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臣服
那样的气势，就连小王子巴德都从未拥有过，完全看不出是个九岁的孩子……
蕾拉夫人晃动脑袋回想，在记忆里，王女亚菲儿是勇敢果断的存在，但莉莉安身上，似乎也并未继承亚菲儿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说，莉莉安其实与她的父亲更为相似？
蕾拉夫人捉摸不定，桌边莉莉安转过头来，“锡兰高地红茶，蕾拉夫人要一起坐下喝杯茶吗？”
莉莉安偏头扬了扬茶杯，灿然笑容堆了满脸。
“不了殿下。”蕾拉夫人双手执在一起，满脸职业假笑，“就让泰勒丝和王子一起玩吧，您得跟我去另一个地方，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您做决断。”
莉莉安不觉得有什么大事需要她去做决定，反倒是蕾拉夫人口中的“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没记错的话，这是从今天早上以来，蕾拉夫人对她的第二次敬称。
莉莉安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双脚着地，不急不缓朝门口走去，“那么走吧。”
*
皇宫城堡例外占地1.02顷，分一墙防御塔楼，二墙居住区，三墙中心点活动区，也是国王、皇后和未成成年王子居住的地方。
1.02顷，换算面积就是6800平方米，这么大的面积，意味着城堡中有无数个房间和大小厅、花园。
蕾拉夫人将莉莉安牵引到一层北门的小花园里。
团团花簇之中，供人休憩的桌椅摆放整齐，桌面还有几个碟子，多是果盘、坚果、糖果之类小女孩爱吃的。
而在桌椅一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排十来岁的少年。
莉莉安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心中明了。
眼前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供人休息”准备的，而是针对她来，特意安排的。
莉莉安淡定爬上椅子坐好，捏着果盘里的黑莓小口吃着，又冲跟随而来的莎莉、汉妮抬抬下颚，示意她们给她剥坚果吃。
莎莉和汉妮站在桌边，莉莉安看她们不得劲儿的样，抬起小手，嫩芽一样的食指在桌面点了点，“坐下。”
小圆桌边上就三把椅子，莉莉安坐了一把，就只剩下两把，她们要是坐了，那蕾拉夫人坐在哪里？
莎莉和汉妮对视一眼，最终在莉莉安逐渐显露不愉的脸色下，硬着头皮坐下。
蕾拉夫人见此，深邃的弯弓眉狠狠皱了皱，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殿下身边的女仆已经得到安排，那么接下来，骑士和侍卫也要安排上。”
蕾拉夫人勾起微笑，直接进入主题：“这十二位都是经过精心选拔出来的孩子，殿下至少要从其中挑选出六位作为骑士带在身边。”
她颧骨很高，笑意又未达眼底，苹果肌鼓起，总让人觉得她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莉莉安睨了她一眼，目光飘落在一群少年身上。
看样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最高的约一米五，最矮的看起来才一米三。
莉莉安往嘴里塞了一枚松子“咯吱咯吱”的嚼着，“这些都是公爵家选出来的孩子？”
“当然。”蕾拉夫人傲然挺胸，骄傲极了，“能侍奉在贵族身边的人当然也要是贵族，您是宗室子，服侍在您身边的人，家世低不过侯爵去。”
莉莉安以为，现在选人就跟之前选女仆一样，她随手点了几个看起来顺眼的应付了事，接着跳下椅子准备忙活自己的去。
不料才踏出一步，就被蕾拉夫人挡住了去路，“刚才忘记跟您说了，除去六位见习骑士，您还应该选出一位作为亲侍，时刻伴随您的左右。”
蕾拉夫人一边说，一边侧过身指向落选的六个孩子中的一个，道：“我认为他很不错，瞧啊，他的个头多么结实，等将来您长大了，他也应该会成为以为强悍的勇士，护卫您的安全。”
莉莉安顺她指尖看过去，正是第一个被她淘汰的人。
是个小胖子，但也没泰勒丝那么胖，是十二个孩子中倒数第二矮的，但看那长略长的脑袋和鼓起的腮帮子，莉莉安就知道他是谁。
德维特家的小河马。
不得不说，德维塔的基因，挺强的。
他的三个孩子，莉莉安见了两个，几乎从第一面就能推断出身份。
莉莉安摇摇头，并不买单，“夫人，我想你大概不知情，我已经有亲侍骑士了。”
“是吗？可别告诉我，是跟您从荒北来的那位。”蕾拉夫人淡笑一声，一手覆在小腹，一手向外摊开随意挥动，“骑士一生只忠诚一个主人，根据国王陛下讲述，那位骑士是王女殿下的亲侍，就不能成为您的亲侍。”
“即使您愿意，他也没有资格。”眼见莉莉安小脸不悦板起，蕾拉夫人脸上笑容勾得越大。
仿佛只要莉莉安不开心，她就会开心似的。
“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
莉莉安讨厌别人用轻蔑的口吻谈论梅英，登时所有耐心跌到0点。
懒得再搭理蕾拉夫人，莉莉安转头看向莎莉，“有小口袋吗？”
“有的。”莎莉忙不得点头，从围裙兜里摸出一个口袋递给莉莉安。
莉莉安小手抻开口袋，将桌上碟子里的坚果都装进口袋，打算去找梅英。
莎莉和汉妮剥煎果的速度太慢，她要去找梅英给她剥。
从荒北一路到圣城，路上路过了许多山林，之前捡的见过都是梅英给她剥的。
每回剥坚果仁，总是又快又完整。
莉莉安装满一兜，拎着就要走，蕾拉夫人再次拦住她。
这次，她连最基本的假笑都没有维持，直直蹲下身用力扣住莉莉安肩头，“听着小东西，我已经忍耐你很久了，现在你必须选一个，如果不选，我就把你的小脑袋瓜拧下来，丢进牲口圈喂牲口！”
“就算是国王钦点你来当我的教母，你拥有说教的资格，但在我眼中，你始终是个仆人的存在。”
如果莉莉安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只怕在蕾拉夫人狰狞威胁的口吻下，早就吓得哇哇大哭，可莉莉安不是。
莉莉安精致小脸绷紧，碧绿瞳仁冷冷的盯着蕾拉夫人，“说这些话之前，不如先识清自己的身份。”
“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你认为，我会被一个孩子恐吓到？”雷法夫人眉头挑起眉微下耷，嘴唇勾起怪异嘲弄的笑容，对于莉莉安始终保持轻视的态度。
“警告？恐吓？”莉莉安不以为意的浅笑，“或许您可以试试？当然，前提是如果您还想泰勒丝能继续留在皇宫。”
德维特一再努力想把泰勒丝塞进皇宫，为了就是未来能搭上巴德这条大船。
而现在蕾拉夫人又使劲的想把另一只小河马往她身边塞，打的什么注意，一目了然。
如果不是监视，那么就是相中伯顿对她的“看重”，认为她也是一艘可攀搭、可收拢的“船”。
不过，这对夫妻显然不是很聪明。
没见过巴结人能巴结成这样的。
果然，蕾拉夫人脸色微变。
莉莉安已经不肯接受奥尔·洛德维特，他们不能再错失泰勒丝那边的机会。
蕾拉夫人松开莉莉安肩头，临了不忘将莉莉安向外推了一步，她口吻平淡带着一股冷意，“您看起来可真是一点贵女的教养和涵养都没有。”
秉承气死人也不要气死自己的理念，莉莉安碧绿眼眸弯起，嘴角笑容灿烂，“我的教养和涵养可不是针对您这样的人。”
两人之间的较量，因为对话声音有刻意的压低，周围一众人并不知情。
莉莉安说完，脸上笑容愈发灿然，拎着装满坚果鼓鼓囊囊的口袋晃身跑进花园小道，“呐，莎莉，等他们玩完了记得把房间收拾干净，我去找梅英了，你们不用跟着我！”
洁白的裙摆荡开犹如盛开的百合花，声音落下，人已经消失不见。
莎莉和汉妮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终尴尬盯着蕾拉夫人阴沉的注视，微微躬身退下。
话题中心的人物都走干净了，在在这杵着也没意义。
蕾拉夫人收起阴郁，重新换上优雅姿态转身看一众少年，“好了孩子们，被选中就跟我去前厅见德维特公爵，落选的也不要灰心，在莉莲殿下成年之前，你们仍然拥有机会。”
……
却说另一边，莉莉安带着坚果晃荡来到二道墙梅英的住所。
梅英的房间和她之前在二道墙的房间差不多大小，不过装潢有些小差异。
譬如她住的那间房间墙壁是暗红中带着金色花纹，而梅英的房间里，墙壁则是单纯灰绿。
看上去像是漂亮的提夫尼绿蒙上了灰尘，虽然依旧漂亮，但是却多了一股复古气息。
莉莉安打量完房间，又趴在窗户往外看。
梅英不在房间，女仆刚将房间收拾出来，准备离去，莉莉安收回目光问了一句，“梅英去哪里了？”
“您说是那位骑士大人吗？他似乎有些忙，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国王召见了他。”
莉莉安点头示意知道，挥手让女仆退下。
想想也是，马上就要出兵了，伯顿肯定有很多事要交代，而且，这事也应该需要商量一下对策。
莉莉安爬上椅子盘腿坐好，拉开松紧口袋，挑着裂开口的坚果剥。
这时候坚果都是人工炒制，开口什么的都是随缘，根本没有后世机器打磨出来整齐的开口，因此，大部分坚果，莉莉安都没办法拨开。
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剥了几粒松子。
把松子仁用杯子收拢起来，莉莉安转手把松子壳推了出去，正烦躁的想碎碎念几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朦胧的对话声，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向房间这边靠来。
那声音是陌生的……
莉莉安心弦紧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然有些紧张。
打量一圈房间，莉莉安目光落在了床上。
门口把手传来响动，莉莉安没有犹豫跳下椅子，两步跑近床边，揭开坠地厚实的床单，躬身钻进了床底。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
“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进房间的有两个人，听走动的声音应该是在房间中游走打量。
莉莉安心跳如鼓，不知是担心心脏会跳出来，但是单纯的因为床底灰尘太重，她小手捂住口鼻，生怕发出定点响动。
正在此时，来人说话了：
“他们从荒北而来，生活上的一些习惯大概率会和圣城产生诧异，这一点您需要注意。”
是查理恩的声音。
生活习惯……是在给照顾他们的仆人提点吗？
房间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查理恩，另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莉莉安不觉有些好奇，小手将坠地床单挑开一丝缝隙，她脸贴地板小心翼翼打量。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窗边日照光下的桌子，此时一个立在桌边。
他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脚踩半长军靴，身穿工整的军装制服裤，后肩及背部坠着宝蓝色镶嵌银边的披风，看起来格外高大高挑。
男人背对床的方向，莉莉安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从有限的缝隙中看见男人拥有一双逆天的大长腿。
又长又直……
查理恩再次开口：“或许您了解到这些，以后会给他相处的更加融洽。”
了解情况……
这里是梅英的房间，所以是安排给梅英的随从吗？
行军打仗，指挥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一定的决策，同时还得设想各种可能，如何防御，如何突击，这样一来，梅英肯定就没用办法顾及日常生活。
看来伯顿对这次战役真的很上心，这样的细节他都考虑到了。
莉莉安暗骂自己心思重，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仅撅起小嘴，懊恼的锤了一记地板。
“咚”的一声清响。在房间中格外明显。
莉莉安心中一惊，连忙缩回手。
桌边的男人戒备侧身，剑眉严肃拧起，眸光直直盯向铺得平整的大床。
就在这时，查理恩忽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枚坚果，“虽然骑士应该忠诚与主人，可我还从未见过有哪位骑士能做到这种地步。”
查理恩将坚果重新放回桌面，“不过那位小殿下确实如天使一般迷人，等你见到她，或许你也会愿意臣服与她。”
第一百零七章 不讲武德
“哒哒”脚步挪动的声音又持续了一会儿，那两个人才踱步走向门口。
直到房门‘啪嗒’再次合上，莉莉安才松下一口气。
门外脚步声远去，莉莉安灰头土脸从床底爬出来，“阿嗛——”
这种事再干不得了。
还好刚才剥坚果随手把口袋撇在桌上，要不是坚果滚落，她估计真的被抓包。
坐地毯上咳了一阵，莉莉安本来打算继续剥坚果，恰逢门外传来急吼吼叫唤声：“莉莲殿下？莉莲殿下！莉莲殿下来过这边吗？”
是莎莉。
“是的，在那位骑士的房间里。”站岗骑士随口答道。
莉莉安爬起身，小跑到门口打开房门探出小脑袋。
莎莉满头大汗，看见她才松下一口气。
“殿下，我就知道，您一定在这。”莎莉抹了一把汗蹲到莉莉安跟前，见莉莉安裙子下摆裙子卷起，小脸和身上沾满了灰尘，她登时惊愕睁大眼睛，拥着莉莉安左右转动打量，“天……您这是钻去了哪儿？”
莉莉安尴尬睁开莎莉的手，后退一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差点忘记了正事！”莎莉一把将莉莉安抱起，点头就走，“殿下，这回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蕾拉夫人将您不配合的作为禀告给了国王陛下，现在国王陛下请您过去……”
莎莉一路将消息透漏给莉莉安，临了步入中心点区域，她又咋咋呼呼的开始担心起来，“现在怎么要怎么办？蕾拉夫人是德维特公爵的妻子，你大概不知道，德维特公爵的权势……而且国王陛下十分看重他！如果国王陛下偏向公爵和蕾拉夫人，那该怎么办？”
“哦天……可怜的小殿下。”
这是恶人先告状了？
莉莉安唇瓣抿了抿，碧绿眼眸瞳仁乱转，耳边莎莉絮絮叨叨，仿佛她只能打败仗似的。
莉莉安拍拍莎莉，“好了莎莉，凡事不要那么早下定义。”
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伯顿似乎很喜欢待在书房，不说处理事情，平时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这次也不例外。
之前女仆说梅英被伯顿召唤走了，沿路过来没看见梅英，莉莉安以为梅英也在书房，等进了书房才发现里面只有伯顿和蕾拉夫人。
伯顿四平八稳坐在书桌前看书，修长手指曲起，随时要将书本翻到下一页。
而蕾拉夫人，她穿着臃肿华丽的大裙摆贵妇裙，书房中并没有适合她坐的椅子，此时她双手交叠一切站在伯顿半米开外的地方，眼眶红红的仿佛哭过。
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却在看见莉莉安的瞬间，在伯顿无法注意的角度里，冲莉莉安勾起明晃晃的笑容。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得意似的。
是你先不讲武德，那就别怪我气死你了。
演戏，谁不会？
莉莉安碧绿眼眸睁大，眉尾瞬间下耷，洁白小米牙咬着下唇惶恐后退，却脚拌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乍一眼看去，惶恐极了。
蕾拉夫人两只手提着裙摆，本来是要行礼的，却被莉莉安这出作为整得顿住，礼行到一半，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刚才开门的动静伯顿没留意，眼下却是被动静惊醒了，抬眼见莉莉安摔在地上，伯顿手一抖，人已经合上书本，起身朝莉莉安走去，“迷糊的小煤球，怎么在屋里也能摔？让外祖父看看，摔疼了没有？摔坏了没有？”
伯顿将莉莉安抱起，莉莉安顺势怯怯的抱紧了伯顿的脖子，“外祖父……”
莉莉安趴在伯顿肩头，冲蕾拉夫人翻了一记白眼，紧接着又吐了吐舌头。
察觉伯顿有偏头的趋势，莉莉安赶紧收了动作，半张小脸埋进伯顿肩头。
那模样就跟被老虎吓蔫儿的小兽一般。
伯顿起先以为莉莉安是玩累了，眼下渐渐察觉出不对劲，“莉莲？”
莉莉安小脸埋得更深，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伯顿的衣服。
伯顿诱哄无果，察觉莉莉安仿佛对蕾拉夫人十分排斥，伯顿侧头看了一眼，无意看见蕾拉夫人被莉莉安气的紧绷颤抖的脸。
那是一张高颧骨的脸，一面在日照光下，一面陷进阴暗中，一双内陷的眼睛瞪大显得眼珠子突出，“哦……老天。”
伯顿无意识念叨出口。
那张脸别说小孩子看见会害怕，就连他看见了都被唬了一跳。
德维特是怎么安排的？难道不知道小女孩胆子小，很脆弱吗？
心里骂了几遍‘德维特老东西，越来越不中用’，伯顿抱着莉莉安走向床边，让莉莉安小脸对着窗外，“哦小莉莲，外祖父在这里，不用害怕。”
莉莉安配合的轻吁出一口气。
蕾拉夫人是来告状的，不光诉说了莉莉安挑选骑士时的不配合，更有言行之间的不妥当、有失贵女风范云云。
伯顿招来莉莉安也并没想要训斥，只是想问问莉莉安的想法、意见，再做决定。
眼下这幅情况，伯顿早就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抱着莉莉安来回踱步轻哄，期间还不时侧头对蕾拉夫人训斥几句：“她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多包容一些？”
“瞧啊，你把她吓到了……可怜的小莉莲，没有亚菲儿在身边照顾已经够可怜的了……”
“她是亚菲儿的孩子，是皇室的后裔！即便你胜任她的教母，也应该知道，她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她不要的东西怎么能强加给她？一个骑士而已！”
“蕾拉·洛兰，我对你很失望。”
伯顿数落期间，蕾拉夫人欲言又止，一直在寻找机会解释，然而伯顿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告状的是她没错，但命令是国王下达的，莉莉安不配合，她将实际情况禀报给国王，虽然夸大了一点，但主要问题不在她，难道不是吗？
可国王这话，分明是将所有的错处都归于在了她的身上。
蕾拉夫人心中愤愤不平，却也只能被迫接受。
如果再继续多说，只怕还有更坏的事情等着她。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竟像狐狸一样狡诈。
蕾拉夫人心思转变，越发认定莉莉安与她的父亲相似，要不然，以她父亲马伦·库克·罗德一个伯爵出身的贵族，怎么可能勾搭上王女亚菲儿？
“是的，都是我的过错，这其中一定是有误解，是我曲解了莉莲殿下的意思。”蕾拉夫人收起愤怒，摆出虔诚致歉姿态，“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祈求道莉莲殿下的宽恕，以后一定给予殿下最真诚、正确的引导。”
蕾拉夫人缓步上前，想要靠近莉莉安求和，伯顿腾出一只手做出止步状，刚要开口，他怀里的莉莉安直起身，回头看蕾拉夫人。
莉莉安怯怯开口，“那……那夫人您以后还会要拧掉我的脑袋，丢去牲口棚吗？”
蕾拉夫人面色一僵，成功的被伯顿扫地出门。
“她只是说说，还是动手欺负了你？”伯顿让莉莉安放在王座上坐好，他屈着膝，细心的为莉莉安擦拭脏兮兮的小脸，“瞧瞧你这小煤球一样的脸蛋，到底是跑去了哪里？”
说着话，伯顿忽然顿住，湛蓝如宝石般的眸子眯起，“是蕾拉·洛兰干的？”
仿佛认真自己说的是对的，伯顿倏地起身，大有转身传唤德维特过来质问的意思，莉莉安小手??住他衣摆。
“不是的外祖父。”莉莉安扬起小脸，碧绿眼眸闪烁着纯洁无邪的光芒，“我在花园里摔了一跤……”
偷听什么的当然不可能说的了。
莉莉安瞳仁晃动，半晌犹犹豫豫低下头，“蕾拉夫人没有对我不好，我只是不太喜欢她。”
她跟蕾拉夫人之间倒也没有什么意义上恩怨，修理一下吐了口气，让蕾拉夫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这就够了。
再继续追究，反而有些过头了。
莉莉安设想的很好，然而她嗓音清清脆脆，配着过于精致乖巧的小模样，还在不断的为蕾拉·洛兰说着好话。
“你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孩子。”伯顿一颗心软的不行，宽厚手掌轻轻在莉莉安发顶抹了抹。
莉莉安乖巧任摸，好不容易弄走一个蕾拉夫人，她可不想再来一个拉蕾夫人，就算是骑士也不想要，所以，短暂的承受了一会儿伯顿的溺爱之后，她主动开口道：“我不想要别人。”
“教母和骑士都不要。”
“女仆们能够照顾我，而且她们熟知礼仪，如果真的必要，她们也可以教我。”
“至于亲侍骑士，我认为除了梅英，没有人可以胜任。就算梅英要去荒北，暂时不在我身边，皇宫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外祖父身边的人会保护我，不是吗？”
伯顿眉心轻拧，沉默的注视着莉莉安。
莉莉安顿了顿，垂下眼眸，浅褐色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淡淡阴影，“或许我的话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认为您应该听听我的意见和想法。”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一个小萝莉。
还是一个会撒娇，说话有条有理的小萝莉。
国王也是人，他当然也无法拒绝。
伯顿表情松动，最终叹了口气做出让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吧……”
“唔？”
“我可以答应你，不让别人取代你亲侍骑士的位置，但你能答应我吗？在斯坦利走后，你所行之处，必须得让白银骑士跟随。”
这是在取保她的安全，傻子才会拒绝。
“当然！”莉莉安毫不犹豫的点头，继而脑袋歪向一边，呲起一排洁白的小米牙，“谢谢外祖父！”
“乖孩子。”伯顿露出温和笑意，想到什么，他忽然又收敛笑意，正色交代道：“宴会在十天后举行，到时会公布你的身份，但精灵的身份仍需要掩护。”
公布的身份是指莉莉安是亚菲儿骨血的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隐瞒精灵血统，伯顿怕莉莉安不能理解，特意做出解释，“精灵种族人种越来越少，稀有的存在总是会找来无故的危险，在你有自保能力之前，你是精灵的身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莉莉安理解的点点头。
担心话题过于沉重，会让莉莉安感觉不自在，伯顿将莉莉安抱进怀里，他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纸递给莉莉安。
泛黄的纸质，有十多张，每张上面都有一只独立、巴掌大小的玫瑰绘稿，或躺或立，又或者被荆棘、藤蔓围绕。
“这是您画的？”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最好在宴会开始之前能制作出来，到时候它会跟随你，一起被人瞩目。”伯顿哑声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每张画稿都十分精致，莉莉安看哪张都觉得好看，打量期间余光无意识扫了一眼桌上的书，是关于花卉的书……
莉莉安不觉有些感动。
她刚进书房时，伯顿看的就是这本。
有关于她的事，伯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视。
“我平时能过来找您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
伯顿爽朗大笑，英俊的脸浮现不匹配的和蔼，对于莉莉安愿意与他亲近而感到十分高兴。
“嗯！”莉莉安点点头，露出大大灿然的笑容。
一老一小就着玫瑰图徽聊起了天，气氛其乐融融。
而另一边，碰了一鼻子灰的蕾拉夫人找到了德维特，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莉莉安那边截然相反。
蕾拉夫人将莉莉安的言行作为一字不落叙述给德维特，末了不耐烦道：“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另做打算吧！那个小东西可以点都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对付！”
