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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彼得猫的雪     我本将心向明玉txt下载     我本将心向明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六章 银针

    证据王肥油被磨灭了,但显然皇帝的盛怒未消。他低吼道:“敬贵妃,小皇子中毒之事,你为何密而不报?”

    张樱盈盈跪倒,冷静地道:“皇上!臣妾知道皇帝爱重小皇子,如果知道此事,必定日夜忧心。目前国事繁忙,伐北之战吃紧。臣妾怕皇上忧心过度,伤及龙体,才擅自主张,将小皇子一事暂时隐瞒。臣妾暗中吩咐太医院全力救治小皇子,希望小皇子吉人天相!”

    唉。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表演。

    只见张樱顿了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而且,臣妾知道,想为皇上分忧的,不仅仅只有臣妾,还有祁淑女!祁淑女是对小皇子中毒一事早已洞悉。她怕小皇子病重一事影响咸阳宫,才弄出个狸猫换太子,意图蒙混过关,李代桃僵!祁淑女不但欺君,还混淆皇家血脉,是窃国之罪!”

    哇哦!

    好一翻痛心疾首。

    好一翻慷慨陈词。

    张樱不但把自己拔高,还顺便将我拉下了水。

    果然,皇帝炸毛了。

    他黑着脸沉吟道:“混淆血脉?窃国之罪?”

    皇帝沉吟了半天,才转身望向我,问道:“祁淑女,你可承认?”

    我一口回绝:“当然不承认!我师父说,有些麻烦的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

    师父耍赖的过往,我还没说完,张樱便高声打断了我:“皇上!本宫可以证明此儿并非小皇子!祁淑女欺君窃国,罪不可恕!”

    皇帝皱着眉头:“你如何证明?”

    张樱高声道:“银针试毒!只需将银针扎入此儿血脉,银针变黑,便是中毒之相。若是没有,此儿便是假的无疑!”

    我立即出言反对:“不可!万万不可!小皇子身份尊贵,岂能随便损伤肌肤?况且小皇子是未来储君,如果今日被人质疑身份,随意践踏,来日他还如何服众?如何治理天下?如何有天子之威?”

    张樱冷笑起来:“祁明玉!你万般阻挠银针试毒,不是因为害怕小皇子被人轻贱,而是你心中有鬼!你怕此子身份被人撞破!”

    我突然惊慌起来:“不不不!我不是心中有鬼……小皇子不是假的……”

    张樱厉喝道:“来人!先验乳母林芳!”

    随即,几个小太监麻溜地跑进来,其中一人为张樱呈上银针。

    张樱也不多废话,抓起银针就向林芳的手臂刺去。

    林芳猝不及防,被刺得惊呼连连。

    林芳怀中的小皇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

    我连忙示意旁人将小皇子从林芳怀中抱出来。

    很快,林芳的手臂,被扎得鲜血淋漓。

    而张樱,眉目阴狠,面不改色。

    这一幕,让我莫名地想起南苑春猎,张樱猎杀的兔子和皇后。

    我不禁怒吼一声:“够了!”

    大概是我的怒吼,气势磅礴,大殿中的众人都愣住了。

    张樱也不自觉地停住了手。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便将神色一收,又恢复了冷静大气的模样。

    然后,张樱向前一步,对着皇帝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

    她高举手中银针,朗声道:“皇上请过目!”

    皇帝接过鲜血淋漓的银针,瞪大眼睛,细细查看起来。

    周围的锦鸡,也个个伸长了脖子,紧张地盯着银针。

    瞬息之后,银针的尖端,竟然隐隐发黑。

    众人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

    而张樱得意地一笑,又高声道:“皇上!银针变黑,说明乳母林芳已有砒霜中毒之征。乳母中毒,小皇子焉有不中毒的道理?现在只需用银针为此子试毒,便可真相大白!”

    我也慌忙跪下来:“皇上三思!小皇子身份贵重,断不能让任何人恶意猜测和诋毁!”

    大概是,我从来没有跪过狗皇帝。

    狗皇帝见我下跪,竟不知所措起来。

    他慌手慌脚地想把我拉起来:“明玉,你......你这是作甚?你先起来......”

    我固执地甩开他的手:“皇上!小皇子体弱,怎能承受如此血腥的银针试毒?小皇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如若今日被人质疑血统身份,将来必定被人诟病。民心不稳,江山不固,您将情何以堪?”

    皇帝见我坚持,一时犹豫不决。

    张樱见皇帝犹豫,便疾声道:“皇上!今日银针试毒,正是为了小皇子验明正身,还小皇子一个清白!如果小皇子身份存疑,恐怕将来难登大统!”

    皇帝眉目紧锁,更加踌躇了。

    我转头怒道:“张樱!你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所为者何?”

    张樱目不斜视:“祁淑女,本宫暂且不追究你直呼本宫名讳之罪。本宫目前统率后宫,自然要为皇上分忧。有人犯下重罪,鱼目混珠,欺君罔上,本宫怎可坐视不理?”

    我见张樱油盐不进,只能退而求其次,语气忽然一软:“敬贵妃娘娘,曦儿是你我曾经一同守护过的,你今日怎么忍心亲手毁了他?咸阳宫中的情谊,你都忘了吗?”

    见我大打感情牌,倒是把张樱整不会了。

    她惊讶地转头望向我,一时有些惘然。

    她沉吟片刻,却冷笑起来:“祁淑女,你一向刚强不折,如今竟然为了个小儿来哀求本宫?本宫如今更加笃定,此子是假非真!”

    然后,张樱抬头望向皇帝,高声道:“皇上!此子并非小皇子!张樱忠言逆耳!求皇上银针试毒!”

    皇帝有些动摇:“万一有误,会坏了曦儿的名声......”

    张樱再添一把火:“如若有误,臣妾愿脱簪戴罪,一力承担后果!”

    皇帝似乎终于下定决定。

    他望了我一眼,沉声道:“皇家血脉,容不得半分污点。今日试毒,是为了还曦儿一个清白!”

    说完,立即有小太监,麻溜地取出银针,将小皇子的袖子撸起来,往那藕段一般的小胳膊上一扎。

    伴随着小皇子尖锐的哭声,银针被呈到了皇帝手中。

    张樱难掩得意之情,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蜜枣和宋婕妤等人低头不语,神色黯然。

    连首座上嗑瓜子的硕太妃,都忍不住走了过来,阴沉着脸。

    而我如同泄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众锦鸡莫名地兴奋起来,一副吃瓜看热闹的表情。

    甚至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我就说嘛,这个小孩子怎么会是小皇子?病恹恹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一脸贵气嘛?”

    “哪里是贵气?分明就是泯然众人。”

    “对对对......山鸡也妄图假装凤凰?”

    “......”

    假装凤凰的山鸡小皇子,还在拼命啼哭。但已经无人问津。

    议论纷纷,伴随着小山鸡的啼哭,整个咸阳宫大殿热闹非凡。

    不但热闹非凡,简直就是群情激愤,愈演愈烈:

    “这种鱼目混珠的假货,就应该扔出去。”

    “祁淑女也是复位心切,竟然拿个假皇子来争宠!”

    “祁淑女这一次再难翻身了......”

    “......”

    假装凤凰的小山鸡,还有再难翻身的我,仿佛命运已定。

一百九十七章 足套

    但是。

    但可是。

    可但是。

    热闹非凡之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吼:“住嘴!”

    众人一激灵,瞬时噤若寒蝉。

    低吼之人,正是皇帝。

    他怒道:“无凭无据,就毁人清白,后宫中这种恶习是从何而来?”

    有锦鸡小声嘟囔:“银针不就是凭据?”

    皇帝高举银针,怒吼起来:“不错!这就是证据!”

    大家定睛看去。

    哇哦!

    银针竟然透出淡淡的黑色!

    皇帝有些激动:“银针变黑,此子就是曦儿无疑!从此再有人质疑曦儿身份者,朕,杀无赦!”

    皇帝的语气阴冷,透着帝王之威。

    帝王之威,让所有的人震慑。

    但偏偏有人,非要作死。

    只见张樱,比皇帝还激动:“不可能!不可能!”

    小蜜枣刘贵人不满地道:“敬贵妃娘娘!怎么不可能?小皇子已经纡尊降贵,刺伤肌肤来自证清白。您为何还要咄咄逼人?皇家血脉,竟然要通过试毒,来证明身份。真是闻所未闻,荒天下之大稽!”

    宋婕妤也冷笑道:“敬贵妃娘娘,您在小皇子满月礼上,唯恐天下不乱,毁坏小皇子名声,徒增小皇子痛苦。刚才您说如若有误,便脱簪戴罪,一力承担,可是真的?”

    连我,也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杵在张樱面前,笑嘻嘻地道:“敬贵妃娘娘,如若您还是觉得小皇子是假的,要不要再来一出滴血验亲?”

    张樱见我从地上蹿起来,露出惊恐的表情:“祁明玉!本宫刚才明明见你害怕求饶,瘫软倒地。小皇子如果不是假的,你怎会如此?”

    我挤挤眼睛:“这个......做戏做足套嘛......”

    “做戏?”张樱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难道招财说,看见小一从宫外偷偷抱回一个婴孩的事情,也是假的?”

    我点点头:“做戏做足套嘛......”

    张樱更加迷茫,自言自语起来:“做戏?小皇子是真的?怎么可能?明明是我让王太医开出药膳!明明是我亲自嘱咐御厨房将大量海物送进了咸阳宫!王太医明明告诉我说小皇子中毒已深,不可能活到足月!小皇子怎么可能现在活生生地在此处?你们......你们都是骗我的!这个孩子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

    张樱还没有说完,只见皇帝一个箭步过来,竟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张樱脸上。

    “贱人!”皇帝如同一头野兽:“原来是你!是你毒害我的皇儿!”

    张樱被这个巴掌直接扇到了地上。

    她似乎被打懵了,头发散乱,嘴角带血。

    但她似乎更加癫狂。她爬过去一把抓住皇帝的衣角,连声道:“皇上!您相信臣妾!小皇子已经病重快要死了!祁明玉是弄了个假皇子来凑数!皇上!您马上治她的罪!”

    皇帝一脚踢开张樱,咆哮道:“贱人!你还要咒朕的皇儿死?朕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臣妾可以死,但祁明玉也不能活!她找了个假皇子来争宠!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我叹了口气:“张樱,这个是真的曦儿,我没有骗你。”

    张樱开始歇斯底里:“我不信!”

    我的神色,变得哀伤。我转身望向皇帝,低声道:“皇上,张樱说的不错。小皇子确实中毒病重。盛太医经过多日施救,也......只能延缓小皇子的时日罢了......今日小皇子气色虽好,但......其实已经无力回天......”

    皇帝表情沉重地抱过小皇子,说不出话来。

    我又转向张樱,冷声道:“张樱,我们本没有把握证明你毒害小皇子。但是你太想扳倒我了。我们设下此局,就是要让你误以为我们调换了小皇子。你急于对付我,才不惜自己说出投毒之事。张樱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和你之间,真的有如此大的仇恨?”

    张樱露出怨毒的神色:“祁明玉!不是我恨你。任何人挡在我的前面,都是这个下场!”

    皇帝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张樱:“朕的后宫之中,绝不能容忍你这种野心家!张樱,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逐出宫去!”

    我一听,火冒三丈:“什么!凭什么!怎么她那么轻轻松松,就能逐出宫去?我……我折腾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把我逐出宫去呢?”

    皇帝的脸黑如锅底,根本不想搭理我。

    但张樱却尖叫起来:“皇上!您不能贬褫我!伐北之战正在紧要关头,我哥哥正在为皇上浴血疆场!您现在贬褫我,不怕寒了前方将士的心吗?”

    皇帝果然眉头紧缩,低头不语。

    我暗戳戳地挪过去,在皇帝耳边低声道:“皇上,切莫受制于人……没有她哥张辅,你还有大把良将!比如,舜卿大人……之类的……”

    皇帝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动怒。

    他沉吟片刻,朗声道:“张樱!你残害皇嗣,罪不可恕!如果朕因为忌惮新城侯的军功,就一再容忍你,只会让后宫不宁,朝堂不稳,天下不平!朕相信新城侯能深明大义,明白朕的苦心!”

    说完,皇帝便示意左右,要将张樱带出咸阳宫大殿。

    但张樱又嘶声力竭挣扎起来:“皇上!您不能贬褫臣妾!任何人都不能贬褫我!我已经怀有龙种!你们难道不怕伤及龙子?”

    张樱说完,众人又是一惊。

    盛妹子赶紧上前,稳住张樱,搭脉查验。

    不一会儿,盛妹子就皱着眉头来报:“启禀皇帝陛下,硕太妃娘娘,敬贵妃……呃……张樱,果然怀有身孕。”

    我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张樱这么着急要除掉小皇子。

    听说皇帝要册封小皇子为太子,她甚至不惜自爆下毒,也要拉我下水。

    原来是有恃无恐。

    原来是为了给她的皇子扫清障碍。

    原来是她有了封后封太后的心。

    于是,我消灾乐祸起来:“哦豁!她也出不去了......”

    皇帝面目扭曲,仿佛颇为纠结。

    最终,还是久久没有开腔的硕太妃发话了:“张樱怀有龙种,还如何逐出宫去?且保留她的位份封号,仍住在启祥宫养胎吧。”

    皇帝见硕太妃下旨保全张樱,也不好反驳,只能气鼓气胀地道:“她即使住在启祥宫中,朕此生也再不踏入启祥宫!”

