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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三章 真身

    “那许兄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云明灭在许易面前,吃的亏,上的当,实在是太多了,弄得他遇事不多转几个圈,自己先就过不去。

    “没别的意思,我可以将生死蛊瓶给你,但你必须让我满意。”

    许易盯着云明灭说道。

    “怎么让你满意?”

    云明灭沉声道。

    “你还这般说话,就没意思了。”

    许易冷冷盯着云明灭,忽的,生死蛊瓶现在掌中。

    云明灭猛地一咬牙,“还是那句话,我信得过你。你可知我为何叫你不要在送亲的队伍中。你以为是怕你到了归德路后,世子殿下和三公子绕不过你?我只怕你根本到不了归德路,就得殒命?”

    许易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在路上对我动手。”

    云明灭道,“哪里还需要他们动手……”

    话至此处,云明灭陡然顿住,盯着许易半晌,猛地一咬牙,“罢了,说便说了,你以为世子殿下一道剑南路,连郡主下定都赶不上,就去见副尊,是为了何事?”

    许易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说,世子殿下迎亲的本身,就不纯粹。”

    许易猛地想起来,先前他和云明灭在宴会上碰头之际,听闻他要担负送亲之任,云明灭骤然变色。

    当时,他还以为云明灭不愿和他在一块久待,现在看来,却是云明灭怕他死在了送亲的路上,弄得生死蛊瓶无踪,连累他云某人。

    而当初,他还没得罪云家世子和云家三公子。

    这么说,送亲途中,本来就有危险。

    “副尊既然知道路上危险,为何还要让吟秋郡主外嫁。”

    许易心念电闪,他猛地想到传闻说,吟秋郡主和云家世子的联姻,本来就是副尊为了上位正尊打的一张牌,叹声道,“看到这吟秋郡主也是可怜人。”

    云明灭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利益婚姻罢了,很正常,便连我这个在云家垫底的人物,不也物色好了一位从未见过,甚至未听过的女子为妻?何况,你们这位郡主,本身就不检点,行为怪诞,根本配不上世子殿下。”

    许易奇道,“郡主不检点?行为怪诞?你初来乍到,从哪里听来的。”

    云明灭道,“这又不是什么奇事?真当我云家世子娶亲,是凑合过家家,岂能不详细打听。这位吟秋郡主,平素最好女扮男装,行为荒诞。此等人物,岂能配得上我云家世子。好了,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你总该将生死蛊与我吧。”

    女扮男装,行为怪诞……

    许易脑海中陡然劈过一道闪电,双目圆睁,“你可见过吟秋郡主样貌。”

    云明灭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这家伙如此作色,连忙道,“没见过,我没见过,我才来此间,又去哪里见郡主?”

    “再敢说谎,我立时就毁了这生死蛊瓶!”

    许易冷冷盯着云明灭,作势欲摔。

    云明灭吓得魂飞天外,连声道,“见过,见过,只见过画面,没见过真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以为许易是为吟秋郡主的容貌,被他这位外人见了,而生出怒意,连连作揖道歉。

    “少说废话,赶紧画出来!”

    许易怒道。

    云明灭彻底懵圈了,“你一个堂堂郡主宫殿的护卫统领,难道你没见过郡主容貌,还问我要画像?”

    心中虽骂翻了天,却丝毫不敢怠慢,取出一张白纸,作起画来,边画边道,“为怕冒犯,使团都见过吟秋郡主的妆容,论容貌而言,实在是绝色丽人。”

    修行到了云明灭的份上,实在是一通百通,书画不过是小道,转瞬,便完成了画作,一位宫装美女,跃然纸上。

    墨发堆鸦,秀美的脸上,梨涡浅笑,清澈的双眸,宛若寒星射月,一袭周正的宫装,也丝毫不掩绝色。

    许易盯着画面上的女子,怔怔出神,宫装美女的浅浅星眸,射出的目光,似乎直直射入了他的心房。

    许易认出纸上的人来了。

    若非今日再见,他已然忘记了沙汰谷中,当初救助的落体女子模样,可此刻再见画像,时光好似溯回。

    当时的情景,如刀劈斧凿,重新印刻在了脑海之中。

    几乎是下意识,许易就将,这宫装女郎,和徐公子重合在了一处。

    的确,论相貌,二人只是形似,若不细瞧,便连形似也无法察觉。

    实在是徐公子的男装,太过成功了,隐没了喉结,粗犷了声音,装饰了面部细节,根本无法将他和女子联系起来。

    可再加上,女扮男装,徐公子总是在吟秋郡主身侧出现,等等蹊跷。

    许易便是猪脑子,也猜出来,徐公子和吟秋郡主乃是同一人。

    既然徐公子便是吟秋郡主,那吟秋郡主为何要自己护卫宫禁,为何要将自己调入路庭?

    若要报仇?就冲吟秋郡主的权势,根本不会容他活到今天,想怎么蹂躏,都易如反掌。

    若不为报仇……

    许易心弦一颤,又赶忙摇头,他觉得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过自我感觉良好。

    可他仔细回味,和徐公子在路庭以来的交往,种种蛛丝马迹,越发明晰。

    许易心如乱麻。

    “许兄,许兄,此事真不是我干的,你说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对吟秋郡主不敬。即便不看他郡主的身份,光是他世子妃的身份,也不是我可以怠慢的,你可千万不要多心。”

    云明灭见许易面色大变,一副古怪至极的表情,心中惊惧,连声解释。

    他可是和许易打过交道,知道这家伙算是出了名的胆大心狠,什么事能让他动容到如此地步?

    许易一言不发,将生死蛊瓶抛了过去。

    云明灭一把接住,凑到口边,片刻一条肥虫,被引入罐中,啪嗒一下,云明灭踩碎了蛊瓶,顺带着将生死蛊虫踏作一团肉泥。

    他长长吐了口气,身心全所未有的放松,若不是许易在面前,他真想长啸出声,重获自由的滋味,实在太好了。

    “徐兄,就此别过!”

    云明灭说罢,便要行出。

    许易却抛过一枚传音珠,“这东西你留好,咱们还要联系。”

一百三十四章 青鸟

    云明灭收了传音珠,心中冷笑,“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你起瓜葛,联系,做梦去吧!”

    他正待移步,忽的,一道光圈爆出,随即氤氲出了一幅画面,赫然是他适才和许易交谈的画面。

    数息之后,画面一闪而没。

    云明灭呆若木鸡,忽的,骤然变色,盯着许易道,“许兄,你这是何意?”

    许易道,“没旁的意思,免得云兄出门后就扔了这传音珠。”

    云明灭惊怒交集,这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么,适才交谈之际,他不是没防着许易搞这首,可丝毫没察觉到此人有小动作,怎么稀里糊涂就着了道了。

    许易道,“云兄好像很诧异?我说过,会交还你生死蛊瓶,却是如约而行了,留下这点念想,不过是保证云兄能及时和我沟通,看云兄的反应,好像有千万个不愿意。”

    云明灭心乱如麻,“我只一句,你千万别入送亲队伍便是,生死便在此事上,你自己决定。”

    说罢,径自去了。

    他很清楚和许易这种人说别的定然无用,能动摇他的也只有利弊,生死。

    他更清楚想从许易处要回这影像,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抛出这句话既是给许易指路,也是给许易警告。

    只要许易还想活命,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只要许易如此选择,就能避免和云家世子和云家三公子的接触,如此,他云某人才能继续安全。

    许易自然知晓云明灭的心思,他也的确存了此番打算,护送吟秋郡主入归德路庭俨然成了险途,不提云明灭再三警告的不可预知的风险,单是云家世子和云三公子,就必定不会放过他。他是聪明人,趋吉避凶几是本能的反应。可他心头却万般纠结。

    便在这时,杂役来报,苗女使来访。

    许易微微诧异,他知道这位苗女使,乃是晋阳宫中女官第一人,也是吟秋公主身前的第一得用之人。心中猜测着苗女使的来意,脚下却不慢,亲迎出去,双方见礼罢,苗女使直承来意,却是吟秋郡主有请。

    许易随苗女使一道朝正殿行去。

    将许易送到后,苗女使朝殿中帷幔方向,躬身行礼后,便自去了。

    许易强压住心神,道“对着帷幔方向微微欠身,不知郡主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唤你前来,是两件事。一个是先前答应给你的甜头,另一个却是要你兑现答应我的,另一个承诺。”

    帷幔一动,一个白袍青年行了出来。却是当初徐公子来寻许易的形象。

    许意见他始终不允许公子的形象示人,已然猜到,他是怕自己见到徐公子的面目,想到那落体女郎。心中更是坐实了,徐公子便是吟秋郡主。

    许易心中翻沸,却面如平湖,抱拳道“,徐兄将许某从淮西调入路庭,更是擢升为三级星吏,实乃以怨报德,许某颇为感念。至于徐兄还有什么吩咐?许易某定当全力以赴。”

    自打猜到了徐公子的真实身份,许易很快理解了徐公子的种种反常,如此一番深情厚谊,他却是无以为报。

    他只想着,能帮助徐公子办完最后一件事。便就此,飘然远去。

    徐公子笑道,“你今日怎么转了性子?不过我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总是要兑现。”说着,将一枚须弥戒抛了过来。

    徐公子的深情,许易自问受之不起,自然不敢点破,索性就一直假装下去。

    他亦知晓,若是将须弥戒奉还,必定引起徐公子的猜疑。

    他干脆收了须弥戒,说道,“徐兄厚恩无以为报,还请徐兄道出第二件事,许某赴汤蹈火,也必定完成。”

    “用不着赴汤蹈火,对许见而言易如反掌。”徐公子含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想求许兄一首佳作。”

    若是旁人问起,许易必定百般推脱,说当时宴会上的种种佳作,不过是自己偶然,从无名典籍上所得。

    他实在不愿为这些虚名而背负麻烦。

    可既然他知道了,徐公子的底细和心意,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在下可勉力一为。”

    徐公子道,“是这样的。有一个人,我喜欢很久了。偏偏有缘无分。如今他将要远行。我想送她一首诗词,祭奠这份情意。还请许兄助我。”

    许易心头一颤,转过身去,假装踱步,心中愁绪万千。

    他对吟秋郡主自然没有半点爱意,却很感念她这份深情,又怜惜她即将远嫁,且远嫁之人,多半不可能善待于她,今日一别,恐是永诀。心中甚觉亏欠。

    徐公子盯着许易,心中凄婉已极,忽的许易定住脚,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诗未尽,徐公子闪身进了帷幔,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许易吟诵的诗句,如一柄利剑,寒光一闪,将她的心房,剖成两半,痛入骨髓。

    许易心中惨然,冲着帷幔抱拳道,“徐兄若无旁的事,许某这就告辞。”

    徐公子悲伤难抑,泣不成声,勉强压住悲戚,不哭出声来,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出言。

    许易对着帷幔微微欠身,阔步去了。

    徐公子抹了抹眼泪,想追出外去,忽又止住,即便真追出去了,又能如何?