德维塔轻抚头顶规整的白卷发，淡淡道：“一个孩子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我就说了，她很邪乎……”蕾拉夫人符合点头，话说到一遍，她倏地扭头愤怒瞪向德维特，“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哦~你怎么会这样想？”德维特晃晃脑袋发出小小的惊呼，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敷衍，“亲爱的，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你得清楚，只有泰勒丝成为皇后，我身后的诺森伯兰家族才能屹立不倒，我不倒下，你的母家洛兰家族才可以继续维持大贵族的体面。”
第一百零八章 宴会前
德维特一开始是想拉拢莉莉安，让莉莉安跟他们统一战线，但在国王伯顿下达宴会命令，以及要在宴会当天将曾经王女亚菲儿的领土交予莉莉安时，德维特的想法就已经发生了变动。
伯顿对莉莉安的看重，可以成为他稳固的旗帜，但如果伯顿对莉莉安过分看重，那么，莉莉安也将会成为他脚下的棘刺。
要知道，哥布林那片土地可是占据了克尔斯国的四分之一的面积，九岁的莉莉安可以继承，那他十一岁的儿子，一样能继承……
只要，再等两年，等他的泰勒丝成为皇后之后。
“即使我们都知道她不再是收拢对象，但我们依旧要保持沉稳风度。”德维特牵起妻子的手落下一吻，“财富和地位可不会主动送上门。”
要成大事，总要有一些取舍和忍耐。
“国王已经罢免了我教母的身份，我现在无法再靠近莉莲。”
“我知道，这不怪你。”德维特心中暗骂蠢女人，面上却一如既往的亲和，“回去吧，准备好女孩子们喜欢的礼物，其他的，将由我安排。”
蕾拉夫人纵使有不甘，也只能离去。
德维特站在城堡窗口目送马车远去。
蕾拉夫人会被罢免教母职位，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他只带来一个泰勒丝，国王有一万种借口将人拦下，可如果他同时来带奥尔、蕾拉和泰勒丝，国王会拦下一个、两个，但不会全部都拦下。
毕竟，也要顾及公爵的颜面。
*
莉莉安的新房间，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刚搬进来时只有简单摆设，十分空旷，她出去溜达、泰勒丝和巴德在房间玩耍的空档，女仆们按照伯顿的要求，陆续将房间“填满”。
衣柜被塞满，塞不进去的衣服在房间挂了整齐的四大长排，各式各样公主裙，由女仆解释，大概有七百多条。
足以让莉莉安从九岁穿到十八岁。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还没送过来。
“这是国王陛下命人连夜从圣城各大商店搜罗来的，还有宴会上要用到的礼服还没送过来，工匠们正在按照您的尺寸赶工。”
不光是衣服，墙壁上还多了几幅珍贵的油画，桌子上多了各式摆件，有金有银，大部分还都镶嵌着宝石，那宝石最小的指甲盖大小，最大的，比鹅蛋还要大。
整个房间布置的富丽堂皇，比龙窝还像龙窝（龙喜欢藏亮晶晶的东西），直接惊掉了莉莉安的下巴。
莉莉安正发愣，泰勒丝已经先一步跑到长排衣架前，“莉莉安，你可真是太幸福了！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你要有是喜欢的，就拿去好了。”莉莉安嘴角抽搐，突然理解到了“公主”的烦恼。
这么多衣服，占地方不说，真要穿的时候，直接选择困难症好吗？
“真的吗莉莉安！那我就不客气了！”泰勒丝确实没有客气，一秒化身掉进苞米堆的仓鼠，扎进衣架中开始挑选，“这样正好，我就不用让人回去给我拿衣服。”
这话正好提醒了莉莉安。
“你可以睡在这里，但在上床之前，必须得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莉莉安坐到新搬来的“沙发”软椅上淡淡道，女仆即使为她倒茶送上点心。
德维特布置的三步棋，一天折损了两步，最后泰勒丝这步棋仿佛获得了“保命牌”，稳稳留在了皇宫中。
用伯顿的话说，莉莉安需要同龄人的朋友。
莉莉安怕伯顿再安排来其他“小极品”，思来想去，觉得泰勒丝的品性还算尚可，便勉强同意将泰勒丝留下。
“洗澡？为什么？现在又不是圣诞节，洗澡不会很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莉莉安翻了一记白眼，“如果你不洗澡，别说上我的床，就算是这个房间，我也不允许你久留。”
“好吧……”泰勒丝蔫蔫妥协，很快又爆发出激动的声音，“哇哦！这件好漂亮！莉莉安，你过来给我出出主意，这两条我都好喜欢，我应该选哪条呢？”
莉莉安牛嚼牡丹吃着点心，坐姿纹丝不动，“那就都拿上好了，今天穿这个，明天穿那个。”
“莉莉安，你果然是小天使，我爱死你了！”泰勒丝兴奋抱着两件大裙摆公主裙窜了出来，肉嘟嘟的脸堆满灿然笑容，有点憨，看着很顺眼。
比德维特那个老狐狸可爱多了。
“可惜你不是男孩子，如果你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因为两件裙子决定嫁给一个人，不会太草率了吗。”莉莉安淡淡发表意见。
泰勒丝“唔”了一声，似乎认真想了想，半晌继续笑道：“不会，谁能让我穿上漂亮的衣服，吃上好吃的东西，我就愿意嫁给他！”
泰勒丝的想法很简单，然而这个简单的想法，在同一天内被莉莉安轻松实现。
如泰勒丝所说，如果莉莉安是男孩，她一定会嫁给她。
“好了少女，把你的想法收一收。”莉莉安摆摆手，转头询问女仆，“可以帮我找几个可以用来盛装的小碟子吗？”
“当然，小殿下。”女仆应声转身去找。
莉莉安又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女仆，“今天洗澡的人多了一个，要多送一些热水来。”
“是。”
女仆很快带回来几个碟子，莉莉安从中拿了三个。
带着碟子走近洗漱隔间，莉莉安从系统背包拿出洗漱用品，从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大桶瓶中各挤出来一部分随后把泰勒丝喊进隔间，一一介绍：“这个是洗头发用的，你扒头发打湿后，涂上这个，到时候揉搓会出现泡泡……”
看着泰勒丝疑惑茫然的表情，就算科普也不一定能听懂。
莉莉安打消了念头，道：“算了，到时候我再教你吧。”
说时轻松做时难，等傍晚饭过后，两个小姑娘一个坐在浴缸里，一个伴着小板凳在旁边冲澡时，可谓是状况百出。
起先是泰勒丝惊讶洗发水、沐浴露搓出泡泡的“神奇”感官，紧接着是对护发素滑溜的喜欢，再后来对坐着搓澡的莉莉安十分好奇，跳出浴缸想跟着一起体验，结果踩到泡沫摔得人仰马翻……
女仆们跟着人仰马翻。
莉莉安从一开始惊到下巴，到后面已经变成冰块脸，从表情到心境都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一番闹腾，月亮挂上窗户上沿边缘，莉莉安才和头顶大包的泰勒丝爬上床。
女仆贴心询问：“殿下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今天不用，我有小伙伴。”
莉莉安耸耸肩，女仆们会意，女仆们吹灭远处的蜡烛后，便一一退去。
莉莉安回头看了一缩成一团的泰勒丝，“晚安小河马。”
“晚安，莉莉安。”
莉莉安‘呼’的将床头柜蜡台吹灭，房间陷入黑暗。
……
短暂的静默，莉莉安翻了个身，就差一点就能陷入睡眠，泰勒丝忽然开口：“河马是什么？”
“……”
果然还是装睡毕竟靠谱。
莉莉安放轻呼吸，泰勒丝却不买账，伸手推她后肩，“我知道你没睡着。”
莉莉安被她吵得有些烦，猛地翻过身，“你想去外面睡觉吗？”
“……”
泰勒丝安静了。
一夜无梦好眠。
梅英突然变得很忙，不是在和伯顿进行勾动，就是出宫和各地前来的勇士们做交接，很少有时间陪在莉莉安身边。
而梅英不在身边的时间里，莉莉安身边多了泰勒丝和巴德陪伴。
说是陪伴，倒不如说莉莉安充当起了“老母亲”的角色。
三人虽然形影不离，但真正能在一起玩耍的，还有泰勒丝和巴德，莉莉安大多时间坐在一侧，优雅品茶，附带“看”孩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宴会前两天，泰勒丝是公爵家族出身，宴会也会出席，所以便在这一天与莉莉安道别，回家为宴会做准备。
而伯顿安排的匠人们，也送来十条为莉莉安贴身打造的礼服。
穿上礼服配套的内衬，莉莉安侧坐在椅子上，任由女仆们从背后帮她打理系带。
“嘶……不要拉得那么近，我要喘不过气了！”
“……可是殿下，这样会让您的身材更加轻盈美丽。”
“我只有九岁，目前并不需要依靠这种东西吸引男性的注意力。”莉莉安不安分扭动甩开女仆的手。
小女孩的系带内衬和束腰有些差别，因为身体还微发育，采用的仅是布料，没有束腰那样的僵硬，但即使如此，也依旧十分难受。
而且莉莉安觉得，这会影响发育。
她这个年纪，身体骨骼都没长完全呢。
双方正僵持，门口传来敲门声音。
站在门边的女仆已经将门打开，莉莉安闻声回头，下一秒欣喜起身，“梅英！”
莉莉安双手伸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梅英没有犹豫，两步走到莉莉安跟前，将她拦腰抱起。
莉莉安搂住梅英脖子，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里不用你们了，你们先出去吧。”
女仆们放下东西退出房间，莉莉安这才正色看梅英。
莉莉安挺翘鼻尖凑近梅英胸膛轻轻耸动，“梅英，这几天你有好好洗澡吗？”
梅英身上有汗味，而且不算轻。
“抱歉殿下，最近有些忙，所以……”
莉莉安摆摆手，示意理解。
梅英将她放回椅子上，又道：“衣服不符合心意吗？”
“那倒没有，就是她们给我勒得太紧，我不舒服。”
莉莉安撅了撅嘴，明明在泰勒丝和巴德面前成熟的不要不要的，在梅英面前，却又比三岁的孩子还要容易委屈、娇气。
“我帮您？”
“好！”莉莉安点头，立马呲开整齐小白牙。
梅英说是帮莉莉安穿衣服，然而错开一步，对着一侧衣架上大小十多件“零件”衣服，他又有些迟疑。
莉莉安将他的踌躇看在眼里，不觉以拳抵唇轻轻笑了起来，“平时看你帮我穿衣服那么利索，我以为礼服方面也可以胜任。”
礼服和常服可不一样。
常服最简洁的款式，有连衣裙那种一体式的，也有分上下群和外套的。
而礼服，从里到外，跟华国古服差不多，少的七八层、多的十来层的都有。
梅英俊逸的脸色闪过意思不自然，莉莉安也不打去他了，嫩白指尖伸出，指向衣架最上面，“把那件拿给我。”
十件礼服，莉莉安从中选出四件看着不错了，因为要确保万无一失，这四件衣服都得上身试，为了提高效率，女仆们早已按照上身顺序摆好。
这时候的裙子除了系带，根本没有拉链那种东西，如果尺寸大了一寸、半寸，全都凭借大头针去别住。
衣服一件件穿好，梅英站在莉莉安身后，为她系最外层的蕾丝裙罩，前面莉莉安小手提起裙摆，随口咕哝，“梅英，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像一块大蛋糕？”
或者一颗会移动的圣诞树。
浅金、嫩绿到墨绿渐变色公主礼服，表层蕾丝罩衫折射碎星子般的珠光色，细小的水晶、钻石点缀裙摆，华贵美丽异常。
就是裙摆太长，不适合挪动。
而且等正式穿的时候，里面还要搭配直径一米的裙撑，所行之处旁人都无法近身，想想就觉得尴尬。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这样一来也可以避免近距离与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接触。
梅英系好系带后退一步，莉莉安走到落地镜前，晃动身体上下打量，“难怪泰勒丝渴望穿漂亮的衣服，虽然上身很累，但确实很漂亮。”
“要试试另外几件吗？”梅英询问。
莉莉安摇摇头，“不用，就它吧。”
一身礼服穿四十分钟，脱二十分钟。
脱完梅英又开始帮助莉莉安换上常服，这里动作倒是麻利许多。
莉莉安坐在软椅上，梅英坐在她身侧，她小腿搭在梅英腿上，由着梅英帮她穿鞋。
梅英似乎有心事，鞋子上的蝴蝶结打了几次，全部失败。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嗯？”梅英愣了愣，抬头对上莉莉安担忧的目光，他怔愣片刻答道，“没有。抱歉殿下，刚才有些走神。”
第一百零九章 霍尔斯格·斯坦利
“你今天有点奇怪。”和那双幽蓝深邃的眸子对视半晌，莉莉安偏开头，小脸雀跃神色渐渐淡去，“话很少。”
而且神叨叨，总是心不在焉。
似乎是担心莉莉安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梅英斟酌片刻，解释道：“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
“是什么事？如果是难题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梅英盯着莉莉安碧绿眼眸片刻，深邃眸子眸光闪烁，他薄唇抿了抿，犹豫再三垂头道：“关于钥匙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
钥匙。
莉莉安愣了一瞬，记忆策马奔腾般的涌现。
从穿越过来就被提及的“钥匙”真的是“钥匙”吗？
如果是钥匙，现如今钥匙又在哪里？
莉莉安不知道钥匙是什么，梅英同样不知道，可眼下梅英突然提及钥匙的事，莉莉安不由深想几分。
是谁给了梅英暗示？暗中压迫还是怎样？
所以梅英才会如此反常？
莉莉安陷入沉思开口，房间气氛僵持。
梅英大概不想她因为这件事紧张，很快转口安慰：“请您不要因为这件事烦心，这里虽然不是王女亚菲儿的领土，但您依旧可以选择相信。”
“国王是您的外祖父，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袒护您。”
莉莉安淡金弯眉皱起，轻轻点点头。
她能感受到伯顿对她的重视。
梅英这段时间十分忙碌，来看莉莉安也是为了确认莉莉安是否过得安好如意，眼下确定了，他也安下心来，“大批卫兵已经从各地领土驻扎到圣城外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接，我不能久留……”
这话的意思是他要走了。
莉莉安不想和梅英分开，这在拯救亚菲儿的计划下，她无法开口挽留。
莉莉安送梅英到房间门口，内心再三挣扎，在梅英转身之际，小手颤颤巍巍，还是??住了梅英的衣角，“后天晚上的宴会，你会来吗？”
“如果殿下希望的话。”梅英浅笑，将问题重新抛给了莉莉安。
莉莉安腮帮子鼓起，气鼓鼓道：“你得来，我命令你来！”
“遵命。”
年轻的骑士虔诚执起少女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转身步伐果决，头也不回的离去。
直到梅英背景消失在长廊转角，莉莉安才将目光收回。
梅英的压力应该也很大吧……
宴会过后没几天梅英就要出发，她也要抓紧时间做准备才行。
想到就干，莉莉安招呼女仆将选定的礼服挂起来备用，随后又带着一众女仆前往皇宫“大厨房”进行早当。
这个点午饭刚过，还不到下午做饭的点儿，不过厨师们应该已经需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
莉莉安选了两块1千克重的黄油让人包裹起来，以备梅英路上会用到，紧接着又开始在一众厨师长的惊呼下，尝试烹饪各种方便储存、携带的食物。
莉莉安在大厨房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殊不知原本应该出宫前往圣城近郊忙碌“交接”事宜的梅英，此时出现在了城堡塔楼高层的窗边。
“她对那位骑士似乎也并没有很信任，关于钥匙的事情一直闭口不谈，计划恐怕行不通。”
梅英侧身站在窗口日照光下，而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一个高挑杵着手杖的男人站在阴影里。
“是她闭口不谈，还是那位骑士告诉她，不可以随意提起？”
“还是说，霍尔斯格，你暴露了身份？”
阴影中的男人侧过头，蔚蓝眼眸犀利如鹰，孤傲冷淡的审视着身穿精致骑士装的年轻人。
“请您相信，绝对没有。”
霍尔斯格·斯坦利，斯坦利家族的长子，此时他正穿着与携有恶魔之名的双生子弟弟梅英·斯坦利如出一辙的干练骑士装。
而面对阴影中男人的质问，
霍尔斯格右手覆在胸膛，沉声请求，“如果可以，请让我再尝试一次。”
那张与梅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上，额角浮现压迫的冷汗。
“我当然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吧孩子。”
“斯坦利的光辉，将由你继承下去。”
既是许诺，也是警告。
霍尔斯格抿唇躬身，随后身形笔直，萧肃离开。
为了确保得到钥匙，在宴会来临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另一边，莉莉安多番尝试，最后按照烤馕的方法做出了另类“烤馕”，面粉中加入黄油反复揉捏，上壁炉烘烤时，因为没有芝麻，所以暂时用坚果随替代。
烤制出来的成品不仅散发着奶味甜香，口感也格外的酥脆。
“OMG！这是荒北那边的吃法吗？小殿下，请问这个面包叫什么名字？如果可以，以后我能制作这款面包吗？”
厨师长揪了一块烤馕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遍陶醉的晃动脑袋。
不少面包制品在制作时，都会加入黄油，烤馕的味道并没有很特殊，但口感却是完全特殊的。
中年的厨师长甚至想到了以后，如果他能制作这套独特的面包美食并端上了餐桌，国王陛下品尝过后，一定会对他进行嘉奖。
莉莉安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想也没想的点头道：“刚才我做的时候你有在看，如果你想做就做吧。”
说完，莉莉安走向走向一遍，穿过小门洞来到大厨房隔壁的食材储物间。
皇宫里的蔬菜不太多，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从成为运送进来，相反，肉类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现成的。
贵族们经常会组织骑士兵狩猎活动，所狩猎到的猎物吃不完就会以悬挂的方式进行风干储存。
因为储存“技术”不到位，在不适合的季节里，大部分肉类会腐败，但仍有一部分是可以食用的。
莉莉安的运气不错，大概在一周前圣城的公爵们刚组织过狩猎活动，并将捕获到的猎物以“上供”的方式送进皇宫，试图争夺伯顿的偏爱。
最近入秋天气转凉，房梁上悬挂的兽类基本都是新鲜的。
莉莉安打量一圈，琳琅满目的兽类中，四条腿捆在一起，倒立悬挂的黑熊和牦牛格外扎眼。
虽然知道熊掌可是个好东西，但莉莉安还是指向了另一侧，“我要牛肉，要……嗯，二十磅！最好是牛里脊！”
这些兽类在挂上去之前，都已经经过开膛破肚的简单炮制，莉莉安发话后，厨师长挥手，指挥把悬挂的牦牛放下来，剔下对应部位的肉。
部分接触到空气的地方已经有点变颜色，莉莉安让人拿来刀具，准备把变质地方剔除。
厨师长与女仆们生怕她拿刀切到自己，争先抢后夺走刀具帮干活。
牛肉刚剃下来，上满还有明晃晃的血迹，血腥味很重，莉莉安也怕弄脏衣服，索性由着他们去了，“变色的地方去掉，其他部分切成长条。”
“嗯……”想了一下，莉莉安三指并拢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大概这么宽的长条就行。”
“好的小殿下，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忙碌起来，莉莉安蹦蹦跶跶去了摆放香料及各类调味料的地方。
毕竟是国王的地盘，雍容华贵、财大气粗，各类当世纪当地稀少、昂贵的调味料基本齐全，就连干辣椒都有。
有这么多的调味料，平时饮食的肉类也好，其他菜式也好，口味居然那么的单一，莉莉安简直不能理解。
让女仆找来碎布，莉莉安用碎布盛装香料，然后用细绳扎进。
牛肉那边刚好都切成长条，莉莉安将厨师们当做打手，使唤的团团转，烧水、煮肉去除血沫，加入“香料包”继续煮。
等肉出锅大至沥干水分，莉莉安将一早让女仆捣碎的香料倒在肉上，用剔骨刀来回搅拌均匀，以木桶盛装让女仆拎着，莉莉安挥动小手与一干厨师道别，“谢谢你们让我使用厨房，如果可以的话，那个烤馕这两天竟可能帮我多做一些。”
“放心好了殿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厨师长点点头，眼馋又期待的望着莉莉安身后，女仆手里的木桶，“那……那个现在不能吃吗？”
闻起来很香！
而且比刚才烤馕的做法更加稀奇，身为厨师的厨师长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然而莉莉安却没有给他机会。
“这个是半成品，成品大概还要等几天，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会给你留一些。”
“那么，十分感谢！”
莉莉安摆摆小手，带着女仆们原路返回。
却不知她走后，各级厨师纷纷将厨师长围拢起来，“大人，您怎么不让小殿下多留一些？我们也想尝尝！”
“是啊是啊！我才知道，原来一道菜可以用上那么多香料！这是荒北那边的吃法么？不是说荒北土地贫瘠，十分穷困吗？看小殿下的样子，分明使用很熟稔，而且一点都……”
都不心疼。
“去去去，殿下是主人，主人给多给少都是赏赐，怎么能讨要？”看时间点，差不多该准备皇宫里各位殿下的晚餐了，厨师长一甩手系上围裙，狠狠骂道：“你们这群愚蠢的东西，要是不想挨鞭子的话，主人的事最好少议论！”
……
另一边，莉莉安带着女仆们回到三道墙居住区。
她想做手撕牛肉来着，现在味道基本已经调好，就差最后“风干”步骤了。
其实悬挂风干最好，但这里怎么说也是皇宫，拿去花园挂在树上，怎么想都不现实。
莉莉安询问女仆那里开阔、有阳关，而且人少，女仆们提及了三墙区域与二墙区域之间相连的城墙，那里除了站岗的卫兵，平时基本没有其他人。
莉莉安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做下决定。
*
神情萧肃站岗的卫兵们眉心皱了皱，身体站立笔直且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却各方位乱转，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相隔两米站立的两位卫兵余光撞到一起，有点惊讶，有点尴尬，但都明白了彼此目光中的意思。
‘好香，是什么东西？’
正疑惑，楼道间的门洞传来踢踏声。
平时这里可不会有人来。
城墙上站岗的卫兵齐齐侧头，便见门洞里率先出来一个银甲骑士，还是以倒退怪异姿势……
啊不是，是端着东西，似乎是桌子？
临近门口的两个卫兵看清旋转楼梯间的情况，两位银甲抬着桌子先一步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位金发绿眼的少女，和数位拿着东西的女仆。
骑士将桌子贴城墙放好，索性城墙宽约五米，一个40x120的小桌摆上去，根本不占多少地方。
女仆们将带来的干净布匹铺在桌上，按照来时莉莉安的吩咐，将牛肉条一一摆开。
卫兵们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原来那奇特的香味，是从肉里散发出来的。
“女仆们每隔四十分钟会过来一趟，在这期间，如果有鸟来啄食，您能帮我驱赶一下吗？”
莉莉安双手捧在一起抵在胸前，扬起小脸询问站岗的卫兵。
城墙一带的卫兵定点站岗，接触外界的机会很小，因此对莉莉安的来历及身份几乎从未听闻，可莉莉安能指使银甲骑士，即使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卫兵们也能认定她尊贵身份的事实，因此不敢轻视。
“是的，当然。”
尊贵的小殿下用着敬称，虽然得到尊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也足够吓死人好吗？！
站岗的卫兵猛地吞咽口水，“能为您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殿下，可以了。”女仆出声提醒，莉莉安回头，原来是肉已经都摆放整齐。
“好的。”莉莉安点点头，提起裙摆礼貌冲护卫浅浅一礼，转身蹦跶着带着女仆们走了，“一定要记住了，每隔四十分钟就翻动一次，如果天黑了，就收进屋，明天继续晾晒。”
本来想说放楼梯间的，莉莉安担心会有老鼠，索性也不差那一会儿，干脆晚上就收起来，等到第二天再拿出来。
女仆们应是，莉莉安迈着步子却不是朝平时玩耍的地方去，而是朝三墙城堡四层的书房走去，“这个时间外祖父应该忙完了吧？今天的下午茶，他会安排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章 克制，精灵
