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越之行
“启禀十三叔祖以及诸位长老,出了点小小状况,昨日遭遇混乱星海巡逻卫队的搜捕,我在原地兜兜转转,伺机躲避,这才耽误了时间。还请十三叔祖与诸位长老稍候,晚辈这就赶往最近的城池,乘坐传送阵归来。”
十三族老道:“行了,小心为上,速速赶回。长老们对你近日所作所为评价极高,回来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灭谢过诸位长老和十三叔祖的美意。”
云明灭口上应了,心中已然将他这位十三叔祖的祖宗八代都骂翻了,若不是这老梆菜太无能,他又怎么落到今日的田地。
什么狗屁阳尊大能,连一只死鸭子都抓不劳,算他妈的什么大能。
憋着满腹的心火,云明灭结束了通话。
当下,许易便和云明灭一道向最近的金剑城驰去,约莫一个时辰后,经过三次传送,他和云明灭到达了霸邺城。
许易不惜灵石,租赁了一架龙舟,风驰电掣一般朝沙汰谷赶去。忽的,云明灭的腰囊又传来了动静。
云明灭指着腰囊,劝说道:“许兄,你这般遁逃根本无用,只要有血脉引力在,云家人想找到你,易如反掌。”
在他看来,许易根本就是在做无谓的抵抗。
许易微笑道:“我这不是请云兄你帮忙嘛,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云明灭无奈,催开传音珠禁制,立时有声音传来。“云小七,到底怎么回事!这人是越传越远,怎么进了淮西府?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云明灭听声辨人,知晓是七长老,禀告道,“启禀七长老,姓许的身家不菲,屡有奇遇,我想引他入淮西府,找到他的门派,取出他储藏的资源,然后便于淮西府直接乘坐传送阵回归我族庭,还请诸位长老稍候。”
“知道了!”
那边如苍岩一般的声音传来后,通话便结束。
一座轩敞的竹室内,十余名老者在座,若许易在此,非得大吃一惊。这十余名老者尽皆行藏如龙,气质内敛,一双眸子莹莹如玉石,不露声威,俱是阳尊以上绝顶强者。
平素这种人物想见一位都难,而这轩敞的竹屋内,却一连聚集了十余位。
其中七位安坐于竹椅上,余等皆侍立在旁,连就坐的资格也无,其中便有那位出手击杀许易的云家十三族老。
左侧第三位就坐的长须老者朗声道:“此事必定有异,云小七没这个胆量一而再的拒绝族中指令。老十三,这件事是你一手操办的,一事不烦二主,就劳你再走一遭。”
此人便是适才与云明灭通话的七长老,乃云家族中最富智计的智者。
十三族老点头道:“也罢,我亲自去看看老七那里到底弄的什么鬼。”
云七长老道:“切记,要快!坐传送阵直达淮西,绝不能给对手可乘之机。毕竟此事关联重大,家主正在关键时期,容不得丝毫的丑闻和云家扯上关系。姓许的小子,虽是一只小小爬虫,但架不住有心人拿他做文章。”
“七兄放心,十三定不让族中失望。”说罢,身形化作一道霓虹,转瞬消失在天际。
………………
龙舟飞快,狂飙直进,朝着正南方向。
云明灭心中忐忑已极,他很清楚许易不是蠢货,适才自己和族中的第二次沟通,明显有些牵强。
他不信许易对此完全懵懂,可他在许易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转瞬,一个时辰过去了。
许易叫停了龙舟,神念裹住云明灭,二人一道跃下龙舟。
云明灭望了望天际远去的龙舟,回眸一扫,看见满目苍翠,却置身于一座山谷之中。
“云兄,此地风景如何?”许易微笑问道。
云明灭勉强压住慌乱的心神,整顿思路,赞扬道:“此地青山隐隐,绿水迢迢,群鸟翔集,瑞兽现踪。更处在群山之南,大江以北,山环水抱,地势形盛,实在是人间福地,修道佳场。莫非许兄要在此地开辟道场?”
许易笑道:“云兄好文采,看来云兄对此地颇为满意。”
云明灭赔笑道:“满意满意。”
许易道:“我给云兄择了如此一个埋尸之地,云兄到了下面,可要记得我的好。见了冥王,千万要替许某多美言几句。”
云明灭肝胆俱裂,不住挥手:“许兄,你这是何意?许兄,你可不能杀我啊,你是最讲信诺的,你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如今我服了生死蛊,你要我东我便东,要我西我便西,何苦要我一条狗命。许兄,先前我对你的伤害,全是误会,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可……”
云明灭话音落定,许易微笑道:“生死天注定,早死晚死都得死,云兄何必看不开,你口口声声念叨这生死蛊,我要这瓶子何用,还你。”
说罢,便将生死蛊瓶朝云明灭丢去,云明灭方要伸手来接,整个身体被密密的神念如蚕茧一般牢牢缚紧,动弹不得。
啪嗒一声,生死蛊瓶跌在一方青岩上,陡然碎裂。
云明灭嘶嚎着,双目犹如化作一潭怨池,堆积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绝望。
忽的,他的身体开始腐烂,瞬间化作一洼臭水,消失不见。真魂才将聚出,许易扫出一道念矛,云明灭才聚起的真魂,犹如泡沫一般,砰然破碎。
许易并不捏碎止杀牌,不多时,一道黑气隐隐罩在头顶,正是云明灭的怨魂。
许易念矛放出,将那怨魂斩的烟消云散,此法乃是他从云家三公子的那几本册子中学来。
修行到他如今的境界,已能轻松跨越北境圣庭布置下的许多禁制。
灭杀了云明灭,许易直直朝林中射去,数十息后,定住脚步,仰头西望,运转由暴兕处学来的星空锁息术,不多时便寻到了空间碎片。
不错,他打算再往大越一行。
出此下策,他也实是迫不得已,有那该死的血脉引力在,他根本无法逃脱云家无穷无尽的追捕,而沉匿于混乱星海,更不是长久之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分派
许易催动秘法,从身体内取出了血隐戒,此物无法进去空间碎片,尔后,他唤出骨剑,并十三张地魂符,这些地魂符皆是他近一段时间对战,自各位强者须戒中搜罗来的战利品,平时并不放在心上,此时却派上大用。随即,许易将血隐戒寻了个秘密所在藏了。取出界牌,催动秘法,放出神念在周围形成一道神念空间,随即纵身跃入空间碎片之中。
便在这时,已赶至三百里外的云家十三族老陡然停住了飚射的身形,掌中罗盘上标记的红点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他又加快了速度,身比流云,朝先前确准的方位追去。
半盏茶后,他来到了许易消失的空间碎片附近,又过片刻,寻到了云明灭尸身所化的那一滩腥臭浑皇的尸水。
云家十三族老仰天怒啸,声震林木:“姓许的,你给我出来,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怒吼罢,身形陡然腾空,围绕此处方圆百里之内,一寸寸的细密搜查。
数个时辰过去了,却无丝毫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他腰囊中传来动静,取出传音珠,催开禁制,低语数句,不甘心的离去了。
…………
眼前一花,再一亮,穿梭之际的白茫茫异空间,陡然变作了眼前的花红柳绿、鸟鸣涧关,许易又来到了大越皇族的陵寝之地。
忽的,一位青袍老者从林中驰来,见着许易恭恭敬敬的拜倒于地:“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请前辈恕罪。”
青袍老者话音方落,这一方天地骤然变色,闷雷滚滚,大块的墨云如苍褐色的巨岩,一块一块在空中堆积。
这分明是大云劫的征兆,显然,许易的出现触碰了此界的禁制,而生成了此等天地异象。
彼时他第一次返回大越,尚未修成真灵圈,便触发了禁制。今时他已修成真灵圈,云劫来得更为猛烈。
许易赶忙服下一粒隐体丹,内敛精神、暗藏神华,天地间的异变顿时散去。
伏倒于地的青袍老者震惊不已。
许易问他缘何在此,青袍老者分说一番情由。
原来自许易上回返回大越消失无踪后,皇玄机便猜到了他定是通过皇陵的空间碎片回返到了外界,便特此派人留驻观察空间碎片的状态。
今日空间碎片陡生异状,便被他察觉,立时迎了过来,果然便接到了许易。
“晚辈已着人通知了皇祖,前辈稍等片刻,皇祖必定赶来。”青袍老者恭敬说道。
许易摆摆手:“让皇玄机去老地方等我,顺带着让他把那些老朋友都通知一下。”话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此等鬼神莫测的身法落在青袍老者眼中,自又是一连串的惊讶。
一炷香后,许易来到了浮屠山,径直回到了昔年自己和晏姿所居的洞府,随手破开禁制,径直踏上青坪。
送目远眺,蔼蔼的竹林间,仙鹤翩跹,灵鹿跳跃,如银链的瀑布倒挂飞流,眼前幕幕皆如往昔,只是物是人非,陡增萧索。
许易于青坪上的石桌排开茶具,烹煮一壶香茗。
茶方煮好,皇玄机的身影便跃上青坪,郑重向许易抱拳:“一别两载,又见许兄天颜,皇某喜不自胜。”
皇玄机面上的笑容简直快要炸裂开来,此番话,绝非吹捧,而是发乎于心。
由于两界的时间流度不同,许易才离开不过六个多月,此地已过去两年。
这两年时光,皇玄机以及众位感魂强者费尽心力培育、搜罗宝药,皆只为许易离去之前留下的那句承诺。
两年时光于修士而言,说来极短,可对皇玄机这些感魂强者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们各自调动势力,发动人马,几乎穷极此界,各自搜罗了大把的宝药,偏偏许易没了踪影。
而正因心中有了期盼,有了渴望,这时间过得便越发显得慢了,一时一刻便如煎熬一般。
如今许易再度出现,皇玄机将死之心陡然复活,叫他焉能不喜
许易道:“许久不见,玄机兄倒是开朗了许多。”
皇玄机道:“非是皇某开朗,而是许兄已超越我太多,如今以兄相称,已是皇某厚着脸皮了。”
许易聪慧,瞬间就理透了皇玄机话中的意思。
诚然,他如今再看皇玄机,不管是眼界还是心理,都大不相同,已有一种完全俯视的心态。
所以,皇玄机的表现,在他眼中就如赵无量觐见他这位掌门人一般。
二人闲叙几句,便又有人赶到。不过一个时辰,陆陆续续竟有多达十二人赶了过来。
众人谒见,尽皆恭谨守礼,眉目之间皆暗藏了压抑不住的希冀和欢喜。
许易免去寒暄,朗声道:“先前与诸君的约定当然作数,地魂符,许某备下十三张……”
话至此处,场面陡然沸腾,众人盼星星盼月亮,苦苦等待许易出现,所为者何?还不正是冲击阴尊的希望。
而冲击阴尊的希望,经过许易前番的渲染,地魂符是关键中的关键。
谁都渴望得获一张地魂符,可到底僧多粥少。此界虽然修行资源匮乏,可已知的感魂强者合计起来,绝不少于三十之数,谁又敢保证许易能弄来多少地魂符呢?