一百三十五章 远去

    当下,徐公子传音苗女使,如是吩咐一番。终于赶在许易行出殿外之前,苗女使截住了他。

    “不知苗大人有何见教?”许意抱拳道。

    苗女使微微欠身道,“见教不敢当,是郡主有些安排,要我告诉大人。是这样的,郡主认为,大人乃是当世高人。而送亲一行,寡淡而无趣,要大人护送,实在大材小用。故而郡主特点派他人,代大人一行。另外郡主已经帮大人在清吏厅那边办理了留职手续。郡主认为大人从这里离开以后,或许可以出外游历一番,以大人的福泽,当会有种种机缘。”

    说完苗女使转身去了。苗女使面上表现得很平静,心中却腾起了万丈波涛。郡主殿下的脾性她实在太了解。今日的表现已不是怪异二字能够概括的。

    “苗大人等等,请帮我把这个交给郡主。”

    苗女使转过头来,却见许易手中,拿着一枚须弥戒。许易随手一抛,须弥戒落入苗女使掌中。苗女使强压住心中的好奇,冲许易微微颔首,径自去了。

    许易立在原地,心中感念万千。事已至此,她又怎会不知道吟秋郡主的心意呢?他本来是想择机殴斗或者犯下不大不小的条律,既成戴罪之身,必然就领不到外人眼里的这档肥差。

    至不济就挂印而去。这等辞官归隐入深山修行的事,并不入罪,反而成为美谈。却没想到,吟秋郡主主动要他离开,还将他视作几乎难以解决的问题,给完美解决了。

    忽的,许易又想到吟秋郡主送的那枚须弥戒。滴入鲜血,念头侵入,一个巴掌大的绿色方盒出现在手掌中。打开方盒,却见一枚项链落在其中,唰的一下,许易的眼睛瞪得溜圆。

    项链正中的透明心形坠子,内部镶嵌的正是那枚上品水系灵石。许易紧紧攥住项链,心头愈发苦涩,怔怔良久,重重叹息一声,朝外行去。

    苗女使返回正殿,冲着帷幔微微欠身道,“殿下交待的事已办妥,许大人临走时,交给了我一枚须弥戒,让我交还给殿下。”

    吟秋郡主凝目看去,心神俱震。那枚须弥戒,正是她当年遗落在沙汰谷中。

    当初许易得了这枚须弥戒,苦于内里禁制强大,始终无法破开,便留存着。当时他也没细想这须弥戒的主人,如今修为已深,却仍旧破不开内里禁制,尤其在他知晓了徐公子的真实身份后,这须弥戒的主人是谁,自然呼之欲出。

    吟秋郡主接过须弥戒,细细摩挲,定定出神,顷刻间,竟然痴了。

    许易辞别苗女使后,连临时办公的寝殿也不回,径直朝外城行去。他丝毫不敢耽搁,生怕稍有差池,便被困在此处。

    他居住在三星捧日的最外环,想要外出,受禁令约束,既不能走水路,亦不能腾空而行,只能从东西南北四座玉桥通过。

    许易通过门禁,朝最近的南桥行去。才踏上南桥,却见浩淼烟波中,驶来一叶扁舟。

    一位形容邋遢的中年书生,安坐其中,舟中置一方破旧的矮几,几上一个绿葫芦,一碗盐水豆。中年书生手持一杆吊杆,凝视着烟波深处。

    “要过桥去?不如我载你过去。”中年书生说道,眼神却看也不看许易。

    许易纵身一晃,站上舟来,抱拳道,“多谢前辈高义。”面色如常,心中实在打鼓。

    他心中清楚,这汪灵湖珍贵至极,无论洗浴、捕捞,禁制极严。此人却能泛舟湖上,安然垂钓,足见非是一般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透此人的修为。如今他已经总结出经验,但凡是他看不透修为之人,修为必定在他之上。如此人物相邀,在未道明其用意之前,许易岂敢轻易拒绝。

    与此同时,在他跨上小舟之际,便将一枚疾风符暗暗扣在掌中,一旦局面不对,他便立时遁走。

    “不用费心思猜我的来路,我与吟秋那孩子,半生相识。”说着,中年书生伸手捻起一颗盐豆,丢入口中。

    许易眉心一跳,实在弄不懂此人的来意。

    中年书生道,“你和吟秋的事,我都知晓,以你的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吟秋的身份。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无需说,这中年书生,自是老秦无疑。可以说,许易和徐公子之间的事,老秦知晓的甚至比许易更加透彻。

    因为徐公子送给许易的全部好处,几乎都是经由他手操办。此刻许易匆匆离去,他自然知晓,许易这是要远遁避难。

    细说来,便连吟秋郡主都不知晓,许易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实在是因她身陷局中,哀伤过度,根本无暇细加思虑,反倒是老秦作为旁观者看的更加明白。

    许易沉默片刻说道,“前辈以为我该如何呢?”

    老秦淡然看着许易道,“你用不着反问我,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

    老秦当然知晓,许易话里的意思是在表达他的无可奈何,同样他也知晓,此事的确无可奈何。但知晓是一回事,许易表达这种无可奈何,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知道的是许易的心意,因为他太心疼吟秋郡主,看着吟秋郡主卑微的爱恋着,素来厌恶麻烦的他,也忍不住要插手了。

    许易苦笑道,“为今之计,我恐怕只有听从殿下的安排了。殿下的这种安排,对我对她都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许易此生受人恩惠,必当报偿。

    唯独对这吟秋郡主,他心中实在惭愧,因为他实在没有报偿的办法。

    所有的妄动,带给吟秋郡主的恐怕只有灾难和伤害。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许久都不曾感受到了。

    “很好!”老秦微微一笑,伸手在许易肩膀搭了搭,指着桌上的绿葫芦道,“里面的酒是吟秋这孩子酿的,拿去尝尝。”说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放出神念,御驶着小舟,箭一般朝南飚去,顷刻便到了岸上。回头盯着那绿葫芦许久,几次伸手想要将那葫芦摄入掌中,最终都放弃了。叹息一声,转过头去,阔步朝远处行去。

    他心中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不住在心头,告诫自己,当断则断,不然只会带给她更大的痛苦。

    许易离开半盏茶的功夫后,老秦的身影如幽灵一般再度出现在小舟上,抓起葫芦,拍开木塞,仰头将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大手一抛,将那葫芦远远抛入湖中。

一百三十六章 截杀

    老秦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际,喃喃自语道,“公子啊公子,此人太过理智,理智到了凉薄的地步,你这满腔赤诚,无异洒进了沟渠。也罢,当断则断,既然公子断不了,就由我老秦来做这恶人吧。”

    ………………

    辞别老秦后,许易一路向游仙城外赶去,不敢稍作停留。

    此刻他已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困在这游仙城中,他只想远远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越远,心头的愧疚便也越淡。

    事实上他始终沉溺于这种愧疚以至于难以自拔,郡主不但替他办理了留职,而且为他请了长达一年的假期,可以说解除了许易全部的后顾之忧。还有那枚价值无量的上品水灵石,被吟秋郡主当做甜头赠给了他。

    许易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呆愣木鱼,此拳拳心意如一枚炽热火球滚进了他的心房。

    一路神思无属,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怎么出了这游仙城,天色渐晚,西天奇谲的晚霞映照着群山万壑,天风冽冽,许易御空而行却不知该向何处去。

    按道理说,返回淮西冷阳峰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忙着升官、拼斗,用于修行上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借着这长达一年的假期,他若返回冷阳峰,安心闭关,潜心修行,当有不小的成就。

    许易知晓以目下的形势,返回冷阳峰绝非最好的选择,因为只要他还纳于剑南路的权力体系之内,以云家人的权势,想要打击他轻而易举。

    既然不能回冷阳峰,许易便决定另觅地方修行。

    首选自然是规格颇高的练房,在他看来,隐匿于城市之中的高规格练房中的保密措施、服务都做到了极高的水准,好过了深山老林中的洞穴。至于是选择哪座城市,只有一条标准,那便是离这游仙城尽可能的遥远。

    许易催动御电诀,身形如电光飚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飙出了百里之遥。

    忽的,他眉心一跳,立在莽莽葱葱的山林之上,凝目向东南方天际望去。

    不过瞬息,白衣翩翩的云三公子出现在他身前百丈之外。

    “你这缩头神功倒是练的精妙。”三公子望着许易微微笑道,“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云家人想要收拾谁,谁也跑不了。”“三公子这是何意,我乃圣廷,堂堂命官,难道三公子想要私自截杀!”许易冷声说道,掌中多了一枚影音珠。

    “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不少,跟传说中的有些不一样。影音珠的这套把戏,你在淮西还没玩烂?如今又想弄到我的头上?且不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这颗珠子拿出去,就算我大大方方,让你把这颗珠子拿出去,公诸于世,又能奈何?寒鸦就是寒鸦,即便毛羽再是丰沛,体形再是硕大,也永远别想见到凤凰曾经见过的天空。”

    “三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在下侥幸在前日的宴会上,夺了你些许风头,罪不至死吧?”许易冷声问道。

    听着他这番话是在求饶,实则是在试探云三公子的心意。

    许易要确定的有两点。

    其一,云三公子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每次升迁,皆录入了血脉,但想运用这录入的血脉,锁定一位三级星吏动用的力量极大。

    而且如此短的时间,三公子恐怕都没办法知晓他许易已经脱离了游仙城,怎么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追了上来。

    必然是内鬼泄密,可这内鬼究竟是谁呢?许易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其二,他是真想知道,三公子因何对他动了如此强烈的杀机?云三公子对他心怀恶意,想要杀之而后快,许易皆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到底是什么促使云三公子,竟然忍不住要在这离游仙城不远的敏感地带,对他痛下杀手,这其中的动机,定然不止是当日宴会上的龃龉。

    另一方面,他也相信三公子必然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否则,以云三公子的冷傲,想杀人便杀人,何会来与他说这些废话。

    许易话罢,云三公子冷笑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你和吟秋这贱妇混在一处时,曾想过有今日?嘿,你该是有多大的胆量,还敢采摘了吟秋这贱妇。”

    许易霍然变色,怒喝一声:“云老三,去死!”