    皇帝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对于张樱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

    她突然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

    硕太妃叹了口气,恹恹地道:“皇帝,且将敬贵妃送回启祥宫安置吧。为何哀家想过点安生的日子就这么难?但凡节庆,就会有人冒出来作妖。今日是曦儿满月的大日子,哀家还要跟小孙儿共享天伦之乐。这些无谓的腌臜事,皇帝,以后不要再入哀家的眼了。”

    皇帝的脸白了白,惭愧道:“硕太妃说的是。是儿臣无能,让太妃忧心了......”

    硕太妃转头望了我一眼,又道:“皇后啊,这后宫,你要好好管一管了。你可不能妇人之仁......”

    哎。

    这个固执的老太太......

    我都懒得去纠正她了。

    于是,我胡乱应道:“好的硕太妃,没问题硕太妃......”

    接下来,便是众人陪伴硕太妃共享天伦之乐。

    表面上其乐融融。

    但一想到小皇子时日无多,众人难掩悲戚,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一百九十八章 祥子

    数日后,小皇子殇逝[55]。

    咸阳宫举丧,阴雨连绵了好几日。

    皇帝哀痛,七日不朝。

    崔惠嫔一病不起。

    我们每个人都哭红了眼睛,颇为神伤。

    小蜜枣刘贵人神秘兮兮地来告诉我,启祥宫那边哭得更震耳欲聋。

    我颇为不解。

    张樱绝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但小蜜枣说,启祥宫不是在哭逝去的小皇子。

    而是,张樱滑胎了。

    我颇为震惊。

    更让我震惊的是,小蜜枣偷偷告诉我,是硕太妃暗中下旨让张樱滑胎。

    这......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居然这么狠?

    见我不相信,小蜜枣解释道:“张樱心狠,又颇有心机。这样的人自然不宜抚养皇子。况且,张樱家族军功赫赫,硕太妃自然忌惮张樱外戚功高震主,将来借助皇子来干政弄权。”

    我叹了口气:“难怪老太太叫我不要妇人之仁。原来她自己狠起来这么狠......”

    小蜜枣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娘娘,硕太妃若是不狠,如何在后宫中翻云覆雨?”

    我很是惆怅:“心好累......”

    小蜜枣安慰道:“娘娘,您日后登上后位,后宫中一定风清气正!”

    我已经懒得再解释关于皇后的事情。于是我站起身来,幽幽然地就要晃荡出去。

    小蜜枣有些奇怪:“娘娘,您去哪里?”

    我只撂下一句话:“我去瞧瞧张樱......”

    小蜜枣皱皱眉头:“果然还是妇人之仁......”

    但小蜜枣关于我妇人之仁的抱怨,我并没有听见。

    关于这个妇人之仁,我是不苟同的。

    我本来就是妇人。

    仁慈一点不好吗?

    有些仇怨,不过是自己想不开。

    或者说,太闲了。

    要不就是记性太好。

    刚好,我记性不好,转头就忘。我很忙,每天要吃吃喝喝,看话本子。然后我心大,特别不喜欢费脑子。

    所以,我不太记仇。

    所以经常妇人之仁......

    这个解释真完美......

    咳咳......

    正在我胡思乱想,解释这个妇人之仁的时候,我就没头没脑地,走到了启祥宫。

    说真,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走进去过启祥宫。

    启祥宫门口的小太监见着我,很是震惊。他张大了嘴,支支吾吾:“皇后……啊……祁淑女……娘娘?您怎么来了?”

    我奇怪地问:“为啥我不能来?”

    小太监慌乱地道:“能来,能来……您为啥一个人来啊?您身边的小一姑姑呢?”

    我不以为意,一边往里边走,一边说:“咸阳宫举丧,小一那边事情多。所以我就自己溜出来……啊……自己走出来了。”

    小太监点头哈腰地,便将我迎了进去,又七拐八拐,给我指路。

    一路上,我很快发现端倪。

    “你们启祥宫,怎么这么少人?”我左顾右盼,奇怪地问。

    小太监叹了口气:“娘娘,这还不明显嘛?启祥宫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我哑然失笑:“你将你们启祥宫的人,比做猢狲?小心你们家娘娘治你个胡说八道之罪。”

    小太监吐吐舌头:“娘娘,宫中谁不知道您是个随随便便……啊……不拘小节的人,所以奴才才敢跟您讲真话啊。”

    我乐了:“你这个小太监颇有意思。你叫啥名?到咸阳宫去伺候你可愿意?”

    小太监也乐了:“奴才叫小祥子。多谢娘娘抬爱。但是吧……奴才如果也走了,这启祥宫就更没人了……”

    我点点头:“甚好!小祥子忠心可嘉!就升你为启祥宫的太监主管吧!你开心不?”

    小祥子果然开心了:“多谢祁娘娘!但是吧……祁淑女娘娘,您说的话好使不?……”

    “好使,好使!”我使劲儿安慰他:“你别看我现在还是淑女,但是皇帝可听我的话了呢……况且凤印还在我的手中……”

    小祥子果然放心了。他开始给我解释启祥宫萧条的原因:“娘娘,这后宫中,所有人都是势利眼……哦,当然,除了娘娘您……嘿嘿……我家敬贵妃娘娘刚一失势,这内务府就来了。内务府,那可是攀高踩低的高手。也可以说,内务府,那就是宫中娘娘得宠与否的风向标啊。所以,他们那群狗奴才,立马就将我们启祥宫的大部分公公宫女带走了。说是我们启祥宫以后就是冷宫了,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冷宫?”我皱皱眉头:“谁说启祥宫是冷宫?”

    小祥子苦着脸:“皇帝陛下说从此再不进启祥宫。启祥宫不是冷宫是什么?”

    我对着小祥子挤挤眼睛:“那个渣男,不来不是更清净?”

    小祥子还是苦着脸:“这种清净,不是清净,而是冷清,是寒冷,您不明白的,娘娘……无人问津,了无生趣,活着就像死了一样……”

    我不相信:“哪有那么夸张?我们咸阳宫以前也有禁足过,我们活得可开心了呢……”

    小祥子摇摇头:“娘娘,您的咸阳宫即使暂时禁足,您也一直在皇帝陛下的心里。但我们启祥宫,从来都不被皇帝放在心上。如今,更是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了。所以,我们的冷宫是真冷宫,您那时的冷宫是假冷宫。”

    我憋着笑:“什么真冷宫,假冷宫。是你们自己将皇帝当个宝贝,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祥子年纪不大,却将脸苦得像个苦瓜:“娘娘,您说得轻巧。您看这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把皇帝当成个宝贝……当然,除了您之外……皇帝一说从此不来启祥宫,这启祥宫中的其他几位娘娘,比如李才人,秦玉容,怕殃及池鱼,立马就搬出去了。这启祥宫,不冷清得像个冷宫才怪呢。”

    我有点感慨,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正闲聊间,小祥子将我引到了启祥宫正殿。

    大白天的,启祥宫的正殿,居然大门紧锁。

    小祥子正要叩门,大殿的乌木雕花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定睛一看,开门的是张樱身边的丫头宝画。

    宝画见到我,如同见了鬼一般。

    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娘,您来干什么?”

    看她戒备的神情,我有点不解:“你害怕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家娘娘。”

    宝画却突然对着我磕起头来:“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您放过我家娘娘吧!”

    嗯?

    原来这丫头以为我是来报复张樱的。

    只见宝画一把鼻涕一把泪:“祁娘娘,我家娘娘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已经得到报应了……您就高抬贵手……”

    宝画正说得哀伤,忽然听到一阵厉喝从里间传出来:“贱婢!你求她做甚!”

    听这声音,应该是张樱。

    我摇摇头,也不管宝画,抬脚就走进了大殿。

    一进大殿,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闻着这股药味,我琢磨着,张樱大概滑胎之后元气损伤,应该缠绵病榻。

    哪知,我刚踏进大殿,便看见张樱,一身暗红色底梅花纹云雾绡翟衣,头戴东珠五凤冠,正襟危坐,面目肃然。

    这……

    说好的元气损伤,缠绵病榻呢?

    [55]朱高燨:早夭。

一百九十九章 覆水

    我见张樱如此庄重,好生惊讶。

    张樱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我。

    我和她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

    我摸摸鼻子,打破了沉默:“那个……敬贵妃啊,你病了就躺着呗。这么坐着多累啊……”

    张樱冷冷地一笑:“祁淑女,如今还称呼我为敬贵妃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挠挠头:“你放心。皇帝说了会保留你的封号位份,便不会食言。别人不会轻贱你。”

    张樱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不会轻贱?真是笑话!祁明玉,你看看我诺大的启祥宫,如今只有我,宝画,书礼,小祥子四个人。这一幕和当年我被降为宫婢之时,多么相似!我虽现在还是敬贵妃,但已经无权无势无恩无宠,和废妃无异!这宫中何人得宠,何人失势,所有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所以你虽然还是淑女,但你却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我虽然有贵妃的名号,但如今已是任人践踏而已。”

    我一滞,安慰道:“敬贵妃,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皇帝的老婆,新城侯的妹妹。不会有人欺负你。”

    张樱突然哈哈大笑:“祁明玉,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互相欺压,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

    我揉揉眼睛,表示不相信:“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凉薄吧……”

    张樱涩然一笑:“祁明玉,你还记得我刚搬到咸阳宫的那天吗?你让皇帝宿在我当时住的西阁中。其实我入宫三年,皇帝连我的名字也不记得,当晚他宿在我殿中,不过是与你置气。皇帝一夜倒头便睡,压根当我不存在。我便知道,有的垂怜,是施舍不来的,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后来,崔惠嫔小产,先皇后嫁祸给你,我为了保全你,应下了下毒之罪。我本以为,皇帝知我苦心,会对我另眼相看。谁知,他一看你安然脱罪,根本不管我死活,竟一走了之。那个时候,我的心便死了。这个男人,他的心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先皇后罚我提铃之刑,提铃之刑是什么您知道吗?在那么冷的冬日里,我受尽了折磨和冷眼。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便冷了。我突然明白别人的怜悯都是一场空,只有自己能保全自己。我开始为了我自己绸缪。我心狠手辣有错吗?先皇后,硕太妃,皇帝,谁不是满手血腥,谁不是党同伐异的胜利者?为什么我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般?连我的皇儿,也要被夺走?”

    说到这里,张樱突然捂面痛哭起来。

    我心中一酸,颇为感概。

    我刚想出言安慰,张樱又抬起头来,凄然道:“祁明玉,你闻到了我这满宫里的药味儿了吗?这就是硕太妃赐给我的落胎药。她要我连喝七日。他们不仅仅是要夺走我的皇儿,他们是想要了我的命!所以,你看,我就偏要穿得整整齐齐的,活得好好的……”

    说到这里,张樱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突然莫名地愤怒。我大声道:“张樱,以后你就不要喝这个药了!如果有人要怪罪,就让他来找我!”

    张樱停住了哭泣,只是愣愣地望着我。

    良久,她才苦笑了一下:“娘娘,您还是这样的……妇人之仁。”

    我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不服气地叫起来:“你们怎么都这样说?”

    张樱没有回答。她的眼中,仿佛浮起了一层雾气:“娘娘,宫中很多人都被你取了好玩的名字。为什么偏偏张樱没有呢?”

    我提醒道:“我不是给你取名叫清汤嘛?”

    张樱摇摇头:“可惜现在这个名字只会让您恶心……”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一说清汤,我的肚子就……翻江倒海……”

    张樱没有理会我,继续自顾自地道:“您没有给我取个好玩的名字,原因是您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信任我。在您的内心中,您是防备着我的。刘贵人,崔惠嫔,甚至小一小二小甲子,您都真心地把他们当成朋友。唯独我,您没有。”

    我立即反驳:“你太多心了。以前我当然真心地把你当好朋友啦!”

    张樱的目光,有点茫然:“朋友?不,您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我有难时,您会救我。但是任何人有难,您都会出手相救。我犯错时,您会出手惩罚我,就像惩罚任何一个恶人。我与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一样,在您的眼中没有分别。”

    我莫名其妙:“本来就是这样的呀。”

    张樱叹了口气:“您一身侠骨,嫉恶如仇,任何人在您的眼中,都是平等的。所以,我有野心,我注定会与您分道扬镳,成为您的敌人。”

    我挠挠头:“好复杂哦……”

    张樱轻笑起来:“娘娘,您是个好人,是个简单快乐的人。这样真好!皇上也是因为这样而倾心于您。是张樱没有福分,不能成为您的朋友。”

    我有点惆怅:“清汤啊……现在也不迟啊,你以后好好的。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吃吃火锅,推推牌九,就像以前一样!”

    张樱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多谢娘娘!只是可惜,现在太迟了。有些事情,覆水难收……”

    我还在莫名其妙,只听张樱冷冷地道:“宝画,送娘娘出去吧。”

    哦豁。

    混混沌沌间,我就被宝画赶……啊……送出去了。

    从启祥宫出来,我有点惆怅。

    虽然张樱的话,我不太理解。

    为啥朋不朋友的,就是个覆水难收的事情,我还没想明白。

    但这些困惑,并不影响我惆怅。

    我强烈地感觉到,我和张樱,应该是覆水难收了。

二百章 鞑靼

    自从先皇后仙逝,张樱失势,后宫中就,群龙……呃……群锦鸡无首了。

    大家一时间有点迷茫。

    没地方请安了肿么办?