而如今一听,有多达十三张之多,摊到每人身上,获取地魂符的概率已是极高。
许易轻咳一声,满场喧腾立止。
“下面说一下分派规矩,这十三枚地魂符只发给感魂强者,以进献宝药数量多寡为原则。
从上至下,前十名可直接获得地魂符,余下人等则凭机缘造化采取抽签的方式。当然,进献宝药数量达不到一定标准的,将直接免去抽签资格。”
许易洞悉人心,他这般分派,简直将人心拿捏到了极点。
不虞这帮感魂强者拼命进献宝药。
许易是裁定者,他如何定准则,旁人只有听着的份,哪里还敢反驳,众人尽皆应了。
又听许易道:“进献宝药的时间在三日后,诸位可以将消息传出,广而告之。此外,还有一事你们亦要帮我先传出去。”
随即许易道出一番话来,满场顿起巨大的喧嚣。
“前辈,敢问是谁气海破碎?”
“前辈,气海破碎根本无法可寻。”
“许先生,从不曾听闻气海破碎还能继续修行的。”
原来,许易告知之事,便是要助人寻找气海破碎之后的挽救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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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熊兄豪气!”
许易拍掌道,“实不相瞒,易某十分钦佩诸位兄弟情深,暗里已将诸位视作朋友。尤其是熊兄,让易某大生一见如故之感。既是朋友,易某又怎好夺友所爱。至于什么宝物,熊兄提也休提。这样吧,我看诸位兄弟这黑旗破界的本事,十分不凡。不如熊兄将这份本事传给易某,易某感激不尽!”
奇石虽好,哪里比得过这破界阵法,更何况探墓之路,才刚开启,谁能保证还得遇到多少宝物,按照血炎果的搞法,势必每个宝贝都处在结界保护之下。
求人以鱼,不如求之以渔,许易盯上了阴山盗的破界术法,自然看不上两块石头。
至于血炎果是齐名看中之物,许易轻易放弃,会否引起齐名反感?
许易相信齐名的睿智,能拎清轻重。
果不其然,他话音方落,齐名错愕瞬逝,现出喜色。
众阴山盗大惊失色,熊奎更是憋得满脸苍白,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熊兄,莫非易某的要求过分?熊兄可是说过赴汤蹈火的,易某可没要熊兄赴汤蹈火,更没索要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不过是一破界阵法,又不是易某学会了,熊兄就用不得了。熊兄该不会食言而肥吧!”
布展了半天画图,许易终于亮出了匕首。
熊奎终于明白过来小妹提醒的别将话说太满,是多么的富有预见性。
他真想说“痴心妄想”,可先前的话实在是太满,满到根本无法回口,除非他熊某人连最起码的廉耻都不要了。
熊奎纠结得真想狠狠一拳将自己干晕。
狮鼻大汉道,“易先生,能否换个要求,实不相瞒,小破界术为我阴山宗之根基,乃不传之秘,非是我等食言自肥,而是宗门有严令,绝不能将此术授予外人!还请先生见谅!”
此诚实话!
小破界术乃一奇术,八百年前,阴山老祖机缘巧合得知,愣以锻体巅峰之境,创立了宗门。
更妙绝的是,这阴山宗竟传承八百载,而未断香火,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究其根源,还在这小破界术上。
原来,这小破界术乃一专门破除各种小型禁止的术法。
阴山老祖得获此法,盗墓无数,据此立下宗门。
又因阴山宗仅以此术立宗,功法稀缺,门内弟子皆不强劲,是以,阴山宗始终不曾广传。
且因着这门奇术,阴山宗遭遇波折无数,传至近年,竟只剩下熊奎师尊这一支。
及至熊奎师尊去世,传承八百载的宗门,就只剩下熊奎兄弟六人。
正因为小破界术至关重要,乃阴山宗立派根基,许易求之,才会对熊奎等人产生如此大的震动。
“见谅?莫非易某软弱可欺,诸君好来消遣易某?熊兄,易某算是见识了阴山宗的大本事!”
许某剑眉高扬,面沉如水。
熊奎羞愤欲绝,被人辱及宗门,却偏生连反驳之词,都难以出口。
他甚至从心里也怪不得许易,人家易先生已经退了一步,此刻自己又出尔反尔,怎不叫人生气。
“大哥,答应他,阴山宗不能叫人骂作言而无信。”
就在熊奎无地自容的当口,伏地一边的夏子陌悄然出声。
“陌妹,小破界术乃师门秘术,怎能传于他人?”
狮鼻大汉怒目圆睁。
夏子陌喘息片刻,“三哥,再是秘术,也不过是一件术法,正如易先生所言,术法传于他,又非绝于我处,总比我阴山宗失信于人,贻笑大方的好。你说呢,大哥?”
众阴山盗和聚久矣,同进同退,早熟悉彼此的暗号。
此刻夏子陌一句“你说呢,大哥”出口,熊奎立时猜到小妹必有后招,又想,“小妹素来机变无双,既然暗示与我,必有后招,也罢,我已被人拿话抵在南墙上,不若让小妹试上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念头到此,他重重一谈叹道,“易先生,熊某允你就是。不过,在此之前,熊某小妹想必有话要说,还请易先生应允。”
许易早知晓俊目女郎和自己成见极深,口口声声的“小贼”,陡然变成了“易先生”,他汗毛险些都炸开。
此刻见熊奎将皮球踢给俊目女郎,便猜到定无好事,当下,将警惕提到最高,笑道,“陌小妹请讲!”
“陌小妹”三字入耳,夏子陌像吃了颗苍蝇,恶心得不行,因着心有筹谋,却不好恶言相向,强自忍气道,“易先生想学我师门秘书,原本师门有命,不得外传,但易先生于我兄妹实有大恩,且我兄有承诺在先。我阴山宗门徒虽不肖师门,却不至出尔反尔,贻笑于人。是以,这门秘术,我等可以传给易先生。”
“但有些话,还得说在前面,请易先生见谅。其一嘛,这门秘术是我门中不传之秘,还请先生立下血誓,若是学成,不得传于第二人。其二,这门秘术珍贵非常,远胜血炎果之流。先生既得授此秘术,应当算欠我等一个人情,还请先生立誓,在我等需要的时候,将此人情还上。”
“当然,我等可以立誓,要求先生所为之事,绝不违背道义,更不损害先生之既有利益。子陌就这两个条件,先生若是应允,子陌立时就将小破界术授予。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人虽憔悴,妙目亮人。
许易怎么看,都觉得夏子陌像一只准备偷鸡的贼狐狸。
然事已至此,他若不允,众阴山盗就有了进退的余地,谁叫夏子陌所请,实在合情合理。
他许某人要学小破界术,正是拿住了熊奎的话柄,让其退无可退,若此刻拒绝,等若是将主动权又丢还回去,自是蠢招。
他暗骂臭婆娘鬼灵,面上只得笑道,“陌小妹言之成理,易某自当应允。”
夏子陌苍白的玉颜,露出一抹诡秘的微笑,探手入腰囊,掏出两张血符来。
许易也不废话,以血燃符,当场立下誓言。
许易立誓罢,夏子陌病怏怏的脸终于露出笑来,“好,易先生言而有信,大哥尽管将小破界术传与他吧,尤其是配合之道,大哥千万要详细备述,切莫让易先生误以为咱们不诚心。”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剥极而复参九阳
以许易的修为,和过人的眼界,如何不知,气海破碎,修行中断,无可挽救,乃是修炼界共有的常识。
可他到底存了万一的想法,毕竟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大越虽是资源匮乏之地,修行蛮荒所在,可架不住同样有亿兆生灵,无数修士。
从上古而至如今,又该诞生了多少修行功法,更是诞生了无穷无量的修士。保不齐,其中就有那惊才绝艳之辈,奇遇环身之人。
穷究之下,说不定真能找到再造气海的办法。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做无用功,他也不过是多这一句嘴而已,又有何损失?
许易挥手止住喧嚣,朗声道:“并非一定要你们找出再造气海的办法,只要有蛛丝马迹的消息,便可来报我知,许某绝不叫诸位失望便是。”
听许易如是说,众人自然再无二话,当下领命,各自去了。
三日之期,一晃即过。
许易这盖世强者重新出山的消息,如飓风海啸一般,轰动了整个修行界。
在这期间,袁青花也赶了过来,送还了许易留在他处的十余万宝药。
两人在这青坪上,围桌对饮,回忆往昔,由黄昏坐至天明,袁青花这才折返。
数年不见,袁青花不但肥硕而且苍老了许多,步履间已见蹒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许易陡生感慨,这大概是自己和他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生命的长河中,再无袁青花。
哀人生之须臾,羡天地之无穷。
这一日傍晚,三十余位感魂强者齐聚浮屠山,众人依次向许易进献装有宝药的须弥戒后,许易取出了地魂符。
十三张散发着丰沛灵力的地魂符,一一排在身前。
众感魂强者,无不屏气凝息,眼眸中射出,近乎疯狂的光芒。
许易朗声道:“待我查验了须弥戒,论清了多寡,便即下发,抽签也在稍后举行。”
半个时辰后,三十余位感魂强者尽数退去,
得到地魂符的志得意满,未曾得到的失魂落魄。可不管是何种情绪,谁又敢在许易面前流露。
众人退散后,一场争夺地魂符的腥风血雨必将掀起,
甚至许易的感知范围内,七八里外,已起了血腥争斗。
地魂符如数送出了,谁得谁失,这却是许易不会理睬的了。
携了数以千万计的宝药,许易离开了浮屠山。
一路西行,不过半日,便遥见一座山峰斜插在云霄,金色的阳光下,苍郁的山峰满山摇翠,波光粼粼的河水自山顶缓缓奔流,汇入一条大江之中,江边两排枫树,叶红似火。
山是会阴山,江是孽龙江。
许易回到了自己初临这个世界的许家村。
原来的木屋早已荒废倒塌,只剩了一堆枯黄的茅草斜斜的掩着残破的柴扉。
许易下意识的伸指,却发现无有火煞迸出,摇头苦笑,弹出一颗火球,将那堆破败的茅草引燃,把茅屋的旧址烧做一片平地。
遂又转身入了山林,伐木为梁,捏土成墙。
神念催动,念流****御万物,顿时,许易化作了世间最高妙的能工巧匠。
不消一个时辰,一座轩敞的木屋便告完工了。
自须弥戒中取出一应日常生活用品,许易便在此地扎下家来。
尔后的数日,白日便入林中漫步,于江水潜行,傍晚便在大黄的墓边仰头望月。
日子过得看似轻松闲适,却充斥着苦闷无聊,究其根源,他心情的主基调到底是灰暗的。
忽忽一个月过去了,许易虽过得闲淡无聊,并未忘了正事,每时每刻都有填补宝药。
三十日的工夫,数十万枚宝药,被他吞食。
生命原力恢复到了极致,新伤旧创尽数复原。
非但如此,连那虚弱的真魂,也在这三十日的大补中恢复了原状。
只是真灵圈内壑的进展依旧无比缓慢,几乎看不到有进展的痕迹。
当然,继续服用宝药,靠着数以千万计的数量堆积,许易相信,最终,能够修成真灵圈圆满。
但如此一来,对宝药的利用率实在太过低微,简直暴殄天物。
宝药虽得之甚易,但也不是这般浪费的,何况,他的修行,恐怕就剩了最后一步。
是的,在他看来,真灵圈大圆满,可能就是他此生修行的终点了。
失去了气海,他即便凝结了神魂,也会因为神魂不得洗炼真煞而无法稳固。
由于真煞的缺失,更无法修出真元,自然无法衍生出法力。
故而,在他看来,真灵圈可能就是此生修为的句点。
这日,许易正坐在木屋前的老槐树下观书,天上陡起阵阵闷雷,大块的墨云再次汇聚,他意识到这枚隐体丹的功效又耗竭了。
念头侵入须弥戒,却发现隐体丹的存量不多了,仅剩三十余枚。按照三天一枚的消耗量,不过能支持区区百余日,换算到北境圣庭的时间,也不过堪堪一年有余。他不敢保证,到得那时,他的血脉引力已经消耗殆尽。
天上的闷雷越来越响,墨云块块凝聚,先前还晴朗的天空已近乎全黑了。乌沉沉的云幕低低垂着,似乎一踮脚一伸手便能将那乌云扯下一块。
许易顿生一股心灰意懒,这具残躯再坚持下去,似乎已无意义,不如便烟消在这雷鸣电闪之中。
生于斯而死于斯,也算是个完整的轮回。
此念方生,他又生出巨大的遗憾来,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一幅幅难忘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盘旋。
许易猛的一咬牙:不,老子不能就此屈服!气海破了算什么?想当初老子连凝液也无法实现,最终不也走到了如今这般高度。
骨子里的蛮劲发作,许易赶忙唤出一颗隐体丹,吞下口来。
随着他的气质内敛,神华暗藏,漫天的乌云就此消散,晴空一碧,如水洗过。
许易痴痴的望着苍穹,目光追随那逝去的云层,久久不能回神。
一道闪电陡然在他脑海中划过,他猛的一拍大腿,一跃数丈,欢喜的如同孩子一般,在空中连续打着空翻。
“雷灵之地,此界可非就是天生的雷灵之地!”