    喝声未落,许易的身影已到了近前,骨剑霍的刺出。云三公子已消失无踪,许易暗暗心惊,好快的身法。

    定睛时,云三公子已经到了三百丈开外,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恼羞成怒?我该说声佩服,实在是佩服,你这等寒鸦,竟然真的骑到了鸾凤。嘿嘿,你大概是死不了了。等待着你的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后来,云三公子已变得满目寒霜,犹如冻硬了的冰棱,一截一截的往外迸。

    许易猜的不错,云三公子和他废话,等的就是证实他和吟秋郡主是否有无私情。

    虽然根据情报,云家世子和他都能猜到郡主和许易必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但猜测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刚才云三公子漫不经心的道出,吟秋郡主和许易曾有私情之事,果然窥见许易面色大变,不是惊惶,而是震惊!

    至此,云三公子彻底坐实了此事。

    同样,云三公子知晓云家世子不在乎婚恋,郡主对于云家世子而言,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具有身份的鼎炉而已。

    吟秋郡主既然嫁到了云家,便代表着云家的脸面,你敢往云家脸上泼污水,就得做好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的准备。

    云三公子话音刚落,许易身形一展,朝西电飚而去。云三公子的身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既然打不到人,不如等人来打。

    果然,他方一逃,云三公子狂彪而来,身如轻烟,又如鬼魅,眨眼就迫到了近前。

    “雕虫小计,也敢逞能,受死!”

    云三公子喝声未落,道道白色的由神念汇成的锋锐小剑,瞬间横空生成,足有百道之多。

    小剑方生,四面八方朝许易狂飙而去。没有音啸,亦没有气浪波动,落在境界不够的人眼中,根本好似就未曾发生。

一百三十七章 青剑

    许易却分明看见那一柄柄神念小剑弯曲了空间,荡动着波纹,携带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神念催动,一面面纯白的念墙瞬间生成。小剑撞击到念墙的一刹那,许易和云三公子的灵台深处同时现出巨大的灵魂颤栗。

    神念小剑不断的消弭,念墙不断的崩碎,二者不停的幻灭生成。同时,二人灵台深处中的真魂小人不停的颤栗,这种震动真魂的剧痛,简直要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许易心头大为震惊,云家乃是王族,有无上功法并不稀奇。正如云家三公子适才展现的遁术,便远远胜过了他。

    他知道他的新御驭电诀背靠的事修出了颗粒的四阶神念助推,却依旧胜不过云家三公子的家传神功。

    可他没想到,到了交手时,云家三公子随意展现的攻击,就有如此威力。

    那一道道神念小剑,聚而散,散而聚,简直是生生不息。而他的念墙却是一道道破碎,一道道重聚。单论功法之妙,云家三公子展现的神念小剑比起他的念墙,超出了何止千万里。

    许易绝想不到的是,若论震惊,他带给云家三公子的远远超出了,云家三公子带给他的。

    此番,云家三公子收到有心人传来的许易出走的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单枪匹马,连个随员都没带。

    非是云三公子托大,而是多年纵横无敌的云三公子颇有了阳尊以下无敌的自信。

    对于许易这种由感魂中期,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攀升到真凝天修士的天才,亦不曾放在眼中。

    然云家世子曾言,若论天赋,许易是胜过了他云三公子。单论这点,云三公子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暗暗认可许易的天才。

    再是天才,也需要时间的积累,显然云三公子不打算再给许易积累下去的时间。

    可真到交手,云三公子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天才,根本就是妖孽!

    四阶神念,他竟然看到了阴尊境内的四阶神念。

    据他所知,当初的世子殿下成就的也不过是四阶神念。可世子殿下成就神念之前,不知道做了多么万全的准备,更是花费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再辅以云家独有的开灵丹,才成就了这四阶神念。

    一念及此,云三公子擒杀许易的念头更加坚定。

    但听他怒喝一声,“收!八风剑!”

    神念攻击顿消,八柄青光闪闪的宝剑横亘天际,每柄小剑皆有三道法纹,宛若灵蛇,矫若游龙,一放出便将空气割裂。

    青剑所过之处,生出一道一道塌陷的涡旋,宛若空间裂痕。

    八道青剑,如暴风骤雨一般,攻在许易的念墙上,瞬间便将念墙洞穿。百灵战衣瞬息激活,一道道鳞甲瞬间将许易团团包裹。八道青剑斩在鳞甲衍生出的光罩上,尽数被弹开来。

    许易震惊不已,他知晓神念的防御威力,神念生成的念墙,几乎能防御磁芯珠爆炸的大半威力,却在这八道青剑之下,瞬息崩塌。

    “四阶百灵战衣!”云三公子惊呼出口。

    “你身后到底是谁?以你的身份怎么会有如此至宝?”云三公子喝问罢,忽的呃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这都是吟秋那贱妇给你的吧。今天本公子非要将你擒了,扔在吟秋那贱妇面前,踩着你的头颅问她,到底知不知羞!”

    就在他说话之际,许易闪身便逃,连续打出三张迅身符,眨眼便遁出数百丈。

    “你竟还有奇符!”云三公子惊呼一声,身形暴涨,死死咬住许易。

    以迅身符之神妙,竟也不能将云三公子远远甩开。不过片刻,许易便被云三公子追到近前。

    但听他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风符?鼠辈,死来!”

    喝声方落,八道始终围绕云三公子游走的青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一瞬间,青剑仿似虚化了,化作一柄柄丈许长的巨大光剑。

    八道巨大的光剑,腾空而上,瞬间聚合成一把长达十丈的巨大光剑,横亘天际。

    巨剑方生,天空开始荡出一层一层的波纹,大量的云气瞬间生成,铺满天际。

    云三公子面露痛苦之色,双手连掐法决,一道分魂自他灵台处逸出,瞬息之间,没入巨剑中。

    纯白的巨剑,陡然多了一抹青色,天边汇集的云层,在这一霎那,尽数排空。轰的一下,巨剑凌空劈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整个苍穹好似都被劈开了。

    巨剑直射许易,犹在半空中,便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波,瞬间将许易笼罩。

    轰的一声巨响,许易被劈飞了出去,四阶百灵战衣衍生出的光罩,瞬息淡薄,只剩下薄如蝉翼的一层。

    百灵战衣凹槽中的中品灵石,更是在这一击之下,消耗了九成的灵力。

    一击劈落,以许易为圆心,方圆十里之内,无数参天巨木,莽莽丛林,尽皆化作飞烟。

    巨爆的中心,更是现出了一座断崖,远远望去,却是一座山峰,竟被这一剑硬生生劈作了两半。

    “好个四阶战衣,我倒要看你能挡几剑!”云三公子面目狰狞的喝到,“剑岚!”

    双手连掐法决,巨剑再度腾起,于空中循环游走,打出一道道的光圈。光圈在空中幻化出一座座山峦,随着光剑的游走,座座山峦凌空砸下。

    许易连续打出数张迅身符,都无法避开那渺若云烟,势如山丘的巨大光波的攻击。他暗自一咬牙,将一枚中品灵石塞入了胸口的凹槽中。顿时,战衣再度被激活,光罩瞬间笼盖全身。

    轰的一声,许易再度被一座山峦砸中。诡异的是,那座山峦并没有爆开,反倒如实体的大山一般,死死朝他压了下去。随即,连续八九道光波聚成的山峦,竟如附体一般,依次叠加,摞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这诡异的光波山峦,竟似暗藏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动弹不得,直直朝地面砸去。

    许易暗道不好,他分明感觉到,禁锢自己身体的力量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就好似一团能量体在不断的压缩。

    这种危险的感觉,无法明说,却又真实的存在。

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

    霎那之际,许易背脊上的汗毛尽数炸开,灵台深处的真魂小人怒目扬眉。

    下意识的,许易打出了一张迅身符,可怕的符力瞬间生成。岂料,仍旧无法冲破那诡异山峦光圈的束缚。

    许易一咬牙,连续六张迅身符同时打出,巨大的冲力瞬间生成,推着他冲破了强大束缚。

    许易才冲出光山的压迫,眼耳口鼻尽皆溢出了鲜血。这种蛮横的冲破,就好似用野蛮的力量去撞击一堵铜墙铁壁,铜墙铁壁虽然冲破了,带给他肉身的伤害亦是极大。

    六张迅身符爆发的可怕力量,助推许易,竟然仅仅只冲出了近百丈。他周身巨痛,尚不及回神,那颗压缩到极致的光山,轰的一声爆开了。

    巨爆传来,许易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这只是巨大声波传来,造成的伤害。

    下一刻,他身上的百灵战衣再度聚出光罩,便在此时,可怕的冲击波,瞬息轰到。

    哗啦一下,四阶百灵战衣聚拢的防护光罩,瞬息破碎。

    转瞬,狂暴的冲击波又轻松击碎了许易仓促聚拢的念墙。许易如一根稻草,轻飘的被卷上了半空,四肢百骸无处不伤,口中的鲜血喷涌,他强忍着这点疼痛,却丝毫不能动摇他坚毅到极点的心智。