    然后,众锦鸡就自觉自愿地,又每天一大早地,跑到咸阳宫来请安了……

    画面有点优美。

    细思极恐。

    百十来个娘娘妃嫔,正襟危坐,将我的咸阳宫大殿塞得满满当当地。

    然后,大家齐刷刷地高呼:“给祁淑女请安!”

    这……

    一个九品的淑女……

    执掌凤印,协理六宫……

    无所谓啦……

    反正赶鸭子上架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很多了。

    于是乎,我便堂而皇之地,歪在我的酸梨木雕牡丹花的圈椅中,听一堆女人八卦闲话……

    我也懒得倒腾,一切依照旧例。

    我将六局一司,还是分派给了吴惠妃,韩丽妃,宋婕妤,小蜜枣来管理。

    而我,还是负责打理我心爱的尚食局。

    火锅,自然是红红火火地安排起来。

    胡萝卜,要定期投喂狗皇帝。

    省得他暖饱之后就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当然,后宫我虽然管得懒散,但众锦鸡们,大概是觉得我不好惹,纷纷安分守己起来。

    后宫,空前风清气正。

    嘿嘿嘿。

    再给我点时间,我指不定能将后宫倒腾成清月堂呢。

    个个锦鸡都嫉恶如仇,刚正不阿。

    嘿嘿嘿……

    画面真美……

    为啥说再给我点时间呢?

    因为,很快,狗皇帝就又来烦我了。

    他贼霍霍地出现在咸阳宫的八婆会……啊……请安大会上,愁眉苦脸的。

    连锦鸡们的倾情八卦,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

    我一向以为,皇帝是个喜欢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

    他对女人之间的杂七杂八的琐事和争斗,不能说兴趣盎然,只能说乐此不疲。

    锦鸡们来我咸阳宫里请安,他经常偷摸着就跟来了,坐在我的身旁,竖着耳朵听八卦,脸上挂着傻笑。

    结果今天,皇帝霉戳戳地来了。

    一言不发。

    垂头丧气。

    我看着就高兴……啊……担忧。

    于是乎,在锦鸡们聊得不亦乐乎的间期,我偷摸着问他:“皇上,你咋啦?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皇帝抬头望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仗义有些感动:“明玉,如果你真的能给我报仇就好了。”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真的给你报仇?你看不起我是吧?歧视我是吧?”

    皇帝满脸愁容:“伐北之战受挫,淇国公丘福[56]战败,折损我十万军士。现在国库空虚,北方战事吃紧,内忧外患!”

    我大吃一惊:“折损十万人啊?对方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皇帝眉头紧缩:“鞑靼本雅失里[57]是前朝皇族后裔。他继承汗位,在阿鲁台的辅佐下,将北方鞑靼势力日益壮大,不可小觑,不可不防。朕派出使臣郭骧劝降本雅失里。结果这厮竟将郭骧斩杀。朕大怒,这才派军北征鞑靼。结果丘福不争,如今大败,让我朝天威扫地。只怕前方军心不稳,局势堪忧。”

    我也皱起眉头:“凶残!太凶残了!我以前便听说鞑靼频频滋扰北境,烧杀抢掠,甚是野蛮。奶奶的!不能惯着他们!皇上,走走走!我们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说罢,我就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皇帝将我一把拉住,有点惊讶:“明玉,你是说,让朕御驾亲征?”

    “对呀!”我义正言辞:“您不是说您是个好昏君……啊……好皇帝嘛!这种损兵折将的时候,最是军心动摇。只有您御驾亲征,才能力挽狂澜!”

    皇帝沉吟道:“明玉你说的有些道理……”

    我继续撺掇……啊……苦口婆心地规劝他:“皇上,您莫怕!我陪您一起去!我罩着您!”

    皇帝抬起头,望着我,有点动容:“你罩着我?”

    “嗯!”我点点头:“你是我祁明玉的好兄弟!这种保家卫国的事情,我一定支持你!”

    皇帝仿佛很是感动:“明玉……”

    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别磨磨唧唧的!”

    皇帝的脸黑了黑:“哪能说走就走?朕御驾亲征,朝政交给谁?”

    我挤挤眼睛:“让太子监国!太子在我的点拨下,现在可能干了呢!”

    皇帝半信半疑:“太子尚不成气候……而且,他的性格柔弱……”

    我循循善诱:“太子在我身边,耳闻目染,现在也刚强了不少,都会弹劾别人了……咳咳……太子仁厚,施行仁政,是天下之福。现在国库空虚,怀柔之政最能修养生息。如果您还是不放心,就让两只羊来辅佐他。”

    皇帝莫名其妙:“两只羊?”

    我一本正经:“就是杨荣和杨……呃……啥奇[58]他们俩。是太子跟我讲的。这两只羊,颇有学问见地,是太子的好帮手!”

    皇帝憋着笑:“两只羊……”

    我有点冒火:“你不放手让太子试一下,怎么知道太子不行呢?”

    皇帝柔声道:“好好好……就让太子监国,两只羊辅政……”

    我满意地点点头。

    皇帝还是心事重重:“但……太祖蓝玉一案[59]之后,朝中良将薄寡……”

    我暗戳戳地道:“谁说良将薄寡?您还有舜卿大人……之类的……”

    舜卿,狗皇帝的死穴。

    一提舜卿,狗皇帝必定炸毛。

    但是。

    但可是。

    可但是。

    这一次,他没有。

    皇帝低头沉吟良久。

    然后,他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我,有点纠结:“明玉,值此用人之际,朕可以赦免舜卿,既往不咎。不但如此,朕还会封舜卿为征西将军,统帅三军,随朕亲征。但是,他,不能再对你有任何念想。否则,朕,杀无赦!”

    我撇撇嘴,小声嘀咕:“人家怎么想,你管的着吗?”

    我的声音虽小,皇帝还是听得真切。他的脸黑了黑:“明玉,你,也不能与他再有纠葛!”

    我更不屑了:“切!我怎么想,你管的着吗?”

    皇帝的脸绿油油的,他发出怒吼:“祁明玉!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皇帝的怒吼,果然惊悚。

    闲聊的众锦鸡,顿时鸦雀无声,瑟瑟发抖。

    大家都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我和皇帝,围观我们俩吵架。

    我也炸毛了:“那算了!您也不要御驾亲征了,我也不罩着你了,舜卿也不去统帅三军了。就等着那个什么本……什么里的,鞑靼铁骑,继续滋扰北境算了……”

    皇帝仿佛被噎住了,满脸涨得通红。

    被人威胁,他是第一次。

    被人当众威胁,他从来没有过。

    被人当着这么多老婆的面威胁,他觉得很没有面子。

    在正常情况下,天子应该忍无可忍。

    这种时候,天子哪能不显露他的雷霆之威?

    按照皇帝一贯的作风,他是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呃……是一怒二骂三暴跳了。

    但是。

    但可是。

    可但是。

    这一次,他没有。

    皇帝,大概是和我在一起久了,变成了耙耳朵……

    咳咳……

    我的意思是说,皇帝被我调教得……呃……是被我培养出了巨大的忍耐力和包容心。

    他的脸涨红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明玉,别生气嘛……朕是完全相信你的!朕先去安排御驾亲征的事情……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说完,这厮匆匆地站起来,麻溜地跑了。

    只剩下,围观吵架的众锦鸡,觉得真是活久见,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56]:永乐七年,淇国公丘福在征讨鞑靼战役中大败,折损明军十万。导致朱棣第一次蒙古亲征。

    [57]:本雅失里:元顺帝曾孙。

    [58]:杨荣、杨士奇:朱高炽时期文臣。

    [59]:蓝玉案:朱元璋晚年诛杀蓝玉等大批名将。

二百零一章 蹈火

    很快,皇帝下旨,御驾亲征,舜卿为征西将军,调兵五十万,北征鞑靼。

    我很生气。

    因为,居然,没有我什么事儿!

    说好的我罩着狗皇帝呢?

    我气呼呼地出现在皇帝的御书房里,撅着嘴。

    皇帝抬起头,饶有兴趣地望着我:“明玉,你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

    皇帝:“明玉,朕不在的日子里,你且好好照顾自己。”

    我:“……”

    皇帝:“明玉,你还要好好辅佐太子监国。明玉你见识非俗,有你监督太子,朕才能放心。”

    我:“……”

    皇帝:“明玉,你还要好好治理后宫。其实你如今管理后宫颇好,朕很满意。”

    我:“……”

    皇帝:“明玉,在朕出兵前,先把你的皇后之位昭告天下吧。名正,才言顺嘛。”

    我:“……”

    皇帝:“明玉……”

    我:“滚!”

    皇帝:“明玉你不要生气嘛……”

    我怒气冲冲:“我也要去打鞑靼!”

    皇帝憋着笑:“你一个女子,打打杀杀的事情不适合你。”

    我翻着白眼:“我在入宫前一直打打杀杀来着!”

    皇帝苦口婆心:“这是去打仗,又不是郊游。”

    我一脸坚毅:“古有妇好,花木兰,都是女子戎装!”

    皇帝冥顽不灵:“那是男人不济,女子不得已才披甲。朕圣明铁血,自然能保护朕的子民,还有……你……”

    我用鼻子重重哼道:“哼!还圣明?你跟周先生一样迂腐!”

    皇帝奇道:“周先生?跟朕英雄所见略同!朕要大赏!”

    我双手叉腰:“反正,我就是要去!”

    皇帝笑得贼霍霍地:“明玉,你是不是舍不得朕?”

    我横眉一怒:“滚!”

    皇帝将笑意收了收,有点扭捏:“明玉,说真,朕要去那么久,你,会不会想我?”

    我:“当然,不会!”

    皇帝摸摸鼻子,有点沮丧。

    我脸色一肃:“皇上,您还是让我去吧!刀剑无眼,我在你的身边,可以护你周全!”

    皇帝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愣愣地盯着我。

    我有些奇怪,也望向他。

    这一望,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这个狗皇帝,眼圈都红了。

    他很是动容:“明玉,朕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朕的……”

    我吸了口气,耐心地开导起来:“皇上,您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昏君……啊……皇帝,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有点可惜……”

    皇帝突然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柔声道:“明玉,你不用掩饰了。朕明白你的心……朕……朕很感动!”

    我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皇上,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当你是兄弟……我祁明玉为了兄弟,是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

    皇帝不为所动,还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感动之中:“明玉,朕也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

    我简直要揍他了:“那你让不让我去?”

    皇帝有点纠结:“明玉……朕不想让你涉险……”

    我不以为意:“不险,不险!天下还没有我祁明玉去不得的地方。”

    皇帝更纠结了:“明玉,如果这么久看不到你,朕也会想你的……”

    我一拍大腿:“所以带我去呀!”

    皇帝还有些犹豫:“打仗毕竟不是儿戏……”

    我对皇帝的黏黏糊糊很是不满:“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离宫出走了!”

    皇帝这才下定决心:“好吧……那……明玉,你且要待在朕的身边,不可冒险……”

    我不想再听皇帝絮絮叨叨,转身飘走了。

    皇帝还在继续嘱咐:“一旦局势不好,你就要立即撤回来……”

    我连头也没回:“放心!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二百零二章 坎儿井

    转眼,五十万大军开拔。

    皇帝御驾亲征。

    太子监国。

    两只羊辅政。

    舜卿封宁阳侯,征西将军,中军主将,挂帅出征。

    而我,也心满意足地,御驾随行。

    我时而骑在我的黑黝黝的大马上,耀武扬威,时而待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里四脚八叉地睡觉,不亦乐乎。

    小一不放心我,执意要跟来。一路上,她被折腾得够呛,灰头土脸,花容失色的。

    大军一路向北,队伍横亘数十里,旗帜鲜明,戈戟森列,铁骑腾跃,铮鼓震动。

    一出居庸关,便是茫茫塞外。

    越是深入其中,景象越是雄奇苍凉。

    时而水草丰美,碧草连天,风吹草低见牛羊。

    时而千里戈壁,黄沙敝日,了无生机。

    最美的还是夕阳西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军士安营扎寨,火光连绵数里。

    我一路兴趣盎然,看风景,吃烤羊腿,暗戳戳地感叹没有白来。

    这仗打的,比郊游还开心。

    但是皇帝大概不是太开心。

    他白天行军,晚上便闷在自己的大帐里,和舜卿等几个将领密谈到深夜。

    这么多天,我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着。

    舜卿也没有见着。

    ......

    美中不足,美中不足......

    皇帝倒是没有瞎吹。他行军打仗很是有一套。

    他是个很沉稳的人。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每行军数日,他便会修城筑寨,大修取水工程。

    每个城寨,还要取个洗脑的名字:破胡寨,灭胡寨,荡胡寨……

    这个我倒是理解他的心思。

    塞外打仗,最怕缺水。

    若是大军深入荒漠腹地,取水困难,就寸步难行。

    所以修筑取水点,其实就是在维持大军的生命线。

    所以说,皇帝是个怕死的人。

    不论做什么事情,他都将退路想好了。

    我已经把他看得透透的了。

    虽然鄙夷皇帝的小心思,我还是对这些取水工程,颇有兴趣。

    白天,我便偷偷地溜出我的大帐,换上小一给我倒腾来的普通军士的衣帽,混在人群里。

    我时而帮忙推推木头,时而跳进水里搬搬石头,时而站在都督曹德的背后,給他指点一下图纸。

    “这个坎儿井不能这么打。”我善意地提醒他。

    曹德一脸迷惑:“为啥?”