倒不是说期待什么，实在是这段时间，伯顿定点雷打不动的派人前来接莉莉安过去喝下午茶、吃点心，久而久之，莉莉安反倒养成了习惯，眼见时间差不多到点儿了，就会顺嘴问一句。
“今天恐怕不行呢。”
身侧女仆忽然开口，莉莉安偏头看去，女仆继续道：“查理恩大人一早过来通知，国王陛下最近忙碌不幸感染风寒，为了不传染给小殿下，近两天下午茶的安排会取消。”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莉莉安淡金色眉毛轻皱，转身小跑离开。
“啊这……小殿下您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看伯顿。
长辈事事为小辈考虑，她作为小辈，难道要当做‘不知情’，不闻不问？
莉莉安知道伯顿的房间在哪里。
中心区域的第五层。
虽然知道地方，但确实第一次来。
与其他房间不同，伯顿居住的地方更符合国王居住的“宫殿”，房间的门巍峨厚重，站岗的骑士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站出来帮忙，莉莉安在他们眼皮底子下使出吃带奶的劲儿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期间隐约听见谈话声，在门支开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是谁？”伯顿问。
德维特偏头查看，仅看见门缝中的衣角便道：“是莉莲殿下。”
“这个调皮的小东西，我就知道她要来。”伯顿笑了笑，嗓音绵哑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下去吧，让那孩子进来。”
德维特躬身退下，顺手为莉莉安“揭开”厚重的房门。
德维特冲莉莉安躬了躬身，随后急匆匆走了。
火急火燎的，难得的一次没有保持“绅士风度”。
不过想想莉莉安也就能理解了，宴会即将到来，伯顿病倒了，那么关于宴会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由德维特来把关安排。
这可是全圣城的大贵族都会来的一次宴会，要是出半点差错，德维特的掌事能力也将会受到质疑。
莉莉安没有多想，小跑进房间后，大门被骑士带上。
房间里摆设奢华，红地毯、大量银器制品亮晶晶的晃瞎人眼，似乎是为了色系更配套，房间内装潢宝石以及帷幔都是以浅淡的冰蓝色为主。
足够奢华，但不够庄重，不太符合一个有着六十岁年龄的国王的身份。
更像是青春少年喜欢的样式。
不过这些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没有谁规定上了年龄的国王就必须穿金戴银各自华丽、繁复，喜欢小清新也不是不可以。
“莉莲。”
“是，外祖父。”
伯顿的声音从床铺传来，莉莉安刚想靠近就被呵止住了脚步，“就站在那儿，莉莲，或者搬把椅子坐下，不要靠太近。”
莉莉安只好顿住脚步，左右看了看，笨拙的搬来一把高脚椅子在床边坐下，“我听女仆说，您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事实上只是这两天睡得有些晚，还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小莉莲。”伯顿轻笑安慰，“你已经看到我了，如果愿意，可以在这里逗留玩耍，但是不要太久，也不要太靠近过来。”
隔着生成色的床幔，隐约能看见里面伯顿以半躺的姿势靠在床头，莉莉安淡粉唇瓣抿动一下，道：“您知道我和常人的不同，或许可以让我看看。”
伯顿没有回答，似乎不愿意，莉莉安也不吭声，就坐在意思上荡着小腿等待。
终于，还是伯顿妥协了，“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心，那么来吧。”
莉莉安跳下椅子靠近床边，拨开床幔。
伯顿脸色蜡黄，眼尾皱纹明显，一扫之前的精神俊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状况远比他的轻描淡写要严重得多。
不知是忧心，还是对伯顿的轻描淡写感到生气，莉莉安心头沉甸甸的，压抑得慌。
莉莉安小脸严肃搬着，伯顿本来想逗弄她，手伸到沿路又收了回来，伯顿劝道：“好了小莉莲，外祖父不会骗你的，快回去吧，回去为宴会做准备，后天我们小莉莲一定会成为美丽的繁星，让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莉莉安一言不发，两只小手捧住了伯顿的大手，她闭上眼，身上充满生机的绿光闪烁，试探的涌向伯顿。
因为要隐瞒精灵的身份，莉莉安极少在外人面前显现精灵的能力，平时催生作物，多是窝在伯顿的书房。
伯顿对她能力的事情十分熟知，因此，她并未有任何的隐瞒。
随着光源渐渐将伯顿团起，莉莉安眉心也皱得越来越紧。
她之前跟伯顿近距离接触过，能感受到伯顿是健康的存在，可是现在……
伯顿身体内的活力远不如从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精气神”似的，格外虚弱。
这是“病”因？
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这种情况的发生？
伯顿抱养的再好，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身体，和梅英那种年轻力壮的体格不同，莉莉安担心打破他身体的平衡，不敢打量倾入魔法治愈，只将伯顿内里调理到一个稳定的状态，便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便对上了伯顿近乎窥探、凝视的目光。
像是在打量她，又像是打量别的东西。
总之是一种……
让人不是很舒服的目光。
莉莉安收回手拉开距离，伯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目光重新恢复柔和慈爱，“谢谢你小莉莲，我感觉好了许多。”
“知道吗小莉莲，虽然荒唐，但每次看见你我都能想起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母。”伯顿脸色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丝丝红润，他撑身坐直，无意间掀开床铺里侧的被角，露出浅淡的绿色荧光，“大概你们都是精灵的缘故。”
“唔——”
莉莉安闭上眼，捂脸后退。
那荧光好像含着某种力量，仅是浅浅的光晕就给她造成了强大的不适感。
仿佛重回到先前的梦中，那种即将被剜去眼睛的痛楚历历在目。
莉莉安后退远离床铺，基本能确定从进房间时的不适感，就是来源于那发出绿光的东西。
“该死！”伯顿用被子把散发光源的东西捂紧，继而转身跳下床，将莉莉安抱起远离床边，“那东西让你不舒服了吗？”
莉莉安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止不住的颤抖，“那是什么东西？”
能在无形中同时给予她压抑和恐惧，莉莉安潜意识以为，是针对精灵的某种器具，各种可能在脑海中显现，莉莉安心理防线提起，小手撑在伯顿胸前，抗拒他的触碰。
“是教皇带来的东西，他认为有人暗中对我使用黑魔法，说这东西能抵御黑魔法的入侵……他可没说，这东西能伤害到精灵！”伯顿衣服鞋子都不顾上穿，抱着莉莉安往门外走。
外侧站岗的骑士开门不及时，被他气急败坏咒骂了好几回。
远离房间，那种不适感渐渐消散，莉莉安的精神重新凝聚，白着小脸拉动伯顿的睡袍，“别骂他们……我只是不喜欢那东西。”
莉莉安以为，教会、教皇仅是人们的精神支柱，却原来，真的有某种“能力”。
看来那东西克制的不光是女巫的黑魔法，还有精灵……
“我会尽快将它处理，并且会让教会的人给出交代。”伯顿将莉莉安放到地上站好，躬身在莉莉安侧脸落下一吻，做出沉重的许诺，“绝不会让你再次遭受到这样的伤害。”
伯顿招来女仆，让女仆们带莉莉安回去休息，并且交代，今夜入夜莉莉安休息时，身侧必须有人守候，随后在莉莉安的余光中，身形如伟岸一般，大步流星的回房间。
当天傍晚，莉莉安得到了伯顿歉意的礼物，各式各样名贵的宝石胸针、戒指，还有鲜花发带和水晶鞋，美丽鲜艳又blingbling的东西，从来是女孩们的最爱。
莉莉安也是。
她洁白胜过白木兰的手指戴上了一枚显肤色的精致红宝石戒指，耳边听着女仆们和礼物一起带回来的消息，“德维特公爵忙于宴会一事，国王陛下让查理恩大人下派命令召请了教皇，听说书房中的动静很大……国王陛下头一回对教皇这么不客气。”
“是的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莉莉安面上波澜不惊的调整戒指角度，其实心里依旧跟6099聊开了，“这世界存在针对精灵的东西吗？例如克制狼人的银器那种？”
“应该有吧。”6099回答的不是很确定，“宿主是精灵，拥有魔法，这个世界虽然是中世纪背景，却并不能当做一个正常、普通的世界去看待。”
确实。
大环境背景确实和记忆中的中世纪差不多，但在细节上还是能区分出不同的。
“有克制女巫、狼人的东西，就一定也会有克制精灵和矮人的东西。”
“6099以为，宿主应该时刻保持警惕，暗处的敌人无法全部防御，但明面可能被伤害到的地方，一定要学会避免。”
能避免的当然会避免，这次确实是意外中的意外。
谁能想到，伯顿那里会有那样的东西。
正想着，房门又被人推开了，两位女仆一前一后推着挂满衣服的长排衣架走了进来。
莉莉安嘴角抽搐，“又来？”
余光撇了一眼大敞的衣柜和不远处挂满的衣架，几百条裙子都够开几家服装店的了好吗？
女仆眉微下耷，笑容无奈：“这是制衣匠波斯·马克先生送来的。另外波斯·马克先生让我向您致歉，他说这些衣服本来应该在前几天就要送来，因为临时有了灵感，所以在原有的设计上做了调整，希望您会喜欢，同时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波斯·马克先生就是这样，制衣的手艺可圈可点，但就是不那么守时。”蹲在莉莉安跟前整理首饰盒的女仆笑着接话。
最近看的衣服首饰实在太多，尽管知道马克送来的衣服都是自己喜欢的，莉莉安也还是提不起兴趣去看。
她把戒指摘下递给女仆，“收起来吧。”
“殿下有喜欢的吗？或者说决定宴会上佩戴哪一套？”
“无论是哪套都好，你们做决定吧。现在把这些东西都拿走，看得我眼睛都痛了。”莉莉安懒洋洋摆手，时刻体会着“公主的痛苦”。
女仆们一脸汗颜，笑容无奈的将东西都收捡起来，一一安放进梳妆台的各个抽屉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天过去，宴会当天，莉莉安从早上起来就没闲下过。
女仆们准备了加入牛奶和鲜花精油的洗澡水，有人为莉莉安洗澡，有人为莉莉安洗头，还有人为她修剪手脚指甲。
一番洗漱到最后穿衣打扮整整用了六个小时。
女仆们看着精心打扮过后的莉莉安，犹如看见一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尽管小殿下年龄还小，但依旧无法忽视她的美丽！
相比女仆们的心动，莉莉安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她人都快坐木了。
果然是小看了这场宴会。
以为打扮完就可以前往二道墙的宴会场地，莉莉安提起裙摆站起身，却被女仆告知：“宴会在六点月夜来临才会开始，各位来宾会先行入场，殿下只要在房间等待就好，届时，骑士大人会亲自过来接您，一路护送您进场。”
那来接她的，岂不是梅英？!
莉莉安忽然打起精神。
“我漂亮吗？”莉莉安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偏头晃脑的打量。
镜子里的女孩头戴皇冠，皮肤雪白，唇瓣殷红，金色长发被女仆们扎起一半，余下的卷成卷发披散与肩。身上穿着华丽的金、绿渐变色重工礼服裙，领口金色系藤蔓叶子状的华贵项链垫着，站起身还能看见裙摆被裙撑撑起的大片手工制花朵……
漂亮，华贵，从任何一个角度都能彰显出身份、地位的打扮，但也和之前的穿衣打扮大相径庭。
如果梅英看见，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惊讶?惊吓？惊艳？
九岁的年龄距离“美”还有一定的距离，给人第一印象应该是可爱吧？
莉莉安突然不自信起来，“这样会不会太成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偏见（求月票~~~）
“怎么会？您美丽可爱，娇嫩如春日风中摇曳的蔷薇嫩芽。会是今晚宴会中入秋以来最鲜亮的颜色~”
“在场的无论是女士还是男士，都将惊叹您的美貌，请您相信，我的小殿下。”
“是的，莎莉说的没错！”
七八个女仆争先恐后的开口，生怕莉莉安会对此行产生压力。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出于真心的一席话落在莉莉安耳中，反而成了彩虹屁般的存在。
莉莉安蔫蔫点点头。
宴会开始前，不能吃太多东西，今天一下下来，她基本没有进食，肚子饿的难受仅能小口吃两口水果。
眼下宴会即将开始，女仆们干脆将果盘都收走了。
莉莉安一阵无言，心里不觉有些紧张，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暗暗找到了6099，和6099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
“据说亚菲儿的领土占据克尔斯国的四分之一，今晚过后，不出意外那片领土就是我的了，这样一来那任务岂不是轻松完成？”
“地方大了，需要驻扎的兵种群体就要扩大，开垦土地务农、走商什么都要人，西方地广人稀，真的要打理起来，估计也是个难题。”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宿主不用过于担心，等拥有了土地，其他问题自然迎面而解。”6099说道，冷冷的机械音中，莉莉安却听出了一股懒洋洋的韵味。
“你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十分自信？而且最近我不主动找你，你都不带吱一声的，害的我都以为你提前冬眠了。”
“宿主已经完全掌握系统运作，6099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宿主的了。”6099的声音3D环绕从莉莉安左耳传到右耳，“直白点说，就是在宿主抵达自己的领土之前，6099基本发挥不了实际作用。”
6099是神农系统，皇宫里又不能种地，6099根本没有办法发挥作用，而升级和魔法锻炼方面，莉莉安已经掌握方法，想要提升，就只能依靠她自己的自觉管控。
但因为种种原因，莉莉安要确保自身安全，体内精神力根本不敢再次耗空，因此进展极为缓慢。
莉莉安正思索6099的话，6099却再次开口：“比起担心未来领土上的问题，宿主不如好好想想，如果今天晚上就能“拥有”领土，可什么时候才能前往那片领土呢？明天？还是等梅英回来？”
“如果伯顿·库克·伊丽莎白表示，需要宿主成年之后才能前往，又要怎么办？任务可不是一句口头上的拥有就能完成，而是需要宿主获得领土，踏上领土，有绝对的使用、发配权，这样才能算完成任务。”
领土是个难题，莉莉安设想过很多方面的问题，她也从不觉得任务能那么轻易的完成，不过6099说的这些，她确实没有考虑到。
“等梅英启程之后，我会跟国王请示，提前前往领地。”
“没有信任的人在近前，宿主不会害怕吗？”6099灵魂提问。
是会有一些不安。
但她也需要成长不是吗？
梅英会无条件的守护她，而只有她成长起来了，才可以保护梅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莉莉安微微颔首，捏紧拳头，“我可以依赖人，但绝不能因此丧失自主思考、行动的能力。”
6099默了默，随后在莉莉安脑海中放起了礼炮，“这才是6099最想看到的宿主的样子，一起共勉，加油吧！”
6099身为高级系统，拥有着自我识别、辨别的人性化功能，它时刻都能检测到宿主的处境，虽然能理解大环境的限制，但过于缓慢的进展速度，还是让它生出了懈怠之心。
好在，宿主还算给力，没有完全被时代背景拘束。
得到6099的鼓励，莉莉安心头略松，同时浑身充满干劲。
她正琢磨着之后要跟伯顿坦言的说辞，房间门口传来查理恩缥缈恭敬的声音，“莉莲殿下，负责护送您的骑士已经抵达，如果您已经准备好了，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莉莉安心尖一颤，提起裙摆慌忙起身，“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位女仆上前想要搀扶莉莉安，被莉莉安摆手拒绝。
之前试衣服裙摆看几乎及地，如今戴上裙撑，裙摆被挣开，实际长度在小腿肚，并不影响活动。
门口的女仆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就发出了一声近乎声，“天……”
怎么了？难道是梅英今天太帅了？
今天是宴会，梅英如果要参加，德维特不会不知道，只要知道，就一定会提前为他准备礼服。
那……回事什么样子的呢？
莉莉安脑侧冒出小框框，幻想着梅英的穿衣打扮。
女仆捂嘴惊愕后退，莉莉安眨巴着碧绿色的眼眸看过去，看清来人，先是一阵失望，紧接着，浑身一记哆嗦，惊得差点绷直一头精致可爱的卷发。
“！”
可没人跟她说，今天护送她的“骑士”，是国王啊喂！
“小莉莲。”一身华丽礼服的伯顿站在房门前。
虽然对来人不是梅英感到略微失落，但国王以骑士的身份前来护送她出席，这是给足了她体面，相当于告诉公众，国王认可她的身份。
莉莉安很快回神，扬起笑容亲昵喊了一声“外祖父。”
她轻轻提起裙摆想要行礼，伯顿已经走到她跟前，“不用行礼小莉莲。”
“今天是属于你的日子。”伯顿向莉莉安伸出手，莉莉安小手搭上他掌心时，他又呵呵温柔笑了起来，“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将亚菲儿的手交出去的画面。”
“那天的出行，亚菲儿成了全圣城最瞩目的存在。而今天……”伯顿温柔的牵着莉莉安往外走去，“你的光彩不会输与曾经的亚菲儿。”
……
这次宴会十分盛大，举办宴会的大厅里，贵族宾客们早已到齐。
大厅内，各大长桌摆满五颜六色的点心和味道醇厚的美酒，华丽的水晶灯伴随女孩们交谈声和轻柔的音乐，折射在大厅的每一寸地方。
尽管这次宴会时间仓促，贵族少女、少妇们来不及精心准备，但此时一个个身上穿着的晚礼服裙摆一件比一件大，一件比一件奢华靡丽，所有人都期待着能在这次宴会上大放光彩。
一阵长靴与高跟鞋的步声打乱了大厅内的低语，接着，大厅的正上方，巍峨的大门缓缓支开缝隙，德维特公爵的声音想边整个大厅：
“伯顿·库克·伊丽莎白，克尔斯国国王陛下驾到，莉莲·伊丽莎白，克尔斯国王女之女，莉莉安公主殿下驾到。”
厅内一阵哗然，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二楼方向，在看见缓步走出来的两人，众人如朝圣般恭敬的俯下身，“国王陛下贵安，公主殿下贵安。”
大厅很大，人也很多，且众人都十分恭敬，莉莉安从未身临这样的场面，不由往伯顿身侧挪了一步，紧紧握住伯顿的大手。
伯顿哑声一笑，小声调侃，“小家伙，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你怕的东西。”
莉莉安小脸一囧。
如果她有社交牛x症，这样的场合当然不在话下，可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擅长交集。众人视线全部凝聚在她身上，还没开始接触，她心里就已经隐隐生出一种窒息感。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莉莉安心里就已经开始祈祷着快点结束。
王女之女，不仅赐予公主的称号，还剔除了名字里父亲的姓氏……
这是爱屋及乌，还是其他？
众人心思各不相同，纷纷猜测着国王伯顿的用意。
德维特站在伯顿身侧台阶转角，手象征性的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有话宣布。
大厅彻底安静下来，连音乐都暂时停止，众人还没想明白猜测，伯顿接下来说的话，再次引起热潮般的议论：“今天将大家召集与此，相信大家也能猜测一些。”
“确实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伯顿牵起莉莉安的手，想莉莉安带着往前一步，让每个人都能注意到她的存在，“莉莲·伊丽莎白是我皇室伊丽莎白的孩子，她拥有的不单单是皇室姓氏，更享有皇室的尊贵。”
“而作为亚菲儿王女之女，她也将拥有亚菲儿领土的继承权，而在今天这个盛大的日子里，我也将赋予她“刺玫瑰”公爵的称号与家徽。”
伯顿屈膝，在众人的注视下，掏出精致盒子，为莉莉安带上蔷薇徽章。
下面早已闹哄哄一片：
“什么？这是真的吗？”
“王女殿下已经外嫁给荒北伯爵，荒北伯爵的女儿不仅成了公主，还被加封公爵？女儿的爵位比老子还要高，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我前阵子听到消息，荒北那边叛乱，最近国王陛下正在调兵，看样子是有一场恶战在后面了，而且……你没听见吗？国王陛下说，那位小殿下是皇室的孩子，这是在和荒北伯爵划清界限！”
人群中有人惊诧莉莉安的可人的容貌，有人为伯顿的话语感到吃惊，有人看见了莉莉安背后的利益，当然，也有人看莉莉安不爽……
“难道我国皇室只需要替换一个姓氏就能成为真正的皇室吗？可笑！即是叛臣之女，即使剔除了家族姓氏，骨子里也流着叛臣的血液。”开口的是个穿黑制服金镶边的老人，他胸前佩戴着独角兽的徽章，一头灰白碎发，还有着一双颜色极淡的琥珀眸，此时正冷厉毫不避讳的盯着高处的莉莉安。
他目光太过锋芒，很快让莉莉安察觉到，并扭过头来与他对视。
“她、她是……”罗肯·班克罗夫特瞪大眼睛。
班克罗夫特家族是克尔斯国十二公的第一大公爵世家，而68岁的罗肯·班克罗夫特更是家族的现任家主，在一众公爵世家中，同样有着十足的话语权。
然而他前一秒刚对莉莉安表现出质疑，在看见莉莉安正脸的那一刻，不禁恍然后退半步。
老班克罗夫特不可置信的晃动脑袋。
伯顿……！
伯顿·库克·伊丽莎白！他居然、他居然！
那张稚嫩的面容，竟然与他家族暗室中的一幅肖像画，有六七分的相似！
尤其是那双碧绿的眼睛！
祖辈们的教导一字一句响彻耳畔，老班克罗夫特不可思议颤颤巍巍的连连后退好几步。
一旁有察觉老班克罗夫特状态不对劲的贵公子连忙将他搀扶，“班克罗夫特公爵，您怎么了？”
“我反对！”老班克罗夫特斗着手将人挥开，踩着马靴上前一步，口吻果决强硬，“皇室的血统不容玷污，一个……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是女孩，更不配拥有加封公爵的资格！”
有了第一个反对的人，人群里渐渐出现其他反对的声音：
“是啊！班克罗夫特公爵说的没错，克尔斯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小的公爵，更没有一位女公爵……”
“以前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伯顿将众人的声音听在耳里，声音跟着冷下，“今天邀请大家，可不是让大家来探讨这件事的。”
伯顿的意思很直白：宣布，而非议论。
人群中刚才说话的人臣服低下头，不敢跟这个国家伟大的王对峙，然而老班克罗夫特的头颅依旧高昂，这次看的不是莉莉安，而是伯顿。
伯顿蓝宝石般的眸子眯起，审视的望着老班克罗夫特，“公爵这是公然质疑我的决定吗。”
“我并非此意，只是希望陛下随时保持理智。”
老班克罗夫特的回答一点都不客气，伯顿盯了他一眼，并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反是一会打手，道：“既然如此，宴会正式开始！”
乐师重新开始奏乐，因为刚才短暂的対持，大厅中的气氛明显不如之前，贵族们怕国王再次发怒，只好僵硬的攀谈、跳舞。
大厅恢复热闹，莉莉安??住了伯顿的衣角，“如果他们知道我是精灵，还会这样反对吗？”
“这和你是不是精灵没有关系，亲爱的小莉莲。”伯顿躬身，牵起莉莉安的小手落下一吻，“有的时候人们心中的偏见像山、像海，要知道，不知每个女性都能像你的母亲一样，让人服气，获得尊重。”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舍不得你
莉莉安脑海里闪现金发蓝眸、亚菲儿的美丽容颜。
所有人都在赞扬亚菲儿，向亚菲儿致敬。
那亚菲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莉莉安才知道，亚菲儿的存在好比华国人心中的穆桂英。
或者说，某种意义上她比穆桂英还要勇。
亚菲儿是皇室，也是女性，在这个父系社会中，女子处处受限与男，她是唯一一个敢于打破规则与男子叫嚣论公平。
也是唯一拥有大片领土、守护大片领土的领主，危及时刻，甚至提剑登船面对面与维京人对抗……