    几乎冲击波才破碎百灵战衣聚拢的光罩,他的大手便扣了一枚中品灵石,朝胸前的凹槽中放去。只是冲击波狂飙的速度,远远的超过了他的动作。

    此刻,他被狂暴的气波轰上天际,持拿中品灵石的大手,也终于抚上了胸口。瞬息之间,四阶百灵战衣再度聚出厚实的防护光罩。

    光罩才生,天空中游弋那柄巨大的光剑就横空斩到。咵嚓一声,厚实的防护光罩,瞬息之间又变的薄如蝉翼。

    与此同时,他胸口凹槽中的灵石,又变成了指甲盖模样。不等巨型光剑第二次落下,许易再度更换了中品灵石。

    “好好好,好个贱妇!”云三公子满面铁青,冷声喝道。

    双手连掐法诀,催动着巨型光剑,追击许易,一次又一次的猛烈下劈。

    单看场面,无疑是云三公子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事实上,云三公子心中绝无半分快意。他便是打破头也没想到,对付这么一只蝼蚁,竟然要如此的煞费心力。

    旁的不说,单是他这一套八风剑,别看都是三阶法器,而成套的三阶法器,汇集起来的威力,往往都胜过了许多四阶法器。

    他这套八风剑,便是云家的一位本族长老温养多年,后因境界提升,使用不上,便将此套八风剑传承于他。

    往日对敌,云三公子根本都无需使出这套八风剑,单是云家秘传的神念法术,便足以横扫强敌。

    可今日,对上许易这刺头,不但家传的神功没有取到灭敌的效果,便连他压箱底之一的八风剑出手,竟也始终不能底定局面。

    八风剑威力极大,并不仅仅在于神剑本身,更重要的还在于他多年对神剑的蕴养祭炼,而这种蕴养祭炼,是要花费绝大代价的。

    如今,这八风剑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被过度使用,下次再要动用,却又得费上无数心血,重新蕴养祭炼。

    这一仗打得云三公子是无比的憋屈。而在他眼里,许易之所以能坚持这许久,全靠了这种种根本不会出现在许易这个阶层修士手中的至宝,这一笔笔的烂账,自然都被他记在了吟秋那贱妇身上。

    心头碎念,云三公子下手却丝毫不缓,他心中发狠,便是拼掉这套八风剑数年不能使用,他也得擒杀了许易这恶贼。

    连续六击,许易更换了六枚中品灵石,算上先前消耗的,已有近十枚中品灵石灰飞烟灭。

    云三公子目眦欲裂,心头对吟秋郡主的怨恨已然到了极致,另一方面,他又生出了些许危机感。

    按照目下的局势发展下去,他根本不知道许易的须弥戒中到底还藏有几枚中品灵石,若是这般对耗下去,保不齐会是他的八风剑率先崩溃。

    云家三公子在心疼他的八风剑,殊不知许易已经心痛到滴血!

    近十枚中品灵石的消耗,每一次消耗,换来的不过是瞬息的轻松。而这瞬息短暂到足以用呼吸来衡量,近十枚中品灵石换来的仅仅只有十息不到的空当。

    换句话说,他须弥戒中的中品灵石,至多再坚持十息不到。

    更可怕的是,随着云三公子的暴虐攻击,这件四阶百灵战衣也渐渐显露出无数细如鱼鳞的裂纹。

    许易知道,眼前的境况是千钧一发,他必须要做决断了。而这个决断,却是他万般不想做的。

    他被动挨打,始终落于下风,一方面是云三公子的攻势实在太猛烈,死死将他压制,另一方面却是他的策略。

    一贯以来,但逢对战,许易必然有其策略,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就没有策略的余地。

    就在他往胸口再安放一枚中品灵石之际,许易打出了疾风符。

    他死死盯住云三公子的面目,似乎要将这对战以来唯一能将他稳稳压在下风的家伙,记死、记牢。

    疾风符打出,一道青光闪过,巨力加身,许易的身子瞬间弹射出去。便在这时,许易眼前又冒出一道青光,狂飙的身形陡然止住,那股风符之力,瞬息消归无形。

    几乎就在许易做出决断的同时,云三公子也做出了决断,一张青色的符箓被他打了出来。

    如果许易当时没有被风符衍生出的距离助推着飚射而出,他当能看到,云三公子打出的那张符箓,亦是青色。

    只不过符箓角落中的水纹标记,却是紫色。

    这分明是一张一阶四级水符。

    云家三公子也是眼见八风剑貌似无法建功,还有崩溃的迹象,才舍出了这张奇符。

    他就像输红眼的赌徒,八风剑就是他投下的赌注,他若不舍血本,八风剑的投入,注定要打了水漂,这是云家三公子不可能愿意的。

一百三十九章 一次出手

    危急关头,云三公子打出了一张一阶四级的冰剑符。

    符箓珍贵,即便如他这等尊贵身份,也是求之极难。这张冰剑符,在他眼中,更是保命的法宝,论珍贵程度,甚至要高过了他那套八风剑。

    道理很简单,八风剑威力绝伦,即便有损耗,也能蕴养修复。而这一级四阶的冰剑符却是消耗品,一旦打出,便再也无法复得。

    冰剑符打出的霎那,爆发出的纯青光芒,瞬间将许易打出的那枚疾风符爆发的光芒完全吞噬。

    许易才受符力加持而狂飙的身形顿时便止住了,空气如波纹般微微荡漾,四周的天际现出一道道玄妙的光圈。

    下一瞬,整个空气压抑到了极点,周遭方圆十里尽起寒霜,整片天地焕然一新,变得白茫茫一片。

    无声无息间,成千上万道冰剑现在空中,拖拽出刺耳的音爆,自四面八风朝许易飚射而来。每一柄冰剑都裹携着极强的威势,丝毫不在二阶法器之下。

    许易惊怒交集,他敢和云三公子对阵,甚至还暗藏阴云三公子一把的心思,最大的底气便是这疾风符。因为有疾风符在,打不过他随时可以脱身,可他却没想到才放出的疾风符竟然失效了。

    但见青光一闪,空气陡然收紧,四周彻骨严寒,再见这冰剑阵列,他哪里还不知道,云三公子定然是放出了冰系奇符。

    而疾风符之所以失效,必定和云三公子放出的这张奇符有脱不开的关系。

    却说说冰剑爆发霎那,许易全身的汗毛如针炸立,全副的心神迅速提高到了顶点,这不是恐惧,而是直面死亡威胁的应激反应。

    当下他用尽全力,鼓动气海,顿时气海之中的红河涌起滔天巨浪,无穷尽的火之真煞自他他周身毛孔溢出。顿时,周身被澎湃的火之真煞组成的厚重的煞墙环绕。

    于此同时,他飞速的在胸口的凹槽中更换了一枚中品灵石,神念更是紧随其后道道涌出,学霆淬体诀也在无数冰剑撞上浑厚真煞之墙的霎那催动。

    由冰剑组成的暴雨才要撞上真煞构成的念墙之际,云三公子的身影如流云一般,快速彪掠开来。

    堪堪掠开千丈之际,身后传来一股狂暴的飓风,直冲天际,向四面八风震荡开去。天边无数的流云被绞碎,空气中发出一道道带着强烈震动的波纹。

    风暴才起,以许易为圆心,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亮,瞬息之间,两座山峦垮塌,炸起惊天烟爆。

    云三公子紧闭了眼目,周身盾起道道念墙,远在千丈之外的他,便被那狂乱的冲击波冲的左摇右摆。

    巨爆才过,他的神念便完全放开,朝着先前的爆炸点涌去。果如他所料,巨爆之中,许易不可能还在原地安然不动。他的神念扫到原处,却哪里还有许易的踪影。

    云三公子身形飞遁,神念四散放开,于方圆十里之内,细细搜寻,一石一草也不放过。不过数息,被埋在土堆深处的许易,便落入了他的神念之中。

    云三公子的神念才扫中许易,便忍不住惊的咦出声来。

    那几乎被山石淹没达数尺之深的许易,竟然还在微微颤动肩膀,周身有逼人的灼灼热气袭来,他竟还没有死!