    “这一带沙土松软,一旦下雨,坎儿井就会被掩埋。而且这一带潜流不稳定,旱季出水量小。坎儿井就白费了。”我一本正经。

    曹德深以为是,点头如捣蒜:“有道理!有道理!”

    他正要指挥人向上游处打井,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谁啊?”

    “我?”我一时语塞:“我,是个热心群众......”

    曹德回头仔细打量起我来:“你是哪个营的?”

    我更语塞了:“我,我没有营......”

    曹德脸一黑,怒道:“没有营?那你一天到晚不在其岗,不谋其职,瞎说乱跑的作甚?你家大人是谁?让他来找我领罚!”

    突然有人轻笑起来:“曹都督,不管是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都是你罚不起的......”

    我回头一看,舜卿。

    舜卿一身戎装,英武非常。

    曹德看见舜卿,有些惊慌,颠颠儿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将军!您来啦!您来此处作甚?这里人多,杂乱不堪......”

    舜卿温和地一笑:“曹都督辛苦了!以后这督建水利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曹德一慌,说话都不利索了:“将军!是属下有什么差池吗?属下罪该万死!”

    舜卿朗声道:“曹都督督建水利有功,并无不妥。只是这取水工程是北伐命脉,事关重大,以后由本帅亲自督建。”

    曹德一滞,连忙抱拳行了个军礼:“属下遵命!”

    说完,曹德疑惑地望了我一眼,麻溜地退下去了。

    舜卿见曹德走远,转身将我提溜到僻静处。

    我正要抱怨舜卿将我提溜得生疼,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这......

    大白天的......

    舜卿一身戎装,硌得我好痛......

    我正在龇牙咧嘴,舜卿放开我,佯怒道:“明玉,你怎么在这里?”

    我解释道:“就是随便逛逛......”

    舜卿皱着眉头:“打仗不是儿戏,你不应该来。”

    我撇撇嘴:“师兄,你和周先生可有一比。”

    舜卿深深地望着我,突然扭捏起来:“明玉,我听说,你随御驾出行。我就......就一直在想,能不能见你一面......”

    我轻笑起来:“这不是见到了嘛!嘿嘿,你看,我这一趟该不该来?”

    舜卿愣愣地拉住我的手,眼中浮起一层雾气:“明玉......你是不是为了我,才来的?”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也不全是......狗皇帝吧,是个还不错的皇帝。我怕他一不小心嗝屁了,就可惜了。”

    舜卿一愣,眼中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酸溜溜地道:“你,你竟然为了他忧心?”

    我拍拍舜卿的肩膀:“不要那么小气嘛......你不也在为了他披戎装,上沙场吗?”

    舜卿正色道:“他是君,我是臣。我披战甲,上沙场,是忠君卫国保护天下人。忠君是我作为臣子的天职。但是对于他这个人,我是不齿的......”

    我也一本正经:“我来护他周全,也完全是出于兄弟情谊!”

    舜卿突然一把搂住我的腰,在我的耳边道:“不管他是谁,反正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我的脸一红,想要推开舜卿。

    舜卿的手却越来越紧。他柔声道:“明玉......我......我想见你......以后你,每日都来好吗?我亲自监督水利,你来指点我。”

    我红着脸点点头。

    舜卿这才放开我。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懂怎么修坎儿井?”

    我得意洋洋:“以前我和师父,经常到武当山下,嚯嚯......啊......改造那个太极湖。我们把太极湖的水,引到了山上。这样师兄师侄儿们,就不用每日去挑水了。”

    舜卿轻笑道:“懒人果然是极聪明的。”

    我:“......”

二百零三章 密探

    果然,我每日偷摸着跑出去,与舜卿甜甜蜜蜜......呃......一本正经地大修水利。

    虽然又苦又累,但我和舜卿都是极开心的。

    在我的指点下,取水工程进展很快。

    快到舜卿有点担忧了。

    “这么快修好了,大军就要开拔。”他皱着眉头。

    “那我们就快点去打鞑靼!我都等不及了!”我摩拳擦掌。

    舜卿瞪了我一眼:“你怎么没心没肺的。大军开拔,我就没有那么容易见到你了......”

    “哦......”我安慰道:“没事!等打完鞑靼,我们再见。”

    舜卿简直想咬我了:“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一天都不能等了!明玉,我们干脆远走高飞吧!”

    我一愣:“远走高飞?我们不打仗啦?不保狗皇帝周全啦?不忠君卫国啦?”

    舜卿犹豫起来:“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我想尽臣子的本分。但又无法放下你......”

    我见他痛苦,想出言安慰,却只听见一声冷哼:“什么忠义不能两全?”

    我和舜卿一惊,回头一看,哦豁,狗皇帝!

    狗皇帝阴沉着脸,瞪着我和舜卿。

    我有点头痛。

    这个皇帝,比舜卿还小心眼。

    咳咳......

    被他抓到我和舜卿相会,他不知道又要怎么叨叨。

    但是,这厮好生奇怪。

    他一反常态,居然没有动怒。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杵在我和舜卿中间。

    皇帝向着取水工程遥遥望过去,点点头:“难怪工程进展得这么顺利,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我,有点不好意思:“过奖,过奖......”

    皇帝扭过头望着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明玉,看来你是太闲了。”

    我莫名其妙:“不闲啊,我每日指点舜卿......将军,可忙了呢!”

    舜卿也坦然地瞪着皇帝:“启禀皇上,祁淑女确实每日协助臣监督水利,劳心劳力。”

    皇帝也不理会舜卿,还是定定地望着我,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明玉,朕这几日焦头烂额,是朕疏忽你了......”

    我拍拍皇帝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您忙吧。打仗要紧。我自己可好玩了!”

    皇帝和舜卿的脸,都黑了黑。

    皇帝委屈地叹了口气:“明玉,你答应过朕,不再见舜卿。”

    我叫起来:“我哪有答应?您怎么能无中生有?”

    舜卿也朗声道:“皇上,祁淑女是臣的......师妹。我们行事光明正大。您怎么能阻止我们相见?”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他沉吟片刻,高声道:“祁明玉听封!”

    我一愣。

    我和舜卿相会被他抓住,他不罚我,反而封赏?

    这家伙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但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好研究,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糊涂。我只好假装严肃地应道:“祁明玉听旨。”

    皇帝面色一肃:“祁明玉封,御前带刀领侍,随驾亲征。”

    我有点懵。

    带刀领侍?

    怎么听起来不像个女人的品级呢......

    于是我暗戳戳地问皇帝:“皇上,这个带刀领侍,是几品?”

    皇帝面无表情:“正一品。”

    我喜滋滋地:“这个好!”

    舜卿却有异议:“皇上!祁淑女是女子,怎能任带刀领侍?”

    皇帝气呼呼地:“一品带刀领侍,以后需要寸步不离,确保朕的安全。这么重要的职位,非祁明玉不可!”

    我恍然大悟。

    狗皇帝这厮,果然是个小心眼。

    他见我和舜卿私会,气得牙痒痒,便设了个莫名其妙的官职,让我今后寸步不离地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我嚷嚷起来:“皇上!小气鬼!喝凉水!”

    皇帝狠狠瞪了我一眼,也不言语,拂袖转身离去。

    只剩下,御前带刀领侍我,和征西将军舜卿,大眼瞪小眼。

    说起来,我的经历,真是跌宕起伏。

    庄嫔,庄妃,祁答应,庄妃,庄贵妃,祁答应,国夫人,祁淑女,祁御前带刀领侍......

    欧耶。

    不知道乾清宫的几位冰山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惊掉下巴......

    不管怎么样啦。

    反正我,祁御前带刀领侍,现在,施施然地杵在皇帝的大帐中了。

    我一身藏青色底暗绣松林紧身长衣,头发高高束起,显得英气十足。

    但我有点不满地冲着皇帝抱怨:“皇上,说好的带刀领侍,但是我的刀呢?”

    皇帝正在看军情简报。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幽幽道:“不能给你刀,你会弄死朕。”

    我笑起来:“小朱,那是我吓唬你的。我是专程来保护你的,怎么会弄死你呢?”

    皇帝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幽幽地望着我,轻声道:“明玉,朕知道你的心意,朕很感动......你虽然成天说要......弄死......朕,但是,其实你最是心善。朕,相信你,不会伤害朕。”

    我有点不耐烦:“所以呢,您是打算给我这个带刀御前领侍,配一把刀了是吗?”

    皇帝微微一笑,转身从书案上取下一物,塞到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哇哦,承影!

    我好生惊喜,舌头都打结了:“皇,皇上!你,你把承影剑还给我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我激动得难以自已,给了皇帝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同时,我高度地赞扬了他:“好兄弟!你太够意思啦!”

    当我放开皇帝,却又被他吓了一跳。

    皇帝涨红了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有点奇怪:“小朱,你怎么了?”

    他憋了半天,支支吾吾:“明玉......你从来没有,没有......与朕如此,如此亲近......”

    我翻了个白眼:“小朱,你别多心。我祁明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既然将承影还给我,我今日就与你一笑泯恩仇。以前你做的亏心事,今日就一笔勾销!今后你就是我祁明玉的兄弟!你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但皇帝,似乎并不开心。

    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沉重地叹了口气:“明玉,朕很开心......”

    我却不相信:“您这个样子,跟开心一点关系也没有。”

    皇帝苦笑了一下,涩然道:“朕以前,想拥有你的一切。但是现在,朕觉得,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朕,就满足了......”

    我更满意:“小朱!你终于想通啦!”

    皇帝望着我,试探道:“那你以后不要再见舜卿可好?”

    我的目光一寒:“不好!”

    皇帝可怜巴巴地退而求其次:“那......你不要离开朕......”

    我又将嘴一撇:“不行!”

    皇帝简直要撒泼打滚了:“好明玉......”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皇上,众将领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皇帝一惊,急忙将撒泼打滚一收,囧得满脸通红。

    我捂嘴轻笑,抬头一看,这个弱弱的声音,是皇帝身边的黄花菜小贵子公公。

    黄花菜一脸尴尬,仿佛撞破了皇帝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正在惶恐不安。

    果然,皇帝恶狠狠地瞪了黄花菜一样,肃了肃颜色,假眉假眼......啊......沉稳大气地道:“传众将。”

    众将领,宁阳侯舜卿,都督曹德,广恩伯刘才,武安侯郑亨等人,鱼贯而入。

    众将进入帐中,分列而站,神色却很是不自然。

    曹德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憋着笑:“启禀皇上,臣等并不是想打扰皇上与娘娘谈笑。但臣等确实有要事启奏。”

    说完,曹德用眼睛向着我,与皇上谈笑的娘娘身上扫来。

    当他看清我的面容,大吃一惊:“娘......娘娘?怎么是你?”

    皇帝黑着脸打断了曹德:“众卿,这位是朕的祁淑女,现任御前带刀领侍一职。朕刚才......刚才并非与祁领侍谈笑......朕......咳咳......是在与祁领侍商谈要事。”

    舜卿仿佛很是高兴,一副胜利者的表情:“臣等在帐外,听得很清楚。”

    皇帝的脸更黑了:“众卿,有何要事启奏?”

    舜卿神色一肃:“启禀皇上,臣等,擒住了本雅失里的密探。”

    皇帝和我都很感兴趣:“密探?”

二百零四章 骗子

    舜卿沉声道:“不错。今日臣率领先锋,抵达克伦鲁河。克伦鲁河是鞑靼人长期盘踞之地。但是臣发现,克伦鲁河附近的鞑靼驻军竟然不知所踪。臣猜测,鞑靼人惧怕我朝大军,已经望风而逃。我们沿河搜索,才抓获这两名密探。”

    皇帝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神色,他将手一挥:“将密探带进来。”

    转瞬,两个五花大绑得像粽子的人,被带进大帐。

    这两人,身着青白甲,一副我军普通军士的打扮。但二人浓眉大眼,面目黝黑狠厉,又明显非我族类。

    我再仔细往二人身上打量。这二人乔庄打扮成我军的服饰,竟然和小一给我倒腾来的一模一样。

    这……

    好尴尬啊。

    原来骗子的打扮都是一样的……

    咳咳……

    我正在尴尬,只听皇帝开腔了:“鞑靼大军逃向了何处?你二人老老实实地讲,朕赐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在一旁轻叱一声:“这样怎么问得出来?”

    果然,两个密探一脸茫然,嘴里叽哩哇啦地不知所云。

    皇帝一脸不悦:“这二人不懂汉话,如何问得出来。”

    我在一旁又轻叱一声:“他们俩不懂汉话,如何当密探?”

    皇帝被我抢白,更加不悦。但他忍不住点点头:“不错。你二人不用再掩饰。快快从实招来,朕赐你们高官厚禄!”

    这二人虽被识破,却仍是冥顽不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的我,简直都要笑死了:“这样审犯人,他们能招就见鬼了。”

    皇帝的脸黑如锅底。他气呼呼地道:“祁领侍,那你有何办法?”

    我嘿嘿一笑,施施然走过去,一脚将其中一个密探踢翻在地,噌地拔出我的承影剑。

    承影剑寒光闪闪,大帐内立即一股,杀气。

    我居高临下,犹如天神:“看到这把剑了吗?神剑承影!削掉人的耳朵,就像削苹果一样!你想不想试试?”