许易喃喃自语,继而仰天长笑,笑声久久不绝,震动群山,激荡河流,漫山遍野无数鸟兽悲鸣。
许易收了笑声,眉目中的欢喜怎么也遮掩不住。
第一百八十章 雷灵淬真身
雷灵之地,雷灵之地,许易苦苦寻觅而不得的雷灵之地竟然便在此处觅得。
由于没有传承,他的功法极为稀少,目下他手中掌握的最珍贵的功法既不是天矛术也非御电诀,而实实在在是那本得自荒芜古墓的玄霆淬体诀。
可惜这玄霆淬体诀修炼方法实在太为苛刻,总计三层,他迄今为止也只修炼成了第一层,而要修炼后面的二至三层,必须要找到雷灵之地。
所谓的雷灵之地,既要有充溢的雷电属性,更要有收放自如的性能。
换句话说,淬体之时可以有雷霆之力供给,淬体完成,则要雷霆之力准时歇止,否则过量的雷霆之力又岂是人躯能够承受的。
而此等之地,普天之下又去何处找寻?
许易思来想去,最后认定了要想修行这玄霆淬体诀最后两层,必须要备下足量的上品雷灵石,唯有如此才能满足雷灵之地的条件。
可上品雷灵石又哪里去寻?
想那云家世子何等身份,代表归德路路庭,来向堂堂剑南路郡主求取婚约,给出的聘礼也不过是一枚上品水系灵石。
以云家世子的身份,逢如此重大礼仪,也才拿出了上品水系灵石。
可想而知,许易要求得上品雷灵石该是无异于登天揽月!
因此,许易便渐渐熄了修行玄霆淬体诀的打算,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得觅机缘,再续上这玄霆淬体诀的修炼。
但若真正讲起玄霆淬体诀的威力,这荒武期的法诀绝非浪得虚名。
彼时,才修行完第一层,许易的阴魂便获得了长足的增长。
而玄庭淬体诀第一层本身的防御,也当得起威力惊人四字。
若修得第二层第三层,许易甚至可以想象,在肉身强大的同时阴魂又该获得怎样的好处,真灵圈大圆满必定唾手可得。
更妙绝的是此套功法的修行真义乃是引雷电之力入体,淬炼各种或明或暗的窍穴,根本和气海不发生关联。
如此一来,即便许易的气海损毁,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修行。
而根据玄霆淬体诀内部所载,修行达到第三层后当有难以想象的威力和妙用。
许易强忍住心中的火热,开始静静研习法诀,尽管整篇法诀于他而言已烂熟于胸,他仍忍不住要反复揣摩细读。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他的精神状态调整到了最佳,身体状态也恢复到了颠峰。
终于,体内的隐体丹药力化尽。
许易的精神不住外放,气势疯狂上涨,明丽的天空陡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许易默运法诀,安坐不动,终于天际的墨云积累到了极致,大片的电网在空中闪烁呼啸。
但听咔嚓一声巨响,许易被儿臂粗细的雷霆电弧径直劈中。
玄霆淬体诀第一层全功布起的防御瞬间破碎,哇呀一声,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半边身子已化作炭黑。
狂暴的雷灵之力在他法诀的牵引下淬炼着上阳三窍,灵台中的真魂小人也在这一劈之下怪叫一声骤然摔倒。
许易万没想到这云劫之力竟有如斯威力,即便以他如今的修行也根本难以硬抗。
不待第二道雷霆落下,他展开身法朝不远处的山林间奔去,边飞驰边往口中倾倒着大量的宝药。
他在山林间飞驰,借助着巨岩、洞穴、山腹,尽可能的躲避雷电直击身体。
经过方才第一道雷霆的打击,他已然意识到即便以他如今这具肉身的强悍,也不足以硬抗这大云劫的威力。
当然,山石并不足以帮他阻挡雷霆之力,但只要不是直击,经过山石洞穴的过滤,雷霆之力加身的强度必定会减弱。
不过十数息,他便穿过了一整片山林,直直朝孽龙江扎去,潜在河水下十余丈。
雷霆之力再度袭来,有了层层河水的减弱效应,许易渐渐开始适应这种雷霆之力的打击。
他不停的调整着自己在河流中的高度,寻求着雷霆之力的最合适强度。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灵台中的真魂经受着一次次的雷霆真意的侵袭,渐渐有些不支,真魂小人的形象也开始虚化。
隐在河中的许易勉励又完成了一个周天的祭炼,朝口中塞入了一枚隐体丹,结束了此次的祭炼。
伴随着隐体丹的服下,天空中的云劫再度消失。
许易自河流中跃起,整片肉身已漆黑如焦炭,他服下大量的宝药,颗颗宝药进入身体化出暖暖的热流,滋润着周身百骸。
他如今的身体便如一个巨大的、即将干涸的海洋,而那宝药化出的热流便似涓滴汇入的溪水,一点一滴皆被大海存储收藏。
在这种锻炼下,宝药的药性被发挥到了极致。
一连吞食上百枚宝药,他的身体陡然裂开,那一层层焦炭般的枯死肉身,便如结老的血痂一般块块脱落,露出粉嫩的肉身。
如是三日,许易都在疯狂的补充宝药,干涸的大海需要无数的溪流,才能重新填满。
三日一过,隐体丹药力耗尽,大云劫再临。
有了前番的经验,此次许易从容了许多,静静沉溺于孽龙江中,等候着雷霆的降落。
此一番修炼,坚持的时间较之前回,明显有了长足的进步,足足坚持了近两日的工夫,真魂才有不支的迹象,许易才又服下隐体丹,结束了修炼。
秋去春来,日夜轮回,转眼已是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许易昼夜不辍,苦心修行,耗尽了数以千万计的宝药,终于将玄霆淬体诀修至大圆满。
其实,修成玄霆淬体诀第二层,他也只用了一百余日的工夫。
待到玄霆淬体诀第二层修成,许易的肉身,其坚其硬已到极点,即便他御使骨剑奋力在手臂上穿刺,也只能扎出浅浅的白印,而不能穿透。
骨剑的威力他深深知晓,迄今为止,他还没遇见能挡骨剑一击的护体法衣。
第二层修行完毕,许易也陷入了新的麻烦中,那便是隐体丹的耗竭,再无法内敛神华、暗藏气质。
也便意味着天上的云劫,在无法止歇,他将时刻处在云劫的打击之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五阶
好在修行完第二层玄霆淬体诀,许易的肉身和真魂都有了巨大的增强,对大云劫的雷霆之力已能从容对抗,即便脱出孽龙江,他也无惧雷霆淬体。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便用所有的精力来修炼玄霆淬体诀第三层。待到极端疲惫时,便隐入孽龙江江底,尽可能减弱雷霆之力的冲击。待到精神稍复,他又重新回到江上,继续接受雷霆之力洗礼。
当然,他如今的修行虽已高深,可到底是血肉之躯,若按往常情况,根本无法接受这长达一年多,无时无刻的雷霆洗礼。
好在他有无数宝药,可以源源不绝的提供最纯粹的生命原力,这才让许易坚持了下来。
这日,许易头顶上空的漫天乌云、闪烁雷电,忽的莫名其妙溃散开来,笼罩这片空域长达近两年的雷云,竟然消散了。
湛蓝的天空,宛如一面纯粹的宝石,干净的令他发颤。
许易凝视着苍穹,忽的仰天长啸,啸声滚滚如雷,方圆百里万山回响,无数的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
惨叫传来,许易赶忙住声。
原来,自两年前,围绕这方天地前来观看他修行的修士,便络绎不绝。
时日一长,竟隐隐有了一股朝圣的味道。
许易朗声道:“我修行已毕,诸位道友请回。”
事实上,他的修行早在一个月前便结束了,那时他已修得玄霆淬体诀大圆满。
只是天空中的云劫依旧不息,又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直到如今,不知因为何故,竟然散开。
对此,许易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无非两种原因。
要么这个世界的云劫之力彻底耗竭,要么是这方世界已彻底接纳了他。
不管是基于哪种原因,他许易终于能堂堂正正傲立于这么天地。
却说许易话罢,周遭仍无丝毫动静,数以万计的修士,已将方圆数十里做了圣山一般,各自做了洞府,蜗居于此。
如今,许易出声赶人,谁也不敢反抗,谁也舍不得离开这修行福地,各自静伏于洞内,默然无声。
许易神念扫过,方圆五十里内,无数洞府瞬息破碎。众人惊惧,才仰头时便见天际现出四个山峦一般的淡黑色大字,不退则死!