    云三公子非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被颠覆了认知。

    一阶四级奇符,即便是阳尊对上,一个应对不好,也会身死道消。

    可许易这妖孽,连真凝圈也未修得大圆满,竟然在这一阶四级的奇符下成功活了下来。

    如此奇变,简直是云三公子不能容忍的。

    原本按照云三公子的计划,对许易采取两条措施,能生擒则生擒,不能生擒则杀之。

    而如今他心底的真火彻底被逼了出来,此刻见许易埋在土堆中微微颤抖,一副死而不僵的模样,彻底勾乱了云三公子本就浮躁之极的心绪。

    他狠狠一咬牙关,双手催动法诀,由八风剑汇成的巨大光剑瞬息凌空,冲着许易飚飞斩去。

    随着光剑斩下的巨大风浪袭来,压在许易周身的浮土竟被尽数排开,眼见光剑便要斩落,一道莹莹如玉的小剑霍然自许易身体跃出。如一条隐匿在暗处,伺机多时的灵蛇,悠然出动,径直钻进了巨剑的光芒之中。

    玉色小剑才跃入光圈中,巨大光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八柄青色小剑四散崩飞。

    其中有两柄完全损坏,一柄直接断裂成两半,一柄现出一个指头大的月牙形豁口,其余六柄四散飚飞。

    云三公子一声闷哼,面孔痛苦得完全扭曲了。

    他的那套八风剑乃是得自传承,原本祭炼生成时,用的不是他的真魂,他要蕴养使用,自然需要用秘法,将本身的真魂附录其上。

    此刻这套八风剑遭受重创,云三公子灵台深处的真魂小人,也随之遭受了重创。

    就在云三公子闷哼之际,许易如缥缈的幽灵般,跨越了时空的障碍,一把玉色小剑,直直扎在了云三公子胸口。

    却是重伤的许易催动了疾风符,握住骨剑,趁着云三公子失神之际,暴起发难,发动这突然袭击。

    骨剑还未加身,云三公子周身顿时浮起一道白色的毫芒,生生阻住了骨剑,巨大的穿刺之力,却终于没能阻止骨剑刺入云三公子的身体。

    虽只扎破不足半指之厚,云三公子却被骨剑穿刺带来的真魂之痛,刺激的痛苦嘶嚎起来。

    以风符加身,催生超乎想象的速度,以利器穿刺,瞬间毙命敌手,本是许易固有的手段和常规的打法。

    想当初,许易以疾风符之速,珊瑚角之利,不知败亡了多少高手。今次面对云三公子,许易霎那之际想到的,正是这套打法。

    只是遇到的高手愈来愈强,以迅身符之速,不足以击杀云三公子这样的强手,唯有辅以疾风符,才能攻其不备,取得战果。

    而许易上来之所以被动挨打,不曾还手,便是在等着云三公子尽出手段,也算是另类的疲兵之计。

一百四十章 覆灭

    因为许易很清楚,以云三公子的手段,加上他身后矗立的云家皇族,强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此可敬可畏的王族子弟,拥有的后手底牌,必定是难以预料的。

    许易既然想着应战,自也知晓,要想取得战果,恐怕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因此他始终处被动防御,苦苦挨打。

    任凭云三公子狂风暴雨的打击,只为等待一个机会。

    而终于云三公子在施展了种种秘术,后手,甚至搬弄出了一阶四级冰系奇符的压箱底手段,许易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以御剑决催动化形骨剑,防下了八风剑阵的可怖一击。与此同时,化形骨剑击中了八风剑剑身,锋锐难当的化形骨剑,顿时击碎了两枚小剑,剑阵立解。

    巨型光剑瞬间消弥,云三公子受到震动,痛呼出声。

    许易抓住良机,打出了一枚疾风符,狂飙的符力再次灌注全身,推着他闪电一般撞在了云三公子身上。

    巨大的冲击之力传导在化形骨剑上,瞬间将云三公子秘传的护体光罩一击粉碎。

    此刻,化形骨剑刺入云三公子身体,巨大的风符之力犹自未消,裹携着二人,朝着西方狂飙掠进。

    说时迟那时快,化形骨剑刺入云三公子身体,巨大的破坏力侵血肉而蚀真魂。云三公子痛苦不堪,神思却异常清明,他心中的震动已然到了顶点。

    他难以想象许易是怎么在那一阶四级冰系奇符下挺过来的,更无法想象,在这种关头这妖孽竟还留了后手,打出如此致命的反击

    最让他瞪瞎眼的就是,许易掌中的那柄短剑,居然毁了他的八风剑阵,更打破了由云家家主亲自赐下的护体宝衣的防御。

    桩桩件件的不可思议袭来,若非有灵台深处真魂传导而来的巨大痛苦压制,云三公子立时就得生生气懵过去。

    而此刻他虽然震惊到破碎认知的地步,清明的神思却告诉他,当务之急,保命最上。

    说来话长,实则刹那。化形骨剑才刺入云三公子胸口,云三公子左手食指上的骷髅戒指,瞬间射出一道纯白的神念,直侵入许易灵台。化作一道白剑,直朝许易灵台深处的真魂小人斩去。

    瞬息之间,白色小剑正中真魂小人,一阵触及灵魂的剧痛,自灵台深处散发开来。

    真魂小人的身体刚被白色小剑刺入,胸前的闪电印记立时腾起一道红光,白色小剑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骷髅戒指射出白色神念之际,许易拔出化形骨剑,再度朝云三公子的胸前扎去。

    即便他痛的面部完全扭曲,手上的却动作丝毫不慢。

    云三公子做梦也想不到,许易能抗住那道保命神念的攻击。

    更无法理解的是,许易在这种突如其来打击下,竟丝毫没有中断攻击。

    噗嗤一声,化形骨剑如切入豆腐一般,轻松的刺破了云三公子的身体,破开了心脏。

    云三公子怒目圆睁,真魂小人腾地自头顶跃出,对着许易一指,一道分魂直直破入许易灵台。

    一击过后,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真魂小人,丝毫不做停留,掠空便逃。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准备的许易拍开了锁真瓶的封禁,一道巨大的吸力,顿时如丝线一般,牵绕住了奔逃的真魂小人。

    却见云三公子的真魂小人拼命的掐动法诀,瞬息间,周身陡然冒起蓝色的毫芒,那道由锁真瓶放出的牵绕之力竟被瞬息切断。

    眼见真魂小人便要再度遁逃,因灵台深处,真魂小人和那侵入的分魂之间轮番大战,而至面色扭曲的许易,强忍住撕扯灵魂一般的剧痛,拍出了招魂幡。

    招魂幡垂天一举,条条黑气自幡体荡出,巨大的吸力瞬间生成。真魂小人挣扎着向前飞遁,却飞速的被那股巨大的吸扯之力拖到近前,被从幡体垂下的黑气一卷,投入幡中,消失不见。

    云三公子的真魂小人才被招魂幡吞没,侵入到许易灵台深处的那道分魂瞬间消弥。一场惊世大战,无声无息的落下了帷幕。

    便在这时,那道疾风符的符箓之力,也消耗到了尽头。扑通一声,许易自半空中跌落下来,压塌了一株小木,直直的扑入了灌木丛中。

    这一倒,许易完全站不起来了,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更糟糕的是,灵台深处阵阵发虚,那种空虚的感觉,简直完全超过了数日不眠不休祭炼化形骨剑的时候。

    许易用尽最后的气力,死死咬住舌尖,用微弱的念头,唤出了神隐珠。

    才催开神隐珠的禁制,他便一头扎倒在地。

    许易才昏倒过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数十里外,云家世子在十余名斗篷人的簇拥下,到达了一处密林上空。

    而那处,也正是云家三公子真魂小人最后溢出及消亡之地。

    天风猎猎,云家世子负手傲立,神情冷落,淡然道:“方圆十里之内,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众斗篷人齐齐躬身,随即星散。

    半炷香后,众斗篷人次第来归来,汇报了探查结果。

    云家世子漂亮的剑眉,拧成了两个高高的蚕包,纵使以他的智慧和见识,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他的这些手下,俱是修士中难得的英才,不仅战力可怖,除却武道修行,皆算的上是全才,追踪搜索,更是受过特殊训练,探求回的信息,自然无误。

    可正是因为信息无误,才显得一切是如此的荒诞。

    收到云家祖庭传来的,云家三公子命魂灯破灭的消息,云家世子便用家传秘法一路搜寻过来。

    对云家三公子的死亡,他没有多少哀伤,只有淡淡可惜和说不出的愤怒。

    而这种愤怒,也仅仅只是代表了云家的家族荣誉不容侵犯。

    云三行踪诡异,冒然到此处,却未曾与任何人沟通联系。是谁灭杀了云三?

    云家世子毫无头绪。

    但云家三公子到底是云家的嫡系子弟,他的死亡不仅需要一个说法,更需要完整的备案经过。

一百四十一章 所获

    否则,纵使他以云家世子的尊位,恐怕也会受到家族长老会的极大非议。

    而他带来一众心腹,根据场间的蛛丝马迹,基本将战斗经过还原了七七八八。

    原本按照云家世子的料想,云家三公子的死亡,必定是落入了圈套,受到了突然打击,猝不及防。

    否则以云家三公子的本事手,怎么可能在有所防备之下而遭遇劫难。

    哪里想到,根据情报,整场战斗云家三公子几乎全力以赴,后手尽出。

    不仅使用了族中长老传下的八风剑,竟还使用了一张威力巨大,至少是一阶三级以上的冰系奇符。

    这种层次的攻击,云家世子自问,便是眼下自己的这具身体,多半也得身受重伤。

    可对手竟然抗了下来,难道云三面对的竟然是阳尊级别的强者?