    被踢翻的密探,面色有点难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我唰唰凭空挥舞了两下承影,在大帐中带起一股劲风。我又冲着摸耳朵的密探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在江湖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在我承影剑下的贪官恶匪,不计其数。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心地还是善良的。死也让你死个痛快。我的承影,速度极快。趁你不注意,砍下你的头,你都不知道。”

    舜卿捂嘴轻笑,却一本正经:“女侠,江湖上传闻,凤凰城[60]恶霸陈继直,被你用承影剑一剑枭首。但他竟亳无知觉,无头而行数里才倒地而亡。可是真的?”

    我洋洋得意,对舜卿挤挤眼睛:“传闻非虚!我的承影,最喜欢恶人的头啊,耳朵啊,手手脚脚啊……”

    舜卿还是轻笑道:“但是死得太痛快不是便宜了他们?女侠可知道凌迟之刑?”

    我表情夸张地道:“凌迟啊?就是用刀把人一片片地割开啊?凶残!太凶残了!”

    舜卿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我:“女侠,你的承影太锋利,不适合凌迟。用这样的钝刀,才能凌迟九九八十一刀。如此恶人,罪有应得……”

    我笑靥如花,伸手接过匕首。

    皇帝见我和舜卿一唱一和,脸黑得要滴出墨来。

    而趴在地上的密探,哇哇大叫起来:“我们不过是刺探军情,并无做过什么恶!我们不是恶人!不能……不能九九八十一刀啊……呜呜呜……”

    我乐了:“那你们乖乖说,鞑靼们跑到哪里去了?”

    两个密探,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开始乖乖地说开了:“我们大汗,不想与你们的大军正面对决。他与,与阿鲁台大人发生了分歧。大汗想向西撤往斡难河。但阿鲁台大人想向东撤退。二人僵持不下,便分道扬镳了。”

    皇帝一听颇为震惊。他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密探跟前,疾声问道:“你们大汗和阿鲁台分头撤退了?”

    密探还在瑟瑟发抖:“是……”

    皇帝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舜卿向前一步,抱拳道:“皇上!如果此言非虚,天赐良机啊!”

    皇帝重重地点点头:“不错!本雅失里本是庸才。因为他是前朝皇族,才得到阿鲁台的拥戴。阿鲁台借助本雅失里的血统声势才能收复人心,统一和壮大鞑靼。可以说,这二人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他们内部分裂,必定人心不稳,实力一分为二。这是我们逐一歼灭的最好时机!”

    都督曹德却叫起来:“皇上!万一这两个密探讲的是假话怎么办?谎称鞑靼内部分裂,引诱我们冒然深入,入了他们的埋伏,就麻烦了!丘福大人的十万大军就是中了此计!”

    一时皇帝的表情更加纠结。

    他思虑良久,抬头问我:“祁领侍,你觉得此言是真是假?”

    我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皇帝奇道:“为何?”

    我一本正经:“感觉。”

    皇帝:“……”

    曹德更加忧虑:“皇上!在大战之际,突然出现两个密探,又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出如此机密之事。此事本身就很可疑。皇上您要三思啊!”

    舜卿却抢言道:“皇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见舜卿发声,也起哄道:“舜卿……将军讲得好!皇上,您犹豫个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皇帝见我和舜卿一唱一和,又要开始滴墨了。

    他瞪着我,沉吟数息,沉声道:“朕也相信此言非虚。斡难河者,元太祖始兴地也!此地是成吉思汗正式即位的地方,在蒙古意义非凡。本雅失里逃往斡难河,是想寻求先祖庇佑。”

    皇帝似乎下了决心:“鞑靼合则兴,分则亡!成吉思汗的子孙连祖训都忘了!天赐良机于我辈,焉有不争之理?”

    听皇帝出言,舜卿立即抱拳道:“皇上,臣立即带大军追击阿鲁台!”

    皇帝现在看见舜卿就滴墨:“舜卿将军,为何独独追击阿鲁台?”

    舜卿朗声道:“阿鲁台手握重兵实权。他必定携鞑靼的主力而行。击破阿鲁台是伐北的关键!”

    皇帝虽然对舜卿各种不顺眼,但对舜卿的能力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信任得全心全意。只见他点点头:“不错!与阿鲁台之战关系全局。令:舜卿率大军向东追击阿鲁台!”

    舜卿立即高声道:“臣领旨!”

    皇帝神色一肃,又沉声道:“本雅失里虽然是傀儡大汗。但是此人血统高贵,在鞑靼一呼百应,是我朝的心腹大患!击杀此人,才能真正从精神上击溃胡人!朕,亲自向西追击本雅失里!”

    舜卿有点着急:“皇上,您亲自带兵出击,臣怕有所闪失。不如您带着神机营[61]前往!”

    皇帝摇摇头:“神机营辎重太多,不利于行军。朕带五千轻骑,二十天粮草,追击本雅失里。”

    舜卿大惊:“不可!皇上三思!本雅失里虽无实权,但毕竟是鞑靼大汗,拥护者众,不可轻敌啊!”

    皇帝不为所动:“一旦本雅失里逃到斡难河,他将得到成吉思汗旧部的支持,东山再起。只有轻骑前往,才能在他到达斡难河之前阻击他。”

    舜卿还在苦劝:“皇上!臣不能让您冒险!”

    皇帝眨眨眼睛:“那就让祁领侍陪朕前往!”

    我一听,好不兴奋,一拍大腿,大声道:“好的皇上!没问题皇上!”

    舜卿更急了:“这……万万不可!那……臣也陪皇上和祁领侍前往!”

    皇帝的脸一沉:“舜卿将军!行军作战岂是儿戏?你率神机营和我军主力追击阿鲁台,责任重大,你责无旁贷!岂能随便推脱塞责?”

    舜卿却不屈不挠:“但臣也不能让皇上和祁领侍冒险!臣不放心!”

    皇帝冷笑一声:“舜卿,你是不放心朕,还是不放心祁领侍?”

    舜卿脸一红,还要据理力争。

    只听皇帝沉声道:“朕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再议。即刻点将出兵!”

    说完,皇帝大袖一挥,转身便大步走出大帐。

    众将向着皇帝的方向拜倒,齐声道:“臣等领命!”

    说完,众将起身,各司其职,瞬间忙乱起来,一下子跑得干干净净。

    大帐之外,号角之声大作。

    大军集结,就要开拔。

    [60]凤凰城:今唐山。

    [61]神机营:明朝开始的管型火器营。

二百零五章 黑兔

    这……

    这些打仗的,个个都这么雷厉风行啊?

    节奏这么快的吗?

    我呆在原地,有点懵圈。

    懵圈中,只觉有人将我一拉。

    我抬头一看,正是舜卿,去而复返,折回大帐。

    舜卿紧紧拉住我的手,神色凝重:“明玉……此去艰险……你,且要万分小心!不能冒进!”

    我见舜卿表情扭曲,觉得有点好笑:“不就是去抓个傀儡大汗吗?这对我祁明玉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舜卿怒道:“沙场征战,两军对垒,不同于江湖仇杀,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啊。不管是江湖,还是沙场,我祁明玉都如履平地。”

    舜卿见我油盐不进,很是气闷。他沉吟数息,突然伸手,撕扯起我的衣服来。

    我大惊。

    这光天化日的……

    朗朗乾坤的……

    不太好吧……

    于是我红着脸,奋力挣扎起来。

    但我哪里是舜卿的对手。

    这厮,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用起蛮力来竟是如此迷人……呃……是可恶……

    他三下两除二,便将我的藏青色松林暗纹长衣脱了下来。

    我低着头,咬着嘴唇,扭扭捏捏……呃……是不知所措。

    舜卿,看了我一眼,居然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竟然开始脱他自己的一身戎装。

    我更扭捏了,红着脸小声嘟囔道:“我们……是要……那个……洞房吗?”

    没想到,舜卿听了哈哈大笑。

    见这厮大笑,我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庄重……呃……尴尬的时刻,他居然笑得出来?

    我抬起头,想要指着这厮的鼻子大骂。

    但是。

    但可是。

    可但是。

    舜卿突然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我们再……嗯……远走高飞,永不相离!”

    说完,他后退一步,将身上一件金光闪闪的软甲脱下来。

    然后,他便笨手笨脚地将软甲给我穿上。

    一边穿,他一边低语:“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金丝甲,是个了不得的宝物,据说在战场上多次救了他的命。后来祖父把金丝甲给了我。每次上战场,我都穿着它。现在,我把它给你。它一定能代替我,保你平安!”

    哦!

    原来是这样。

    是我误了个大会……

    我还以为……那个……要……

    我好生尴尬,恨不得挖个熊猫洞钻进去。

    尴尬归尴尬,听着舜卿的话,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一把搂住舜卿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

    舜卿温柔地抱着我,打趣道:“女侠,你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我抹抹眼睛,担忧道:“舜卿,你把金丝甲给我,你岂不是有危险?”

    舜卿摸摸我的头:“我不会有危险。我还要留着命,与你……嗯……远走高飞……倒是你,你本不该去掺和沙场征战的事情。但皇帝去追击本雅失里,他又不放心把你留给我,所以才要把你带在身边。反而让你置于险地。我实在不放心。你且千万小心!”

    舜卿的絮絮叨叨,很快被一浪又一浪的吹角连营淹没,听不清楚了。

    小一突然闯进大帐,叽哩哇啦大声叫起来:“娘娘!娘娘!快快快!大军要开拔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啊?……”

    当小一看清舜卿和我衣衫不整地站在一起,瞬时惊惶失措。她惊得像个兔子一样蹦出了大帐,只留下一句话:“娘娘!您快些……奴婢……奴婢就站在帐外等着给您更衣……”

    我和舜卿,红着脸,也慌手慌脚地穿好衣服,急急地走出大帐。

    然后,就是小一风一般地将我拉回我自己的大帐,再换上一套白色的山文甲,再来一个白色的头盔。

    哇哦。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呃……女将!

    接着,小一又一阵风一般,将我扒拉到营地上。

    哇哦。

    追击本雅失里的五千轻骑,已经清点完毕,整装待发。

    皇帝,一身暗金色戎装,骑在一匹暗棕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

    这节奏……

    皇帝见我出现,向着我微微一笑,往他身后的一匹马一指。

    又是一匹大黑。

    我有点疑惑:“皇上,您不是说,黑色就是活靶子吗?为啥您还是让我骑黑马?”

    皇帝的目光如水:“这匹黑马,唤作乌兔,在东昌之战中,多次救了朕的性命。这是朕最信任和心爱的战马,朕把你托付给它,朕才能放心。”

    我哼哧哼哧地爬上大黑……呃……乌兔,暗戳戳地问:“皇上,您放心,即使我没有大黑……啊……黑兔……啊……乌兔,我也能跑得像只兔子!”

    皇帝皱了皱眉头:“明玉,切莫大意。”

    我有点不满:“你们都叫我不要大意。是看不起我嘛?以为我是纸糊的是吧?”

    皇帝眉头皱得都快要夹死一只蚊子了:“还有谁叫你不要大意?舜卿?朕真是后悔,让你跟着朕出来北伐……”

    我翻了个白眼:“您后悔了就不要带上我去追那个本什么雅……我跟舜卿去追那个阿什么台!”

    皇帝的眉头快要夹死一只蝴蝶了:“不行!你得跟着我!”

    我憋着笑:“那您后不后悔?”

    皇帝的眉头快要夹死一只麻雀了:“……不后悔……”

    我得意洋洋:“那就快走吧!皇上!我都等不及了!”

    皇帝无可奈何地道:“明玉,朕真是拿你没办法……此去艰险,你必须寸步不离朕,不可冒进!但凡有危险,你必须听朕的安排!”

    我兴奋地点点头:“放心吧皇上!没问题皇上!反正我也不会听的!”

    皇帝:“……”

    很快,出兵的号角吹响,五千轻装骑兵,就要开拔。

    皇帝突然拔出腰间佩剑,高呼:“天佑我朝!驱除鞑靼!”

    众将士纷纷振臂高呼:“天佑我朝!驱除鞑靼!”

    高呼声一浪接着一浪,汹涌澎湃。

    放眼望去,五十万雄兵威武,士气如虹。

    一时间,战马嘶鸣,立蹄扬颈,蓄势待发。

    皇帝回头向着站在最前面的舜卿高声道:“舜卿将军!希望你不辱使命!击溃阿鲁台!朕得手后便会前往兀儿古纳[62]与你会合!”

    舜卿朗声道:“臣定不辱使命!恭祝皇上旗开得胜!”

    舜卿又补充道:“臣在兀儿古纳等着皇上和祁领侍!望皇上和祁领侍平安!”

    说完,舜卿温柔地朝我望了望,目光闪动。

    我有点不舍,冲他涩然一笑。

    而皇帝则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大喝一声:“出发!”

    五千骑兵,便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62]兀儿古纳:今额尔古纳。

二百零六章 斡难河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连追了四五日。

    我简直要散架了。

    皇帝倒是好体力。

    他一路神采飞扬,如同打了鸡血。

    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好战的。

    可能沙场比朝堂,对这些人更加有吸引力。

    皇帝不但自己神采飞扬,他还密切地监视……呃……观察着我。

    “明玉,你扛得住吗?”

    “笑话!我以前,长歌饮马,快意江湖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朕可比你大了不少呢……”

    “差不多,差不多……”

    “……”

    “明玉,这塞外风沙大,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你看这一路天宽地阔,千里草莽,真是难得的美景呢!”

    “……”

    “明玉,我们风餐露宿的,你受得了嘛?”

    “太受得了了!每天吃烤羊腿,喝马奶酒,真真是好吃……啊……惬意!”