眼神才扫到此四字,众人心头俱是一荡,修行孱弱之辈,更是吐出鲜血来。
一霎那,数以万计的修士,皆如惊弓之鸟,呼啦啦散了个干净。
彼时,许易沉溺于修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周遭的变化。
如今,他修行已定,并不打算挪窝,自然要将所居之地弄得清净些。
天际如山峦般的淡黑大字正是他的神念聚成,他修行玄霆淬体诀,一为增强防御,二为真魂强大,求得真灵圈大圆满。
这两大目标,伴随着玄霆淬体诀的圆满,顺利达成,出乎意料的是,真魂强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今,许易也回过味来。
真魂之所以得到超乎想象的强化,一者是玄霆淬体诀造就他肉身的强悍,进而促进了真魂的强大,此种变化符合能以精诚致魂魄的修行精髓。
二者,玄霆淬体诀因为修行功法的诡秘奇绝,在修行过程中应用的雷霆之力有想象不到的好处。其一,雷霆之力能刺激穴窍、强化肉身。再者,雷霆之力固有的雷霆真意能侵入灵台,蹂躏真魂。
换句话说,玄霆淬体诀在淬炼肉身的同时,本身也在淬炼真魂。由此二者叠加,许易的真魂获得的好处超乎想象。
如今,他的真魂已完全凝实,甚至能看清纯白真魂小人身体上的绒毛。
真魂的意外强大,同时也催生了神念的变化。
如今,他的真灵圈内壑圆满,一条阴阳太极鱼,将真灵圈分作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
真灵圈的圈体呈明显的淡黑色,也就意味着他的神念超越了四阶而达到了五阶。
许易知晓,五阶神念往往是阳尊境真元二转修士才能达到。
他如今肉身强大,真魂强大,纠其根源,也只停留在阴尊之境。
而阴尊境出现了五阶神念,若有阳尊大能在此,非震惊的叫出声来不可。
却说,许易驱逐了数万修士,山林再度恢复了安宁,送目四望,但见蓝天白云、青山碧水,。
经年辛劳,陡然放松,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惬意,舒展。
忽的,腹中传来一阵鸣响,他才想起来,自己大约有七日不曾进补宝药了。仔细算下来,他已有近两年不曾品尝得人间真味了。
这两年工夫他都靠着数以千万计的宝药果腹,如今饥火一生,心中陡然对肉味起了极大的渴望。
念头一动,数只肥美的皇羊自苍郁林间漂浮而至,三五只锦鸡自东南方向奔驰而来,又有十余尾肥美的细鳞鱼,自河中悠然而起,飚飞而来。
众多美味还在空中漂浮,林间又有无数干枯的树枝飞腾而来,自动在许易身前垒出数个篝火架。
许易弹过一枚火球,轰的一声,篝火燃起。
便在这时,空中的皇羊、锦鸡、肥鱼,自动开膛破肚,褪毛去鳞。
数根细长笔直的树枝从四方飞来,径直将毛干鳞净的一众野味串了起来,飞回篝火架上架稳。
他如今神念大成,方圆五十里内,尽在掌握,甚至可以说,他便是这方圆五十里的绝对主宰。
念头到处,心想事成。
眼见野味才烤的酥皇,数个巨大的蜂房自林中飞出,群蜂飞舞张扬,从后急追而来,却被凭空而起的神念,结成一道巨网,团结于内,无法冲破。
香腻玫红的蜜汁自蜂房中倾下,自动在酥皇的野味上涂抹均匀,随即数个蜂房再度朝林中飞去,引的群蜂纷纷又钻入林中。
不多时,诱人的醉香已逼得许易数次吞咽口水,终于,在香气散发到最浓郁时,许易开动了。
大块酥香甜腻的野味被他投进口来,也不褪骨,双唇翻飞,口齿间弥漫着醉人的香味,舌尖上的味蕾,在这一瞬间,完全炸开。许易竟感受到不知多久未曾体会的幸福的味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心苦不足
这半日时光,许易一连吞了近二千斤野味,才将腹中的饥火压下。
熟肉入口,在他强大的吸收能力下,迅速转化为能量,提供给了饥渴的身躯。
一连数日,许易都沉溺在自然赐予的人间美味中,不能自拔。而半生的辛苦疲惫,也似乎都在这数日的美食之旅中,云散烟消。
这日,他喝光一大锅肥美鲜香的鱼汤,正待躺下观书,神念之中,二十余道人影自西向此,飞驰而来。
不过十余息,便到得近前,却是皇玄机,青冥子等人。
众人见得许易,尽皆躬身行礼,同声道:“先生修行大成,神威更进,我等为先生贺。”
许易在此修行,有天地异变相随,自然难成秘密。
这些人虽未亲自在周遭守候,可派驻于此的徒子徒孙却在所多有。
其实,这些人都早憋着劲,想来探访许易。
只是这片天地的云劫经年不消,众人生怕打扰到许易修行,惹得这位大爷发怒,皆强忍着未曾造访。
直到近日,听闻云劫消散,又忍了数日,迟迟不见云劫再聚。众人皆想,定是这位大爷的修行告一段落,才鼓足勇气联袂造访。
许易摆摆手道:“漂亮话就不用说了,你们来寻我,必定有事。”视线在人群中落定,“咦?怎么像少了不少人?”
他分明记得,前番交付宝药的人数,足有将近四十,而眼前的人马,只有堪堪三十人。
听许易问询,众人皆面现古怪。
皇玄机上前道:“先生是聪明人,皇某和诸位在先生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自那日从先生处散发了地魂符,整个修行界便陡起腥风血雨,没来的这些道友,要么死于争斗,要么死于修行。”
“死于修行?玄机兄话里有话。”许易含笑道。
皇玄机面有惭色:“论修行,先生如今已是我等前辈,作为晚辈,皇某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事情是这样的,自打两年前得了先生的地魂符,便有道友急着冲击阴尊之位。”
“未过多久,便有消息传来,有四位道友在冲击阴尊之位时,身死道消。于是,近两年的时间,无有人敢继续冲击阴尊之位。我等今日斗胆前来,便是想向先生讨教,这冲击阴尊之时,有多少禁忌需要注意。”
四人冲击阴尊,尽皆身死,这才是众人急着来见许易的真正原因。
彼时,初得地魂符,不知多少人急着冲击阴尊之位。
一者是想快速提升实力,威压此界,二者想尽快的消耗掉地魂符,免得旁人惦记,夜长梦多。
可未想到,接连有感魂大能在冲击阴尊之位时,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一连四位感魂强者都冲击失败,立时震慑了所有人,众感魂强者不敢轻举妄动,便想着寻求解决之道。
想着想着,这目标自然而然汇集到了一处——都盯紧了许易这始作俑者。
可当时许易正处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云劫漫天,谁也不敢前来相扰。好容易熬到今日,众感魂强者相约聚齐,才到此地。
“四位感魂强者都失败了?”许易心中暗生古怪,问道:“莫非都死于云劫,难道他们冲击阴尊之位时,连防御云劫都不曾考虑?”
皇玄机道:“应该不会,愚笨如皇某,亦知晓冲击阴尊之位可能有云劫降身,那几位皆是明睿之士,怎会不知?”
许易念头一闪,顿时豁然开朗:那四人死于云劫,恐怕是确定无疑的了。
只不过有人是未等冲击成功,便死在了云劫之下,有人是冲击阴尊之位成功后,触发了此界的禁制,又无隐体丹相助,被云劫生生炼死。
而此界无法承载阴尊强者,看来对皇玄机等人而言还是个秘密。
心念电转,许易道:“我想我已知晓究竟,诸位请回吧。”
众皆愕然,怎么也没想到,许易会在如此当口,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玄机满面涨红,拜倒于地:“还请先生赐教。”
众人皆回过味来,齐齐拜倒于地,口呼还请先生赐教。
如此当口,谁还舍不下面皮,更何况许易修行之际展露的动静,已经昭示这位妖魔一般的男人,已在修行的路上远远超过了众人。向这种高不可攀的修行大能讨教,无论如何也不算丢脸的事。
许易心头冷笑,他对这帮人只有利益交换,绝无半点同情之心。若非他修为强大,这帮人必定个个是他的生死仇敌。
“诸君,不知许某托付给各位,查询气海破碎有无补救办法之事,进行的怎么样了?两年时间过去了,不求破解之法,但求一缕蛛丝马迹也好。”
许易含笑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应,口口声声皆是尽力了,实在无有所得。
许易挥挥手,压下嘈杂,道:“那许某与诸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诸位想从许某这里要来关于冲击阴尊的终极答案,许某可以给出。但天下可有白吃的饭?诸位还是拿来许某想要的,再来开口吧。不送!”
说罢,许易转身步入了木屋。他很清楚这帮人口口声声圆说无有答案,或许曾经也尽过力气,在求之不得后,便即放弃了。
毕竟对众人而言,冲击阴尊才是一等一紧要之事。
而他许易要的关于气海破碎的答案,又无关根本利益。
可以想见,众人皆抱着稍稍尽心看能不能撞撞运气。在无有所得后便都放弃了,没有人会对这注定无解的答案枉费力气。
许易洞悉人心,见得众人的反应,便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故而才吐出这一番话来。
许易下了逐客令,无人敢在此停留。
好在许易却指明了方向,这回众人再不敢轻忽许易交办的事,皆将之视为打破阴尊壁障的关键。
许易回到木屋,才在竹榻上躺了,念头一动,透过窗子朝西北和东南的天际各望了一眼。
不多时,一人自西北方向奔至近前,于木屋外十余丈处驻脚,躬身道:“贫道道玄,前来求见先生,还请先生拨冗一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双宝
许易安躺不动,传音道:“你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这道玄正是先前随同众人一并到场的感魂强者,隐在人群中,并不瞩目。
道玄传音道:“某有一件秘宝,要赠与先生。”
许易八风不动,传音道:“不用,你若真要讨好与我,但将有关气海破碎的消息传与我来便足够了。”
闻宝而不动,当然非是许易的脾气,只是在此界,又有何物能入得他法眼。旁人眼中的至宝,在他看来,如废物无异。
“贫道有一册风符妙术献与先生。”
声音传来,许易一跃而起,凭空出现在了屋外,瞪眼道:“你说什么?你有符箓之术?你到底是何人?”
符术在许易看来,也当得起珍宝二字。
可他更知晓,这蛮荒之地,怎会有符术。
心念一动,许易陡觉不对:“怎就忘了道衍,无极观。”
道玄躬身道:“在下舔为无极观掌教,前任掌教道衍正是贫道师兄。”
许易暗道果然,心中却生一股失望,说道:“你要拿出来的符术,不会是迅身符和疾风符中的一种吧?”
许易的迅身符和疾风符,两门符术皆得自道衍,由是才有此问。
道玄道:“贫道要献给先生的乃是怒风符,这件符术乃是自贫道师兄仙去后,贫道整理师兄的炼房,于暗格中发现,还请先生过目。”
说话之际,他掌中多出一个薄薄的册子,朝许易递来。
许易接过,飞速扫描一遍,心中陡生欢喜,开怀道:“你想要什么?大可道来。”
彼时,许易灭杀道衍,自他须弥戒中得来这两本风符,并未穷搜无极观。
究其根源,只因在他想来,若道衍真有秘宝,也当藏于须弥戒中,搜罗无极观又有何用。
却没想到,便是这一念之差,竟错过了这漏网之鱼。
这本怒风符,他虽只草草看了一眼,便知胜过了疾风符。此本册子所载,不止有符术刻录之法,更有详细的解说。
其中一条,便是这怒风符一发便可至千里,单论遁出的里程,便超过了疾风符。
如此符术,简直就是宝贝!
许易恩怨分明,得此异宝,自然舍得厚赏。
“贫道不敢奢求,全凭先生赐予。”道玄恭谨说道。
许易道:“你不想要地魂符,冲击阴尊之位?”
