着无奈和懊恼,忽然明白万宁这是觉得供词有问题,所以不打算让谭大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
明白万宁的意思后,岑平高声喊来衙差,将谭大押解下去。
被衙差压押着的谭大走了两步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求道:“通判、这位小郎君,余大郎是我杀的,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供词我愿意签字画押。”
岑平见万宁盯着供词发呆,便挥挥手让衙差赶紧把谭大押下去。
第188章 抓错人
谭大那边刚走,门外就闪进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扯着大嗓门就喊道:“宁儿,有没有想舅舅?”
原本愁眉不展的万宁瞬间眉目舒展,从桌案后面跑跳出来,冲到罗震音和沧岄面前,笑嘻嘻道:“舅母,你已经查验好了?死者死因是什么?”
沧岄淡淡一笑,道:“尸体情况我们坐下慢慢说。我进门见你在那发呆,可是案子陷入了瓶颈?我记得你说过,凶手是谁你已经知道了。”
万宁道:“原本根据作案手法和当时现场情形,我认定凶手定是那余家管家谭大。且我从常乐坊掌柜那得知了一个秘密,那谭大的女儿就是余大郎的亡妻。
而我到制船坊找到的证据也佐证了我推论出的作案手法。
只是我一直没能找到能够证明谭大是凶手的证据,且大郎的死因也还没查出。我便想暂缓抓捕谭大,等找到证据再说。
没想到我今日去了余宅,想从大娘子那得到更多的信息时,却因一时冲动,将谭大是凶手之事说了出来。
原以为谭大定会极力反驳,没想到他却一口承认是他做的,现在人已经被收监了。”
万宁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罗震音听这一声长长叹息,忍不住拍了拍万宁的肩膀,不满道:“宁儿,你怎么看到舅舅我也没个反应,只顾和你舅母说话。
要知道,以前你娘可以最喜欢我这个五哥了。”
最后一句话引来了岑平和沧岄两人的白眼。
罗蔓蔓啥时候变得最喜欢她五哥了,她明明最喜欢七哥。
罗震音欺骗不知真相的少女真是“不要脸”。
万宁哪知道那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舅舅,我这不是着急案子吗?”
罗震音道:“案子不是破了吗?刚刚你说凶手也认罪了。”
万宁吞吞吐吐道:“可我觉得我怕是先入为主,抓错人了。”
“嗯?”罗震音和岑平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声。
岑平道:“所以这就是你没有让谭大签字的原因?”
万宁点点头。
罗震音摆摆手,道:“既然还没把那人砍了,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宁儿你就别担心了。何况还有你舅母在呢!”
万宁却没因为舅舅的安慰感到心里好受些,她惭愧说道:“是我太操之过急了,我到了余家见那大娘子想要以辞退为名,将谭大送走,我便急了,一时嘴快就把自己怀疑谭大是凶手的事说了,万没想到他竟就这么认了!
他一认罪,我便觉不对,再一细问,更觉不对。刚刚回到府衙,我特地让他重新说一遍作案经过,可他说得那些都是我在余家说得,若是问到细节,他要么就胡乱答,要么就说记不清,我不得不承认很有可能是我哪个环节推断错了,谭大并非是凶手。”
沧岄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这个谭大以退为进,故意装作这样,让你怀疑自己的推论。”
万宁道:“不会,谭大突然愿意认罪,我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想保护凶手。而他最想保护的人只有余萍和余骏。”
“你的意思是余萍和余骏是真凶?”岑平惊讶问道。
万宁摇头:“我…我觉得不是。”
“那谭大还想要保护谁?大娘子艾氏?”岑平想不出答案。
万宁笑了笑,道:“那自然不是,谭大想要护着的自然还是余萍和余骏,只是他们应该不是凶手,而是谭大担心他们是!”