在克尔斯国许多子民的眼中，王储亚菲儿才是真正的战士。
正思索，伯顿轻轻推了推莉莉安，“如果不想跟年长的贵族小姐们交涉，也可以跟小德维特一起玩耍，看，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莉莉安顺伯顿下巴方向看去，果真看见一楼角落，蹦蹦跳跳冲她招手的泰勒丝。
“好的外祖父，谢谢您今天护送我入场，我很开心，也很荣幸。”
“愿今晚是个美好的夜晚，去吧小莉莲。”伯顿牵着莉莉安的小手，将她送到了楼梯口。
莉莉安朝他灿然一笑，顺着螺旋楼梯飞驰而下，到一楼地面时，贵女绅士们下意识让出她所经之处，莉莉安止住趔趄站在泰勒丝跟前。
“知道吗莉莉安！你今天可太美了！我都想嫁给你了！不仅我，刚才文特森家的二小姐也说，她想和你成为朋友！”
“她们都觉得，能和你成为朋友是非常荣幸的事！”泰勒丝喋喋不休，笑容得意，“但是只有我跟你成为朋友了，她们都没有。”
继而有动作不怎么文雅的从礼服裙腰侧隐蔽的口袋里，摸出一枚盒子并将盒子递给莉莉安。
莉莉安顺势接过，“是什么？”
“今天的宴会是属于你的，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莉莉安拆开看了，里面是一对银镶圆珠绿宝石耳坠，很细巧精致也很符合她今天的打扮。
“真的？”
大概是莉莉安目光中质疑太盛，泰勒丝知道瞒不过她，便耸耸肩，从另一边口袋再次摸出一枚盒子，“好吧，这个才是我的。”
莉莉安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条手工橡果吊坠，橡果表面还刻上了小鹿的图案，做工很粗糙。
“耳环是我妈妈准备的，她提前打听了你礼服的颜色……这条吊坠是我自己动手做的，我很喜欢它，希望你也喜欢！”泰勒丝有些脸红。
莉莉安看似将盒子收进口袋，实则收进系统背包，她偏头浅笑，“嗯，我很喜欢，谢谢你，泰勒丝。”
小孩子的心意总是那么单纯直观。
蕾拉夫人准备的那份礼物，莉莉安也一同放进了系统背包。
即使讨厌蕾拉夫人，但她可不会跟钱过不去，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
女仆贴心送来“孩子们”喜欢的果汁，莉莉安和泰勒丝站在人群一角喝果汁交谈，贵女们欲欲跃试，有靠近向莉莉安和泰勒丝试好的，有静观其变的，还有沉不住气，试探、间接暗讽莉莉安叛臣之女的，诸多种种。
莉莉安扫了一眼开口说话的贵族少女，光从已经拉丝的礼服裙摆便能分辨出，她与周围其他贵女的不同。
不知是嫉妒心作祟，还是被人推出来做了出头鸟，总之是个没脑子的人就是了。
莉莉安不想参入勾心斗角，一口将高脚杯中的橙汁喝完“哆”的一下，将杯子放进女仆手中的托盘，“你耳朵是聋了吗？”
“国王陛下刚才说了，我是伊丽莎白皇室的孩子，你现在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国王陛下？”
莉莉安睥睨斜睨那位贵女，明明个头没有人家高，却硬是彰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逼得周围贵女不由后退半步。
是的。
严格意义上说，眼前这位小殿下是叛臣之女，但同样也是王女之女，她身上一如王女般，笼罩着会令人畏惧的气势。
出言不逊的那位贵女家族濒临落魄，对荒北那边的事情略有一些耳闻，莉莉安作为叛臣之女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被推上了至高的存在，她心里不平和嫉妒各持一半。
本来想借助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刁难莉莉安一番，没想到莉莉安会将事情上升到国王身上。
贵女慌了神，顾不得难堪不难堪，匆忙鞠躬道歉，“对不起！请您包容我的无知，此后我将绝不再犯！对不起！”
“莉莲殿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莉莉安回头，不出意外看见身着贵族礼服的梅英。
她的本意就是杀鸡儆猴，也没打算进一步发展下去。
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莉莉安不想败坏大家的兴致，便收拢了视线留下一句话，随后提步走向梅英。
或者说，走向霍尔斯格。
那句话很轻，却刻在每个人的耳中。
——“你该感谢他。”
他？
谁？
那位突然出现的骑士大人吗？
众人望着霍尔斯格抱着莉莉安远去的背影，心里猜测不一。
而刚才挑事的那位贵女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跌坐在地大口喘气，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拉她一把。
众人害怕被殃及，纷纷避开那位贵女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另一头，莉莉安被霍尔斯格抱着去了另一角人群稀疏的角落。
莉莉安被霍尔斯格重新放回地上，看见与梅英一个模子刻出来面容的星星眼渐渐平静下来，“梅英，你装的太过了。”
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叫她莉莲。
霍尔斯格喉结滚动，故作神情的敛下眸光，他躬身转移话题，“您今天很美。”
“谢谢。”莉莉安收回手后退半步，“你今晚也很帅气。”
莉莉安不是很满意他强行转移话题的举措，便耍起小脾气转向一边保持沉默。
气氛僵持，连带大厅里悠扬的曲调都变得刺耳起来。
霍尔斯格心里一阵棘手。
外面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要把她带出去……
哄孩子，应该怎么做？
“殿下，您……”
霍尔斯格想了想，刚躬下身，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侧女仆不慎打翻托盘，红酒与果汁浇满他整个后背。
霍尔斯格嘴角抽搐，额角青筋一凸一凸狂躁跳动。
“对、对不起！请您饶恕！”
女仆苦苦哀求，莉莉安看出她并非有意，便摆摆手让她退下，继而目光转向霍尔斯格。
莉莉安仍以为霍尔斯格就是梅英，想到即将分开，她鼓鼓腮帮子主动妥协低头，“你去换身衣服吧，我在这里等你。”
“……是。”
霍尔斯格淡定起身，转身后，一张俊脸陷入阴翳。
霍尔斯格本想速战速决，却不知在他走后不久，大厅厚重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哒哒”规律的脚步声伴随微凉的夜风卷入大厅。
厅中众人回头，莉莉安跟着一起看去，却因身高，只能看到众人高挑的背影。
莉莉安错开两步站在楼梯阶梯上，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打量，好奇的碧绿眼眸意外闯进一双幽深如海般的眸子里。
一种怪异的悸动袭上心头，莉莉安脸颊微微泛红，懊恼的低下头。
明明几分钟前才分开，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而大厅门口，风尘仆仆的梅英也看到阶梯上的莉莉安，他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奔向莉莉安。
贵族宾客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时，已经为那位风尘仆仆的骑士让开道路。
“您今天很美。”
梅英来到莉莉安跟前，单膝抵地在她跟前跪下，犹如她是沐浴圣光的存在一般，在她手背落下虔诚一吻。
您今天很美……
明明和之前一个字不差，却……
“怦——”
“怦怦——”
却让莉莉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莉莉安傲娇鼓起小脸，故作嫌弃睨着梅英，“你怎么又穿上了这身衣服？皇宫里没有别的衣服给你换吗？”
梅英身上穿的，和曾经奔波来圣城这边的短打很像，尽管用料上好了许多，但看起来仍然十分廉价。
而且，仿佛穿了很久，有些脏了。
刚才“梅英”去换衣服，现在又穿着这身衣服回来，莉莉安误以为梅英遭受了德维特的轻视，连身替换的衣服也不愿意准备。
“回来的匆忙，来不及换……十分抱歉。”梅英歉意道。
莉莉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不喜欢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莉莉安拉着梅英的手让他起身，“一起去外面透透气怎么样？”
“好。”
莉莉安重新扬起笑容，牵着梅英踏上楼梯，小跑着往大厅以外的阳台跑去。
霍尔斯格站在人群后方，换完衣服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登时咬紧牙关，气的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明明说配合他行事，那那个弃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Fuck！”
霍尔斯格报复性的掀翻了女仆手中的托盘，在一众贵女的惊呼中，阴沉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离去。
……
阳台上夜风徐徐，莉莉安坐在椅子上小腿乱荡，“这儿可比里面舒服多了。”
空气清新，也没有那么吵。
梅英坐在莉莉安身侧，虽然保持着沉默，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递到莉莉安跟前。
“是什么？”莉莉安接过包裹，好奇的拉开松紧带，借助阳台两侧的气闸煤油灯昏黄光线看清里面的东西，“哇！梅英！”
满满一大口袋，全部都是剥好的松子仁。
莉莉安心里一阵感动，嘴上却道，“看来你在外面也没有那么忙嘛？”
要是很忙，哪有时间去剥那么多的松子仁？
松子可不想像核桃那些，砸一下就能拨开，它小，而且外壳更坚硬。
莉莉安撅了撅嘴，捧着装松子仁的口袋，在梅英看不见的角度里，眼泪说来就来。
“殿下喜欢吃坚果，在每个想念殿下的夜晚，我都会剥一些。”
“……卫兵们驻扎的地点在近郊，那里十分偏僻，只能买到松子。”
“这次回来，我可以带一些坚果过去，在出发之前可以为殿下……为你多准备一些。”
这样关怀体贴入微的语气和作为，让莉莉安眼泪落得更凶。
明明最近以来在皇宫被众人捧在手心，半点不如意都没有……
内心的酸涩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终于，梅英发现了莉莉安的不同寻常。
“你在哭吗？莉莉安。”
莉莉安腾出手用手背擦眼泪，末了偏过头去，倔强否认，“我才没有！”
梅英起身在莉莉安面前半跪，板正莉莉安肩膀，让她与他对视，“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莉莉安怒视梅英，哭得更凶。
“是，你不是小孩子。”梅英哑然一笑，身体前倾将莉莉安搂进怀里，大掌轻轻抚摸她浅金色的发顶，“你是莉莉安。”
“你就是把我当小孩，总是骗我，总是哄我！”莉莉安在梅英怀里任性乱扭挣扎，可哭过一阵后，又眷恋的搂紧了梅英的脖子，“我舍不得你，你如果去，能不能早点回来？快点回来？”
舍不得，又不能留。
梅英喉结滑动，心底意味不明，只能包容莉莉安的任性。
等莉莉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低声承诺，“卫兵们骑马，速度会比我们来时快一些……两个月，最晚不过三个月，在圣诞节前夕你的生日来临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如果食言，我将将生命献祭给光明神，以此来换未来殿下脚下的明路。”
“我是高贵的存在吗？”
“当然。”
“你是我的骑士，为了衬我，你也应该高贵傲然的站在我身后，接受他人的敬仰。谁要你用命去换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只要和你有关，每一件事都充满意义。”梅英温柔诚恳的进行反驳。
莉莉安忽然闹不下去了，涨红脸羞赧又生气的将梅英推开，往嘴里塞了一把松子，腮帮子鼓动指使，“太噎了！我要喝水！”
“红茶怎么样？皇宫里名贵的斯里兰卡红茶有尝试过吗？”
莉莉安犟着小性子，迟疑摇头。
梅英在她发顶轻揉一把，“我去让人准备，很快回来。”
“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狼之子，琼林
阳台门“吱呀”一声合上，听着梅英渐远的脚步声，莉莉安颓唐低下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头顶一阵阴影罩了下来。
“莉莲殿下…”
莉莉安困惑抬头，瞬间被英式女仆荡漾的黑白裙摆迷了眼。
坚果袋落地，剥好的松子仁撒了大半。
身体歪向一边落入柔软的怀抱，在失去意识之前，莉莉安隐约听见怀抱的主人发出低声呢喃：“我不会伤害您……仅需要借您之手帮一个忙。”
女仆身体后仰，抱着这个国家刚晋封的玫瑰家主莉莉安??伊丽莎白公主殿下从城堡的三层阳台一跃而下。
夜晚宁静悠扬，城墙上的风却出奇的大，一身昂贵奢华渐变色礼服裙的少女低着头，像是醉酒，又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朝着外墙的中心点塔楼走去。
圣城国王的城堡外墙设有十多个防御塔楼，而在正东、西南、西北方向，各自设有单独的中心点塔楼，那里是整座城堡军火最强，墙壁最坚硬的地方。
少女摇晃来到塔楼前，站岗的卫兵听闻过今晚宴会的主角是个金发绿眼的少女，初时阻拦了一下，看清少女如传闻中一模一样的轮廓外表特征，粉粉收走了横在莉莉安跟前的长矛，“这里是防守要地，不是玩耍的地方……”
对上少女外头看过来空洞到诡异的眼神，站岗的卫兵“呃”了一声，脑后冒出丝丝冷汗，最终退后一步，恭恭敬敬道：“您请……”
莉莉安慢腾腾收回视线，往塔楼内走去。
二道墙内正在举办盛大的宴会，为了让大家一起分享这盛大的喜悦，和塔防楼中也破例送去了美味的食物和美酒。
平时最森严严谨的地方，此时此刻成了卫兵们酗酒、内斗的场地，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有个身着华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不慌出现在这里，还明目张胆的从他们眼前，绕过幽暗的盘旋楼梯前往塔楼的最底层。
——您要前往塔楼的最底层。
——解放出在那里被锁链禁锢的……
“塔楼……”
“……解救。”
随着深入塔楼底层，周围愈发黑暗。
那黑暗像是雾一样的有色气体，将气闸煤油灯的光晕限定在40公分以内。
底层明明是空气最不流通的地方，少女却仿佛立在风口之中，从未知的黑暗之中涌出来的气流，将她裙摆吹得凌冽作响。
渐渐的，有奇怪的声音被风卷进耳里。
“咔咔——”
“呼呼——”
“铛铛……”
里面的东西仿佛察觉有人到来，或是迎接，或是回避，或是其他。
总之，将锁链拖得“铛铛”作响。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里回荡，像钉子一样扎得人耳膜生疼。
莉莉安有一瞬间恢复清明，眼前大片黑暗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了深井，当她畏惧想要退缩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铃声，仿佛有东西压制她的神经。
“唔……”
莉莉安双手抗拒捂住脑袋，身体几次趔趄，最终停下挣扎，如进入塔楼时一般，垂着脑袋，一步一步踏进黑暗。
——塔楼……
深处……
解救他。
那个可怜的孩子……
莉莉安按照那道仿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声音一步步照做，直到走到塔楼最底层的深处，在一间漆黑的监狱前停下。
明明不曾来过，却因脑海中灌入了别人的意识，顺利准确的抵达了目的地。
“铛铛——”
牢门里侧传来拖动锁链的声音，紧接着，在两米之高的半空，出现了一双如红月般的眼。
“嗷……”
体型巨大的兽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莉莉安恍若未闻，一个响指空中乍现幽绿的光，虽将黑暗照亮，却让整个监狱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她空洞的双眼中倒印出“监狱”的模样，一个十来平方的银制牢笼，里面束缚的庞然大物仅能匍匐生存。
兽的四肢被锁链禁锢，脖子上硬质的项圈内置锯齿深深陷入兽的肉里，鲜血凝固，鲜血涌出……
银狼仿佛认出了莉莉安的身份，低下头颅用粗噶像铁皮一样的声音询问，“是玛利亚带来的您吗？”
它黝黑硕大的鼻头卡在笼边，即使被银制牢门烙得皮肉滋滋作响仍然想触碰门外的少女。
哪怕此时支撑身体活动的并非自己的思维，一种怜悯的悲哀却在莉莉安心间荡开。
她像是不会说话的木偶，始终保持沉默，双手却握上了牢笼，周身充满魔力的绿光涌现，不知困住狼人多久的监控被她轻易摧毁。
紧接着，是束缚住狼四肢的锁链，直到将银狼脖子上的项圈“哐当”一声撇向角落。
莉莉安虔诚拥抱银狼粗壮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周身光晕越来越强，恍若一枚发光的火球一般，源源不断向银狼输送着能量，哪怕身体承受不住负荷，七窍溢出鲜血也不曾停下。
60990持续不断的发出警示：“精神力透支40％、45…请宿主停止使用魔法，若精神力负荷超过50％，宿主将精力枯竭而死！请宿主……”
无人应答。
银狼眷恋舔舐莉莉安的脸颊，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主动拱开莉莉安。
莉莉安身体如破布一般向后倒去，“彭”的一阵气流乍现，银狼化身银发少年，在少女摔在地上之前，及时将人接住。
莉莉安呕出大口鲜血，银发少年慌了神，“您怎么了？”
终于，少女抬眼看向了他。
那双无神的碧绿色眼眸，像是透过他看别人，又像是别人透过这双眼看他。
银发少年不可置信晃动脑袋，紧接着从少女口中吐出来的话，坐实了他的猜测：
“琼林，回去。”
活着……回到深林里去。
是成熟而且熟悉的女音，而非属于少女清脆的嗓音。
是玛利亚的声音！
“你竟然对她使用咒术！你疯了吗？！”
玛利亚带来了精灵，但解救琼林的，却并非精灵的意愿。
玛利亚以折损自己的寿命为使用咒术的代价，但咒术同样会反噬到使用术期间与她一命同承的精灵身上……
年幼的精灵还不够强大，根本无法承受咒术的反噬。
玛利亚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琼林银色瞳孔泛红，逐渐有兽化暴走的趋势，只是很快，他双眸又恢复平常，大手惊恐无措的想捂住莉莉安的嘴，阻止她不断呕出的鲜血。
玛利亚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莉莉安身体蜷缩在一起，这一刻终于拥有了自主思维。
然而，大片鲜血打湿了精致衣裙，她颅内嗡响一片，胸腔痛得快要炸裂。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境况不太好，求生欲使她伸出了染血的手，拼命的想抓住眼前唯一可以抓住的人，“……救、救我，呕——”
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她是，她是语言中的最后一只精灵！是解开种族战役的关键！
玛利亚的仇恨，居然深到如此地步！
“该死！——”
琼林银眸骤缩，低咒一声抱起莉莉安一步窜出十米，顺着螺旋楼梯持续向上。
皇宫内已经乱了套，宴会提前终止，贵族们勒令留在宴会大厅中，不允许出宫。
国王发动银甲骑士全方位地毯式搜索莉莉安的踪影。
玛利亚藏身于二道墙外的花园中，听见骑士们密集向塔楼的不声她擦去嘴角血迹，强忍不适发出一声惊呼，“喷泉那里！什么人！”
向塔楼出发的骑士步伐微顿，瞬间分出一半人马前往温泉方向。
玛利亚刚松一口气，身后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玛利亚闪身躲开。
梅英手持长剑，一双幽深蓝眸冰寒嗜血，踏月步步跟随，“我还不知道，皇宫里一个女仆竟然擅长格斗术。”
“莉莉安失踪和你有关？”
“她在哪？在哪！”
“她在哪？”玛利亚头发被梅英削下去一半，剩下半长头发在风中漂浮不定，她咽下喉咙上涌的鲜血，勾唇轻轻笑了起来，“这难道不应该问您吗？”
“身为公主的骑士，非凡没有奔赴斩杀恶龙，还将公主带到了恶龙脚下。”
“您问我她在哪里？现在如何？大概已经死了吧，唔哼哼……哈哈哈哈！”
梅英身上洋溢的气息越来越可怕，在玛利亚说莉莉安已经命陨时，他再也忍不住，将砺剑刺向玛利亚。
长剑即将没入血肉，千钧一发之际，“铛”的一声，石块弹开了剑刃。
“她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银发少年带着身体疼痛抽搐的莉莉安在花园中现身。
“莉莉安！”
几乎瞬间，梅英手中长剑落地，两步奔向琼林。
精灵之王生于荒北，现身与圣城，琼林之所以会被人类抓住，就是想要将森林的王重新待会深林……
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带莉莉安回去的时候。
或者说，因为玛利亚的仇恨，让他错失了这次机会……
琼林顺势将莉莉安交给梅英，“她伤得很厉害，需要救治……”
“莉莉安……”梅英接过莉莉安，女孩小巧的身体轻得像纸片一般。
梅英将琼林推远，想触碰莉莉安流血的唇角，几次快要触碰时又抖着手收回，“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这件事的起因，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琼林扣住玛利亚的手腕，“与其问那么多，不如先给她医治……”
琼林看向玛利亚。
那意思很明显，能救莉莉安的，只有玛利亚。
可他话音刚落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映射在莉莉安身上的月光，由莹白渐渐转换成浅淡的绿。
源于花园、城堡的各个方向，不间断有微弱的绿色涌向莉莉安。
“这、这是……”
玛利亚瞳孔微缩。
……
“就算您再如何思念卡特里娜，也不应该将她留在这里，您应该知道，她不是卡特里娜！精灵根本不属于这里！”
而与此同时，城堡的另一边国王书房内，老班克罗夫特牌桌与伯顿对持：
“几十年前克尔斯国的诅咒，难道您忘记了么？”
“克尔斯国什么诅咒？”伯顿双腿交叠一起，食指轻点桌面，“我还好好活着不是吗？如果诅咒真的存在，我还会有亚菲儿和巴德这两位王储吗？”
六十年前，卡特里娜精灵皇后死去的那年，恶灵立下诅咒，强大的克尔斯国将走向衰亡，未来的克尔斯国将后继无人。
老班克罗夫特词穷沉默，继而再次反驳，“难道一定要等事情发生才认可它的存在吗？等到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班克罗夫特家族虽不再插手朝政，却一直秉承先皇遗言，以家族势力庇佑着克尔斯国，拥护皇室伊丽莎白的血脉与荣耀。
而现在，用返祖精灵血统的莉莉安出现在皇宫内，他到现在才得知消息，老班克罗夫特气得手抖，恨不能冲出去把那个隐瞒消息、一心只想得到权利的德维特的老家伙拖出去手刃。
如果有一天伊丽莎白皇室不复存在，那他们这些所谓的公爵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老班克罗夫特砸了一记桌子，正要出去找德维特讨要说法，一直保持从容的伯顿却忽然变了脸色。
“啊——”
书桌上的蜡台被打翻，老班克罗夫特吓了一跳，急忙扑灭燃起的火，随后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动作。
书桌以伯顿为中心，散发出浓烈的幽绿，细看之下，便能看出，那绿光是从伯顿身上散发出来，且此时一缕缕的，正向窗外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啊……”
伯顿痛苦的声音勾回老班克罗夫特的思绪，“您怎么——你、你……”
老班克罗夫特撑起伯顿，一句话说到半截，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伯顿俊逸面容不复存在，一张脸苍老如树皮，老年斑密布了半张脸，他枯槁如老树般的手搭上老班克罗夫特手臂，癫狂呐喊：“送我、送我回寝宫！球，水晶球给我——！”
……