他分明记得,这位无极观的道玄,并不是十三位获得地魂符的幸运儿之一。此刻这人进献了怒风符,却不明言所要,引起了许易的好奇。
道玄道:“此怒风符对先生而言可能是一件宝物,在贫道手中却一金不值,所以贫道并没有舍弃太多,当然不敢妄言所求。至于先生所说的地魂符,贫道资质低劣,空活百载,才勉强跨进感魂境。贸然冲击阴尊,只不过速死而已,地魂符于贫道又有何用。贫道此生只求无极观不毁在贫道手中,此生亦死而无憾。”
无极观是大越著名大派,僻居北地,势力惊人,因着前掌门道衍精通符箓,隐隐有天下第一门的势头。
而自道衍死于许易之手后,众多势力觊觎无极观多年积累的资源,轮番挑衅攻杀。
靠着道玄苦苦支撑,勉强挨到今日,整个门派已呈现全面的颓势,直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而许易无疑则是道衍看到破局希望的最大契机,以许易如今在此界的尊崇地位,甚至不需要出手,只需要说上一句话,无极观所面临的局面就会彻底改观。
正因瞄准了许易,才有了这道玄先搜集宝药,后献上风符的连番示好举动。
许易是聪明人,尽管道玄说的隐晦,他却已知道玄心意,含笑道:“无极观之事,我会吩咐下去,但仅凭我的话,恐怕也难保长久。我这里有一篇法诀,你拿回去参悟修行,或传于弟子,当能保你无极观道统不衰。”
随即,许易取出一枚玉简,神念侵入,便在其中刻录了一篇法诀。
此篇法诀,正是御电诀,适用于修行的各个阶层。此法诀神妙非常,若修行的精熟,当能在遁速上横压此界。
转瞬,法诀刻录完毕,许易将玉简抛还给道玄。
道玄接住,浑身不住颤抖,拜倒于地,恭恭敬敬叩了三下,就此离去。
许易踱步到老槐树下,倚树坐了,朗声道:“玄机兄可以过来了。”
话音方落,皇玄机的身影自林间晃出,远远冲许易抱拳道:“先生,叨扰了。”
许易摆手道:“道玄来寻我,是有重宝相赠。玄机兄此来,想必亦不会让许某失望。”
皇玄机道:“先生学究天人,洞悉世情,玄机佩服之至。玄机此来,确有重宝相赠。”
“哦,不知是何重宝?”许易来了精神。
事实上,此界的一众感魂强者,许易唯独对这皇玄机高看三分。此刻,听他郑重其事的言说重宝,他的好奇心顿时彻底的被勾了起来。
皇玄机道:“先生缘何不问玄机所求者何?”
许易讶道:“怎么,你不为冲击阴尊之事?”
皇玄机道:“先生恐怕小看玄机要赠与的宝贝了,阴尊之位固然是玄机渴盼多年,但相比此重宝,一个阴尊却是远远不及的。”
许易大喜:“到底是何物,值得你如此卖关子?”
许易话音方落,皇玄机掌中多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随即朝许易抛了过去。
许易大手接住,顿时感受到丰沛无比的能量,在掌中不断的游离穿梭。这股能量却一点也不暴虐,反倒与自己的血脉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振,温润无比。
他细细观察掌中的瓶子,但见这瓶非金非玉,纯白如雪,毫无杂色,触手间却能感受到其质地细密异常,坚固无比。
细细观察瓶身,便能发现瓶内有一根比发丝还细的淡黄浅线,在瓶中不断游走,偶尔还发出细微不可察觉的龙吟之声。
只凭掌中的丰沛能量,许易便知此物必定不俗,心中越发欢喜,笑道:“难怪你卖关子,如此重宝,的确不是区区阴尊能够衡量的。”
一百八十四章 真龙皇气
“还请玄机兄明言,此物如何使用。噢,忘了,应该先请玄机兄言说,想从许某处换些什么?”
许易含笑说道。
皇玄机骤然拜倒于地,颤声道:“玄机斗胆,想求先生带玄机脱出此界。”
许易眉心一跳,转念一想,又释然了。皇玄机这等老谋深算之辈提出此要求,却是再合理不过。
什么阴尊,什么地魂符,都比不上脱出此界来的实惠。
以皇玄机的资质,能在此界混成绝顶人物,进入北境圣庭后,必定如鱼得水。成就阴尊,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透过表象,看清本质,这才符合皇玄机的身份和能力。
沉吟片刻,许易道:“我可以答应你。现在该你来告诉我,此物到底有何妙用。”
对如今的许易而言,要带一个人脱出此界,并非难事。神念空间本身已足够稳固。
想当初他还未修得神念,便用分魂织就了空间,带走了晏姿和瑞鸭,如今只一个皇玄机,自然易如反掌。
听闻许易答应,皇玄机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绷直的背脊陡然一软,瘫倒在地,语带哽咽地不住道谢。
谁能想到,堂堂感魂强者,皇族苗裔,于一界中呼风唤雨的人物,竟生此妇人之态。
许易却丝毫不觉可笑,他能理解这种长久压抑而产生的绝望。就像人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箱子内,经年累月,肉身的伤害可能极小,对心理精神的打击却超乎想象。
修行到皇玄机这个地步,整个世界便成了那个狭小的箱子,数十年的绝望堆积一处,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压抑。
可以想象,如今这狭小的箱子才破开一点光亮,对皇玄机而言,无异于照亮了整个世界。
失态是正常的,不失态反倒不正常。
许易也不催促他,回身在老槐树下石桌边坐下,排开茶具,点燃红泥火炉,烹煮着一壶美人舌。
皇玄机恢复了镇定,身形一展,跃到近前,抱拳道,“让前辈见笑了,这是一毫真龙皇气。”
许易讶道:“真龙皇气?”
如今他的见识已算得上广博,却依旧不曾听说过什么真龙皇气。
皇玄机道:“先生还记得那把九霄真龙剑否?”
听得此问,许易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个已消失了太久的凄绝女子的形象,又再度于他脑海中浮现,他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许易沉声道,“当然记得,怎么?这真龙皇气和那九霄真龙剑有关?”
他当然记得九霄真龙剑,当年皇场一战,若非他服下化妖丹,早就死在这九霄真龙剑牵引的可怕雷霆攻击下了。
皇玄机道:“大越国史有载,此剑乃开国君主持之横扫天下,方才立下大越国根基,更详细记载了此剑的种种灵异。不知先生知晓否,此九霄真龙剑,缘何有如此神异?”
“我等暗卫与大越皇室,为何不惜民力开凿龙河,打造镇魂国碑,将此九霄真龙剑封禁于龙河之中。单单只是为了让万民的信仰之力,蕴养此剑吗?”
“这关子卖的?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许易笑道:“你直言无妨,我信得过你。”
皇玄机老脸一红,“是玄机又犯毛病,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想必先生已经猜出,这般九霄真龙剑有此威力,全靠其中蕴养了一缕真龙皇气。”
“其实,便是先生要我详说这真龙皇气为何物,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晓这真龙皇气乃是天地间,最纯粹的一种本源力量,得造化之妙,神奇万端。”
“九霄真龙剑的绝大威力,全靠此真龙皇气得来,而我等暗卫与大越皇室耗尽国力,引龙河,铸国碑,聚信仰,皆为了恢复这把九霄真龙剑因频繁使用而逐渐衰微的真龙皇气。”
“奈何人力终究敌不过天意,九霄真龙剑在皇场一战被先生毁掉,残存的真龙皇气无处可依,便隐匿于龙河之中,徘徊经年。连我也不知它的存在,只以为随着九霄真龙剑的毁弃,残存的真龙皇气已经烟消云散。”
许易道,“想来是这真龙皇气,能脱离九霄真龙剑而独立存在。”
皇玄机道,“正是如此。说来,我最后寻觅到这真龙皇气也是天意。先生可还记得上一遭先生出现在此界,听闻我身死的消息。那一场灭国之战,我受好几位感魂强者的围攻,重伤之下,迫不得已动用秘法,逃进了地宫。”
“本来就极重的伤害,因为动用秘法,不但肉身崩溃,阴魂已到濒临溃散的地步。便在这危急关头,我于地宫中捕捉到了正在地下龙河中奔腾跳跃的一丝真龙皇气。”
“当时,我的肉身已近死亡,七魄正在消散,阴魂将将离体,便想着就是身死道消,也不能让这真龙皇气让外人夺去。便动用大越皇室历代相传的秘法,收取了真龙皇气,岂料那一丝真龙皇气分出一毫,进入了我的身体。异变陡升,将死的七魄竟有复原之兆。”
“非但如此,已经离体,渐渐溃散的阴魂,也有了重生之兆。靠着这一毫真龙皇气,重伤濒死的我,宛若实现了重生。只可惜我当时受伤伤重,又兼这真龙皇气自有灵性,我方将那一丝真龙皇气,摄来一成,剩下的真龙皇气遁走,飘然无踪。”
“我苦苦在龙河中搜寻数年,才于近日将之捕拿,特来献给先生。先生切莫小看这真龙皇气,最纯粹的本源能量,稀世难求,用之疗伤,无论阴魂肉身,所受之伤再是严重,一毫真龙皇气便足以治愈。用之祭炼法器,则神兵立成,用之炼制丹药,则多出神丹。如此万能万用之宝,玄机以为也唯有先生放能当之。”
说罢,递过一本册子,说道:“册子上乃是玄机平素记录的关于真龙皇气的一些要诀,以及收纳法门,还请先生收下。”
为了脱出此界,皇玄机真就豁出去了。
真龙皇气能生死人,复魂魄,单此一点,便有成为稀世珍宝的资格。
皇玄机自知其极贵,可为了打动许易,获得脱出此界的机缘,他认为,这些复出,是值得的。
一百八十五章 山阳老人
许易心中欢喜,摄过册子收入须弥戒中,微笑道:“玄机兄既出如此重宝,所托之事,许某必定尽力,这是一枚传音珠,咱们联系,临我离开时,会传讯与你。你可信得过我。”说着,抛过一枚传音珠。
皇玄机接过,珍而重之地藏了:“先生行事光明磊落,已有威压天下之强,却仍不肯欺压当世,先生信守承诺的令名,早已轰传于世,玄机便是不信自己,也绝不敢不信先生。”
说罢,皇玄机深深一躬,便告辞离去,许易的道场又恢复了宁静。
接下来的日子,许易都在钻研那本怒风符,偶尔翻一翻皇玄机交予的关于真龙皇气的资料,但最大的精力还是放在那本怒风符上。
越是研究这怒风符,许易便越是后悔当初下辣手杀了道衍,简直是天大的失算。
死鬼道衍简直是千年难遇的符道奇才,在如此荒芜的修炼界,竟能凭一己之力,将符术研究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可敬可畏。
这本怒风符,因为道衍的过度解析,使得许易的理解根本没有半点难度。毕竟,他早已对疾风符和迅身符的绘制、炼制烂熟于胸。这怒风符虽然更为高端,但用到的符文、结构和疾风符迅身符也差相仿佛,要想祭炼并非难事,只需要多加实验,必能功成。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细算起来,他到此界已有两年多了,换算成北境圣庭的时间流度,那边也将过去了六个多月。再算上许易最后一次录血脉入官牒的时间,他暗自盘算只需在此地再呆一段,想必血脉引力便该彻底消弥了。
如今,他停驻于此界,只想着消磨时间,消耗掉最后的血脉引力。
说来,他对自己如今的本事,已极为自信,可他依旧没探清云家的底细,他不敢贸然冒险。
说来,许易大可在此地再住上两三年,待血脉引力彻底消弭,再行回归。
可他心中到底记挂吟秋郡主之事,也不知道混乱星海的情况到底怎样了,慕光明又是如何拿吟秋郡主对剑南路并归德路做的文章,忍不住焦急。
这日清晨,许易正盘膝坐于会阴山顶,仰观晨曦,迎接日升。忽的,腰囊中的传音珠有了动静。
他入此界时,虽带了腰囊,因着时空的阻隔,可内里能沟通的,也只有皇玄机一人。
彼时,他与皇玄机约定,待许易准备离开时,便以传音珠传讯。如今,他还未给皇玄机传讯,皇玄机却先把信息传了过来。
催开禁制,便听皇玄机急声道:“先生,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山阳老人的陵穴,竟被他们掘了出来,正在太平山,您还是赶紧赶过去吧。”
“我收到传讯说,青冥子和莲花大士共燕阳子三人正在大战,为争抢灵穴中的典籍,战阵正凶。我得此消息,便第一时间来告知您,以我的遁速赶过去,恐怕大事将晚,还得先生您先去。就在距您修行之地,向正西方向突进八千里,便能到了。”
皇玄机话音方落,许易的身形已消失在了会阴山顶,他如今再御使御电诀,空中根本没有人影移动,甚至连虚影也无法捕捉。
一边向正西方向急掠,许易一边焦急问道:“可确准了?真的是山阳老人的陵寝?”