    此念方起,便被云家世子否决了。

    如果是这等级别的强者,以云三的谨慎,必定会第一时间遁走,哪里还会陷入苦战。

    且就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此人似乎在整个对战过程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俞被动挨打的位置,显然此人的修为至多和云三旗鼓相当,即便少稍弱,但也绝不会弱到哪去。

    最大的可能便也是那种,修成真凝圈圆满多年,而不冲击阳尊境的绝顶强者。

    稍稍理顺了思路,云家世子倍觉棘手,他始终无法锁定谋害云家三的目标。若是这般,恐怕无法向祖庭的诸位长老交代。

    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云家世子微微叹息,便即拔身而起,带领一众斗篷人,消失不见。

    许易伏在云三公子的残尸上,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腰腹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方才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架庞大却瘦如干柴的野狼,一对凶狠的倒三角眼,冒着绿油油的光芒。

    巨大的狼头,正埋在他胸腹间啃食,却因着他坚硬如铁的肌肉,饿狼始终未曾啃进嘴半分半毫。

    许易这一睁眼,倒唬了那饿狼一跳。

    许易掀开衣衫,却见腰腹上现出数排浅白的牙印,却是皮肉未伤。

    再瞧瞧周身,却见所受的伤势竟已完全复原,他心情稍好,扫了一眼对他始终放着凶狠目光的饿狼,笑骂道:“算你这家伙好运。”

    顿时一道神念扫出,将那饿狼直抛出数百丈外,那饿狼哪里遇过如此诡异场景,翻起身来,一溜烟扎进密林丛中,消失不见。

    许易扒下云家三公子的须弥戒,掌中放出一道真煞,瞬间将云三公子的尸身烧成一堆飞灰。

    林风轻拂,灰烟散开,瞬息之间,这世上便再也没了云家三公子的痕迹。

    许易不敢耽搁,腾空而起,直朝西方扎去。

    他再不想着离游仙城越远越好,眼下的境况,无疑是尽快隐入城池之中,混入茫茫人海才是上策。

    加强版的御电诀催动,他的身影轻如飘烟,快比流云。

    不过半个多时辰,便潜身入了最近的乌丹城。

    入了乌丹城,许易就近寻了一家出租炼室的商铺。

    花费十枚灵石,直接租了一间最上等的炼房,又采购了一些清水熟肉,便隐入了炼房。

    身处在地底十丈的密室,神念放出,竟不能穿透密室,许易很满意密室的防御和私密性。

    但为策万全,他还是取出了神隐珠,催开了禁制,盘膝在蒲团上坐了,取出清水熟肉以及晏子备下的许多糕点名吃,慢条斯理的享用了半盏茶的工夫。

    舌尖上的享受,快速的平息了他的心神,一颗心仿佛这时才落进了腔里,一个魂也在此刻融进了灵台深处。

    饱食罢,许易取出茶具,烹上一壶美人舌,淡淡的轻烟浮起,满室生香。

    许易不疾不徐的将一盏茶饮尽,这才取出了云三公子的须弥戒。滴入鲜血,禁制消解,念头很自然的便侵入了进去。

    对云三公子这种级数的贵人,许易对他的须弥戒自然有不小的期待。细细点验一番,许易提起的担心放了下来。

    他所担心的是,云三公子也如他一般,弄了两只须弥戒,一为脖颈处挂着的,二为血隐戒。现在待清点了云三公子须弥戒中的物品后,这种担心自然消解。

    云三公子的须弥戒中除了一些杂物,竟有十余万灵石,两枚瓷芯珠,一张一阶三级的风符,一张一阶一级的水符,一张尺寸大小的非纸非帛莹莹放光的物什,像是一张图片。

    许易盯着那张图片,怔怔许久,越瞧越是眼熟,忽的一拍大腿,惊声叫道:“天神图残图!”

    不错,他陡然发现这张图片,尤其像当初自陈家叛逃出的那位俞老贼,与他交易的那张天神图残图。当时俞老贼就告知许易,天神图残图出现了异变。

    所谓异变,便是整张残图出现了莹莹的光亮,当初许易所见的那张残图上的光亮只是淡淡的,还不是很明显。

    而这张残图上几乎被点亮了大半,顺着光亮看去,却是一只巨大的手指模样。他犹记得当初见到的那幅残图,却是一只部分大腿状的模样。

    许易犹记得俞老贼曾说过,生出变化的天神图残图似乎预示着某个神秘的禁地会被打开,或者和一个古老的宝藏有所关联。显然如今的这张残图意义不凡。

    如此多的宝物落在掌中,许易自然不会怀疑云三公子还藏着什么血隐戒。

    他却丝毫没想过,似他这般受迫害成狂的家伙,又有几人,以云家三公子的尊贵,哪里会有他这般过度的危机感。

    自然不会弄什么血隐戒。

    清点完云三公子的须弥戒,许易不由得回忆起了和云三公子的对战经过。心中震动极大,从前始终坚守的一些观念,也渐渐被动摇。

    过往,因着无数的胜利,他实在是太自信自己的智慧,以为有这过人的智慧,总能化险为夷。

    可若仔细回溯他和云家三公子的战斗,令他不寒而栗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尤其是一直以来,他倚仗着风符,总能以小克大,以弱克强,渐渐滋生起了一股近乎盲目的自信。

一百四十二章 云七的杀意

    而许易深知,盲目的自信最为可怕。

    便拿这次对战来说,尽管他已不断拔高了云三公子的强大,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与之一战。

    彼时,战况激烈,生死瞬息,他来不及细细回味。

    而此刻慢慢品咂,若非机缘巧合,他早已化作残尸一具。

    当是时,云家三公子激发了一阶四级冰剑符,冰剑符产生的符场瞬息将许易激发的疾风符符场吞噬殆尽,随即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可怖威力,

    许易深陷冰剑组成的暴风眼中心,甚至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便组织起了防御。

    他先激发了火之真煞,组成了浑厚的煞墙,再更换了百灵战衣的中品灵石,激发了百鳞战衣的护体光罩,又用念墙在光罩之外组织了第二道防御,最后运转了玄霆淬体诀。

    这四道防御,看似固若金汤,足以承担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实际上,一阶四级的攻击性奇符,跟本不是阳尊以下能够承受的,许易侥幸未死,全在于冰火相克四字。

    他修行的是万中无一的火之真煞,修行到他如今的境界,火之真煞已绵密丰沛如海。

    冰剑符激发的冰剑风暴,虽然威力绝伦,而许易激发的火之煞墙,亦是绵延不绝。

    可怖的冰剑风暴,撞上了火之煞墙,丰沛绝伦的冰霜之力,顿时将煞墙击的粉碎,随即又如碾碎豆腐块一般,冲破了许易仓促间组织起的念墙。

    冰霜风暴余势未歇,又撞上了百灵战衣激发的护体光罩,再度将护体光罩碾的粉碎。终于,冰霜风暴将许易湮没。

    许易仓促纠结起的四道防御,终于没能抵挡住一阶四级冰剑符爆发的可怖威力。

    然许易被冰霜风暴吞噬,周身的火之真煞依旧绵延不绝的涌出,所谓的冰符威力,绝不仅仅在于爆炸时的硬打击,更多的是附属在水系冰剑的属性打击上。

    冰剑之力能轻松的穿透皮肉,腐蚀经络,偏生许易周身火之真煞不停游走,汩汩的火之真煞源源不竭,生生不息,冰剑能攻破他的肉身防御,却不能用爆发的属性之力侵蚀许易的骨骼经络。

    更关键的是他匆忙纠结起的四道防御,挡住了冰符爆发的第一波也是最难阻挡的爆炸之力。

    整个过程惊险无比,许易应对的也十分巧妙得力,最后的结果,也令人满意。

    可此刻他回想起来尤觉得后怕,倘若云家三公子激发了这张一阶四级符箓不是水系符箓,而是其他属性的符箓,那他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静坐于密室之中吗?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场机缘巧合,而许易最畏惧的也就是这种机缘巧合。

    因为这种机缘巧合往往不能为己所掌控,岂非等若将命运扔进了赌场?

    静坐许久,许易犹自心潮起伏,又暗暗将谨慎小心四字,往心房深处镌刻了下去。

    忽的,他又想起了,当时对战的另一番异变。

    他激发的那张疾风符,竟在激发符力的一瞬间后,功效全无。

    仔细算来,迄今为止,许易使用过的风符,已不下百张,却从未遭遇此等异变。

    他敢断言,必定不是疾风符本身出了问题,问题的关键,恐怕得着落在云家三公子打出的那张冰符上。

    他记得很清楚,云家三公子打出那张冰符后,一道青光闪过,疾风符的符力,便消弭无踪。

    显然,问题便出现在那张冰符上,可为什么出现此等异变,许易打破头,也想不出丝毫的关窍。

    就在他沉吟之际,腰囊中的传音珠有了动静,催开一听,却是云明灭的声音,“许易,云三之死,可与你有关?”声音颇为急促。

    许易冷道,“我只与你一枚传音球,是留着我有事寻你时使用,却没让你用来找我。你消耗掉这枚传音珠找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问此等无聊之事,明灭兄当真是好胆量!”

    云明灭道,“你就别掩藏了,旁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却知道,云三既亡,也只可能是死在你手下,旁人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胆量。许兄,跟我你还有必要掩藏,真没想到,你不但胆大包天,而且艳福不浅,竟将吟秋郡主这等丽人,收入怀中。云某此前,真是太小看你了。”

    云三公子的死讯传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云明灭便将幕后黑手,锁定了许易。

    不似云家世子,云明灭和许易打过交道,知晓此人最可怖的不是武道修为,而是可怖的智谋,以及层出不穷的手段。

    当然,还有许易那包天的胆量。

    小小的游仙城中,敢对云三公子下手,且能成功得手,还与云三公子有仇怨的,除了许易,还有何人?

    锁定了许易后,云明灭并未急着来寻许易,而是探究了,到底是什么促使云三公子,前去追杀许易。

    却让他从探查到的蛛丝马迹,得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答案,许易竟然与吟秋郡主有私情。

    才探查到此消息,云明灭便毫不怀疑的相信了,他如云三公子一般,将许易的种种异宝的由来,都归结到了吟秋郡主头上。

    的确,固有的阶层论,在云三公子和云明灭这等世家弟子的意识中,是根深蒂固的。

    在他们看来,修士中的俊杰,也只可能出自他们这样的团体。

    许易这种异类,有如今的成就,必定是沾了吟秋郡主的光,否则,何以解释。

    认定了许易和吟秋郡主暗藏私情后,云明灭的心思便活泛开来。

    和云家世子不同的事,对云三公子的死,云家世子还抱着些许的可惜,而在云明灭处,就只剩了窃喜了。

    他甚至巴不得云家的俊杰子弟都死光,只剩了他这独苗才好,那时,就不怕家族的那群老怪物,不把各种传承,宝贝,乖乖交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看到了解决许易的机会。

    不为一劳永逸,也为报那奇耻大辱,有机会灭亡许易,他怎会放过。

    却说,云明灭话罢,许易冷道,“我看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生怕云家世子收不到那枚影音珠?”