莉莉安吸收了源自城堡各个方向涌来的绿光，周身皮肤莹白玉如，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隐约之间，似乎连身体都长大了一号，朝着少女的形态转变……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纷争
“精灵诞生与自然，生命力顽强，骨子里精灵的血统不承认她的死亡，便会吸取周围自然的力量……”
可他们身处花园之中，周围一草一木别说枯萎，甚至在前仆后继涌来的绿光的滋养下，愈发枝繁叶茂。
足以证明，莉莉安吸收的不是自然力量。
那么，这股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又为何诞生？
玛利亚看向绿光涌来的城堡高层方向，脑海内闪现几十年前零碎的记忆片段。
所以，是已故精灵残存的力量吗……
玛利亚正打量，梅英已经检查完莉莉安身上，确定除了礼服上骇人血迹，并不存在其他伤口，梅英稍稍放心。
拦腰将昏睡的莉莉安公主抱抱起，梅英侧身斜睨琼林、玛利亚二人：“最好祈祷殿下没事，要不然……即使南国北境，我也会取下你们的首级。”
当务之急不是浪费时间，而是想办法让莉莉安尽快醒来……
梅英听出玛利亚的弦外之音，知道那涌现而来的绿光对莉莉安有帮助，他观察一番，带着莉莉安朝绿光奔去。
皇宫内个等阶骑士兵分散搜查，其中包括大量银甲骑士，琼林再想滞留也不行了。
在银甲骑士跟前，狼人无法藏匿踪迹。
琼林看了一眼梅英带莉莉安离去方向，心中已经做出决定还会再来，随后便趁乱带着玛利亚暂时离开皇宫。
……
圣城近郊五十里开外的深林，玛利亚被重力甩了出去，身体砸在粗壮树干后，落地呕出一口鲜血。
琼林化身巨狼，在月下踱步低吼，“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你需要什么样的解释？”玛利亚擦去嘴角血迹，神情不屈，“他们囚禁你，取走你的血液！我只是从他们的孩子身上拿回等同的东西！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这就错了吗？”
“她是人类的孩子！可她也是精灵！”琼林狂躁踢腿，利爪再次将玛利亚拍飞出去。
玛利亚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脊椎、肋骨断裂，可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痛。
玛利亚匍匐在地，心酸落泪，同时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是你的母亲！”
“我救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我错了吗？琼林？”
琼林巨大狼眼闪烁，心底闪过愧疚，仅是一瞬，他又低吼咆哮，“可是这么做，会让更多的狼人失去自己的孩子。”
“我们都是劣势种族，更应该相互搀扶……而且，塔伯利亚魔镜说了，她是调和种族关系的关键！”
“已经等待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预言和诅咒根本存在，如果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伊丽莎白早该走向灭亡！琼林，你忘记了吗？是谁打破了种族平衡？是谁让我们失去家园没有尊严的活着？”
“是精灵！是卡特里娜！是精灵的王！”
琼林狼眼泛红，利爪扬起就要落下，可在玛利亚决绝闭上双眼时，他却又下不去手了。
玛利亚不是纯粹的狼人，她是狼人与女巫的孩子，虽然能化狼也能像女巫一样使用魔法，但她并不属于狼人和女巫的一种……她的存在，仅比人类顽强一个程度而已。
无法承受多次重击……
巨大的银狼收回利爪，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下，随着“嘭”的一声气流炸响，巨狼化身银发少年。
银发少年目露不忍，居高临下的望着玛利亚，“仇恨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它能化解狼人种族的危机吗？”
“事关狼人种族，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退步。”
“玛利亚，如果你执意沉浸在仇恨之中，我将以狼之首领宣判将你逐出族群。”
琼林说完转身，再度朝着圣城的方向奔去。
玛利亚绝望的向他背影伸手，却始终没有喊出一个字。
琼林执意要带回所谓深林的王，而她，终究无法说服他。
……
莉莉安在昏睡了三天之后才苏醒过来，体内精神力充沛，甚至怒涨了四格。
身体上也没有明确不适，只是摸索下床走动时，因太久没有活动，肌肉萎缩造成摔倒在地的后果。
女仆们听闻动静赶来，即使将她抱回床上。
因为莉莉安失踪受伤一事，梅英近段时间滞留宫中，女仆们知道莉莉安对梅英的看重，在莉莉安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将梅英传唤过来。
彼时莉莉安蜷缩依偎在梅英怀里，听梅英诉说外面的消息：“国王病了，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据说连教皇都拒绝不见，能进寝宫的就只有罗斯·班克罗夫特公爵。”
“嗯……”莉莉安懒散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应了一声，眷恋在梅英抚摸她长发的大手上蹭了蹭，“你这两天就要出发了吧？”
“嗯。”
“我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这几天应该风干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我让她们收起来给你。”
“好。你……”
“梅英。”
梅英深邃蓝眸闪烁，本想询问莉莉安身体有无不适，却被莉莉安打断，他困惑“嗯”了一声，低声询问，“怎么了？”
莉莉安从梅英怀里直起身，清澈碧绿的眸子好像融入某种不一样的东西，此时正一眨不眨认真的看着梅英。
她记得宴会当晚的所有事，塔楼、巨狼以及咒术，而且不知是不是女巫黑魔法咒术的副作用，她脑海里还出现了许多别人的记忆。
不属于她，也不属于玛利亚的记忆。
而已一个叫卡特里娜的精灵少女，也就是曾经克尔斯国的那位精灵皇后的记忆。
尽管记忆以梦境的方式呈现，尽管记忆错乱复杂，但莉莉安仍然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苗头。
谁是对，谁是错，这是没有意义的争论。
莉莉安既想梅英和自己统一战线，又不想梅英因为她而选择她。
这会让她觉得是本末倒置，之前所说的什么要给梅英人权、自由，让梅英拥有自我，全部不攻自破。
莉莉安瞳仁犹疑晃动，最终选择将事情压下去，弯眸冲梅英笑道：“稍后我会向外祖父请示，大概在你走后会提前前往领地，如果你回来了，愿意前往领地找我吗？”
莉莉安之前试探过伯顿的身体状况，他的底子亏空的厉害，尽管她已经使用魔法为他调理治愈，如今也还是恶化了……
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伯顿甚至都活不到亚菲儿回来的那天……
而亚菲儿那边，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已经命运。
二、仍存活，被救援后回到克尔斯国。
六岁的巴德具备继承王位的资格，却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如果继承王位的是巴德，那么亚菲儿将留下辅佐巴德。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亚菲儿登上王位……
无论是哪一种，亚菲儿都会留在圣城。
而梅英，他会选择留在亚菲儿身边，还是像许诺一样，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
莉莉安垂下眼眸，或许是清楚梅英更可能选择什么，所以她一点也不期待梅英的回答。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莉莉安弯眉扬起，扬起笑颜向梅英解释，“那天晚上你有看的，那些光晕围绕着我……虽然我当然陷入昏迷不能言语，但我能感知到一切。”
“我比以前更强，以后也会越来越强，所以……”
“我永远会追随您。”莉莉安的言语让梅英觉得此后，从身形上抗拒继续听下去，他头一回打断莉莉安的话，语调诚恳道：“还记得来圣城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嗯？”莉莉安茫然偏头。
梅英念叨的话太多，乍一提起，她真不知道梅英指的哪句。
梅英知道她心中所想，轻手将她耳边卷曲碎发扶到耳后，缱绻解释，“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完成，只要完成了这件事，我才可以是梅英。”
“骑士忠于理念，可在您面前，理念不值得一谈……”
“亚菲儿是您的母亲，只有将她带回，彻底解除主仆契约，梅英·斯坦利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您的身后。”梅英神色忽然严谨起来。
他口中似乎并没有将骑士的理念视作像以前一样重要，却又在意着莉莉安身后，唯一的一个亲侍骑士的位置。
那个位置要属于他，只属于他。
而在这一刻，莉莉安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梅英强调的“一件事”是指得这个。
真是足够令人惊讶和欣喜。
莉莉安喜笑颜开，“啵”的在梅英脸侧亲了一记，“那么，我会等你回来，一起创造我的王国。”
女仆们为莉莉安按摩小腿，直到莉莉安适应能够自主下地行走。
又在梅英的陪伴下，拆了房间角落堆积如山的礼物。
礼物大部分是宴会那天各大世家、贵族送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这三天泰勒丝和巴德捣鼓出来的。
一些手工小玩意，大部分还是各色宝石、首饰。
莉莉安挥推女仆，喊着梅英一起帮忙挑挑拣拣，把名贵“卖”得上价的全部收捡出来，凑一锅大杂烩收近系统背包。
梅英马上要出征，这几天已经耽误了许多事，莉莉安醒来之后，他就不能在宫中就留，且这次离开一直到到出征都不会再回来。
相互坦露心意之后，莉莉安不再觉得难舍难分，女仆们布置托盘，端来寓意着胜利凯旋的红色披风。
梅英屈膝，在莉莉安面前单膝跪地，莉莉安则心怀敬意与期望，亲手为梅英系上鲜亮的披风，“我会和皇宫内的每一位成员，圣城的每一位子民期待你的凯旋而归。”
“遵命，我亲爱的小殿下。”
梅英在莉莉安手背落下虔诚一吻，之后披戴那件红色的披风骑着高头大马离去。
莉莉安在窗边注视梅英渐行渐远的背景，殊不知，在城堡的高处的另一间房间里，也有人注视着这一幕。
老班克罗夫烦躁拉上窗户帷幔，踱步走向床边，“精灵只会带来不幸，这或许您强行留下她的恶果。”
“罗斯……”隔着床幔，伯顿沙哑无力的声音传来，“我还不能死……巴德才六岁，他还不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
老班克罗夫论年龄比伯顿还要大上几岁，但现在对比下来，恍若他还正值壮年，而伯顿反而表现出垂垂老矣，已经濒临油尽灯枯的状态。
老班克罗夫身心忠于皇室伊丽莎白，但嘴上却不饶人，“您忘了吗？克尔斯国还有一位成年且优秀的王女殿下，即使巴德王子不能治理国家，王女殿下一样能将这个国家治理好。”
伯顿被老班克罗夫气得倒仰，猛咳说不出话来。
老班克罗夫担心伯顿会真的有什么闪失，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询问，“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怎么做？”
“带、带那个孩子来见我……”
……
梅英走后，莉莉安让女仆找来纸和笔，随后几天便投入了紧密的奋笔疾书之中。
莉莉安随机记录梦里看到的一切，因为不太确定时间点的先后顺便，便让6099辅佐，帮忙参考。
几天整理下来，渐渐有了一些进展。
“美丽的精灵少女救助了在丛林中被凶兽攻击受伤昏迷的王子，在王子疗养期间，从小渴望融入人类世界的精灵少女深深被王子的风华迷住，同时，王子也爱上了美丽的精灵少女，双方互通爱意，并得知了彼此的身份。”
“王子向精灵少女许诺，种族平等统一，精灵少女坠入爱河，不顾族人反对，与人类王子举办盛大婚礼。彼时胜任精灵族第三十二女王的少女做出的决定，给族人带去了一定的方向引导，随后，越来越多的精灵与人类通婚，而后……”
“duang”的一下房门被大力推开，莉莉安手一抖，迅速将收稿收入系统背包。
她侧过身，迎接而来的是泰勒丝的熊抱和大嗓门，“莉莉安！我好想你呀，你想我了吗！？”
这是宴会之后，莉莉安首次见到泰勒丝。
老班克罗夫公爵是十二公之首，哪怕是伯顿眼前的红人德维特，也不得不为老班克罗夫让路。
这样一来，泰勒丝进入皇宫的机会也随之大大减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 顽强、不屈的存在
“他们说你病了，你还好吗？天呐！莉莉安，你怎么长得这么快？”
泰勒丝一阵大呼小叫，莉莉安渐渐发觉不同寻常。
之前和梅英在一起还以为是错觉，眼下和泰勒丝站在一起，莉莉安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长高了不少……
以前比泰勒丝矮半个头，仅是过去三天，她现在的身高已经没过泰勒丝，看样子差不多有1米35cm了。
莉莉安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问题，自然无法回复泰勒丝，便转开话题道：“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皇宫里的好吃的了吧！”
泰勒丝固执鼓起腮帮子，“不许你玷污我真挚的友情！”
虽然确实这方面的原因在，但她不会承认。
泰勒丝憋着劲儿犟了一会儿，不多会儿，有鼓起肉嘟嘟的脸颊扬起笑容，拉着莉莉安往房间外面跑，“外面天气很好，一起出去玩吧！”
巴德早就和泰勒丝串通一气，在泰勒丝去找莉莉安时，他已经让人在花园中的草坪上铺上野餐地毯，好吃的糕点和糖果占据了大半部分的位置，其中还有莉莉安先前预留下的手撕牛肉。
巴德嚷嚷着要玩过家家的游戏，自告奋勇要当“王子”，却被泰勒丝无情否决。
泰勒丝头戴花环，小手指向莉莉安，“王子应该由莉莉安来当然，我要当公主！”
“可是我本来就是王子！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当一位王子。”巴德不服气的反驳。
泰勒丝摇摇头，继续否决，“你是唯一的男孩子，应该当侍卫，难道要我和莉莉安去扮演侍卫吗？”
巴德被说服了。
莉莉安心底小人喷出老血。
她会出来只是因为脑袋里一团乱，想趁机出来散散心、晒晒太阳罢了，没想到还能掺和进小孩子的纷争之中。
还是关于过家家的纷争……
莉莉安一个头两个大，只是没陷入窘境多久，便察觉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她。
撕下一小条牛肉塞进嘴里，莉莉安不动声色的偏头，不经意与蔷薇花架另一边的人四目相对。
花架隔得不算太远，四米开外，但花枝密集，细微的缝隙中，很难看见彼此。
但对视的双方，却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是那个人……
莉莉安瞳仁晃动。
泰勒丝见她走神，双手撑地伸长脖子到她身边，“莉莉安，你在看什么？”
“嗯……”莉莉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蔷薇开得格外美丽。”
“是很美……”
泰勒丝点点头，十分认可莉莉安的话，然而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身体后缩躲到莉莉安身后。
泰勒丝嫌弃又畏惧的小声咕哝，“怎么是他……”
“我的父亲最近被设下了禁止令，只能待在家里，都是因为他……”
莉莉安抬眼，原来是刚才花墙那边的人，已经绕过花墙走到了近前。
“巴德殿下贵安，莉莉安殿下贵安，泰勒丝小姐。”老班克罗夫特右手覆在胸前，恭敬躬身。
巴德专注吃手撕牛肉，对他的行礼无动于衷，稍微年长他几岁的莉莉安和泰勒丝纷纷起身，提起裙摆礼貌回礼，“班克罗夫特公爵，下午好。”
行完礼坐下的空档，泰勒丝小声提醒莉莉安，“这家伙可讨厌了，你最好小心点。”
泰勒丝话音才落下，老班克罗夫特目光转向莉莉安，再次发话，“很抱歉打扰到殿下享用下午茶，但是国王陛下传唤您，希望您能立即过去。”
“好的。”从‘过家家’的窘境中解脱，莉莉安不禁松了口气，她拍拍手起身，泰勒丝不情愿叫她的名字，“莉莉安……”
游戏还没开始呢！
真是晦气的家伙！
泰勒丝幽怨瞪了老班克罗夫特一眼，在老班克罗夫特目光转向她时，她脸色又挂起甜美的笑意冲莉莉安摆手，“快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一起玩游戏。”
莉莉安心中好笑，浅浅点头“嗯”了一声，率先朝伯顿的寝宫走去。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您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路上，莉莉安有一搭没一搭跟老班克罗夫特交谈，但老班克罗夫特的嘴出奇的严，回答永远是那几个字：
“是的。”
“好的。”
“不会。”
“没有。”
看似很正经的在回答，其实没有任何一件是真的回答了的。
几次下来，莉莉安失去的不再开口。
一路走了将近有二十分钟，伯顿的寝宫大门近在眼前，莉莉安脚下步子迈出一半，脑海内，捋清楚一切的6099突然开口：
“越来越多的精灵与人类通婚，西里尔却没有履行承诺，一切的一切都是猎杀精灵的谎言和圈套！宿主！他们想要像曾经一样夺取你的性命！快逃！”
西里尔是与卡特里娜相识、相爱的王子，也是克尔斯国的先王。
莉莉安虽然没将捋轻的梦境从头到尾看完，但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某种猜测，只是她潜意识里无法相信，更不敢、不想去相信。
可现在6099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侥幸心里，将猜测落实。
莉莉安抽回步子迅速转身，然而，老班克罗夫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影子的阴影之中。
老班克罗夫特伸手掐住了莉莉安的脖子，将她腾空举起，“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尽管十分同情您的遭遇，但是十分抱歉，班克罗夫特将永远效忠认定的王。”
莉莉安脸色涨红，双手攀住老班克罗夫特的大手，一双匀称小腿乱踢，试图挣脱。
然而银甲骑士已经将寝宫大门推开，老班克罗夫特目露怜悯，将莉莉安小小的身体抛入寝宫内。
莉莉安吃痛抬头，老班克罗夫特已经紧跟其后进入寝宫，骑士们也将大门关死，而且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十多把冒着寒光的长矛齐齐抵在她的颈项周围，使她无法轻易动弹。
手持长矛的人们穿着黑色铁甲，面带骷髅面甲，是国王伯顿的死侍，也是最信任的人。
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莉莉安半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看完周边局势，莉莉安转头，惶然的看向了床幔半遮的大床，“外祖父……”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骗局吗？
从她见伯顿的第一面开始，所有源自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与宠爱都是骗局吗？
莉莉安口吻痛彻心扉，一种撕裂感，让她实在无法想象、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精灵与人类的关系就像是树与藤，精灵是如此强大的存在，人类需要依附精灵而活……树会给予藤营养和资源，精灵当然也要无条件给予人类力量……”
“亲爱的小莉莲，我可以给你无上的宠爱与地位，也希望给你更持久长远的爱，可是……你打破了我对你的期望。”
“你吸取了原本属于我的力量，伟大的国王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床幔里侧，伯顿虚弱的声音渐渐局促愤恨起来。
他像是突然化身喜怒无常疯癫的旅人，口吻又倏地亲昵起来，“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来吧小莉莲，交出钥匙，你依旧是克尔斯国尊贵的公主殿下。”
交出钥匙……
钥匙到底是什么？！
原来伯顿对她的偏袒，也是为了钥匙而来！
莉莉安瞳孔骤缩，不等她多想，黑甲死侍推开一条小道，老班克罗夫特提着森然的匕首一步步向她靠近。
莉莉安眼角挂着通信的眼泪，不可置信晃动脑袋，下一刻便被老班克罗夫特按住脑袋压在了地上。
左眼被强制压在地毯上，莉莉安右眼努力侧视，看清泛着寒光的匕首越来越近，她碧绿眼眸瞳孔畏惧缩小，紧接着……
利刃划开了她的右侧眼角。
“啊——”
泪水混着血水涌出，钻心的痛楚与满目铺天盖地的红。
钥匙是什么呢？
曾经的黑暗梦境早已告知的了答案。
森……
森之眼。
梦境中剜去双眼的痛楚，早已预知了一切。
好痛，痛死了……
莉莉安身体卷缩成团，痛到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直冒。
原来，人真的可以虚伪、虚假到这种地步。
什么都可以伪装，伪装得那么的好。
似乎是觉得再无期待，莉莉安食指扣紧鲜红地毯，眼神倏地莫然，于此同时，碧绿眼眸逐渐想墨绿转变。
强劲的气势冲开了老班克罗夫特和一众黑甲死侍，莉莉安摇晃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记挥手动作，临近窗台摆放的蜡台突然腾空而起，砸碎了透亮的落地窗。
莉莉安疾步冲向窗口，奋身一跃——
明明即将逃脱，却在无意间的侧眸看见了老班克罗夫特怜悯与早已预知如此的眼神，莉莉安心中一紧，余光中，一片黑影扑面而来。
她急急收回视线，看清东西时，已经是网中鱼。
“啊！啊——”
“滋滋”声伴随痛苦的惨叫，惊飞屋檐未测驻足的白鸽，仿佛是早就窜通好了似的，皇宫内的钟塔楼适时“叮咚”长鸣。
烧红的铁网重新将莉莉安拖拽回房间。
金色长发散落满地，精致的衣裙被热度融化，莹白的皮肤落下蛛网般的焦痕，几十秒之前还是位可爱的大贵族小姐，短短瞬间成为了血肉模糊的存在。
房间里，到处都洋溢着烧焦头发和烤肉烤糊令人作呕的味道。
“啊——啊！”
痛，好痛……
好痛，真的好痛……
救救她，是谁都好，救救她……
莉莉安一双碧绿眼眸因疼痛瞪大，大到不需要人动手去剜，轻轻晃动便会滚出眼眶。
烧红的铁链陷入半寸肉里，炽热的高温像是烙进了灵魂深处，动一下，铁链会烫上完好的皮肤，不动，铁链便会下陷更深，将局部的皮肤烙下疤痕，将血肉烙熟。
强烈的疼痛下，莉莉安不得不动。
持续锥心刺痛的痛楚摧毁人的意识，莉莉安无法凝聚精神使用魔法，而且在强烈的疼痛下，属于精灵顽强的体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只会痛，而不会死……
“多么顽强的存在啊……”伯顿摇晃下床，他英俊的皮囊不复存在，脸上堆积的皱纹，就像是一个肥胖者暴瘦之后堆积下来的皮，头顶原本浓密的银灰头发也没了，残存的几根连地中海都算不上。
除此之外，他身形也暴瘦的厉害，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即将被血族吸干血液的干尸。
就是如此诡异的状态，然而他却捧着一个散发绿光的水晶球，一步步向莉莉安靠近，期间脚底一阵凸起让他暂缓了脚步。
伯顿抬起脚，是一枚徽章。
是他曾在盛大宴会上，赐予莉莉安盛开妖艳的玫瑰家徽。
如果不是被老班克罗夫特摔在地上，那枚徽章到现在仍会挂在莉莉安的胸前。
伯顿踢开徽章，满脸诡异变态的笑意的诱哄着，“来吧孩子，把钥匙交给我，此后，你仍是高贵的公主，仍会拥有尊贵的玫瑰家主身份。”
“精灵孕育自然，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存在能够克制精灵的东西。”在伯顿的记忆中，之前，莉莉安对这水晶球的光晕十分畏惧、抗拒。
似乎是为了让莉莉安能尽早服从，伯顿将水晶球捧向莉莉安，“是有的！能克制精灵的东西，便是更强大的存在！更强大的精灵！”
水晶球震动颤抖、腾空而起，伯顿眼底浮现癫狂狂热，双手渴望探向半空水晶球的方向，“卡特莉娜，显现你的力量吧!”