他心头陡生一股强烈的兴奋。
山阳老人的名号,许易当然听过。事实上此界修行中人,绝少有人未听过山阳老人的大名。
山阳老人生卒年不祥,生活的时间也只能确认为距今大约一千到一千二百年。
关于其人的传说极多,但最为可信的是,山阳老人出自医学世家,武道修为不高,医术却出神入化。
其名垂后世的根本原因,便是系统的梳理了修行体系,并根据无数人的修行经验,提炼出了完整的修行体系。
譬如,所谓的锻体境、气海境、凝液境、感魂境等等的划分皆由山阳老人而来。
许易就很清楚在北境圣庭基础修行的境界划分,虽也有与山阳老人划分相重合的地方,但更为细致。
譬如说,阴尊境、阳尊境在山阳老人的划分中只是感魂后期与感魂颠峰,而北境圣庭则极少此说法。
正因貌似山阳老人进行的工作只是归纳总结,并未发前人所未言的创新之举,当不起如此高的地位。
但事实上,正是因为山阳老人系统的修理了修行体系,并以相对简洁的方式表述出来,最大程度的开拓了初等修行者的修行见识,才有了此界如今繁盛的修行时代。
山阳老人因此而名垂后世,为千万修士所传诵敬仰。
如今却传出他的墓穴被发掘的消息,许易立时动了心思。
他的见识眼界远超旁人,深深的知晓,在山阳老人所处的那个时代,能从万千的修行经验中总结出普遍适用的规律,必定对修行本身有着极为深刻的见识。
而此人又号为神医,对人体的了解,也必定远超常人。他的墓穴,或许真的存在意外的惊喜。
却说许易强压住新潮的起伏,却未中断同皇玄机的联系,不多时,他便弄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在他的高压之下,一众感魂大能全力以赴。
这些感魂大能处在此界修行圈的最顶端,每个人背后都凝结了超乎想象的强大势力。
这些强大势力集体发力,整个修行界近乎沸腾了。
一夜之间,所有人修行者都在搜罗关于气海破碎再续修行的典籍文字。
参与的人数一多,就不乏那心思细腻,才情过人之辈,他们搜寻的方法更加有目的,也更加高效。
其中便有一拨人根据史料瞄准了武史上的传说人物,搜罗其生平,再根据其活动范围以及考证死亡年龄和门派演变,对其墓穴进行了相当范围内的精准定位。皇天不负苦心人,山阳老人的千年古墓竟果真被挖掘出来。
又因聪明人不知一个,另两拨人也在找寻山阳老人陵寝,如此,三拨人撞在一处,立时爆发了大战。
一百八十六章 青仓问对
只因明眼人都知道山阳老人的墓穴被掘开意味着什么。若古往今来普天之下谁最有可能寻觅到修补破碎气海的办法,山阳老人必定名列前三甲。
若果真在山阳老人陵寝中搜出了令那位大爷动心之物,谁都知道这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人同此心,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那边开战多久了。”许易问出了心中的焦虑,他生怕那帮家伙争抢的激烈,导致洞穴中的典籍破损。
皇玄机道:“有些时候了,不过先生放心,他们便再是疯狂,也并不敢损坏典籍。”
“知道了,多谢玄机兄相告。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咱们便可以出发了。”说罢,许易结束了通话。
半盏茶后,他已遥遥望见太平山,山峦之上,三道人影正疯狂的相互攻伐。战斗极为激烈,半山腰山亦有数百人分作三伙各自交攻。
许易神念放出,强大的神念,展现了惊人的控制力,瞬息让混乱的战场宛若凝固了一般。
神念扫过,以断开的墓碑为圆心,方圆五十里内,一切皆印在心海之中。念头一动,一道声音同时映射在数百人的心海中。
“谁取了此墓穴的典籍,都给我交出来,必有奖励,若不交者,后果自负。”
心海中的声音方罢,便有十数人的脚底出现了书本断页。文字典籍,此类,正是大战中被各人所哄抢去的山阳老人墓穴中的文字典籍。
没有人心存侥幸,许易展现的手段,超乎了场间众人的想象,说是神仙术法也不为过。
面对此等人物,任何人都提不起反抗之心。更何况他们拼死冲杀,抢夺典籍文字,为的也不过是拿去向许易邀宠卖好。
此刻正主赶来,取走了典籍文字,结束了冲杀,真是再好也没有。
许易念头一动,将所有的文字典籍尽数摄入手中,朗声道:“此间景象我已记下,谁人交与了我典籍,我已知晓,都各自退散。想要好处的都去找皇玄机备案,稍候自会下发,定不叫尔等失望,都退去吧。”
当此关口,他哪有心思去处理眼前的鸡毛蒜皮,草草打发了好研究山阳老人留下的典籍文字才是正题。
许易如是安排,众人哪敢有二话,身上的禁锢一消,皆如惊弓之鸟,转瞬散了个干净。
许易便在墓穴洞口坐了,取出搜罗的文字,细细研读。他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看的极慢,这一坐便从正午时分坐到了夕阳西下。
合上最后一本典籍,许易站起身来,长长叹了口气,难掩心中的失望。
他已确信,这些典籍文字,的确都是山阳老人所留下,不少关于肉身修行的论述,文字精妙,见解深刻,算得上绝妙好文。
只是又过千年,这些论述绝大多数都成了修行界世所共知的道理,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许易正待起身离开,回眸一扫,但见凄绝的斜阳掩映下,断碑掩映在枯黄的茅草中,墓室洞口衰败的杂草、滚滚乱石,已将整个墓室破坏殆尽。甚至可以想象,若干年后,此洞穴说不准便成了狐丘鼠穴。
许易心道:山阳老人,一代先哲,光耀千古,遗泽万代,严格算起来,他许易也曾沾过山阳老人的光。”
“他岂可让一代先哲,因己之累落得如此下场!”
许易便要用神念取走山阳老人盛放尸身的棺椁。
他神念才朝洞穴中扫去,立时便感受到一种朦朦胧胧的阻碍。
先前,他神念覆盖此间,并未及细察,此刻神念延伸进洞穴,立时体察到了这种朦胧的阻碍。
念头一转,他便明白了,定然是一种防御感知探查的阵法。这在古墓之中颇为常见,若不用相当程度的伪装,凭借感魂强者的感知能力,搜罗古墓并非难事。
许易稍稍增强神念,立时便将那朦胧的阻碍穿透,神念完整的覆盖了整个洞室。
墓室不大,沿着长达十余丈的窄道直直通进了山腹。墓穴只有半亩见方,用砖墙隔做了两间,一间停放着棺椁,一间布置着香炉书架古琴等物。停放棺椁的那间并未遭到破坏,而布置书架的那间却已遍地零散杂乱不堪。
许易念头扫过,并未查看到任何异状。满地狼藉无一可用之物,显然都经过了细细搜罗,棺椁是最简单的青石棺椁,内里一具残尸已仅剩了枯骨。
许易催动神念将棺椁覆了,正待挪出洞室来,许易察觉到一点细微的怪异。
寄存棺椁的墓室,四面墙壁上却有细微的异样,神念扫出,如刮起一阵飓风,飓风飚落,四面墙壁上的积灰落尽,竟现出大片的文字。
墙上的积灰堆积千年,早已将浅浅的文字尽数覆盖,精妙的感知根本无法察觉异处。
而是许易用神念拖动棺椁之际,震动细细的微尘落下,露出了一缕蛛丝马迹,许易才觉出异状。
惊讶过后,便是强烈的欢喜,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洞室内,一颗明珠放出,满室顿现光明。他连忙朝四面墙壁瞧去,才入眼,许易便发现这是一篇类似笔记的札记。
札记中记录的是两个人的对话,才一瞧清那两人的名讳,许易心中便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一人唤作青松子,一人唤作苍舒,据笔记中的记录,青松子乃是山阳老人的师尊,这段对话发生之时,山阳老人正在一旁恭谨奉茶。
之所以许易才看了个开头,便如此震惊,是他陡然想起了大越武史上著名而又神秘的的青苍问对。
整个大业武史以及各家私人笔记对青苍问对都有过近乎阿谀的渲染,无限拔高。
更有甚者,扯到了关系人族是否存在,修行是否会繁荣的高度上来。
但是青苍问对始终不曾真正流传下来,便连最正统的大越武史上记叙的也只有只鳞片爪,
但是,单只这只鳞片爪,便深刻解析了魂与魄的关系。
在如今看来,墙壁上的青仓问对,关于魂与魄的认识只是寻常。
可若再细想,在青苍问对之前,却无人能将魂与魄的关系用简洁有力的文字一阵见血的指出。
便足能证明这两位先哲是何等的才华横溢,震撼当世。
一百八十七章 信心和希望
意识到自己撞见的可能是此界武史上留下传奇身影——始终不曾显露真容的青苍问对,许易兴奋之余,心中又起了隐隐的担忧。
他生怕所谓的青苍问对讲述的道理,都是如魂与魄这般在千年前发人深省,千年后已为世人尽知的修行常识,若真如此,他就太失望了。
压下微微起伏的心潮,许易一路阅览了下去,他看的极慢,足足两个时辰,才将四面墙壁上近万言文字悉数览毕。
心头沉沉不知是何滋味,很遗憾,青苍问对并没有解决他目下所遭遇的困境。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所谓的青苍问对,绝大部分内容在千年后的他来看,都显得太过青涩简单。
当然,许易并不会因此而否定两位伟大的先哲,反倒心中对这二人的天才敬佩无比。
唯因二人的论证无一不深刻精准,便连一些明显超越当时时代的猜想,在如今都被彻底证实为正确。
却说,虽然许易对青仓问对失望了,但他也并非是毫无所得。
尤其是青苍问对中的最后一对,便是两位哲人关于虚实之间的探讨。
其中谈及了灵台气海这些虚器,与五脏六腑经络头颅这些实器之间的关系。
两人的问对极有针对性,有些方面也令许易茅塞大开,其中苍舒回答的两点让许易印象尤为深刻。
其一,便是苍舒认为人体本身便是一个虚与实、阴与阳有序结合的完整生命体,所谓的气海灵台是天然存在的。并不是因为感悟了阴魂便成就了灵台,更不是因为冲破了丹田便化出了气海。灵台和气海,并不因为修行本身而改变,只是因为修士的修行让灵台和气海易于为修士所感知。
其二,气海和灵台这两大虚器,依托于血肉之躯存在,而又独立于血肉之躯外存在。说依托是因为生死魂灭,七魄散尽灵台气海也便自然湮灭。说独立于灵台气海,乃是因为此二者的存在,并不因肉身的伤害而毁坏。
其中青松子对此第二点持怀疑态度,而苍舒反驳之际举了个有趣的例子。
苍舒举例说,倘若一人阴魂受到重创,那时他的灵台会因为他的阴魂损伤而变得摇摇欲坠吗?