一百四十三章 龟卜

    许易口上威慑着云明灭,却在揣测着云明灭动用传音珠,和自己建立联系的用意。

    打过数次交道,他自问对云明灭的脾性,有三分了解,此人皆非是闻风而动看热闹之辈,必定有所图谋。

    打趣自己图个嘴快活?他相信云明灭没这个胆量。

    诈自己要自己承认杀了云三公子,以此来反威胁?许易相信云明灭不至于如此幼稚。

    在有把柄被自己抓拿在手的前提下,他很清楚云明灭不会有此用意,道理很简单,许易看得很明白,云明灭这等贵胄,最是自视极高,绝不甘心以命换命。

    许易连被指认灭杀云三公子这等罪过都不惧,自然更不怕云明灭指摘他和吟秋郡主所谓的私情。

    念头一转,许易冷道,“不错,你说的都不错,云老三正是死在我的手里,说来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若不是当初从你这里知道了骷髅戒指的妙用,我早就被云老三暗算了去,从这个角度说,云老三有一半也是死在你手中。”

    云明灭道,“许兄用不着激我,我今次和你通讯,并非兴师问罪,问你关于云三的事,不过是好奇,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云三素来高傲,根本不将我放在眼中,今次许兄灭他,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至于你和吟秋郡主的事,云某更是不愿理会。”

    “不过,我认为有些消息,许兄还是该知道。云某今次主动联系许兄,便是想用一个重要消息,换取许兄的信任。说白了吧,自此之后,云某不想再和许兄有任何瓜葛,不知许兄意下如何?”

    “好啊,看来这个消息无比重要。”

    许易口上应承,心中越发迷惘。

    他真猜不透云明灭的用意,难道真的是想用消息来换取自由么?

    他隐隐相信,却又不认为云明灭会如此幼稚。

    云明灭道,“还望许兄说话算话!先前,许兄不是问我,我为何坚持让许兄脱离送亲卫队,还说危险并非一定来自世子和云三么?当时,我不能明说,是因为我也只是有所猜测,如今倒是能确准一点蛛丝马迹了,关冲城,许兄但记得关冲城便是。言尽于此,许兄好自为之,但愿你我兄弟,再无相见之期。”

    说罢,云明灭主动结束了通话,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若不确准许易和吟秋郡主的私情,云明灭自知说出这番话,许易也不会上钩。

    可如今,既然确准了许易和吟秋郡主的私情,不愁许易不吞下这毒饵。

    诚然,此前他是真心想让许易离开送亲队伍的,如今又变着法地将许易拖拽进来,看似前后矛盾。

    所为者,不过四个字:一劳永逸。

    前番,他希望许易离开,是因为许易捏着他的把柄,若许易贸然插入进来,一旦发现问题不对,必定频繁骚扰他,开出无数条件。

    而此刻,他察觉了许易和吟秋郡主的秘密,又消耗掉了那枚传音球,许易根本无法联系上他云某人,更完美的是,许易已不再是护卫统领,根本不可能再和他云某人接触。

    一场注定的乱局,将许易搅合进来,若能一举灭杀,一劳永逸,那真是再好也没有。

    毕竟,被人握住把柄,不知什么时候麻烦就又找上门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却说,云明灭掐断了传音球,密室中的许易,又陷入了沉思。

    心念百转,他渐渐判断清了云明灭的意图。

    说来也简单,他只需顺着云明灭的利益最大化去想,自然能堪破关键。

    对云明灭最有利的,自然便是他许某人彻底消亡。

    而入关冲城,显然便是一场杀局。

    云明灭何以认为他必定会去了?

    许易心头泛起苦涩,他和吟秋郡主哪里有什么私情,只有惭愧和深深的感激。

    然则,云明灭还是算计对了,许易还是决议往关冲城一行。

    他不想卷入纷争,只想护佑吟秋郡主平安。

    掌中现出一枚玉牌,催开禁止,淡淡光晕,迅速在空中化成一幅山和地理图。

    许易盯着图案观察良久,果然,这关冲城是必经之地,他默默盘算着送亲队伍的路线和完成各种仪式的时间,送亲队伍要行到关冲城,少说也要近二十日的时间。

    许易不敢在此耗费时间,径直出了炼房,行出商铺,直朝西面经营传送阵的商铺行去。

    ………………

    傍晚时分,游仙城,浩渺的灵湖上烟雾越发的浓厚了。

    一艘小舟,如幽灵一般,在重重烟雾中穿梭,老秦盘膝在舟首坐了。

    但见他口中吐出一道道白雾,白雾在空中幻化成一道道剑气,剑气扎入灵湖,化作幽蓝色再度射入他口中。不停的呼吸吐纳,白色的剑气越来越稀薄,幽蓝色的剑气越来越浑厚。

    行功将近半个时辰后,老秦满面赤紫,眉宇间虽有疲惫之色,开合的双眸精光湛然。忽的老秦的视线向西北方天际望去,不多时,一位白衣人跃上舟来,恭恭敬敬冲老秦抱拳揖礼,低声说了几句。

    老秦豁然变色,脱口道:“什么?云三公子他……消息可属实?”

    白衣人道:“应该无误,云家世子都亲自出动了,归来时,面色极是难看。”老秦颓然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衣人翩然而去,老秦枯坐在舟中,怔怔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枯木一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破败的桌案,沉吟道:“看来是我走了眼,此子不但有际遇之奇,更有超出常人的智慧。看来有必要为此子破一回戒。”

    话音刚落,但见老秦枯槁的双手在虚空中连续划动,一道道玄妙的纹路光波于空中纵横交折。

    不过片刻,空中现出一道繁复的光网,老秦双手虚压,那光网竟印在破败的桌面上,顿时桌面上现出一道八卦状的图案,内里的纹路纵横交错,透着繁复的奥义。

    八卦图案才现,三枚金色的钱币落在老秦掌中,诡异的是那金色的钱币时而完整,时而残缺,似乎有部分被虚空湮没。

一百四十四章 天谴

    老秦吐出一口白气,正中三枚金色钱币,顿时三枚金色钱币仿佛被激活,滴溜溜于空中乱转起来。

    老秦轻喝一声:“正天易数!”

    掌中突然又多出一枚古朴的龟甲,龟甲上遍布粗硬的纹路,一红一黄一黑三条纹路将龟甲中分而开。

    若有识货者,当能认出,此龟甲出自亢天龙龟,乃是罕见的洪荒遗种。要生出如此清晰的三色纹路,至少也得活了千年的寿数。

    龟甲方现,三枚半虚半实的金钱币,如有灵性一般钻进龟甲腹中。老秦口中念念有词,表情虔诚至极,一道道白色的气剑自他口中吐出,龟甲震动的愈来愈烈。

    但听一声轻吟,三枚金钱币落在破败的方桌上。老秦正要细查三枚落定的金钱币,被一股莫名而生的怪力拉扯着,重叠成了一摞,老秦大吃一惊,脱口道:

    “渺渺混沌生阴阳,玄机茫茫无根较,怪哉怪哉!老夫自正天易数大成以来,何曾出得这等卦象,这人到底是何来路!”

    老秦惊诧之余,兴致越发高涨。就好似酒鬼遇了美酒,算学大家遇上了复杂数题,不畏其难反生奇趣。

    却见老秦双手在空中不断掐动打结,一口白色气体如利剑一般,喷在三枚半虚半实的金钱币上。

    旋涡中的龙龟龟甲生出一股诡异的吸力,再度将三枚金钱币吸入龟甲腹中,顿时三枚金钱币在龟甲腹中不断的撞击游走。

    老秦忽的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才要在龟甲上落定,化作一道红光,直直没了进去。

    忽的天际传来一道闷响,老秦面上顿是时不时地涌现青紫二气。

    数息过后,龟甲又发出一道清亮的轻吟,三枚金钱币再度于破败的木桌上落定。

    老秦正要查验卦象,嗖的一下,三枚金钱币再度合而为一,摞在了一起。

    老秦一双斜卧的残眉顿时倒竖,浑浊的双目射出耀眼的光芒,冷然道:“不管是何方妖孽,老夫非要算算你的来路!”

    话音刚落,老秦随手一洒四枚玉珏落在小舟四方。

    他凌空掐动打结,四枚玉结各自放出红黄白蓝四色光芒,四色光芒于空中交汇,形成一道光网将小舟团团圆圆笼罩。

    便在这时,老秦头顶闪出一道白光,白光瞬间现出原形,却是一个圆头圆脑的白色小人,宛若实体。

    看面目和老秦有七八分相似,真魂小人才从老秦头顶跃出,小手一招,三枚金钱币自动收入龟甲腹下。

    却见真魂小人双掌挥动,龟甲于空中滴溜溜急速盘旋,绕周天环游六十四圈后,真魂小人轻喝一声“易”,一道白色风魂打出,正中龟甲。

    忽的古朴的龟甲光芒大作,飞禽走兽,神龙凤凰皆在龟甲蕴蕴的光芒中不断闪现游走。

    光芒落定,三枚金色钱币跌落在桌面,眼见便要有怪力生成,老秦的真魂小人双手急舞,拼命的催动者法诀,终于将那无端生出的怪力抵挡住了瞬息。

    老秦定目瞧去,终于窥见了卦象,脑海中陡然炸开,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天意不许人间现此卦象。实在是眼前的卦象太过惊悚,正所谓:大衍四九遁去一,天意从不绝玄机。此子的命数,竟是如此离奇。一生遇险而……”

    念头到此,三枚半实半虚的金钱币陡然炸开,晴空万里毫无征兆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亮光一闪,正中老秦的真魂小人。

    真魂小人连惨呼都未发出便被碾成一缕青烟,被阵法团团护卫盘膝端坐的肉身,咕嘟一下倒在了舟上。

    不过数十息,便有数道人影自四方天际飞掠而来,转瞬便到了近前。

    一位白袍老者,胸前绣着两月三星,竟是传说中的五级星吏。

    但见其轻轻挥手,失去主人控制的护体阵法瞬间消散,四枚分落在小舟四角的玉珏,嘭的一声,尽数化作粉尘。

    白袍老者踏上舟来,大手一挥,一道白雾将老秦尸身笼罩。

    视线忽的在那张破败的小方桌上落定,大手一挥,生出无数裂痕的龟甲落在他掌中。

    白袍老者摩挲龟甲半晌,轻声道:“怪哉怪哉,这秦大人不知在推演什么玄机,竟遭了天谴。连龙龟神甲都受了反噬之力。”

    听得此言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老秦在整个剑南路高层中地位超然,绝非因其修为过人,而是其乃是三千年紫薇斗数的最后传承之人。

    所学的天易正数,真有神鬼莫测之机,可谓洞明烛照料事如神,被副尊大人引为心腹干臣。

    如今这秦大人不知在测算何等玄机,竟致遭了天谴!