然而水晶球却并没有像伯顿期望的那样，让莉莉安臣服。
相反，“嘭”的一声，水晶球炸裂，冲天的光晕和被球体封印多年的东西一瞬间全部涌向莉莉安。
痛感即将冲破莉莉安身心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在如此紧要关头，她周身忽然被绿光包裹，浑身仿佛泡在温水里，疼痛从得到缓解，到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那些在人类身上吸收甚微，甚至无法吸收的能量，在莉莉安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隐约之中，莉莉安眯开双眼，她周围的绿光之中，出现了无数双如雾状般的手。
那些手亲昵的抚摸她，又暴戾的将她身上的铁网撕扯粉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泰勒丝的眼泪
之前水晶球带来的不适和压迫感，真的是克制吗？
还是说，是源于血脉深处的哀伤与痛？
是先辈残存意识给予的警示？
人对未知东西带来的压迫感，总会表现出畏惧和抗拒。
能将悲哀刻进骨血灵魂之中……
曾经的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源源不断地力量涌入体内，鲜血淋漓的皮肤渐渐愈合，残存烙成焦炭的头发不断延伸，直到重新及腰恢复最初的光泽……
与此同时，脑海里6099持续发出提示：
“恭喜宿主，人物等级升到15级！祝您在未来路途愉快~”
“恭喜宿主，人物等级升到16级！祝您在未来路途愉快~”
“恭喜宿主，人物等级升到20级！21、22……30级！”
莉莉安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被力量占据，愈发充实轻盈。
她被动的接受着源源不断地力量涌入体内，一同涌入的还有大片记忆……
80年前，为了永恒的守住财富与势力，克尔斯帝窥探起自然的永生之力，经过长达十五年的秘密计划筹谋，最终冒险派出自己最英俊、24岁的儿子西里尔闯入精灵的地盘。
如先前总结出来的那样，西里尔以被野兽袭击为由，结识了当代年轻且美丽善良的精灵女王卡特里娜的信任，并与卡特里娜举办盛大婚礼。
然而婚后西里尔并没有兑现当初许下的承诺，反而暗暗促使国王的计划，捕杀精灵，猎杀精灵。
那些精灵，或许生存与深林之中，或许与平民结婚成为夫妻，在长达三年的猎杀以后，深居皇宫的卡特里娜终于发现了端倪，于此同时，老国王也从精灵的身上摸索出了所谓的永生之道。
与卡特里娜而言，皇宫是她的第二个家，幸福家园的般的存在，然而在某一天忽然得知，这个所谓的幸福家园，其实是断送族人的绝境，是精灵族的屠宰场！而造成一切的，是身为精灵王的她！
爱与现实的差异，编制的梦境与现实的撕裂感，卡特里娜无法接受，抱着必死的决心讨伐老国王，西里尔得知之后拼命阻拦，安抚卡特里娜会帮助她，制止一切。
那时的卡塔丽娜已经不相信西里尔，可西里尔最后手刃了老国王，这让卡特里娜对他稍稍改观，也因为这片刻的改观，造成了更大的悲剧。
西里尔虽然手刃了老国王，却也从老国王手中窃取了一切关于精灵的秘密，精灵的眼睛是开启永生之门的钥匙，当前最明显的效果，就是让苍老的人立即恢复年轻体壮。
而越强悍的精灵，带来的效果也会愈发显著。
精灵中最强悍的存在，当属拥有精灵之女王身份的卡特里娜。
邪念腐蚀西里尔的正义之心，终于，又三年的蛰伏了三年，西里尔向卡特里娜伸出了手，夺走了卡特里娜的眼睛……
并非所有精灵都拥有吸取自然之力、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大多精灵都更像是拥有魔法、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多数精灵死于剜目之中，而卡特里娜是精灵的王，尽管年轻，力量却十分强悍。
她没有因剜目殒命，但种族的愧疚，以及对丈夫和人性的失望，卡特里娜以生命作为代价，立下了伊丽莎白皇室憎恨又畏惧的诅咒。
“恭喜宿主，人物等级升到70级！力量还在持续涌入！以宿主目前的身体素质，无法承装更多的力量……宿——”
6099话未说完，“刺啦”一声，失去所有动静。
无法被吸收的能量在莉莉安身上凝聚成绿色的火焰，莉莉安身体被绿焰凌空，强盛的绿焰渐渐在她身后凝结出长发飘逸的人形形态。
房间中，空气中，回荡着由远及近的嘶喊声：“西里尔——”
“西里尔——”
真正的伯顿，早在六岁那年就死在了那场诅咒里。
眼前这个癫狂如吠犬，枯槁如干尸的，正是是杀父、杀妻，已经年过一百高龄的西里尔。
莉莉安初次与他见面时，他保持着年轻的姿态，便是卡特里娜的森之眼给予他的滋养。
人类与精灵体质大不相同，对精灵的力量吸取甚至难以达到1％。
这么多年下来，卡特里娜的力量日渐消散，能量跟进不上，就造成后来莉莉安看到西里尔忽然老态的脸，和几近被“抽空”的身体。
又随着塔楼事件，莉莉安间接吸走了一部分水晶球中卡特里娜的能量，使得西里尔能够摄取的能量越来越少，才有了眼前西里尔打回原形的模样。
“卡、卡特里娜皇后？！”
老班克罗夫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伯顿脸上癫狂的笑意也无法再维持，双手颤颤巍巍缩回跟前，牙呲欲裂的向后退了两步，“不……卡特里娜！”
莉莉安身体凌空，脑袋微垂。
她轻轻抬起手臂，身后长发轮廓的人与她动作同步，一人一影重现方面那场战役中的诅咒：
“克尔斯国将从繁荣走向衰败，伊丽莎白皇室将后继无人，直至灭亡，直至永生永世！”
“西里尔。”莉莉安缓缓抬头，倏地睁开了一双绿至妖异的眸子，“你这样的人，果然还是死了的好。”
三道墙内城堡内壁远不如塔楼结实，顷刻之间，整个居住区地动山摇。
花园里土地龟裂，精致的雕像陷入裂痕之中，蔷薇花墙倒塌，王子巴德吓得哇哇大哭，泰勒丝惊恐的将他拉住，随后一起被女仆们拉扯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还不算完，伴随女仆和孩子们的尖叫，绿植疯长，蔷薇与玫瑰刺藤涨大，大面积盘踞，根茎突破土壤，像是收到某种召唤齐齐向寝宫的方向爬去。
老班克罗夫特防不胜防，反应过来时，他所认定的王，身体已经被粗大坚硬的棘刺顶穿举起。
莉莉安可以接受一开始就被冷落的对待，绝对无法容忍伪装出来带有目的“善意”和欺骗。
力量中残存着卡特里娜的意识，而这带有怨恨的意识放大了莉莉安心底得的恶。
在处决西里尔后，藤蔓感受到莉莉安周身气息转变，毫不犹豫的将房间内的所有黑甲死侍卷起拧麻花一般，拧的四肢扭曲。
死状凄惨的黑甲骑士被藤蔓甩向各个角落，有一个甚至被抛向了窗外。
莉莉安身体发生着变化，由幼女的稚嫩向少女的皙长妙曼转变，直至撑破原有破布似的衣服，身体逐渐顶格，植物枝叶根筋将她盘旋围绕，为她量身编制墨绿色、属于精灵族的飘逸裙装。
“卡特里娜——！”
莉莉安闭眼默默接受自然的勾勒，直到这一声“卡特里娜”将她唤醒。
“啊……还有一个老东西。”莉莉安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之中，勾起唇角露出洁白整齐，侧身朝着门口的老班克罗夫特。
她的模样，与老班克罗夫特记忆中最初的卡特里娜的模样重叠，老班克罗夫特晃动脑袋，极力劝说：“卡特里娜，你已经摧毁过一次菲亚圣堡，难道还要再摧毁一次吗？你知道因为你的诅咒，有多少流血付出生命吗？不要再错下去了！”
然而，他的劝说，并未阻止精灵少女的脚步。
此时此刻，她如地狱恶鬼，嘴里呢喃着令人惶恐畏惧的诅咒，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
寒从心起，老班克罗夫特难以保持冷静，大手握紧了匕首。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藤蔓从左右束缚老班克罗夫特的手，他手里匕首落地，莉莉安已经踱步到他跟前。
身材皙长妙曼的美丽少女双手亲昵捧起老班克罗夫特吓得泛青的老脸，“亲爱的公爵，您知道您脚下踩的是什么地方吗？”
“在我眼里，它不是克尔思国最尊贵荣耀的土地，它是充满哀伤，血淋淋的精灵冢。”
老班克罗夫特瞳孔骤缩晃动，少女轻缓甜美带有蛊惑韵味的嗓音深入耳廓颅内，那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从房间各个角落涌出、爬出，或缺失双足，或缺失胳膊，又或是双眼空洞洞漆黑一片，摧毁他认知的绿色魂体。
“不，不，这不是真的！”老班克罗夫特闭上眼睛，狂摇脑袋继续看下去，“精灵是至高的存在！人们从来都是敬仰崇敬精灵，是精灵！是精灵先挑起的战争！”
“人们从来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啊！啊——”
藤蔓尖锐的棘刺深入老班克罗夫特的眼眶，鲜血溅射，老班克罗夫特痛呼咆哮，体会到了深入骨髓的痛。
而那棘刺，仿佛不单单是棘刺，因为老班克罗夫特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眼眶涌入，一路向脑内、身体四肢攀爬扩散。
就、就像是在花盆中不断延伸的植物根茎，而他，而他就是那个盛装根茎的花盆！
渐渐的，身体不再能动弹，可意识还是清醒的，他能清晰的察觉到痛楚，钻心的痛楚！
少女还在不间断的低语：“如果您没有向我亮出匕首，这些话的可信度更高，不是吗？”
“唔哼哼…即使身体死去，意识也不会死去，您所体会到的痛楚，远不如我的一半……”莉莉安抿唇轻笑，向老班克罗夫特体内注入一丝绿焰。
仅老班克罗夫特一个人，就算以生命作为代价，也不能抹去对莉莉安的伤害。
魔法的力量，会滋养延续老班克罗夫特的生命，让他活的更久，更长远，就像曾经的西里尔一样。
“活着吧，您得活着，直到玫瑰榨取完您身体的最后一丝养分，与此同时，您将见证班克罗夫特家族在我莉莉安??罗德手下走向灭亡。”
罗德是莉莉安叛臣父亲的姓氏。
人们眼中高贵的伊丽莎白皇族姓氏，在莉莉安眼中，远不如叛臣父亲的姓氏干净。
尽管，他们抱有同样想要猎杀她，夺取森之眼的肮脏的想法。
“唔唔唔——”
藤蔓松散，老班克罗夫特身体匍匐，浑身颤抖。
女孩声如天籁，话语却狠如魔鬼，更让老班克罗夫特坚信了曾经家族老一辈的警告。
精灵，
是恶灵啊……
心狠手辣，带来厄运的恶灵！
然而，即使早已知道一切，也什么都没能阻止得了……
成片棘刺搅乱三道墙，大批骑士兵团朝寝宫方向奔赶而来，与此同时，城门与二道墙间也不太平。
巨大的银狼在守卫们布置投石车之前闯入皇宫，莉莉安刚收拾完房间内的所有人，破裂的落地窗便传来越来越近的狼嚎。
莉莉安轻轻一脚将老班克罗夫特踢去一旁，若有所思走向窗边。
曾经视若珍宝的徽章被她踩得粉碎，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弱者才会被欺骗。
无能才会被设计。
从今以后，她要变强，越来越强，直到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忤逆之声，全部踩在脚底！
莉莉安站在城堡的五楼窗前，凌冽的风将她身上墨绿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嗷嗷——嗷呜~”狼嚎声响彻耳边，莉莉安不再迟疑，轻轻闭眼，双手撑开呈现大字，再次从窗边一跃而下。
屋内粗壮的藤蔓根茎跟随她身后，继续向外延伸，而莉莉安被绿焰包裹的身体，成功被一跃而起的巨狼接住。
巨狼四爪落地激起一片灰尘，“您愿意跟随我回家吗？”
巨狼“嗷嗷呜——”低吼询问。
莉莉安没有答话，仅是抓紧了巨狼的毛发。
而巨狼仿佛也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带着她朝城门奔去。
花园中躲避掉落物的巴德看见这一幕，不顾仆人拉扯跟在后面追赶，“莉莉安！狼人、狼人他们只会骗人！他们会吃了你的！你不要跟他走，莉莉安——”
骗人？
论骗人，谁能胜过人类的一张嘴？
莉莉安小脸埋进巨狼毛发之中，周身绿焰倏地高耸，刚刚平静下来的花园，地面再次出现大面积裂痕，房屋倒塌，建筑下陷，花藤错综复杂尾随跟在巨狼身后盘踞疯长。
巴德脚下踩空，就在跌入裂缝的瞬间，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拉住了他。
泰勒斯趴在裂缝边缘，小脸涨红费力的拉着巴德，她与德维特如出一辙的灰蓝色圆眸里盛满心碎的泪水，“完了巴德殿下，或许，预言是真的。”
巴德蔚蓝色眼眸茫然睁大，以悬挂的姿态仰视泰勒斯。
他不知道什么预言，也从未听起过列为禁忌的诅咒。
后来的后来，他只记得在年幼时的某一天，菲亚圣堡沦为废墟，父亲在这一天死去，巨狼带走了他视为姐姐、实为外甥女的莉莉安，还有……
泰勒斯伤心的眼泪。
第一百一十七章 装载体
皇宫乱成一片，城门口更有玛利亚带来协助的二十多匹兽化的狼。
玛利亚无法赞同琼林，但也害怕琼林会再次落入人类的圈套。
“玛利亚！”琼林背着莉莉安，突破塔楼城墙一跃而下。
群狼中体型最小的黑狼闻声抬头，看清情况一个跳跃，狼身在半空化身为半长黑发的美丽女人，稳稳落在银狼后背。
玛利亚将莉莉安揽进怀里，琼林仰天“嗷呜”一声长啸，其他狼人停止攻击，跟随琼林身后调头撤走。
卫兵们强行镇定架起弩箭，还没瞄准，冲天的藤蔓席卷而来，坚不可摧的城门连带石壁一起，直接被顶飞。
莉莉安无法完全吸收卡特里娜残存的力量，整个人处于暴走状态，冲天的绿焰让在皇宫内滋生的藤蔓连绵追了三十里路，直到距离拉远才渐渐平息。
富丽堂皇的皇宫毁了一半，与此同时，一同被摧毁的还有圣城十多条居民街道。
克尔斯国五分之二国土被林木资源占据，其中就包括从圣城近郊蜿蜒出去的苏苏比亚丛林。
狼群们一路奔波扎进森林，才安静不久的身后，再次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哗啦声。
入秋树木枝叶干燥枯黄，因为强盛的精灵之力再度焕发盎然绿色，草木复苏，鲜花环绕，畏惧巨狼的动物们冒死前来，伴随左右朝着丛林的深处去。
随着愈发进入丛林深处，树冠逐渐高耸，周围密不透风，视野一下子就幽暗了下来。
然而，在厚重的阴影中，地上、树上蠕动着像蛇一样的生物。
它们“簌簌”、“哒哒”从树冠垂下，试探伸缩试图勾走那团散发绿焰的东西。
“滚开！”玛利亚反手拍开伸到身侧的古藤，黝黑眼眸闭上，再度睁开时带着一股嗜血的红光，“如果你们希望她完好无损的活着，就必须得让她前往森林的更深处！”
玛利亚周身散发一股黑暗气息，狼人们知道，那是女巫的力量。
琼林低吼，狼人们迅速呈现塔字型散开，已经做出准备。
如果玛利亚无法说服这些“古藤”，现场将不可避免的展开搏斗。
所幸古藤们识趣，几次试探之后，又重新爬回寄生的树体。
这处虽然久不见光明，但是距离结界很近，阴暗处的植物们常年被渗透出来的魔法滋养，植物体系也更偏向魔法植物，拥有一定的感知能力。
玛利亚神经稍稍松懈，轻拍琼林，一伙人继续朝深处出发。
四条腿终究比两条腿捯饬的快，再又前进了一个多小时后，狼人们的脚步渐渐慢下，有人道：
“确定是往这里走吗？”
“应该、大概……嗯，我想是吧？自从卡特里娜死后，我可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琼林偏头，警告似的轻呲了一下牙，感受到来自狼王的威慑力，身后的狼人们瞬间老实下来。
琼林回头，硕大狼眼扫视周围，最终稍稍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在再度前行四十分钟后，空气中明显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阻力，玛利亚直起脊背，“往右三步，再往前……”
玛利亚推断得不错，在她的指引下，狼人们前行间眨眼的功夫，穿过了一层光波似的屏障，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一片大亮，瞬间变了天地。
他们从丛林地界转移到视野开阔的瀑布崖顶。
站在最高的位置，灰狼杰克游目扫视下方的山谷河流，最终诚实道：“这里依旧很美，但是没有记忆中美。”
“当然，毕竟这里也需要魔法支撑。”玛利亚睨了杰克一眼，催促琼林赶紧走。
山谷依旧美丽，山川树木泛着秋季的金黄，溪流水面倒映车美丽的霞光。
美丽，当然美丽。
但曾经的精灵峡谷四季如春，除了春光绿色，从不会出现其他季节的颜色。
眼下情况说明，这里也在枯竭……
突然涌现的精灵气息惊动了原居民，狼群们还没踏入山谷树林的区域，林子里便传来的长号声：