“因为担心,所以谭大就顺着你的推论承认了自己杀人。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往下查,他就可以保护好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沧岄明白万宁的意思了,将她理解的意思说了出来。
万宁道:“正是这个意思,特别是谭大根本说不出余大郎的死因,他根本不知道余大郎是怎么死的,一会说掐死,一会说捂死,再还能说是淹死。
我提出质疑后他又说都是假大郎干的,他不知道。
再问他假大郎在何处,他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清楚。
所以他认罪仅仅是为了替别人顶罪。”
沧岄想了想,道:“既然事情出错,那及时纠正才是。宁儿,你现在可有新的怀疑对象?”
万宁摇摇头,道:“此案涉及到过去很多事,还涉及到两房相争,我必须进一步了解他们才能找出凶手和证据。”
沧岄苦口婆心道:“宁儿,你现在已经慢慢长大,案子的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仔细查看。任何的细节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万宁使劲点点头。
“宁儿,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觉得凶手不会是余姑娘?”岑平问道。
万宁道:“因为那时候能够有机会转移尸体和动手烧船的只有假大郎。而余姑娘她一直被余大郎哄骗着,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余大郎说她母亲偷人,说她不是她亲生的都是诓骗她的,她没有杀人动机。
何况余姑娘和患有痴傻症的三哥儿根本离不了余大郎。没了他,她母子二人处境只会越发凄凉。如此说来,余姑娘要杀余大郎,还不如杀了艾氏来的直接。艾氏一死,余家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吗?”
万宁话儿说完,岑平频频点头。
“宁儿,听了你之前所说,我倒觉得那大娘子艾氏也是可疑!”沧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万宁欣喜说道:“舅母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大娘子肯定有问题,且她可能知道不少事!”
何况余姑娘和患有痴傻症的三哥儿根本离不了余大郎。没了他,她母子二人处境只会越发凄凉。如此说来,余姑娘要杀余大郎,还不如杀了艾氏来的直接。艾氏一死,余家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吗?”
万宁话儿说完,岑平频频点头。
“宁儿,听了你之前所说,我倒觉得那大娘子艾氏也是可疑!”沧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万宁欣喜说道:“舅母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大娘子肯定有问题,且她可能知道不少事!”
“宁儿,听了你之前所说,我倒觉得那大娘子艾氏也是可疑!”沧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万宁欣喜说道:“舅母你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大娘子肯定有问题,且她可能知道不少事!”
第189章 死因明
沧岄便开始将今日检验情况简要地说了。
“死者尸僵已经过了高峰期,局部出现缓和,尸斑指压不褪色,死亡时间应该有两天。”说到这,沧岄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这死亡时间的确定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都不是那么容易,更别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社会。
什么肛温、肝温都无法实现测量,她只能通过尸体外在表现来推测大概的死亡时间。
“尸身手腕处、背部都有勒痕,推测是遭受了捆绑。为了弄清楚怎样捆绑才会造成这样的伤痕,我和曹司理想办法对尸身捆绑情况进行了还原。最后发现应该是被反扭着手脚,从后面绑起来的。
捆绑?看来凶手是通过捆绑来禁锢余大郎,果然余大郎是被杀害的,即便没有切开气管查验,这捆绑伤痕也能说明问题。
只是曹司理的检验实在是不够细致,他之前并未提到死者有捆绑伤痕。万宁暗暗想着。
“死因是什么?”万宁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目前最困扰她的问题。
“体位性窒息。”沧岄说完,见眼前几人皆是一脸迷茫,看来是不懂体位性窒息之意。
她便解释道:“当人长时间限制在某种异常体位,使呼吸运动和静脉回流受阻而引起的窒息死亡。这说明其实余大郎的死很有可能是意外过失致死。且尸斑有扩散,死后被移动过。”
众人听了解释,稍稍有些明白了。