    “……”

    “明玉……”

    “滚……”

    “……”

    大概意思就是,皇帝是真心来追击宿敌的,而我,是真心来郊游的。

    一路轻裘快马,我们很快便接近斡难河了。

    斡难河,一代天骄的故里。

    果然水草丰美,风光绮丽。

    一马平川,碧草连天,让人望而心生豪情。

    产生一种,策马扬鞭的豪情。

    一种与群雄逐鹿的豪情。

    一种一统天下的豪情。

    不远处连绵的浅山,勾勒出当年那些马上英雄的脊梁。

    奔腾的斡难河,还在昭示着一代天骄的铁血。

    五千轻骑,立马驻足,肃然起敬。

    连皇帝,都一副敬畏的表情:“铁木真的故乡,果然是养育英雄的地方!”

    一旁的我,也点点头:“我对成吉思汗,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呢。”

    皇帝话锋一转:“可惜铁木真的后人不济!百年来,朕可是率兵打到此处的第一人呢!”

    我翻了个白眼:“狂妄……”

    皇帝:“……”

    正在感慨,前方的探子来报,发现了本雅失里的行踪。

    皇帝立即从被我打击的沮丧中回过神来:“太好了!天助我也!”

    他指着不远处的浅山道:“前面就是不儿罕山[63],鞑靼的圣山!一过不儿罕山,便是铁木真旧部之地。若是本雅失里过了不儿罕山,就是放虎归山,我们反而拿他没办法了。我们要在他翻过不儿罕山之前,一举将其歼灭!”

    一同前来的广恩伯刘才有些忧虑:“皇上,不儿罕山对于鞑靼意义重大。只怕本雅失里会负隅顽抗,困兽犹斗。”

    我觉得有点好笑:“刘将军,你一个武将,怎么说话文邹邹的?”

    刘才脸一红,好生尴尬:“呃……臣的意思就是,本雅失里可能会在不儿罕山设伏,以逸待劳。”

    我翻了个白眼:“还是文邹邹的。”

    刘才:“……”

    皇帝不以为意:“无妨!本雅失里是个庸才,不堪一击。即使设伏,也不足为虑。”

    这次轮到我语重心长了:“皇上,不可大意。骄兵必败!”

    皇帝惊讶地望向我:“明玉,你竟然能说出如此清醒的话!”

    这……

    敢情我平时都是不清醒的?

    皇帝正了正颜色:“传令全军集结!追击本雅失里!”

    刘才又弱弱地开腔了:“皇上,从此处翻越不儿罕山,有三条路,我们走哪一条?”

    皇帝沉吟起来:“三条?”

    刘才点点头:“不儿罕山被斡难河切出一条峡谷。从峡谷穿越不儿罕山是最快的捷径。但峡谷险要,极易设伏。第二条路,是从不儿罕山翻越。此路费力,但最是安全。第三条路,是从不儿罕山山侧绕行。虽然此路费时最久,但适合大军尤其是骑兵行进。”

    皇帝思索片刻,望向刘才:“刘将军,你选哪条?”

    刘才一躬:“臣主张绕行。冒险行军峡谷,会置身险地。翻越不儿罕山,又不适合骑兵。”

    我翻了个白眼:“走条最远的路,黄花菜都凉了……”

    皇帝转头望向我,温言道:“明玉,那你选哪条?”

    我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我是本雅失里,一定吓得屁滚尿流,急于以最快的方法跑回老家去。所以,我猜,他一定会选,爬山。”

    “嗯?”皇帝不明白了:“明玉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既然本雅失里急于逃跑,为何不选峡谷选爬山?”

    我白了皇帝一眼:“知己知彼懂不?您知道本雅失里怯弱。本雅失里也一样对您了如指掌。您是谁啊?冒进的暴君!他深知您一定会首选峡谷以最快的方式来追击他,所以他一定不会走峡谷。”

    冒进的暴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是他却连连点头:“明玉,好见识!没想到你的脑子这么灵光!”

    这……

    说得好像我平时很不灵光一样……

    皇帝又道:“本雅失里,本性懦弱,他一定故布疑阵,以图逃脱。三条道路,他有可能都会选。”

    我和刘才都很惊讶:“三条都选?”

    “不错。”皇帝沉声道:“成吉思汗最擅长精甲铁骑,铁骑之间以铁钩长索相连。铁钩可以削断敌人马蹄,长索可以让骑兵枭首。所以当年成吉思汗能横扫千军,战无不胜。峡谷虽险峻,但河谷地势平坦,完全可以部署大量骑兵埋伏其中。本雅失里一定将他最精锐的骑兵放在峡谷中以逸待劳,以期对抗朕的主力。但是他料定我一定会从峡谷追击,所以他自己肯定另辟蹊径,选了一条朕最不会选择的道路来逃跑。不儿罕山山侧地势平坦,本雅失里携带的大量辎重和牛羊牲畜,必定选择这条路。而他自己,会翻山而行!”

    听了皇帝的话,我露出赞赏的表情:“哇哦!皇上,您分析得头头是道,有模有样呢,好像很精明的样子!”

    皇帝脸一绿:“朕一向精明好吧……”

    刘才双手抱拳:“皇上!那您率主力翻山追击本雅失里,臣带少量兵力沿峡谷牵制本雅失里的精锐兵力,为您争取时间!”

    皇帝却摇摇头:“本雅失里不足为惧!歼灭本雅失里的精锐骑兵才是关键。刘将军你率三千人马深入峡谷,务必一击即中。一千人马绕山侧而行,追击本雅失里辎重。而朕亲率一千骑兵翻山追击本雅失里即可!”

    刘才忧心忡忡:“皇上不可轻敌!”

    我也翻了个白眼:“狂妄!”

    狂妄的皇帝也不生气:“朕驰骋沙场数十年,就是凭一个狂字,平天下,荡胡寇!祁领侍,如果你不放心朕,就与朕同行。朕相信,你一定能保朕平安!如何?”

    这高帽子戴的,我都不好拒绝了……

    于是,我只能哼哼:“皇上,虽然您的狂妄我是不敢苟同的。但是保您平安,对于我祁明玉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

    我的海口还没有夸完,皇帝已经高声道:“刘将军,速速点将出兵!朕在不儿罕山等你的好消息!”

    刘才抱拳应道:“臣领旨!恭祝皇上心想事成,势如破竹,旗开得胜!”

    唉……

    这个文邹邹的武将……

    刘才虽然文邹邹,但是他办事颇麻溜。

    只见他迅速排兵布阵,将人马集结完毕。

    转眼出兵的号角吹响,大军开拔。

    皇帝带领一千精锐骑兵,还有我,向着不儿罕山,绝尘而去。

    [63]不儿罕山:蒙古的心脏和圣山。成吉思汗建国之地。

二百零七章 不儿罕山

    不儿罕山。

    金色圣山。

    山石苍凉雄壮,淡淡泛出的微红色,在朝阳下被渡上一层金色。

    远远的雪山山顶,在云雾中隐隐绰绰。

    星罗棋布的海子密林绝美,如同仙境。

    我们策马而上,一路疾行。

    山林巨石中,静谧无声,我们的马蹄声如同战鼓一般,冰冷,坚决。

    前方的先锋来报,发现了骑兵的足印。

    气氛蓦然紧张起来。

    皇帝的脸,一下子变得冷峻,甚至有些阴厉可怕。

    他摆摆手,示意全军停下来。

    一千精锐骑兵,默默地立马驻足,却如同弓箭上弦,蓄势待发。

    看皇帝紧张的样子,我也莫名的兴奋起来。我摸了摸腰间的承影,那种熟悉的驰骋江湖的感觉,又悄然而至。

    皇帝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刀,高声道:“天佑我朝!驱除鞑虏!”

    一千精锐骑兵,纷纷握刀在手,高声应道:“天佑我朝!驱除鞑虏!”

    我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敢情每次出征,都要洗脑……

    我正在翻白眼,只听皇帝低声对我说:“明玉,你且待在这里,朕去去就来。”

    又来了。

    这感觉,就像是师父带我去下馆子。等走到了馆子门口,师父对我说,你且在门口等着,为师去去就来……

    那我能同意嘛?

    那我能甘心嘛?

    那我能不撒泼打浑……呃……据理力争嘛?

    于是我将眼睛一瞪:“有病!想都不要想!”

    皇帝还想苦口婆心:“前面可能危险。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朕……”

    我才懒得和他瞎掰掰,我已经一扬鞭,我的大黑……呃,黑兔……呃,乌兔,就如同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皇帝无法,只能一扬手,率军随我而行。

    密林,巨石,湖泊,如同画卷一般在我的眼前依次展开。

    但我却无心欣赏。

    我屏住呼吸,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紧握承影剑。

    我的手心,已经微微渗出汗来。

    这种大战前的感觉,我太熟悉了。

    这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是一种令人压抑,令人胆寒,又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低低地伏身在马上,一路疾驰,一马当先。

    突然,我眼前一花。

    密林,巨石,湖泊,突然在我的眼前急速地翻转起来。

    我大吃一惊。

    我立即明白,不是密林巨石湖泊翻转,而是我,在空中翻转。

    随之而来的,是战马的嘶吼声。

    我很快落地,翻身而起。

    我一回头,就发现大黑……啊……乌兔,已经摔倒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

    而乌兔的四蹄,已经被齐齐切断!

    可怜的乌兔,发出痛苦的嘶鸣,倒地挣扎。

    我放眼望去,不止乌兔,至少有数十匹战马倒地,通通是被削断了腿!

    一时间,浓重的血腥味在密林升腾起来。

    几十个骑兵受伤倒地,灰头土脸。

    我大怒。

    我们必定是遭了鞑靼的埋伏!

    用铁索铁钩削断马腿,正是鞑靼铁骑的惯用伎俩!

    我定睛去看。果然,密林中,到处是细细的铁索。

    骑兵要从这片密林中通过,简直如同上刀山。

    我还在愤怒,只听见皇帝的惊叫声传来:“明玉!你没事吧?”

    他一边惊叫,一边策马跑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拎起来,甩到他背后。

    这厮,太不淡定了。

    我不就是打了个滚嘛。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再说,两个人骑一匹马,他不怕他的大黄……呃……飞黄,累死了?

    于是,我气呼呼地在皇帝背后道:“皇上,你不用管我。我要去给大黑报仇!”

    我话还没说完,就麻溜地跳下大黄。

    不但我自己跳了下来,我还一把将皇帝从大黄身上薅了下来。

    不但将皇帝薅下来,我还一把将皇帝推倒在泥地里。

    不但一把将皇帝推到泥地里,我还一个泰山压顶,蹦哒到皇帝身上,将他压了个结结实实。

    皇帝一身暗金色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戎装,就这样被我糊了一层泥。

    犹如明珠蒙尘。

    犹如虎落平阳。

    皇帝灰头土脸,不明就里,张嘴想要发问。

    但我将手一伸,把他的嘴死死捂住。

    皇帝狼狈不堪,只能含混地直哼哼。

    我冷着脸,低声呵斥:“闭嘴!”

    皇帝只能可怜巴巴地瞪着我。

    而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密林深处。

    微风,从密林深处而来,拂动了我的长发。

    随着微风而来的,还有,破空之音。

    破空之音震耳发聩,令人胆寒。

    破空之音未灭,万箭转瞬而至。

    利箭,如同暴雨,冲刷着密林。

    数不清的骑兵坠马,无数的战马倒地而亡。

    一时间,血腥气,嘶吼声,弥漫了整个山林。

    我将泥地里的皇帝一拉,在箭雨中翻滚。

    利箭,擦着我的白色铠甲而过,尖锐刺耳。

    利箭,甚至刺穿我的铠甲,打在金丝甲上,隐隐作痛。

    我不禁沾沾自喜,舜钦的金丝甲,果然靠得住!

    但我的沾沾自喜,很快就被四周的惨烈之相磨灭了。

    一千精锐骑兵,折损过半。

    密林之中,人仰马翻,哀嚎连连。

    幸亏暴雨般的利箭犹如洪水过境,轰隆隆地来,又诡异地戛然而止。

    摄人心魄的破空之声终于消失了。

    我抓着皇帝的翻滚,也停了下来。

    皇帝威武的头盔也丢了,头发也乱了,一身泥水,满脸错愕。

    大概是被我翻滚得找不到北了,他望着我,没头没脑地道:“明玉,好身手!”