“呜——”
“呜——”
“勇士们回来了！他们这趟可离开得太久了！”
“我好像感知到了精灵的气息？他们带回了精灵？！哦天呐！快！快去通知族老！”
矮小蓝皮肤的矮人在灌木中穿梭，有的前往山谷中的巨树方向，寻找矮人族族老，另一部分则涌出树林，奔向狼人的方向。
这个世界的设定很奇妙，人类中有等阶贵族、平民之分，其他种族中也有合理的分工。
例如被自然选定精灵王，例如出生就被设定成守护者的狼人，在例如，如工蚁般存在的矮人……
狼人生来就是守护种族的勇士，而玛利亚痛恨精灵，就是因为卡特里娜固执的决定，不光造使精灵灭族，狼人守护精灵，同样遭受了重创。
亚菲圣堡不光葬送了精灵，更铺满了狼人的骸骨。
“嘿！琼林，你比六十年前长大了不少，更英俊了，敲敲你这结实的胸肌！”
一个小矮人抓住琼林胸前的毛发往上爬，很快被琼林抬爪挥开，“别闹了，带我们去见布鲁克！”
布鲁克是矮人族的族老，大概是目前几个种族中，年龄最苍老的人。
有传闻说，他曾经服侍过上上任精灵女王。
小矮人双手抱膝像球一样跟在狼群身侧滚了一阵，听见琼林的话，他爬起身迈着小短腿跟着跑，目光惊诧看向琼林背上的玛利亚，“你们要见布鲁克？！你们真的带回来了精灵？”
“预言是真的！她是精灵王！”小矮人一阵惊呼，没有理会琼林，再度抱膝飞速向山谷滚去，同一时间，他的声音响彻山谷：“预言是真的！他们带回了新的女王！”
琼林迈开步子开始奔跑，灰狼杰克紧随其后，“刚才那小子是路亚吧？我就知道，这种不到一百岁的小东西根本不靠谱！”
“杰克，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在二十年前你130岁的时候，还不如路亚呢！当时也不知是谁，因为到嘴边的天鹅跑了，委屈的哭气了鼻子！”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上回你守夜，烧了屁股上的毛？！”
“嗷嗷杰克，你这个骗子，明明说了会替我保密！”
“是你先揭我的短的——嗷呜！”
两头巨大的狼身子撞在一起，凶神恶煞的龇牙咧嘴，大战一触即发，然而，领头的银狼侧首以及斜视，两头巨狼瞬间垂下尾巴，各自往一侧退开一步，“听着你这个家伙，等忙完了正事，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那可太好了，我也要收拾你！你这个土狗！”
“呜——”
“嗷——”
在两头巨狼内容的咆哮中，狼人们总算抵达山谷中心点，一颗四五个成年人保不住的榕树下。
榕树距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被掏空，整体呈现树屋的形态，阶梯从地面一路盘旋到“屋内”，此时此刻，灰蓝皮肤的矮人族老布鲁克手撑木杖，正站在树屋边缘。
其他众多蓝皮矮人肃然起敬的围绕榕树的周围。
“砰砰砰”几声炸响，巨狼原地化为人性，而布鲁克，显然已经知道一切，挥手让狼人们进树屋。
树屋是矮人们休息的地方，哪怕树木看起来巨大参天，但生存空间对狼人们来说，十分狭小。
于是大半狼人和矮人一起等待，由琼林和玛利亚带着莉莉安爬上树屋。
玛利亚将莉莉安平放在地毯上，布鲁克看清莉莉安的面容后，犹疑晃动脑袋，“哦天……琼林，玛丽塔，她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玛利亚疲惫的靠在一侧，睨了一眼历练的侧脸，道：“你指的是，她和卡特里娜十分相似，是吗？”
岂止是相似？
此时莉莉安体内盛满力量，溢出无法吸收的能量不光在她周围凝结成绿色的火焰，更催发了她的身体，将她维持在少女形态。
而她少女形态的外表轮廓，与曾经的卡特里娜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
但问题与她们相似程度无关。
布鲁克眯着眼睛，晃晃悠悠从书记堆底层翻出一枚古朴的箱子，它将盒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一连开了三把锁，才露出最里面的东西。
一条墨绿色的缎带。
“这是卡特里娜的上一任精灵女王留下来的东西。”布鲁克拿出缎带，本想递给玛利亚，让玛丽塔给昏迷的少女戴上，见玛利亚脸色不太好，又衡量了一下距离，布鲁克最终将手转向琼林，“或许，你可以为她戴上？”
琼林没有犹豫，在莉莉安颈项轻轻缠绕，系了一个不太工整的蝴蝶结，“这个有什么……”
话音未落，琼林已经看出了缎带的作用。
因为……
莉莉安的身体再度发生变化，在缩小！
又回了曾经琼林第一见到的模样，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
性感的墨绿长裙转变成可爱的蓬蓬裙，与此同时，露出了莉莉安的胳膊和小腿。
“到底发生了什么？！”琼林银色瞳孔骤缩，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先任女王早有预知，所以留下带有魔法缎带。
缎带能够压制莉莉安体内暴动的力量，与此同时，也会让莉莉安的身体恢复到原始形态。
初始的形态，指的就是吸入能量之前的形态。
眼下呈现在琼林和玛利亚眼前的莉莉安，是浑身布满焦黑伤痕，血肉模糊的莉莉安。
即使玛利亚对精灵有很深的怨念，可当看到这一幕，她心里无法控制的发生了变化。
她曾近距离接触过莉莉安，了解这个孩子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善良和可爱……
当初利用莉莉安，玛利亚心中下了很大了抉择，为了琼林，玛利亚没办法……
可是玛利亚没想到，人类，居然能狠心至此。
或许一切真的像琼林说的那样。
他们和精灵是同类，又同为劣势种族，应该相互照拂，如果那天晚上将她带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玛利亚嘴唇抿起，跪附莉莉安身边，将她脖颈缎带轻轻打散，重新系起规整的蝴蝶结。
不仅如此，玛利亚对布鲁克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她？”
“等她醒来，这些伤口可以自己治愈，再次之前……我会让孩子们准备药剂，但是那样会十分痛苦。”
玛利亚眉心轻皱，又问，“您说的不是好兆头，又是什么意思？”
“她吞食了属于卡特里娜的森之眼，以她现在的身体资质根本无法吸收这股力量，可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布鲁克迟疑了一下，摊手继续道：“她将会成为卡特里娜的装载体。”
“装载体？”琼林目露茫然。
然而，布鲁克接下来的解释，让琼林和玛利亚同时陷入沉默。
装载体……
如果莉莉安无法吸收卡特里娜的力量，那么将会有很大的几率，卡特里娜将在这股力量下，在这具身体中获取重生。
所谓的装载体，直白的说就是替身，就是装载卡特里娜力量、灵魂的壳子。
那么，留谁，取谁？
留，又应该怎么留？
玛利亚黑眸晃动盯着莉莉安落下伤痕的脸，心中刚浮起的怜悯，顿时消散一半。
如果是为了未来考虑，成熟的卡特里娜当然会更好的控制精灵的力量。
然而，琼林先一步做出决断，“您应该知道的吧？”
“什么？”布鲁克审视的望着琼林。
琼林抿了抿唇，垂下脑袋又抬起脑袋，他眼底仅存的一丝犹豫褪去，盯着布鲁克果决请求，“请您告诉我，该怎样做才可以帮助她吸收卡特里娜的力量。”
“琼林？！”
玛利亚不可思议的偏过头，然而在琼林的脸上，她看到的除了坚定，还是坚定。
森林里已经许久没有“王”的存在，那么身为守护者，又身为狼之首领的琼林，他的一句话，拥有着五成的话语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卡特里娜已经是过去式，那就让她永久的成为过去式，自然有自然的规律，如果我们剥夺了她的生命，那么，可那些凶狠暴戾的人类，又有什么不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诞生于自然的神啊！
琼林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转眼看向玛利亚的银眸中，果决漠然一片。
玛丽塔轻轻摇头，心中不觉一颤。
曾经……
她总以为琼林是叛逆的幼崽，可在这一刻，她似乎能感受到源于琼林身上属于狼王的气势。
……让人臣服的气势。
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像曾经他的父亲一样。
在族群中拥有强盛的气息，和绝对的话语权。
玛利亚一颗心十分复杂，既难受，又欣慰，她默了默，询问琼林，“你确定了吗？要成为她的守护者。”
狼人族的首领和精灵女王的关系，就像是人类的圣骑士与公主。
一旦确认，琼林将成为精灵少女跟前，最忠诚最锋芒的剑刃。
无畏生死。
“希望会得到您的支持。”
玛利亚黑眉轻拧。
这次琼林头一回，平静的，以一个儿子的身份与她交谈。
答案已经不言而知。
“呼……”
玛利亚最终选择尊重琼林，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带着属于母亲的和蔼温柔看向琼林，诉说着真诚的祝福语：“去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希望，种族的繁荣昌盛将与你同在。”
“哦琼林，看来这些年，你长大有担当了不少。”布鲁克摊手诚恳道。
很明显，布鲁克非常认可琼林的选择。
如果说，琼林占据濒危种族的五成话语权，那么布鲁克则占据了剩下五成中三成。
他们两个做出同样的决定，这件事基本就已经形成定局，然而居住在丛林深处的居民们自有一套行事法则，布鲁克召集小矮人采集草药为莉莉安治疗，同时将这则消息告知给了所有人。
尽管如今在精灵谷中生存的矮人不足千人，但“装载体”事件还是引起了不小得的轰动。
矮人们唏嘘不已，即使对莉莉安的一切都是未知，但对于布鲁克和琼林做出的选择，他们出奇的统一意见，全部都选择支持。
结界内的天地远离外界世俗纷争，矮人们的心思更单纯淳朴，他们对自己的族老十分信任，认为只要跟随族老的脚步，就会过上安逸踏实又美好的生活。
而以琼林为首的二十多个狼人的小队伍，其他成员当然也是百分百支持着琼林。
事情确定下来，为了不给莉莉安造成压力和恐慌，布鲁克嘱咐众人守住这个“秘密”。
莉莉安以特殊的身份住进了精灵谷最豪华的树屋之中，矮人们采集草药，玛利亚发挥女巫制药的天赋为莉莉安剔去死肉、敷药疗伤，她的身体渐渐的在愈合，然而人却像兽一般，陷入了沉寂的深眠。
一直到进入精灵谷的一个月后，莉莉安才睁开了一双绿意盎然的眸子。
彼时玛利亚正和一个矮人小女孩守在树轮床边，看见莉莉安醒来，脸上纷纷露出了欣喜之色，“您醒来了。”
玛利亚浅浅微笑，矮人小女孩已经瞪圆眼睛，一蹦有二十厘米之高，“太好了！我、我去告诉祖父！”
矮人小女孩蹦跶着走了，莉莉安收回茫然的视线闭上眼，小手撑在脑侧晃晃脑袋，“我不记得，从皇宫出来有带上你。”
眼前环境陌生，还有矮人的存在，莉莉安摸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远没有之前那样的接受困难。
“那么，如果是这个样子，您能回想起一点吗？”
“唔？”
莉莉安疑惑抬头，便见玛利亚后退远离床铺几步，紧接着便流动的风扑面而来。
莉莉安不适眨动眼睛，目睹玛利亚毫不避讳的化狼过程。
……一匹高约两米，看起来孤傲萧肃的黑狼。
莉莉安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些冲出城门时，黑狼跃起零碎片段。
片段中的黑狼和眼前的黑狼重叠，显然是同一只。
虽然很有气势，不过……提醒似乎比驮着她的银狼小了许多。
是母狼的原因吗？
“琼林是狼人族的首领，虽然年轻，但他拥有着最强健的体格。”玛利亚开口解释，“而我，是狼人与女巫的结合体。”
莉莉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将想法说出了口。
她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继续问答：“所以你可以化狼，也可以像女巫一样使用魔法？”
“是的。”
玛利亚重新恢复人的形态，虽然刚才化狼身体膨胀数倍，但恢复人后，朴素的衣裙仍然稳稳挂在她的身上。
莉莉安看后，略感稀奇，同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弊端也有很多，对吗？”
“例如提醒小于其他狼人，例如会被克制女巫的法器克制，又会被克制狼人的银器克制，所以，在曾经我进入菲亚圣堡三道城墙后，你称病没有继续跟在我的身边，因为西里尔时刻防备狼人的包袱，在里面安置了大批的银甲骑士。”
玛利亚淡笑，“您很聪明。”
莉莉安不尴不尬“哼”了一声。
按照时间段再往前推，在她最开始在二道墙内居住时，有一次玛利亚带着兽类皮毛的膻味靠近她，当时玛利亚的解释是为巴德洗涮了小马驹，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那个时候的头一天晚上，是月圆夜啊。
只要带入了玛利亚的身份，这些事很容易就能想清楚，但莉莉安当时对玛利亚的猜测是狼人和女巫的一种，完全没有想过，玛利亚是特殊中的特殊，是狼人和女巫的孩子，同时拥有着两种能力……
莉莉安正在思索，察觉玛利亚靠近过来的脚步，她头也不抬的道：“就站在那里吧。”
莉莉安脑海内接受了许多卡特里娜的记忆，对精灵与矮人与狼人之间的关联，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现在玛利亚展露出来的关切之意，莉莉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玛利亚在示好，在归顺。
莉莉安接受玛利亚的示好，也接纳玛利亚的归顺，但这和她排斥一个伤害、算计过自己的人，并不冲突。
玛利亚收住脚步，不温不火的提点，“您身上的伤……”
脸上毫无没有被拒绝的尴尬，更没有任何伤心失落，乍一眼看去，倒真像个不在意利益权益，尽职尽责的女仆大管事。
莉莉安从玛利亚身上收回目光，开始打量起了自己。
水蓝色古朴袍制褂裙，和曾经看的霍比特人中的精灵族服装相似，不过说起伤口……
莉莉安轻轻撩起衣袖，错综深浅不一的伤痕闯入眼帘，一夕之间，那种被束缚在赤红铁网挣扎的嘶喊声响彻耳廓，
伤口愈合七七八八，只留下骇人的疤痕，明明不再会有痛楚，但是莉莉安就是觉得，哪里都痛。
凌迟一般的痛。
莉莉安手触电般的收回。
玛利亚适时上前一步，“您或许需要我的帮……”
“出去……”
“您这样……”
“我想一个人待着，出去。”
莉莉安居住的树屋，是精灵谷最“豪华”，也是唯一一栋划分两层的树屋。
玛利亚思考吞咽了一下口水，斟酌再三，识趣退到一层。
莉莉安勾动手指，门窗外的树枝枝繁叶茂，瞬间正开车皎洁的小百花，大片的枝叶横在门口窗前，半开放的树屋瞬间成为独立空间。
莉莉安褪去衣裙，站在古老等身镜前。
镜面斑驳蜡黄，照不清面容，却将浑身上下青黑疤痕照的清清楚楚。
莉莉安一颗心发寒，双手颤抖捂脸不敢再看。
她居然成了这幅模样……！
莉莉安平下心境，双目轻轻闭起，尝试牵引体内力量流转，强大的力量不光将未痊愈的伤口彻底治愈，渐渐的，错综复杂的伤疤也在一条条褪去……
随着皮肤逐渐恢复光洁，莉莉安缓缓睁眼，与此同时，脑海内响起急促的提示音：
“叮！系统升级完毕！”
“叮！请宿主重启使用！”
莉莉安恍神片刻，“重启。”
随她话音落下，6099哭诉的声音传来，“呜呜呜~宿主！”
是的，哭诉。
并非之前那种生疏的机械音，而是带着情绪起伏的哭诉。
莉莉安：“？”
所以，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吓死我了！6099还以为宿主要爆体，6099就要换主人了……还好宿主只是被烫成了丑八怪而已~”
“……你礼貌吗？”
莉莉安小脸戾气皱起，胸口中箭。
她都被锁链烫成了傻x、烫熟了，没有一句安慰就算了，还、还只是烫成丑八怪而已？
“你是升级之后，把智脑给升级没了是吗？”
“宿主吸入体内的能量十分神奇，促使6099跟随升级！6099曾服务过数百任主人，过去的那么多年也曾在星际内网经过十多次升级，虽说能够预判提供人性化服务，但是拥有和“人”一样的意识，还是头一次有。”6099解释着，察觉到了莉莉安的不满，它抱歉道：“6099第一次‘做人’，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宿主海涵啦~!”