倘若一人深受重伤,七魄将亡,那他的气海会在七魄灭亡之前随时崩塌吗?
青松子默然不能答。
“默然不能答”五字,乃是山阳老人札记中的原话,道尽神髓,显然山阳老人认为,青松子亦为苍舒的这番妙答所折服。
总而言之,虽未得获自己想要的,但许易对整篇青苍问对的评价极高。
不仅因为整篇青苍问对充斥着审慎的思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更重要的是整篇问对中的论述和预测几乎都得到了证实,展现了两位先哲超越时代的惊天智慧。
唯独一点,许易认为贤明如这两位先哲也照样出现了失误,那便是苍舒关于气海论述的第二点,认为气海不会在七魄消亡以前而自崩散。
这是个明显的错误。
因为他本身便是反驳此点的活生生证据,除却他以外,整个修行界有多少人被仇家毁去气海,修行终止,皆是明证。
念头到此,许易脑海中陡然一道闪电划过,他重重一拍大腿,脱口道:“未必如此!”
他陡然认识到自己的思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盲点。
这盲点便是,而今的修真界充斥着大量的气海被毁的修士,难道苍舒所处的那个时代就没有气海境修士吗?
气海境又非是感魂境,乃是修行的极为基础的境界,即便苍舒所处的时代更为古老,修行资源更为荒凉,但当时是否出现大量的气海境,照样是可以推测的。
这一点在二人的问对中,以及山阳老人的笔记中都得到了呈现。
从山阳老人这些典籍文字中,已经在集中的论述凝液境、感魂境的修行成果和法门。反过来也证明了气海境即便在苍舒所处的时代,也是极为寻常的。
既然如此,苍舒怎会不知世上有人被毁去气海,修行废止?若是苍舒知晓,为何又会发如此言论呢?
以整篇问对中苍舒所展现出的审慎和严密,许易绝不相信苍舒会不关注世间大量充斥的实证。
即便苍舒真的疏忽了,青松子为何不以此反驳他,难道青松子也在同时疏忽了这个问题?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猜测,许易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甚至忍不住做了个大胆的猜想,世人所谓的气海被毁,修行终止,毁去的可能并不是气海,而是连接肉身与气海的通道。
正如苍舒问对中提到的连接实器与虚器的通道桥梁,许易被毁掉的可能并不是气海,而是那根通道桥梁。
失去了这根通道桥梁,他无法感知气海的存在,自然无法御使气海中的真煞,便以为是气海被毁了。
此点,极端类似,“我不感知便不存在”的唯心之论。
许易又设想,若气海真的被毁,缘何那雄浑如海的真煞没有爆裂炸出。
那无量的火之真煞爆出,他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越想,许易越觉得青苍问对中的揣测有极大的可行性。
而按照青苍问对中两位先哲论断和预测皆被后来的事实证明为正确来看,许易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他心道:若是仅仅只毁去了通道桥梁,相信修复的难度必定要比修复气海低得多。
念头到此,他反思道:思维的盲点,往往起于盲从,分明将“世人皆如是想”和“事实必如这般”划了等号。
推而广之,普天之下,也不仅仅苍舒和青松子两位聪明人,茫茫北境圣廷,悠悠万载岁月,必定还有其他奇士窥破了其中关键,说不定便有哪家传承有修复连接气海的通道,也未为可知。
此番山阳老人古墓一行,许易旁的无有所得,唯独收获了信心和希望。
而相较其余,这两点对目下的他而言,便显得尤为珍贵和宝贵。
一百九十章 神魂
在沙丘上落定,许易并没急着修炼,而是自血隐戒中取出大量的水囊,一连饮了十余囊,方才止歇。
他盘膝在赤日炎炎的沙堆中坐了,封闭毛孔,沉凝心神,静静等待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一炷香后,他微合的双眸陡然打开,随手打出天魂符。
顿时,风云变幻,赤沙漫起,安坐于灵台中的真魂小人双目陡然睁开,遥望着东南天际,面露欢喜,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半炷香后,天际不住搅动的风云,顿时消散,大片的墨云于许易头顶上空为中心大量汇集。
方圆上千里内,苍穹陡暗,日月无光。
正散落在黄荡沙丘边缘地带的若干正准备冲击阴尊之位的强者,以及数量不小的围观人士,皆瞧见了天际的巨大动静,心头齐齐一震,暗呼:“又要出阳尊大能了。”
几乎下意识的,众人都取出了传音球,飞快的将这一消息扩散而去。
可以预想,不用多久,这黄荡沙丘就该热闹起来了。
天际的墨云压得周遭无一点光亮之际,许易的神念捕捉到了一缕无形无体的清淡虚影。
他默运法诀,真魂小人骤然离体,闪电一般直扑天际,将那道虚影紧紧抓住,复又投入灵台。
那道虚影才入灵台,陡然显出真正的形态来,却也是一个粉嫩小人的形象,光看模样与许易的真魂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是,许易的真魂呈纯白色,轮廓明显,五官分明,便连真魂小人身上的绒毛都根根分明可见。
而那天魂小人,轮廓依稀,五官朦胧,却是一道尚未凝实的虚影。
真魂小人才将天魂小人捉拿进灵台,大口一张,天魂小人顿时化作一道青气,投入他腹中。
四真魂小人才将天魂小人吞入腹中,身体顿时剧烈变化起来,时而腹部鼓胀,时而头颅撑大,时而手长脚长。
便在这时,浓郁到极致的云层蕴育出数朵黑的发亮的云团,那数朵黑的发亮的云团缓缓在空中汇集,散发着可怖的威风压。
许易立时感受到了危险,他沐浴雷电越两载,既习惯了雷霆这种力量,也能清晰的感知,这种力量的强弱变化。眼前的那黑色发亮的云团,威力明显超过了往昔。
小雷劫名不虚传!
念头一动,他掌中多了一枚阵石,神念侵入,阵石莹莹放光,瞬息一座光阵在他身前点亮,他激发的正是轮转大衍阵。
这枚阵石当初本是他采购来赴幽暗禁地采集灵矿时备用之物,而后又送给了率队回返的方掌事防身。
方掌事率队成功抵达之后,便将这枚轮转大衍阵阵石还给了他。
轮转大衍阵威力绝佳,正是防御这等天威打击的一等一的大阵,光阵才在许易周身凝聚,一束电光便自天际劈了下来,轰然一声巨响,轮转大衍阵组成的光阵竟消去了大半。
往常,旁的攻击打来,轮转大衍阵都会借力化力将冲击波反射回去。而今次,雷霆劈在轮转大衍阵上,只见光阵消散,而丝毫没发生反射。
许易心分两用,一边观察着天际雷劫的变化和护阵的防御情况,一边分心于灵台中的真魂小人。
他未想到的是,整个捉拿天魂、熔炼天魂的过程,顺利至极。
慕光明给的那本册子,关于捉拿天魂,冲击阳尊的内容记录的极为详细。在慕光明的讲述中,冲击阳尊最难的两点便是,其一,捉拿天魂引入灵台,其二,真魂熔炼天魂。
多少修士大能、天才强者皆倒在了这两关。
这也是无数天才在成功修得了真灵圈之后,始终不敢贸然冲击阳尊的根本原因。
而许易吞噬捉拿熔炼天魂的过程,实在是简单,根本没有发生那种天魂缥缈不定,难以捕捉,以及所谓天魂坚强发韧,真魂难以与之匹敌的岔头。
第二束电光冲破许易体外的光阵之际,灵台中的真魂小人已安然如常,闭合的双目又睁开来,眸间一片清明。
第三记雷霆电光才要落下,许易默默运转法诀,准备以身硬抗。
便在这时,灵台中的小人周身陡然放出一道金光,浑身光华灿灿,巍峨如圣,隐隐生不可侵犯之意。
便在这时,已浓郁黑压不见丝毫光亮的天际陡然破开,大片的浓云一扫而空,炎炎烈日再度放出,几要将赤红的沙海引燃。
不知多少里外,无数正朝此间赶来的修士见得此幕,齐齐停住身形,望向许易所在的方向,眉宇之间俱是震惊。
一位跨乘机关鸟的虬髯大汉,叹息一声,掉头便朝回转去。
紧随他身后的瘦弱汉子在后疾呼:“铁大哥,怎生不走了,要是能结识这位阳尊强者,那该是何等荣耀,若是能得承这位阳尊大能点拨一二,恐怕你我今生都受用不尽。”
原来这二人赶将过去和此间绝大多数人的目的一样,便是为等待许易冲击阳尊成功,赶上前去,奉承几句好话,道声恭喜。
往往这个当口,冲击成功的阳尊大能心情极佳,都极是慷慨大方,必有赏赐。
往往遇到这样一回机遇,能抵得上寻常修士辛苦奋斗好几年。此种事在修士间也有个雅号唤做逢喜。
那虬髯大汉便是参与逢喜的个中老手,他头也不回的道:“醒醒吧小子,还想美事呢?没看这小雷劫才聚没多大会功夫便消散了,分明是那倒霉鬼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了。”
瘦弱汉子惊道:“那不更得赶过去,这等人物的须弥戒,该是一座多大的宝库啊。”
虬髯大汉冷哼一声:“你他娘的还没睡醒吧,就凭里这二两干柴肉,也想抢那人的须弥戒,别做梦了。”
无数人便在同时像虬髯大汉与瘦弱汉子这般,掉头而回。
却仍旧有数十位自问修为高深,有可能得一机缘的反而加快了遁速,朝那边驰去。
许易定定站在漫漫赤沙之间,微闭了双目,仰头对着苍穹,灵台中的小人放出金光之际,他便知晓神魂凝固成了。
一百九十一章 出嫁
在那一瞬,神魂小人散发出一种朦胧的沧桑之感,似乎听见了天地在叹息。
一瞬间,天地万物于他,都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意义,这种感觉也只能感觉,根本说不出口,就像一股暖流从灵台直泻入五脏六腑。他分明感觉到,自己从此之后便能聆听这一方天地的意志。
空山寂寂,万古花开!