    我瞪了他一眼:“你遭了埋伏了!你还想着拍马屁?……”

    但我对皇帝的批评,戛然而止。

    我惊恐地抬起头,望向密林深处。

    密林深处,箭雨的来处,响起幽幽的,鼓声。

    鼓声很缓慢,在哀嚎遍野的山林中,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幽然的鼓声,由远而近,由慢而快。

    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鼓声而来的,是马蹄声。

    奔腾的马蹄声。

    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我终于看清,密林深处,是铺天盖地的骑兵,黑压压地奔腾而来。

    这些骑兵,穿着厚重的黑色精甲,如同黑云压城。

    这些骑兵,一手持甲,一手持长刀,杀气腾腾。

    骑兵转瞬杀到,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

    地上七零八落的我方士兵,慌慌张张地捡起刀剑,勉强做出防御之势。

    但是,刚经历了钢索阵,又被飞箭折损过半的士兵,根本已经军心动摇,面对巨浪一般袭来的鞑靼骑兵,毫无还手之力。

    鞑靼骑兵,势如破竹,一路杀入。

    这些重甲骑兵,连马蹄都裹着厚重精甲,丝毫不畏惧密林中的钢索,一路横冲直闯。鞑靼骑兵手中长刀寒光闪闪,狠狠地朝向我方士兵挥舞。

    我方的一千精锐骑兵,也曾是皇帝引以为傲的存在,能被怕死的皇帝托付性命。

    现在,却不堪一击。

    丢盔弃甲。

    断手断脚。

    哭爹喊娘。

    鞑靼重兵,不带一丝表情,不含一点怜悯,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只是冷冷地机械地,杀人。

    密林中,升腾起一层血雾。

    恐惧,爬上我的心头。

    江湖之中,打打杀杀的场面,我见过不少。

    但今日这种场面,岂止是打打杀杀,根本就是,屠杀。

二百零八章 失误

    鞑靼的血腥和残忍,果然不是传说。

    我强忍心头的恐惧,一手挥动承影,一手揪住皇帝,在洪水般的鞑靼骑兵中穿梭。

    鞑靼骑兵手中的长刀,长约三尺,寒铁所铸。一刀挥下,便能枭首断骨。

    划过我身侧的长刀,被我用承影挡开。

    长刀的力道之大,把我的手震得生疼。

    幸亏承影靠谱,能销金断铁,所到之处,长刀折断,黑甲碎裂。

    但若是师父知道,我用承影剑来战场上,砍断鞑靼的寒铁长刀,他肯定要心疼死了。

    师父心不心疼,我实在无暇顾及。

    因为,我太忙了。

    鞑靼骑兵如同潮水冲刷,一浪接着一浪,无穷无尽。

    我护着皇帝,左闪右避,翻滚腾挪。

    鞑靼骑兵虽凶残暴虐,但我胜在灵巧。

    况且,我有利剑在手。

    还有神功护体。

    咳咳……

    鞑靼骑兵往往被我一剑封喉,斩于马下。

    穿着一身重甲又如何?

    连马蹄都被武装上了又怎样?

    我只要找准机会,一个飞身,就能一剑刺穿寒铁重甲,一招毙命。

    所以,万军之中,我如同一尾游鱼,游刃有余。

    但是。

    但可是。

    可但是。

    我的一身白色铠甲,实在厚重,极大影响了我的御风十九式。

    我还拖着皇帝这个拖油瓶……

    鞑靼骑兵还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逐渐地,我有点力不从心了。

    我抱怨起来:“奶奶地!这些鞑靼人,怎么没完没了?”

    我身后的拖油瓶……呃……皇帝,沉声道:“这些不是鞑靼……”

    我大惊,扭头问道:“啥?不是鞑靼?”

    皇帝一边随我躲闪,一边解释:“本雅失里不可能率如此多骑兵逃亡。这些人,足有上万,应该是瓦剌的人马。”

    “瓦剌?”我皱着眉,觉得自己被坑了:“不是说好来打鞑靼吗?怎么又钻出个瓦剌?”

    皇帝也表情凝重:“漠北瓦剌一直被鞑靼压制。此次瓦剌知道鞑靼被我军追击,一定是想乘机争夺草原霸权。我们中了他们的埋伏。”

    我苦着脸:“都怪你,狂妄!只带了一千骑兵。现在好了吧……这一万人,要杀到什么时候?”

    皇帝一滞:“明玉,是朕大意了……”

    我伸长脖子望了望黑压压奔腾而来的瓦剌骑兵,担忧地道:“皇上,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我看,我们还是逃跑……呃……撤退吧。”

    皇帝点点头:“我们去与刘才将军汇合,再回来将瓦剌打得落花流水!”

    我翻了个白眼。

    这个狂妄之徒。

    自己都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了,还在讲大话……

    我麻溜地将他一拉,转身就往来路逃跑……呃……撤退。

    我方的士兵,几乎折损殆尽。几个将领一身是血,拼死护在皇帝左右,且战且退。

    但,兵败如山倒。

    一旦心生退意,便再无战意。

    很快,几个将领,逐一倒地而亡。

    最后,只剩下,我和皇帝,苦苦支撑。

    瓦剌铁骑,滚滚而来,带着毁灭之势。

    我心中不由得恐惧起来。

    这种恐惧,在很多年以前的月夜下,我也体验过。

    我哥拉着我的手,奔跑在平江河边。

    那时的我,弱小无助,痛苦于家族的覆灭,惶恐于茫然的未来。

    那么多年过去。

    我已经可以决然独立。

    可以保护自己。

    也可以保护任何我想保护的人。

    但是,为什么,我还会恐惧?

    我明白,这些瓦剌铁骑,虽然凶狠,尚不足以让我胆寒。

    万军之中,我来去自如,全身而退,还不成问题。

    那么,我在惶恐什么呢?

    我不敢承认。但是,我知道,我是在为了狗皇帝担忧。

    我在为了他惶恐。

    我怕把他弄死了……

    我怕他嗝屁了,可惜了这个还不错的……昏君……

    我虽然对他各种嫌弃不耐烦,但如果他死了,我大概,还是会伤心的吧……

    为啥我会伤心呢?

    我大怕是脑子进水了……

    我正在走神,瓦剌铁骑,已经汹涌而来。

    我回头望向皇帝,沉声道:“皇上,你信不信我?”

    皇帝愣愣地望着我,却对着我灿然一笑:“明玉,你记不记得,那年踏雪寻梅,在堆秀山顶,你也是这样问朕。”

    我有些茫然,觉得这厮怎么也抓不住重点。

    只见皇帝的眼睛,仿佛浮起一层雾气:“明玉,朕怎会不信你?就算与你死在一起,朕也是愿意的……”

    我瞪了他一眼:“乌鸦嘴……”

    我也不跟他啰嗦,便将身上的白色铠甲一脱。

    皇帝好生惊诧,伸手拉住我,觉得我是不是疯魔了。

    结果,我脱完自己的铠甲,又三下五除二,将皇帝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金色铠甲脱了个干净。

    这厮瞪大眼睛,居然,脸红了。

    我懒得理他,低声道:“这铠甲死沉死沉的,影响老子……”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将他一扶,腾身而起。

    转眼,我与皇帝已离地两丈有余。

    瓦剌的千军万马,如同蝼蚁般匍匐在我们足下。

    千军万马,看见到手的烤鸭……呃……是我和皇帝,就这样飞走了,惊诧万分,只能在原地徘徊,大眼瞪小眼。

    皇帝也惊诧万分。

    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说话都不利索了:“明,明玉……好身手!”

    我得意起来:“那当然!这可是本女侠的成名招式!用来逃跑……呃,我的意思是,用来保命是绝对没问题的!”

    皇帝的眉眼弯弯的:“明玉……朕这一生,就是此刻,最开心……”

    我更得意了:“皇上,不是我吹。我的御风十九式,那是千山万壑,如履平地!”

    我继续喋喋不休:“我的御风十九式,成功率极高!从古到今,我只失误过一次。”

    皇帝笑笑地:“女侠还失误过?”

    “嗯。”我皱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是你的锦衣卫。当时庞英率领的火索骑兵,手中有个厉害的玩意儿,是一种钢索,会缠在我的腿上,我就完犊子了……”

    我话音未落,突然身形一歪,急速从空中坠下。

    我大惊,低头一看。

    哦豁。

    铁索。

    又是一条铁索,缠住了我的小腿。

    我突然想起来,成吉思汗的成名招式,便是战马之间,连接铁索,然后横扫千军。

    我怎么把铁索这茬给忘了?

    都说在沟渠里翻船。

    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条沟渠里翻船!

    我心中大悔,连忙暗提内力,强行控制住身形。

    我一回身,反手就用承影将铁索斩断。

    但更多的铁索,从下而上,抛射到空中。

    这些铁索,就像毒蛇,密密实实地缠绕住我的腿,我的腰。

    瓦剌骑兵力道极大,一旦铁索得手,立即有人拼命拉扯铁索。

    我在空中,扶着拖油瓶……呃……皇帝,本来就有点吃力。现在被铁索拉扯得更是偏偏倒倒。

    我只能一手急速挥舞承影剑,将缠绕的铁索一条条斩断。

    屋漏偏逢连夜雨。

    瓦剌人见铁索还困不住我,立即拉弓射箭。

    瓦剌人的强弓劲弩我是见识过的。一听四周传来破空之声,我便暗叫一声不好。

    箭雨转瞬而至。

    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刷过来。

    我护着皇帝,手舞承影,在箭雨中杀出一条道来,踏箭而行。

    但怎奈何,密密麻麻的长箭,无穷无尽。

    利箭擦着我的发梢而过,刺穿了我的衣襟,打在我的金丝甲上隐隐作痛,甚至,刺中了我的腿。

    我一吃痛,闷哼一声。

    我不敢停留,依然咬着牙,头也不回,就要逃出箭阵。

    但皇帝大急。

    他死死地拉住我的手,一脸焦急:“明玉,你,你受伤了?”

    我痛得龇牙咧嘴,却瞪了他一眼:“憋说话,影响老子……”

    皇帝眼圈一红,哀声道:“明玉,是朕害了你……”

    说完,这厮突然一个转身,将我抱住,替我挡住箭雨。

    之前我护住这厮,这厮尚可全身而退。

    但这厮如今抱住我,无异于完全暴露在箭雨之下。

    果然,这厮一声闷哼,一只长箭,正中他的后背。

    他一口鲜血喷出,痛得脸色发青。

    我突然心中大痛。

    我想要挣脱他,哪知,这厮却将我抱得死死的。

    我无法,大骂道:“你丫的有病啊?你找死啊?我身上有金丝甲你看不到吗?你这样就是自寻死路你知道吗?”

    皇帝终于放开我,他仔细往我身上看了看,苦笑起来:“原来舜卿把他的金丝甲给你了……”

    我见皇帝气息微弱,心中酸楚,不知怎么的,竟流下泪来。

    皇帝的目光似乎有点涣散,他喃喃道:“明玉,朕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也是这样,凌空而行。你的衣裙翩然,长发飞扬,美得就像九天仙子一般。朕一见倾心,再不能相忘。朕其实心中知道,朕可能永远得不到你的心。但哪怕你多在朕身边待一天,朕也是开心的。朕今日即使为了你而死,朕也是开心的。如今,朕看见,看见你竟为了朕而流泪,朕,朕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心下黯然,涩然道:“皇上,你是个好人,是我辜负了你的真心……”

    皇帝惨然一笑,突然将我一推:“明玉,你走吧……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去找舜卿……你们远走高飞……”

    我却死死扶住他,一边艰难地在箭阵中御风而行,一边怒道:“我自然是要远走高飞的!但不是现在!我祁明玉说了要保你周全,便不会食言!”

    皇帝焦急地想要甩开我的手:“你不走,我们便都走不了!”

    我头也不回:“我祁明玉若是贪生怕死,害了兄弟性命,那将来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皇帝突然高声道:“祁明玉!朕不是你的兄弟!朕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有些困惑,回头望向皇帝。

    只见皇帝抹了抹嘴角的血丝,神色凄凉:“明玉,其实你南宫血案的始作俑者,就是,朕。”

二百零九章 合奏

    我大惊,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只听皇帝的声音,仿佛飘渺在云端:“你父亲南宫生是建文旧臣,曾向建文帝献计削藩。朕在靖难之役[64]前,为了削弱建文势力,让锦衣卫中的亲信暗中清扫了大批忠于建文的旧臣。清扫的人数之多,连朕也不知道其中确切的名单。你托朕彻查南宫旧案,朕前段时间才查到,原来,原来你父南宫生,就在当年清扫之列……”

    我突然懵了。

    我只觉得,天空忽然就灰暗下来。

    我的心口发闷,头痛欲裂。

    皇帝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就在我走神的一瞬间,我的右手突然一痛,随之身形一歪。

    我麻木地低头去看,只见又是一条铁索,缠住了我持剑的右手。

    接着便是巨大的拉力从右手上源源而来。

    我再难以支撑,全身真力一泄,与皇帝从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我才勉强稳住身形。

    从两丈高处跌落下来,我的全身如同散架一般。但奇的是,我竟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

    我只是呆呆地瘫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迅速聚拢来的瓦剌骑兵。

    瓦剌骑兵,黑压压地滚滚而来,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瓦剌人手举长刀,在马上欢呼雀跃,哇啦哇啦地大声叫嚷,如同擒住了猎物一样兴奋。

    在我不远处的皇帝,挣扎着站起来,抽出腰间佩刀。然后他连滚带爬地向着我跑过来,护在我身前。

    聚拢的瓦剌人,逐渐围成一个圈。他们策马围着我们旋转叫嚣,颇为戏谑。

    但很快,鬼哭狼嚎般的瓦剌人安静下来。黑压压的骑兵向两边分开,竟让出一条道路来。

    只见一个全身黑甲的武士,骑着一匹火红的高头大马,从通道走了过来。

    这个黑甲武士,虽看不清面目,却全身喷薄着阴冷狠厉的气息。

    连他所骑的火红大马,也异常彪悍。

    这个武士一出现,正在鬼叫的上万名瓦剌骑兵,突然就安静下来,肃然而立。

    由此可见,这个黑甲武士,一定是瓦剌军中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果然,连皇帝,仿佛都认识这个黑甲武士。

    皇帝将佩刀横在身前,凝视着缓缓走来的黑甲武士,高声道:“马哈木[65],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黑甲武士,停在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缓缓取下自己的头盔。

    这个唤作马哈木的武士,豹头环眼,一副凶悍之相。

    他也似乎和皇帝相识。只听他声如洪钟,竟是汉话:“永乐帝,别来无恙吧?”