莉莉安仍然有些不平，6099机智的转移话题，“宿主等级提升到70级，精神力也达到了进度条的一半，果然棒棒哒！那么，宿主现在是否有时间签收等级奖励呢？”
“你这么全能，就算没做过人，人应该怎么反应，查查大数据也知道了……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很让人伤心。”莉莉安看穿6099的小心思，碎碎念了一通，便穿上衣服，挥手调出系统面面板。
本来想看看奖励，结果被面板上的数据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等级和精神力进度条的变化，名望进度条显示864点。
“按照我的理解，名望约等于追随者，也就是说，现在有864个人，是追随我，信任我的？”莉莉安茫然问道。
6099欢快的声音传来，“是的没错~在宿主昏睡期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不过具体方面，或许宿主可以走出门外自己看看。”
莉莉安稍稍愣神，迟疑看向门口方向。
她的等级由十几级提升到了七十级，增长的不光是精神力，还有各项感知能力。
她从风中，从空气中早已感知到了一切……外面有许多双眼睛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
莉莉安有了心里准备，步伐轻缓稳当走向门口，横在门口遮掩视线的树枝自动退开，大片的蓝色闯入眼帘。
……是矮人。
矮人们得知莉莉安醒来的消息，早已放下手上工作，仰头在树屋底层等候，每个人都期待着能看上一眼他们的王。
莉莉安将所有矮人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一身水蓝古朴衣裙、容貌精致可爱，立于树屋最高点的她，也同样闯入了矮人们的视线。
那是一种由骨子里向外散发的优雅与矜贵，即便只是单纯的站着，也还是成为了矮人们心中的闪光点般的存在。
矮人们交头接耳，发出不那么妥帖的赞叹：
“她长得可真美……像草丛中的铃兰花，可爱！洁白！漂亮！”
仅是片刻，矮人们反应过来，不约而同举起了手，齐齐跺起左脚，虔诚的唱诵起晦涩古老的词。
那是一种繁复陌生的语言，莉莉安从未听过，却意外的听懂了其中意思：
——诞生与自然的神啊！
我是您忠诚的仆从，无条件向您效忠……
恳请您破开这黎明的黑暗，让清晨的阳光洒射这片土地……
种子将破土重生，部族将繁荣永恒……
矮人们，在以古老的方式，向她表示忠诚，同时也在寻求帮助。
莉莉安也算是明白，她的那些名望是怎么来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矮人，便将双目闭起，在矮人们的注视下，身体由力量托起缓缓升空。
莉莉安周身光晕环绕，下一刻，光晕炸裂成无数星点，被风带到了精灵谷的各个角落。
山林浅金渐变色的树冠迎风摇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苍翠，草地鲜花争先恐后的绽放，空气中，风卷着甜腻腻的花香送到了每个人的鼻息前，就连消失许久不曾出现的蜜蜂，都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莉莉安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回馈这些信服她的人，而她的举动，也更让矮人认可了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罪名
矮人得到莉莉安的回应，很快结束了充满仪式的吟唱。
也就是在这时，之前蹦哒离去的矮人女孩骑在另一个矮人男孩身上，努力冲莉莉安挥手，“殿下！如果可以，可以请您跟我走一趟吗？”
“库珀是矮人族老布鲁克的孙女。”玛利亚及时出现在莉莉安身侧，为她介绍这里的人际关系，“看样子，应该是布鲁克有事找您。”
莉莉安轻轻颔首表示知道，她一面朝树屋一侧的盘旋楼梯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诉说对玛利亚的抗拒，“如果真的有必要，请让那头银色的狼跟随我。”
“因为，我不是很喜欢你。”
玛利亚脚步微顿，半晌垂下眼帘低声应道：“如果这是您得要求，那么当然可以。”
莉莉安跟随矮人女孩库珀前往中心点巨树，期间库珀一直侧头偷看她。
在目光又一次相对，莉莉安主动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库珀今年44岁，放在人类世界中，这个年纪已经是中年，可在矮人世界中，她才刚刚成年不久。
库珀的身材秀珍，大概是女孩子的缘故，比其他矮人还要矮半个脑袋，因为腿短，她不太能跟莉莉安的脚步，偏偏又要带路，于是就以走几步就抱膝滚一段的方式前行。
“没有……”听莉莉安问起，库珀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收回目光扭捏道：“您很漂亮。”
库珀出生时，精灵谷已经没有精灵了，莉莉安是她见过的第一只精灵。
虽然一同出现的还有狼人们，但狼人们的美貌与英俊都带着一股强盛的严肃凌厉气息，她不是很喜欢。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莉莉安。
因为莉莉安看起来精致漂亮，而且身上温和的气息让她觉得很舒服……
之前库珀好奇问过祖父，祖父说，那是精灵才会拥有的气息，也是福泽的气息。
莉莉安不知库珀心中所想，她自己现在身高不及一米三，而库珀的身高仅与她膝盖并齐，不光身材袖珍，脸上蓝色的皮肤下还能清晰看见一些另类的雀斑。
矮人们虽然矮，但雀斑却很大，让莉莉安总有一种乱入Q版世界的错觉，不过，也十分可爱就是了。
莉莉安想着，顺口夸赞出口，“谢谢，你也很可爱。”
库珀“唔”的一声低下头，一张脸更加涨红。
十几分钟的时间，莉莉安跟随库珀身后来到巨树下，一阵简单灰麻色长袍布鲁克一直在树屋门前等待。
见她们到来，布鲁克挥手打发库珀去玩耍，转身请莉莉安进入树屋内。
布鲁克推来圆状木头椅子请莉莉安坐下，“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矮人和女巫研制的药十分有效。”莉莉安颔首回答，目光打量眼前这间树屋。
空间没有她住的那间大，而且说是巨树，树的粗壮度也好，高度也好，都不及她居住的那颗。
除了角落里胡乱堆积的书，房间其他地方到是都收拾得很规整，但毕竟是矮人居住的地方，身处其中，哪怕此时还是小孩子的形态，莉莉安也会觉得自己如巨人一般。
“您太谦虚了，矮人虽然善于各种技艺，但在拥有自然力量的精灵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布鲁克笑了笑，粗粝的手捧来盛装水果的大号盘子招待莉莉安，“这是矮人们早晨采摘回来的新鲜水果，希望您会喜欢。”
矮人成年年龄40岁，实际存活年龄多在200—250岁，而布鲁克现如今已经有270多岁，可谓是重度高龄，莉莉安可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伺候”自己。
礼貌接过盘子放到身侧桌上，莉莉安捡起一串葡萄，时不时往嘴里塞一粒，同时直接进入正题，“我想你找我来，应该是有事要说。”
“如玛利亚所说，您很聪明。”布鲁克搬来一早准备好的书籍放在莉莉安跟前，接着又搬来椅子，布鲁克站在椅子上翻动书籍，示意莉莉安跟着一起阅读观看，“相信关于卡特里娜的事，您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接下来说的，并非卡特里娜，而是更早与卡特里娜的戴安娜女王。”
“戴安娜早就预知到了您得出现，所以留下了这条缎带和我。”
布鲁克寿命远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矮人，这并非特例，而是戴安娜的安排。
莉莉安小手轻轻触碰脖颈，晃动脑袋道：“我不明白。”
“既然过去的精灵王预知到我会出现，难道不能预知卡特里娜造成的事件吗？”
那样惨痛的代价，如果不是返祖血脉，整个精灵族真的已经从这个世界上灭族，在再过去几百年，甚至是几十年，世人将会怀疑，曾经是否有过精灵的出现。
可是，既然能预知，那么为什么不采取措施避免呢？
布鲁克看出莉莉安的疑惑之处，淡笑抛出问题，“您有设想过吗？如果这已经是避免之后的结果。”
“你是说……”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莉莉安目光跟随布鲁克粗糙的手指去看书上的简笔画，“必然发生的事情，只可能推延时间，不可能完全避免，为此，戴安娜费劲了心思，曾有一度她像人类一点，会落下大把的头发。”
说到这里，布鲁克撸了一把毛发稀疏的地中海头顶，“如果不是精灵有魔法的力量，那她大概会像此时的我一样。”
莉莉安：……
“好吧，话题扯远了。”布鲁克回归正题，“您大概想问，把事件转移到卡特里娜身上，让卡特里娜担上了灭族之罪，这会不会太过残忍，太过不公平。”
莉莉安颔首，她确实是如此想的。
“卡特里娜是可怜的。”布鲁克叹了口气，又翻了一页书，崭新的一页同样是简笔画，呈现出来的内容却是一位戴着皇冠的金发女郎双手托住婴儿的画面，“戴安娜的措施延迟了事件，但事件总会发生，无论是谁，总有一个人要担上骂名。”
莉莉安眉心轻簇，“所以，戴安娜选择让自己的孩子开背负骂名。”
布鲁克沉默了。
莉莉安确实聪明，很聪明。
聪明到稍加点拨，她就明白了前后所有。
布鲁克索性将书本合上，“您聪慧过人，我想，您大概也明白我请您过来的目的。”
大概明白吧。
莉莉安唇瓣轻抿，摇头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但我认为，我还没有胜任精灵王、修复种族关系的能耐。”
人心难测，莉莉安甚至都想过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她不期盼，她现在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划一块地蜗居下来，靠海的话，赶赶海，种种地，靠山的话，就计算着季节，采蘑菇，捡坚果……
总之，她不想和人打交道。
极具的伤害会让人封锁内心，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哈哈……”布鲁克发出一阵苍老的笑声，仿佛看透一切般赞叹道：“您不用急着否决，事实上，我认为戴安娜的目光是不会错的。”
对于戴安娜的预言能力，布鲁克似乎十分自信，“如果您不忙的话，过几天，我想带您去一个地方。”
“在此之前，您可以去精灵谷的任何地方，因为，您是这里的主人。”
“当然，如果不熟悉道路，可以让谷里的孩子们为您牵引，请相信，大家都是很愿意。”
这话是变相的逐客令。
话题已经说完，莉莉安顺势起身，她也想好好的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在哪里种地都是种，在这里当然也可以。
既然说她是这里的主人，莉莉安也没客气，直接找到了6099，“能估量一下吗？精灵谷有多大？是否符合任务领土的大小？”
“好呢！请宿主稍等～”
莉莉安面前弹出系统面板，面板中心一个蓝色的小球正在旋转，而小球的下方显示着百分比，显然6099正在运作。
莉莉安静静等待。
而她之前对玛利亚说的话似乎也起到了作用，从树屋出来以后，便看见了等在门口一侧、盘旋楼梯处的银发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瞳孔剔透干净，面容也十分的俊秀出色。
莉莉安喜欢干净得人，也喜欢漂亮的人。
她目光左右看了看，玛利亚不在。
“你叫琼林？”
“是的殿下。”琼林往前一步靠近莉莉安，右手抚胸像人类那样的向莉莉安恭敬行礼，“您想去哪里？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抱您，也可以背着您。”
“人形，兽形，哪种都可以。”
琼林目光灼灼，话语中诚恳又透漏一股微妙说不出来的感觉，让莉莉安觉得有些不自然，莉莉安提步走在前面，同时婉拒道：“不用，我想自己走，就在附近看看即可。”
“……好。”琼林微不可闻叹息一声，匀速跟在莉莉安身侧。
莉莉安为琼林带有失落情绪的叹息声感到茫然，不过目光很快被周围一景一物吸引，故而并未深想。
她却不知，狼人兽形的脊背除了双亲和伴侣以外，不会背负其他任何人。
偶然也好，必然也罢，莉莉安误打误撞婉拒了琼林的邀请。
莉莉安乱转闲逛，无意间路过正在丰收的果园之中。
矮人们或拎着小框，或攀爬梯子，各自分工忙碌。
莉莉安无意惊扰他们，但看见树梢悬挂的干瘪果子，她脚步还是不由自主迈了进去。
这些果子，和布鲁克招待她的一点也不一样。
不光干瘪，表面还有密密麻麻蛛网状的裂痕，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已经糜烂的果子似的。
但是矮人们对于这样的果子却十分珍惜。
莉莉安小巧唇瓣抿起，眉心紧皱，“梅英，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
身后无人应答。
“梅英？”莉莉安又叫了一声，回头看见一头银发的琼林，她才倏地回神，梅英不在这里。
琼林在她身后保持一步之遥，和曾经的梅英一样，潜意识让她把琼林认成了梅英。
也不知道梅英现在怎么样了……
莉莉安收回目光，打量周围继续往前走。
树梢上不完全都是干瘪的果子，也有那种饱满水润的，但占比差距甚大，大概是10：1这样。
这么看来，布鲁克招待她的那些水果，应该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琼林没有错过刚才莉莉安某种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极浅的银色瞳孔闪烁倒映出莉莉安的侧脸。
莉莉安打量之际，琼林解释道：“这里曾经居住着精灵，精灵以魔法滋养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所以植物枝繁叶茂，鲜花永远盛开……”
“而精灵消失以后，随着时间流逝，结界的力量削弱，魔法能力也在渐渐散去，常年被滋养的植物们早已打破了生长的平衡，在失去魔法供养以后，他们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某种意义上，植物就像是人一样。
莉莉安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新闻，从小土生土长在高原的少女，在考上大学那年来到平原地带，本来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下飞机进酒店直接到头睡了三天三夜……
后来拒专家分析，那是醉氧反应。
虽然让人无言以对，却是实打实的真实案例。
莉莉安跟看过来了矮人友好打招呼，偏头顺口问琼林，“结界的力量在削弱，那是不是说明在将来有一天会消失？如果结界消失，这里会怎么样？”
“结界是阻隔外人的禁止，如果结界消失，这里将不再是避世的乐园，矮人想要躲避人类的抓捕，就必须搬去丛林的更深处。”
“而没有魔法的支撑，丛林深处暗黑一片，处处藏匿着凶兽，对矮人来说将是另一种劫难。”
莉莉安听后沉默半晌，又问：“怎么样可以稳固结界？像这样吗？”
虽是在问话，她却小手一翻，已经付出了实际行动。
比莉莉安白嫩小手足大两倍、扎眼的绿色光球显现，莉莉安轻轻上推，那光球便如日中天一般缓缓上升到空中。
随着越来越好，光球光源渐渐扩散融入进日照光中，果园“簌簌”发生着变化。
枝头干枯近乎糜烂的果子仿佛按下倒退键，迅速恢复莹润水光，不仅如此，果树上又来出了新的花。
第一百二十章 镜子里的塔伯利亚
这一个光球，可不是过去那星星点点的绿光可以比拟的。
莉莉安以为自己会精神力透支，结果面板上精神力的格子几乎没怎么动。
正疑惑，6099及时冒出来解释：“10级一格的精神力和70级一格的精神力也是有差别的！换算下来，70级一格的精神力约等于10级精神力的一百格子还要多呢！”
那岂不是就是说，她现在70级的精神力，充足的随便用？
莉莉安反手又甩出去几个光球，天空犹如烟花绽放，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让莉莉安明显的感觉到舒适。
莉莉安闭上双眼，细细感受，正在这时，6099继续道：“地表面积已经扫描完毕！999英亩，和任务显得的还有一点点差距呢~看来这里暂时不能作为完成任务的领土了呢~”
“？”莉莉安头顶问号，弯眉皱得有棱有角，“你确定？”
确定不是故意的？
如果没记错的，当初任务要求的领土大小是1000英亩吧？
莉莉安调出任务面板看了一眼，确实如此，而现在精灵谷的面积，跟任务要求就差1英亩。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6099摆明不想让她留在这里。
想想也是，种地搞基建嘛……
当然是要在人多的地方，带着这个世界上的原居民一起才可以。
自己一个人搞算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能胜任精灵王吗。”莉莉安垂下眼眸，心底默默问了一句。
“宿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灵，所以，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
说白了就是，世界上仅莉莉安这一只的精灵，不会再有人能比莉莉安做的更好。
莉莉安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她心里十分彷徨，需要有人能引导，让她接受。让她坚定。
“您累了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莉莉安跟6099沟通，在外人眼中便是愣愣发呆出神的状态，琼林见此有些担心。
“不用。”莉莉安摇摇头，“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之后两人又去了别的地方，矮人们欢呼空气中魔法力量对精灵谷带来的改变，而莉莉安也见证了矮人们的智慧。
如梅英所说，矮人的创造能力很强。
在瀑布下游，莉莉安看见了巨大的水车，那车身庞大，是矮人体型的百十倍，搅起来水花哗啦啦的响。
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水车，水车旁边还延伸出了其他装置，莉莉安起先不知道是什么，琼林打量一番向她解释是水磨。
必要时候，矮人会将水车带起的水引入水磨之中，依靠水的助力，促使水磨运转，碾磨面粉，或者其他东西。
水磨外界也有，莉莉安更加感叹的是矮人铸造大器械的能力，和连贯、辅佐设计的巧妙心思。
当然，除了水车、水磨，还有独轮推车、简易代步的矿车轨道、还有许多其他实用的小物件。
整个精灵谷安逸美丽，矮人们看起来像是原始部族，细细了解下来，又发现其中间接融入现代化设施……
莉莉安随琼林一起来到瀑布崖顶，俯视整个精灵谷，心里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琼林站在莉莉安身侧，看见莉莉安眼底闪烁的光彩，他转开视线一同打量美丽的精灵谷。
“这里很美。”
“是的。”
“那您喜欢这里吗？会留在这里吗？”
莉莉安没有搭话。
沉默许久，她转身往回走。
琼林则默默跟在她身后。
时光如白驹过隙，很快几天过去，清晨莉莉安换上矮人们为她编织制作的衣裳，刚吃完早饭，一直守候在身侧的琼林便开口道：“殿下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如果没有，布鲁克一早递来消息，邀您一起去会见塔伯利亚。”
塔伯利亚？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莉莉安心里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跟矮人们相处得愈发融洽，似乎从来没有经过这么名字。
虽然好奇，但她什么都没有问。
淡定的抚平裙摆，让琼林带路。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问题亦或者是什么东西，等看见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塔伯利亚在精灵谷的禁地，琼林护送莉莉安和布鲁克会面之后，便被布鲁克挥手喊停，“你在这里等候吧，精灵谷是安全的地方，请放心。”
琼林点点头，目光灼灼冲莉莉安道：“一会儿见，殿下。”
莉莉安颔首，和布鲁克缓慢前行。
她话很少，路上都是布鲁克在科普介绍：“塔伯利亚是几百年下来，魔法滋生下凝成的镜子。”
魔法滋生下凝成的镜子？
莉莉安粉嫩唇瓣轻轻抽搐，那不就是魔镜了？
白雪公主后妈的那种魔镜？
莉莉安心中思绪策马奔腾，布鲁克继续科普道：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当然，或许超出了这个世界范围的事情，它也清楚。不过，事实上这些谁也说不好。”
布鲁克哑着嗓子笑了起来，诚心建议道：“您如果犹疑是否接受精灵王的重担，或许可以与它交流探讨。”
“但它有个规矩，一次只会回答三个问题。”
“嗯。”莉莉安低低应了一声，随即停下脚步。
她从风中感受了一丝丝阻力。
尽管十分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莉莉安环顾四周，周围树木参天，他们也正站在一颗巨大的树下，附近除了十分安静以外，并没有其他不同之处。
布鲁克一同停下脚步，默默关注莉莉安的举动，见她在打量，布鲁克感慨道：“看来您已经有所察觉。”
“什么？”
布鲁克轻轻摇头，笑着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比量出丁点的缝隙，“进去之后，需要您动用一点魔法，就这么点。”
莉莉安还在疑惑，布鲁克已经用手杖顶住她的腰，将她往身侧巨树的方向推了一把。
原以为会摔到树上，却是一阵趔趄之后，莉莉安站稳了身子。
周围天地周边，她脚步稳稳踩在湖面上，除了惊起一丝涟漪，并未有下沉的趋势。
而在她面前百米开外，湖面的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湖面平坦，除了那块石头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魔镜应该就是在那里吧？
莉莉安想着，迈开轻盈脚步，踏水前行。
然而靠近湖心，围绕石头前后转了好几圈，莉莉安却突然抓瞎了。
这里只有一块大石头，哪有什么魔镜啊?
“哦天，难道布鲁克那个老家伙没告诉你，需要注入精灵的力量，魔镜才能显现力量吗？”
大石头忽然开口说话，莉莉安惊得后退一步，强行镇定道：“说了……不过对着什么东西注入力量，你吗？”
“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莉莉安一阵词穷，挥动小手朝石头注入拳头大的光球，顷刻间，湖面轻颤，一阵晃眼的光源闪烁，刹那之间，刚才还灰扑扑的石头，竟然清晰是照映出莉莉安的模样。
不……
不是照映。
镜子里的人面容、身高、衣着，完全和莉莉安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头顶带着枫叶与枝丫制成的王冠。
似乎感受到了莉莉安的目光，镜子里的人小手抚摸头顶王冠，笑容得意，“漂亮吧？秋天和枫叶很相衬，不是吗？”
说完，她笑容很快收敛，双手抱肩，眼神犀利上下扫视莉莉安，半晌嫌弃道：“瞧瞧你那可怜的小模样，我看起来比你更像是精灵女王，不是吗？”
莉莉安眉心微蹙，问道：“你就是塔伯利亚？”
“不错，我该夸你眼光好吗？现在才认出我？”
轻微嘲讽口吻，让莉莉安眉心皱得更紧，“是布鲁克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什么都知道。”
“除了它，也不会有别人。”镜子里的塔伯利亚虚空一座，身下忽然出现一把精致的宫廷风高脚椅子，面前也跟着出现一张小圆桌。
塔伯利亚身上衣服替换成曾经莉莉安在皇宫中穿的华贵衣裙，一边悠闲喝着下午茶，一边凝神看莉莉安，“让我看看，你想知道什么？”
“哦——真有意思，虽然你想知道的问题有点多，不过我在你灵魂的深处，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莉莉安正疑惑，镜子里的塔伯利亚忽然道：“这个怎么玩？像这样？”
她话音落下，镜面上镜像再次发生变化。
塔伯利亚模样发生变化，从金发小女孩变成以为黑长发模样精致的亚洲女孩，此时她上着白色Q版人物的T恤衫，下着牛仔短裤，脚上瞪着轮滑，膝飞速盖、手肘和脑袋上，都带着防护装备，正一扭一扭，“笃笃笃”的来回滑动。
俨然是21世纪玩轮滑的她！
莉莉安瞳孔倏地骤缩，“你——！”
布鲁克说的没错，塔伯利亚，大概真的知道所有事情。
镜子里的塔伯利亚仍不停歇，流畅的滑动轮滑，意有所指般的咕哝，“多么神奇的世界啊！”
“你要向他们揭发我吗？我占据了你们精灵女王的身体。”
“揭发？”塔伯利亚笑了，镜面一阵云雾弥漫，随着迷雾散去，她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你的想法不要那么狭隘~”
“虽然看起来你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那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呢？”
“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莉莉安纠结拧眉，回答不上来。
塔伯利亚继续道：“至于要不要担任精灵女王，你的朋友已经为你指引出了方向，你大概也不需要再问我。”
因为从小所受到的教育缘故，即使心中不那么情愿，但实际上，莉莉安知道，她避免，也推辞不了。
但她的内心始终是站在人类的那边，所以她才会犹疑。
所以，哪怕精灵谷的面积大于1000英亩，她也不可能长久的留在此地。
要继承精灵族的王，不光有着人类的出身，还站在人类的立场，听起来滑稽可笑，可莉莉安不知道的是，这也是调节种族关系的关键。
“来吧，其他的问题，今天我破例一次，只要是你想知道、你问出口的，我都会告诉你。”刁钻的塔伯利亚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
莉莉安从刚才的问题抽回思绪，认真思考之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的母亲亚菲儿……”
“她很好，事实上，她已经和你的骑士碰面。”
亚菲儿已经和梅英碰面了……所以是已经被解救了的意思吗？
“他们现在是否安全？”莉莉安继续追问。
“当然。人类生命虽然脆弱，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的骑士是个坚韧独特的存在，各项能力都很不错，敌军在他手下撑不住三秒。”
莉莉安心里稍稍放心，还没想好下一个问生命，就听塔伯利亚八卦道：“你看起来十分喜欢那位骑士。”
“没有！”莉莉安两腮不自然红起，鼓起腮帮子一口否定。
“好吧，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塔伯利亚不以为意耸耸肩，下一刻，很快又收敛神色，正色道，“不过，不论如何，我都有必要向你说明一下。”
“精灵，和人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像是热碳被浇少量水，莉莉安倏地一愣，脸上羞怯慢慢退去，她摇晃脑袋试探性问塔伯利亚，“你……看见了未来？”
话音落下，不等回答接着又问，“你看见了什么？”
“这东西还需要看吗？”塔伯利亚不答反问，“精灵的寿命最高能达到五百岁，人类一生生涯区区几十年……”
“莉莉安，你想过吗?”
“或许在精灵的世界中，你才刚刚成年，作为人类的他，已经步入老年。”
“比起脆弱无能的人类，或许你可以看看身边的人？例如精灵族的守护者？他们作为狼人，拥有着和精灵族一样漫长的寿命，而且他们比人类更懂得、更了解精灵，会更好的保护你。”
“你干脆直接念琼林身份证编号好了。”
“身份证编号？那是什么？”塔伯利亚疑惑反问，凝神盯着莉莉安想要深入“看”，结果被莉莉安强势打断，“不许在深入我的隐私！”
“好吧，看在你是精灵女王的份上。”塔伯利亚已经默认莉莉安会继承精灵女王的事实，因此，她给予了莉莉安应得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