“可是余大郎身子还算强健,这样绑一绑就没命了?会不会是绳子勒住了喉咙,导致了窒息?”虽然明白了,但岑平等人仍觉得不可思议。
“不,绳子绝对没有勒住脖子,在脖子上未见勒痕。
为了确定余大郎的死因,我剖开尸体,发现肺泡肿大,死者生前应该是得了风寒,甚至伴有咳嗽。
风寒咳嗽本身就会发生鼻塞、呼吸困难的症状。再加上我发现死者胃部没有残留食物,所以死者至少两个时辰以上没有进食,甚至可能更久。
生病加饥饿,死者肯定十分虚弱,又呼吸不顺,然后遭到粗暴捆绑,造成了窒息死亡。”
沧岄耐心地解释着。
万宁想到那小小的水灯船,她曾让一位和余大郎身材差不多的衙差尝试,看看能不能藏下一个人。
从那衙差的姿势来看,确实要整个人蜷缩起来,双腿缩进怀里,双手抱着双腿,如此才能将整个人藏匿好。
因为衙差是自主藏匿行为,所以可以蜷缩。
那余大郎是被动藏匿,所以他遭到了捆绑,四肢反扭捆绑,这姿势本身就十分变扭和难受,再加上生病,余大郎支撑不住,就此殒命。
想到这一些,万宁对沧岄说得余大郎死因表示认同。
“死者虽然遭焚烧,但上半身还算保存完好,所以最终还能找出死因。死者的下半身焚毁较厉害,从焚烧的程度可以判断,火是从脚跟处开始烧起,然后往上蔓延,最后不知被何物挡住,火势没有往上半身烧去。”沧岄道。
万宁便提及了木荷这种植物,并将她推断出来的作案手法说了一遍。
沧岄沉思一会,道:“这种作案手法确实符合现场实际,但凶手为何要这样做。你说凶手是为了让大家清楚死得是余大郎,可只要余大郎这个人消失了,而他刚刚出现过的船上又有一具烧焦的尸体,那人们自然而来会认为那是余大郎,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顿了顿,沧岄又道:“杀人焚尸,要么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要么是为了掩饰死者死因,想让他看着是死于意外。现在凶手这般做,为得是什么?”
“舅母,我认为凶手是想用火掩饰杀人的手法,可是又必须让众人知道死得是余大郎,所以才会用了这样的法子,既让火烧着了尸身,又没毁了他的脸。”万宁想了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沧岄抿唇不语,她似乎有其它的想法。
“舅母,您可是有其它发现?”万宁见她如此,猜想她是不是在尸身上还有发现。
沧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有些迟疑。
岑平也追问:“沧岄,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你快说与我们听听。”
沧岄想了想,道:“确实有个特别的发现,不过本不想当着宁儿的面说,但想着这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所以还是得告知于你们。”
万宁眨眨眼,暗想: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不知是何发现?
沧岄道:“死者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岑平和万宁问道。
沧岄道:“死者YANG具缺失。”
“嗯?”万宁愣了片刻,随即红了脸。
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乍一听见这话,还真让她有些难堪。
岑平也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好在万宁很快调整心态,将注意力放回案子中。
“曹司理,你验尸的时候没发现吗?”岑平忽然问曹司理,他检验余大郎的尸体也花了不少时间,怎么连这么大的问题都没发现。
还有那尸体上捆绑的勒痕,他也没有瞧见么?
岑平对曹司理感到很是失望。
曹司理也是惭愧,那尸体上的勒痕当时他是瞧见了,可那时都当那场大火是意外,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伤痕是死者突遇大火,逃窜挣扎时弄出来的。
他没往捆绑上去想。
现在想来他真得是太疏忽了,死者根本没有逃窜挣扎的痕迹,即便不是死后焚尸,也能看出是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遭遇焚烧。
而这YANG具缺失,他确实没有太注意,毕竟死者下身烧毁很严重,他不觉得能找出什么,就没仔细检查。
这又是一大疏忽。
现在岑平质问他,他只觉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沧岄虽对曹司理的马虎大意也很是不满,但她也清楚在这个时代,曹司理已算是尽心尽责之人了,许多仵作、检验官验尸不过是走个过场,造成了许多被害者含冤而死。
轻轻叹了口气,沧岄道:“曹司理许是见死者下半身烧毁严重,以为那是被火烧没了,所以没有在意。
只是这死者虽然烧伤严重,但还不至于将整个……烧得一干二净。所以可以推测是被烧前就没了。”沧岄顾及到万宁,没有说得太过详细,反正在场的几人都能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