经年苦修,一朝触碰到道之玄妙的门径。
许易百感交集,感慨万千,陡然想到引他入修行之门的了尘,一缕哀伤之意升起,顿时悲伤如潮水般涌来,泪水自眼角滑下。
滚滚而至的?哀之意从未像此刻这般如大江大河一般奔腾咆哮,这股浓烈的悲伤竟是如此强大,沛不可当。
便在这时,漫漫赤沙陡然破开,无数虫豸从沙丛中喷涌而出,多角的金麟双头蟹,数尺长的三头花背蜈蚣,锤头大的金沙甲虫,如开掘的井泉不断喷涌而出。
所有的虫豸皆现出古怪,不断的挣扎嘶鸣,待得许易将那致哀之意敛尽,顿时这群虫豸大潮如同大赦一般奔腾狂涌而去。
“它们能感悟到我的至哀之意。”
许易震惊不已,继而又生出欢喜来,这分明预示着他又多了一项能力。
致哀之意,天与地的情绪。
许易这才意识到恐怕这才是真正的致哀之意。
便在他细细感悟之际,忽的,神念察知有数拨人马已驰进了百里之内。
伴随着他冲击阳尊的成功,成就了神魂,真灵圈又有了变化,由原来的淡黑色,化为了纯黑之色。
他的神念进化到了六阶,神念辐射的范围也扩大了近一倍,神念扫出,方圆百里之内尽在笼罩。
许易身形一晃,自原地消失,他可没兴趣供人观瞻。
一个时辰后,他的身形出现在了冷阳峰外,神念扫出,顿时整座山峰皆被他笼罩,探查到的结果令他暗暗舒一口气,晏姿果然还在洞府中修行。
这一切也符合他的预料,云家便再是丧心病狂,到底也是王族身份,必定不会大费周章来对付天下第一门。
恐怕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门在云家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笑话就笑话,只要晏姿安全,那便够了。
稍稍停顿片刻,他身形再展,直入了最近的城池,选了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径直跨了进去。
两个时辰后,他的身形出现在了关冲城上空。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个曾经废弃的城池,竟然又拔地而起,数十万劳力正担山架海,赶筑城池。
细查之下,许易发现了此间的人马分作三个部分,各展旌旗,竟是剑南路,归德路,以及混乱星海三方势力。
见得此幕,他心中大惊,这分明是三方合力筑城,看来慕光明拿吟秋郡主果然作了篇好文章。
他心下一沉,径直朝混乱星海方向飞去,混乱星海地势广大,漫漫星海又无坐标,即便他曾经造访,要想找到那座赏宫殿,也是难于登天。
好在他如今的神念惊人,一路以神念扫描,片刻便抓了十余波低阶修士,在他们的指引下,很快便来到了一方绿岛。
在干净利落扫平了那位真灵圈大圆满的黄岛主领衔的真灵圈修士团后,他如愿的获得了同慕光明对话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他于赏宫殿外见到了慕光明。
轩敞的庭院建在悬崖上,背抵巍峨青山,崖接连绵白云。慕光明静坐于一棵数人合抱的黄龙树下,含笑注视着阔步行进院来的许易,大手一挥,一枚镌刻着星海图案的印台朝许易飞来。
“下次来寻我,用这个,犯不着为难下面人。”
说话之际,慕光明双目炯炯放光,凝在许易面上。
许易负手而立:“不过数月相别,慕先生可认不得我了?”
混乱星海和剑南路,归德路合流,徐公子必无好消息,他对慕光明仅有的好感也消失了。
慕光明笑道:“的确是认不得了,有道是惊才绝艳之辈,修行一日千里,每隔数月,当另眼相看,而对于你我却认为是一日一观,慕某真不知道你是何等样的妖孽,慕某很好奇你如今到底进步到了怎样的程度。莫非竟跨入了阳尊之境?”
听说许易造访,慕光明已然十分讶异,又听说了许易横扫了一岛强者,他更是震惊非常。
以许易能够与云中歌正面对抗的实力,寻常真灵圈强者不是他对手,原也在预料之中,可传来的消息极为惊人,一岛的强者竟非许易一合之敌,轻松被碾压,连还手的机会也不曾有。
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人了,这分明是阳尊强者才有的势力。
可许易的修为,他心中有数,未曾修得真灵圈圆满,断然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工夫,就跨入阳尊境。
许易笑道:“我这点修为和先生比起来,不过萤火之于皓月,不提也罢。许某今日此来,来意先生应该清楚,还请先生如实见告。”
自慕光明擒走了吟秋郡主,许易便对他的看法大为改观。事后回想,他也发现自己的观人之法存在着极大的偏向,旁人对他好,他便心存好感,观人品性未免以偏概全。
便拿这慕光明来说,其人数次示好与他,他对慕光明的观感便极佳,待到慕光明擒走了吟秋郡主,许易才陡然清醒。
开始重新的、全盘的定义他眼中的慕光明。
他对慕光明最新的评价是,此人行度极有章法,貌似忠良,实则圆滑,善于长线布局,谋求的正是他混乱星海利益最大化。
情感、善恶,很难左右此人。
重新给慕光明下了定义,许易才觉这才是符合正常行为心理的解释。他对慕光明的警惕之心大起,自然不会再如以前一般相待。
此刻,慕光明问他修行境况,他避而不答,正是不愿掀出自己的底牌。
许易避而不答,慕光明笑容不改:“你想问吟秋郡主之事吧?慕某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你入星海时,当也看到了关中城原址又起的城池,有剑南,归德和我混乱星海三家的人马。”
“不错,这座城池正是三家共建,今后便是三家物资集中交易的集散地。我不瞒你,达成此协议,吟秋郡主在其中出力极大。如今,吟秋郡主已入归德路,下月初八,黄龙日,甲子大吉,会与云家大公子云承运完婚。”
“我也无需瞒你,以你的心智,当也能猜到,慕某当初擒拿吟秋郡主正为与归德,剑南二路势力周旋。彼时,慕某也和你说的明白,尽量为你争取数月时间,偏生出了这等阴差阳错。最重要一点,吟秋郡主下嫁云家,非是慕某相迫,而是吟秋郡主自己的心意。”
一百九十二章 真意侵神
“阴差阳错”,“吟秋郡主执意下嫁云家”,“下嫁的不是云中歌,而是云承运”。
如是种种,巨大的信息量,让许易一时间无法理清头绪。
慕光明看出他的迷惘,叹息一声道:“你随我来吧。”
说罢,移步朝庭院后行去,转出一片桑林,仿佛撞进了画轴中。溪流如一条玉带,自陡峭的山峰间缓缓流淌,两岸一簇簇一丛丛,如火焰一般的桃花热烈燃放,无数丰硕的蜜桃,悬挂于枝,随风轻摇,飘来浓郁的果香。
桃林之中,一座坟墓赫然的有些刺目,隔着百余丈,许易便看清墓碑上红艳欲滴的文字,却是用鲜血镌刻而成。
没有名姓,只有一行诗句“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是怎么回事?”
许易双目圆睁,急问慕光明道。
慕光明指着墓穴道:“既然你没死,还是将墓穴掘开,看看里面埋的是什么。”
许易神念扫出,泥土骤然分开,一个玉牌形状的物什,从墓穴中腾出,待看清真容,竟是吟秋郡主那枚灵犀珏。
许易紧紧攥着灵犀珏,望着金铭石制的墓碑上,明显用手指镌刻出的鲜血文字,心如针扎,沉声道:“慕先生,到底怎么一回事。”
慕光明道:“其中变故,还得从头说,彼时,我擒拿吟秋郡主入赏宫殿后,第七日傍晚,下面人禀告道,吟秋郡主在桃花林间立了个坟墓。随即便在墓穴旁,终日枯坐,不饮不食。我也只猜到定是你出了意外,至于吟秋郡主怎么得知你的消息,却不知晓。今日得见这枚灵犀珏,我却能将当日情形猜出个一二,若我猜的不错,这灵犀珏定然还有一半在里手中。”
许易点点头。
慕光明接道:“那便是了,这灵犀珏不仅能能让两位主人彼此感应对方的心意,两块灵犀珏更能互相感知。一旦超过一定的时间不曾联系,两块灵犀珏便会自动感知。”
“倘若不能感知到另一枚灵犀珏的存在,灵犀珏便会发生变化。若我所料不错,吟秋郡主便是根据这灵犀珏的变化,猜到你出了变故。”
“尔后,我为证实此事,也从特殊渠道弄到了云家放弃追捕你的消息,转告了吟秋郡主,至此,才确信你已经死亡。却没想到,你今日又安然归来,这岂非是天大的阴差阳错。”
“可怜吟秋郡主哀伤欲绝,十根手指为你镌刻墓碑,尽皆碎裂,森然可见白骨,又守坟数十日,哀哀将绝,最终昏死过去。慕某真没想到,他余朝天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位至情至性的女郎。”
许易盯着桃花林,怔怔出神,微风乍起,扬起一阵花雨,掀起几缕微尘,烟尘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袭白衫的俊俏丽人,缓缓朝烟尘深处行去,时而回首浅笑,闪烁的星眸中,透着无尽的凄迷。
西风摇树,如泣如诉。
他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道不明,最终化作无限的哀婉凄凉。
渐渐,许易沉浸了深深的哀伤,不可自拔。
只因他对吟秋郡主的那一片深情,实在无以为报。
他心中早藏了一个夏紫陌,一片心房已被这个名字堵得严严实实,再难容下他人。
吟秋郡主,初始的敌人,后来的挚友,及至如今,他也未对其生出半点情爱之意。
越是如此,他越觉愧疚,实在辜负这顶好的姑娘太多太多。
许易的过度哀伤,不经意中触发了至哀之意,奔腾的悲凉哀意,如滚滚江河,在心中奔腾。
忽的,溪中跃起无数白鱼,尽皆爆开,方圆三百丈内,陡起数道高声哭喊,前后林间亦有血花爆出。
慕光明舌绽春雷,怒喝一声,“许易!”
许易大惊,心中的哀伤顿敛,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眸去看慕光明,却见慕光明面色微红,神色极不自然。
“至哀之意,这便是你的至哀之意,何时竟到了‘真意侵神’的地步,令人叹为观止。”
慕光明盯着许易,脱口赞道。
他是彻底震惊了,意境本就玄妙,虽不能御使真元,但论纯粹,却是超越了神魂洗练真煞之际,领悟得那一点天地真意的。
可也仅仅如此,可他从未想到竟有人将意境修到此等地步,便连他,也在一瞬间心神失守,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更不提,先前溪中翻飞炸开的鱼,林中死掉的走兽,以及承受不住这种哀伤之意的禁卫。
一种情绪便能伤人,无形无体,其神妙,远远超过了神念。
许易不愿透露太多,指了指鲜红的墓碑,“睹见此碑,大生感伤。”
慕光明暗道:原来是巧合,只不知他还能不能再发此情绪。
若是能收发由心,该是何等可怖。
压下念头,慕光明道:“世事无常,天意难料,反过来看,如此结局,未必不是件好事。你和他身份天差地别,中间又隔着剑南、归德两大顶级势力的无数纠葛,要在一起,势比登天还难,除了互增烦恼,互给伤害,还能如何?眼下,吟秋郡主心死,下嫁云承运,未必不是好事。”
许易心神一震,虽觉难受,却也不得不承认,慕光明说的是,最符合世情的道理。
他纵使救出了吟秋郡主,又能如何呢?
天下之大,却无他二人藏身之所。
念头到此,他反倒好受了些,问道:“怎么是下嫁给云承运,不是云中歌吗?莫非这云家又出了什么变故?”
慕光明指着他道:“这事还用问别人吗?你便是始作俑者。和你一战,云中歌这天皇贵胄,盖世天才,彻底现出原形。不仅覆灭我混乱星海的计划宣告破灭,己身还受重伤,更让吟秋郡主失陷我混乱星海,如此种种,他云中歌的名声已臭比泥沟。回归云家族庭后,立时受到重罚,被剥夺了世子之位。”
许易道:“纵使云中歌被剥夺了世子之位,可吟秋郡主下嫁于他的消息,天下皆知,云家如此换人,不怕贻笑大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