    皇帝微微一笑,森然道::“马哈木,不要忘了,你已向朕称臣[66]。你现在应该向朕屈膝下跪行天子之礼!”

    皇帝虽后背中箭,剧痛难忍,面色苍白。但他依旧岿然矗立,言辞威严。

    马哈木哈哈大笑,不屑一顾地道:“永乐帝,你如今已是我的阶下囚,居然还要我给你行天子大礼?真是笑话!”

    马哈木的大笑,立即引来瓦剌骑兵的应和。瓦剌骑兵们纷纷放肆狂笑,一时间,鬼哭狼嚎。

    但皇帝不为所动,朗声道:“马哈木,你休要猖狂!我朝五十万大军正在兀儿古纳追击阿鲁台。朕亲率两万轻骑追击本雅失里。朕的主力轻骑由刘才将军率领,从山谷狙击本雅失里主力。是朕一时轻敌大意,才中了你的埋伏。刘才将军即刻便会来与朕汇合!而朕的五十万大军一旦得手,也会挥军向西来援。马哈木,你觉得你可是我朝对手?”

    皇帝的一番打肿脸充胖子的言论,果然将马哈木唬住了。他脸上狂妄的笑容一收,沉吟不语。

    而皇帝继续趁热打铁:“鞑靼畏惧我五十万大军,望风而逃,根本不堪一击。正是因为鞑靼的狂妄无礼,才遭了今日灭顶之灾。你瓦剌不会想重蹈鞑靼覆辙吧?”

    马哈木果然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皇帝见状,语气一软,安抚起来:“马哈木,你我曾在真神面前缔下盟约!你我从此便是兄弟!你瓦剌助我击破鞑靼。而我朝自然助你称霸草原!今日只要你让朕安然离开,朕承诺,与你瓦剌永世为友!”

    皇帝的话,似乎打动了马哈木。他低头不语,脸上阴晴不定。

    皇帝绷紧的身躯逐渐放松。他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他连站立都很是费力,左右摇晃起来。

    但马哈木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永乐帝,你不用软硬兼施!如今你已是我的阶下囚!这是真神赐给我马哈木天大的好机会!你以为我只是要称霸草原?你太小看我了!我马哈木是要一统中原!我要重现先祖铁木真的荣光!”

    说完,马哈木戏谑地俯下身,望着皇帝:“只要你在我的手中,我就拿捏住了你中原的命脉!你说,我怎会错失良机,放你离开?”

    皇帝脸色铁青,怒道:“马哈木!莫非你想背信弃义,撕毁盟约?”

    马哈木哈哈大笑:“永乐帝,你从来高高在上,战无不胜,傲世群雄。没想到,今日,你却要折在我马哈木的手中!只要我除掉你,我马哈木还需要什么盟约?我马哈木就是新的天下之主!”

    皇帝惊得踉跄两步。他不可置信:“马哈木,你,你敢杀朕?你不怕朕的五十万大军剿灭瓦剌?”

    马哈木点点头:“不错。我还不能轻易杀你。我要将你留在瓦剌。只要有你在,你的五十万大军,便不敢轻举妄动。我不但要让你成为我的护身符,我还要你成为我马哈木座下的一条狗!我要将你踩在脚下,让你亲眼看着我,一统天下!”

    皇帝怒吼起来:“马哈木!你休想!”

    马哈木仰天长笑:“永乐小儿!不但你要匍匐在我的脚下,就连你身边的这个美人儿,也会成为我马哈木的可敦[67]!”

    听到马哈木提到自己,我木然地抬起头,却依旧目光涣散。

    而皇帝一听此言,如遭雷击。他踉踉跄跄,突然语气一软,涩声道:“马哈木,此事与明玉无关。你放她走。只要你放了她,朕,朕什么都可以答应……”

    马哈木却更加兴趣盎然。他肆无忌惮地盯着我,若有所思:“永乐帝,你不是从来不可一世吗?你当年大破乃儿不花[68]时的豪情去哪儿了?你如此看重这个美人,甚至不惜纡尊降贵,以身涉险。这倒让我马哈木大为震惊。这个美人,我马哈木势在必得!”

    皇帝怒不可遏。他大喝一声,突然将脚一跺,腾身而起,发疯般地挥舞佩刀,向马哈木扑过去。

    眼看皇帝的佩刀就要击中马哈木,突然打横里冲出来几个瓦剌勇士,将皇帝牢牢制住。

    皇帝虽负重伤,却勇猛非常。他手中长刀刚劲,连杀数人。

    但更多的瓦剌勇士冲出来,将皇帝手脚擒住,围成铁桶一般。

    皇帝拼命挣扎,怒吼连连。

    马哈木仰天大笑,如同看戏般津津有味。

    但是,马哈木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因为,他的脖子,无法再仰天了。

    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剑。

    一把利剑。

    承影剑!

    承影剑,被我握在手中,架在了马哈木的脖子上。

    而我,施施然地,出现在火红的大马之上,坐在马哈木身后。

    马哈木一脸惊愕,大气不敢出。

    他实在想不通,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我,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的。

    他感到深深的胆寒。

    他的上万大军,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我是怎样逃出重围的。

    他的强弓劲弩,居然不能阻止一个弱质女流,在万军之中,轻松取上将首级。

    而这个弱质女流,我,此时正趴在马哈木,这个一代枭雄身后,问了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到底啥是可敦?”

    马哈木冷汗连连,说话都哆嗦起来:“可,可敦就是,本汗的正妻。”

    我恍然大悟:“哦!其实住在你们草原上也是不错的。你们的烤羊腿和马奶酒都是我超喜欢的!”

    马哈木大为振奋:“美人……哦,不不不……英雄好见识!您若是喜欢我大漠,本汗,本汗一定以瓦剌最高的礼仪,迎娶美人……啊……英雄!”

    我翻了个白眼:“你又老又丑,谁喜欢嫁给你啊?”

    又老又丑的马哈木大为尴尬,弱弱地分辩道:“本汗在草原上也算一方霸主。喜欢本汗的姑娘多如牛毛!”

    我不以为意:“切!就跟那个狗皇帝一样,是个渣男呗……”

    渣男狗皇帝和又老又丑的马哈木:“……”

    我正了正颜色:“那谁,小哈啊,我说,你怎么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呢?说好了做兄弟,你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小哈……呃,马哈木满头大汗:“英雄,本汗也不是故意要对付你们。本汗本来想趁着你们攻打鞑靼,想浑水摸鱼,抓住本雅失里,所以才在山林中设伏。哪知,本雅失里没有抓住,等来的却是你们。本汗,本汗也就是将计就计,想要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拿捏住永乐帝。谁曾想,遇到美人……啊……英雄这般的人物……英雄万军之中,取本汗首级,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是本汗有眼不识泰山……”

    我对小哈的能屈能伸倒是颇为满意:“嗯!小哈啊,你比狗皇帝那个渣男认错的态度可好多了!”

    狗皇帝渣男和小哈:“……”

    我突然脸色一变:“小哈!你刚才说,你只要有狗皇帝在手,便有了护身符,便可以一统天下了是不是?”

    小哈对我的阴晴不定很是捉摸不透,只能唯唯诺诺道:“是……啊……不是不是不是……本汗错了……”

    我冷笑一声:“那我现在有你在手,我是不是也有了护身符,可以一统草原,称雄漠北了?”

    小哈更加惶恐了:“不是……啊……是是是……英雄您武功卓绝,取我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您想要一统草原,称雄漠北,本汗一定鼎力相助!瓦剌一定为英雄效犬马之劳!”

    马哈木话音刚落,只听见上万瓦剌骑兵,呼声震天:“为英雄效犬马之劳!”

    这……

    我这一不小心,怎么还要变成漠北之主了?

    我大囧,小声问道:“怎么你们瓦剌人就像墙头草一样,随风倒的?见谁就效忠谁?”

    小哈谄媚地道:“并非随风倒。我瓦剌最是忠诚不渝!但草原男儿,都敬重英雄!我们是诚服于英雄您的本事!”

    我翻了个白眼,正色道:“你们不用效忠我。好麻烦哦……呃……我的意思是,你们立即退出不儿罕山。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地待在你的漠北。如果你再敢滋扰北境,犯我臣民,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打火锅,你明白了吗?”

    虽然马哈木没有太明白什么叫做打火锅。但是我阴森的语气和闪着寒光的承影剑,还是将他吓得胆战心惊,目眦欲裂。

    他连忙点头:“英雄所言极是!我瓦剌与中原是在真神面前缔结了盟约!从此以后,本汗和永乐帝就是兄弟!瓦剌从此与中原永不侵扰!”

    我翻了个白眼,一脚将马哈木踢下马去。

    马哈木被我一脚从火红大马上踢下,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颇为忌惮地盯着我。

    而数十个瓦剌勇士立即将马哈木围在中间,重重保护起来。

    我恹恹地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哈啊,说话算话啊。你赶紧带着你的人马,麻溜地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不过你的马不错,借给我用一下可好?”

    小哈立即点头哈腰:“英雄看中本汗的马,是本汗的荣耀!本汗这就带着瓦剌大军,撤回漠西。”

    说完,马哈木果然一声令下,上万瓦剌骑兵,立即如同滚滚洪流,迅速西撤,一溜烟儿的功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尘土飞扬。

    骑着火红大马的我。

    还有站在原地发呆的皇帝。

    皇帝抬头望向我,我才发现,他的脸上,竟全是泪水。

    我吓了一跳。

    这男人流眼泪,总感觉阴森森的……

    只听皇帝哀声道:“明玉,”朕是你的仇人,你却还是冒死救了朕。你,你可是原谅了朕?”

    我沉下脸来:“狗皇帝!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永不相忘!”

    皇帝的表情,更加哀伤了。

    他突然将背上的长箭一把拔出。

    长箭已深入肺腑,强行拔出,皇帝一时痛得冷汗淋漓。

    但他咬着牙,忍痛将长箭塞到我的手中。

    而长箭的箭尖,他则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只听皇帝凄然道:“明玉,你若是心中有恨,便亲手杀了朕吧……”

    我却一把夺过长箭,折成两段,抛到空中。

    我指着空中断箭道:“狗皇帝,当年之事,是政治斗争的结果。你并不完全知情。并且,你是善非恶,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从今往后,你我便如同这断箭,永不再见!”

    说罢,我便要策马离开。

    皇帝发疯一般冲上来,拉住火红大马,面如死灰:“明,明玉,你要去哪里?”

    我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去找舜卿,远走高飞……”

    随即,我腿上一用力,火红大马高声嘶鸣,绝尘而去。

    只剩下,怅然若失的皇帝,如同协力一般瘫软倒地。

    不远处的文邹邹将军刘才,慌慌张张地带兵来救。

    然后,便是天边的,一抹孤云……

    ……

    我,果然找到了舜卿,远走高飞。

    不知道狗皇帝是不是受了情伤,便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了鞑靼人身上。

    他以不到五千轻骑,大破本雅失里。本雅失里只带着七骑突围,仓皇而逃,最后被又老又丑的马哈木所杀。

    然后,狗皇帝又折回兀儿古纳,带着五十万大军,大破阿鲁台。

    漠北元气大伤,北境稳固。

    我哥辞掉了武威将军的闲职,回到长洲重修了我南宫老宅。

    周先生却暗戳戳地把我哥在京中的皓月府,变成了十二杀在京中的据点。

    十二杀,变成了堂而皇之的存在。

    官府对之讳莫如深,纷纷避而远之,然后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中缘由很神秘。

    官府的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上面有人授意如此。

    至于上面的人,是不是狗皇帝,便不得而知。

    但大渣男狗皇帝,确实是个小心眼。

    他的昔日贵妃,与臣子跑了,他自然觉得脸上无光。于是他暗戳戳地找到史官,将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从史书里抹掉了。

    似乎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奶奶的!

    我怎么会没有存在过?

    若是我没存在过,我手中的凤印是怎么肥事?

    咳咳……

    没错,走得匆忙,我忘记了将凤印还给狗皇帝了。

    所以那块绝世好翡翠,被我留作在深宫走一遭的纪念品。

    既无凤印,狗皇帝后来也自然再无皇后……

    小一小二小甲子,跑到长洲来找我。

    但是他们扑了个空。

    他们只找到我哥。

    我哥便把小甲子留在清月堂,将小一小二留在了老宅,与小五,现在是我嫂子做伴。

    我,哪里闲的住?

    我和舜卿,去到处晃荡……呃,是云游四海了。

    首先,我们去武当山看望了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师父。

    然后,便是天涯海角,长长久久的才艺表演……呃……是琴笛合奏……

    ……

    [64]靖难之役:朱棣通过靖难之役推翻建文帝。

    [65]马哈木:朱棣时期瓦剌首领,一代枭雄。

    [66]瓦剌向明称臣,乘明攻打鞑靼之时,向东扩张。

    [67]可敦:大汗正妻。

    [68]乃儿不花:北元太尉。叛归漠北后被燕王朱棣击溃处死。

    全文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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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943/ 第一时间欣赏我本将心向明玉最新章节! 作者:彼得猫的雪所写的《我本将心向明玉》为转载作品,我本将心向明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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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将心向明玉介绍:
我,是一个刺客。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在竹林深处。
一身素衣,长发飘扬。
出了意外的话,我大概是在狗皇帝的后宫之中。
斗天斗地斗皇帝斗皇后斗太妃斗妃嫔……
宫斗,我,是来搞笑的……我本将心向明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本将心向明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本将心向明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