    此事一发,众人心头无不沉重之极,皆暗暗想到,恐怕将有超乎想象的大事发生。

    ………………

    许易踏出星斗商会高大贵气的大门之际,夺目的阳光偏过东方近百丈高的摘星楼,照射过来,铺满了整个纵横十余丈宽阔的坊市。

    许易揉了揉眼,心中默默道终于到这关冲城了,自当日他在乌丹城中的一间密室和云明灭通信罢,许易便径直朝这关冲城赶来。

    关冲城坐落在剑南路的边陲,为冲要之地,剑南路最炫耀的魔截关便坐落在此处,故名关冲城,这座位在边陲的城池,距离乌丹城足有一百三十余万里。

    许易为节省时间,沿途不停的传送,总计耗费一千多枚灵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赶到这关冲城。

    才踏上街道,口鼻间便传来腥咸的味道,

    关冲城不仅位居剑南路的边陲,更是与归德路、荆湖路的交界之地,毗邻海域,地理位置险要至极。

    在街市上边游边走,许易的心思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何云明灭说,若有危险,必然在这关冲城爆发。

    多半是因为关冲城身居险要之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距离剑南路的政治中心游仙城又极远,最适合有心人搞出大动作。

    在街市上游走了近一炷香的工夫,许易又跨进了一间经营炼房的商铺,驾轻就熟的办理了手续。

一百四十五章 七虫七花草

    许易见柜台上的心型时间沙漏极有特色,便花了数枚灵石购买了下来。

    这枚时间沙漏和往日所见却有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刻度精细以及跨度极长。

    能够精准的记录极小的时间,亦有简单的记录长时间的功能,最多可计算的时间,长达十年之久。

    “客官好眼力,这款时间沙漏乃是本店最新推出的产品,别看它设备简单,却是极尽精巧之妙。数枚灵石便可免却修士于密室中不知岁月之苦,实在太值得了。”

    圆脸的掌柜,见许易付灵石豪爽,热心的介绍着。

    忽的,又取过一枚粉色的方形小盒,微笑道:“尊客,这枚清音盒,您可千万别错过了,此物论精巧之妙远在那时间沙漏之上。只需轻轻拧动发条,此物便能昼夜吟唱清冷曼妙的音乐,供您在密室之内清心宁神,达到最佳的修行状态。”

    “多谢,不用。”

    许易说罢,正待离开,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掌柜的,可有七虫七花草?”

    圆脸掌柜冲来人抱拳道:“抱歉抱歉,鄙店的七虫七花草早就售罄,尊驾若是想要,恐怕要等到七日之后……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七虫七花草好似特别走俏。劳您驾,可否告知要这七虫七花草做什么?尊驾若肯告知,鄙人愿免费赠送尊驾百根,七日之后到此取货。”

    许易无心听二人蘑菇,取了时间沙漏,便待离开,余光中瞥见来人的相貌,心下猛地一吊,转过头去,步履从容的朝右侧游廊行去。

    来人是位青衣中年,显然是服用了隐体丹,气质内敛,声音沙哑。掌柜话罢,青面中年应也不应一声,掉头朝外行去。

    许易如今的神念已能从容覆盖方圆十里之内,他将一抹神念附在那人身上,任凭青衣中年东奔西突,左右转进,始终能锁定青衣中年的位置。

    一炷香后,许易来到了一家唤作迎仙客的客栈,寻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两壶老酒,一些下酒菜,便自安定坐了。

    神念朝二楼左侧第三间房侵入,却遭遇了禁止障碍,完全隔离。

    许易吃了一惊,他如今修成了神念,神妙远在感知之上,根本不是寻常宝贝,能够抵御的。

    青衣中年的来路,他清楚,绝未到能动用屏蔽神念宝贝的级数。

    青衣中年到得此处,本就显得无比突兀,竟还有了屏蔽神念探知的宝贝。

    整个谜团,越来越有趣了。

    一壶酒没喝完,房门打开了,三名装扮各异的修士,告辞离开,人人气质暗隐,显然皆服用了隐体丹来藏匿行迹。

    青衣中年送走三人,入房片刻,又下得来,正要朝外行去,却听一道声音传入耳来,“应麟兄,多日不见,兄弟可是想念得紧啊!”

    青衣中年猛地定住脚,凝目朝许易望来,满目的惊诧,忽的,面色恍然,便待逃开,整个身体却被禁锢住了,不由自主地行到了许易对面,坐了下来。

    许易含笑道,“应麟兄,你我故人相见,不说把酒言欢,又何必这般作态,真让兄弟我寒心,想当初,咱们在混乱星海,互帮互助,合作无间,现在想来,真个恍如昨日。”

    原来,这青衣中年,正是当初许易混迹混乱星海,结交得唯一一个朋友,当然,说朋友是有些近了,至少二人当初的利益诉求一致,许易出售大地之心,从斗篷客哪里换来了珍贵的火符制作之术,便是得了这位刘应麟牵线。

    原本刘应麟想借着许易符师的身份,获得一条珍贵的稳定供符渠道。

    未料,许易却是圣庭在混乱星海的卧底,大战桃花魔钟子瑜后,便消失不见。

    此刻,这位刘应麟亦未用本来面目示人,而是服用了隐体丹,许易是如何认出来的呢。

    说来,当初许易和这刘应麟交往,都怀了戒心,皆始终未以真面目示人,几次碰头,全靠了暗号接头。

    巧而又巧的是,此刻,刘应麟变换的面目,正是当初许易在混乱星海见过的刘应麟的某张面目。

    诚然,依靠隐体丹,能任意变换形貌,实际上,若不扭曲面目骨骼,能变化出的面目,也是有限的。

    这刘应麟选取这张面目示人,本就未有多想,他始终在混乱星海活动,哪里会担心这关冲城会有人认出他曾经幻化的面目。

    未曾想,便撞上了许易。

    当初,许易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刘应麟竟未认出他来。

    此刻,许易再招呼刘应麟,却是服用了隐体丹,化作了当初与刘应麟相见时的面目。

    故而,刘应麟一见之下,立时认出他来。

    却说许易话罢,刘应麟面上惊恐不消,颤声道,“许兄何必为难刘某,你也说了,当初在混乱星海,你我是敌非友,即便许兄灭杀了钟老魔,还归北境圣庭,刘某也依旧视许兄为故友,许兄何必对刘某用强。”

    “也对,是许某唐突了,刘兄既然不愿逗留,许某也不为难,刘兄请回。”

    说着,许易果真松开了加持在刘应麟身上的神念禁制。

    刘应麟得获自由,嗖地冲出门外,消失无踪。

    放走了刘应麟,许易恢复了本来面目,复归先前的商铺,掌柜的见他归来,笑着招呼道,“炼房已清扫完毕,一应器具,皆更换全新,尊客随时可以享用。”

    许易笑道,“曹掌柜,敢问这七虫七花草有何功效,常用来作何之用。”

    曹掌柜惊道,“怎么,尊客也要买这七虫七花草?真是古怪,平素这销量不高的药草,怎生陡然紧俏起来,尊客要多少,若是量大,曹某必当尽全力。”

    许易道,“我不要,只是好奇,怎么,掌柜的不方便告知么?”

    曹掌柜打个哈哈,又取出那枚清音盒,“尊客,我还是再替你介绍介绍这款清音盒吧,这件宝贝,音质清亮而柔美,声音空灵,荡涤心灵,只收尊客两枚灵石,真的不贵。”

    “很好,这枚清音盒,我要了。”

    许易抛出两枚灵石,将清音盒收入囊中,“曹掌柜还是帮忙介绍下七虫七花草吧。”

一百四十六章 冲击火符

    曹掌柜哈哈一笑,“这七虫七花草啊,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城外的海域,若肯潜到深海区,费些功夫便能寻觅到一根两根,此物不贵,一根价值一枚灵石,只有城里的一些渔夫子才肯为之拼命。”

    “此物之所以名为七虫七花草,是因为这株草,有不同的形态,每年的冬天化虫,其余时间为草,经过七年的轮回,才生成一株固定的紫草,便算是成年了。此草功用极为广泛,可为菜肴,食之气力大增,富人家的孩童多用此物代替猛兽血脉,增补力气,效果极佳。”

    “亦可入药,偶尔也会入丹,当然,一些海兽,也极为喜欢此物,以之为食。不过,这些功用,都可以被旁的草药替代,却不知近来为何独独这七虫七花草,独受宠爱,城中各大商铺的存货,几乎被抢购一空。”

    许易眉头微皱,“多谢曹掌柜见告。”

    说罢,便自入炼房去了。

    入得炼房,许易按流程检查了一遍私密性,确认安全后,放出了神隐珠,彻底屏蔽了这一方空间。

    随即,他取出了四阶百灵战衣,但见战衣上,遍布纹路,破败得宛若蛛网,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当下,许易赶忙将一颗中品灵石,投入战衣胸口的凹槽中,但见战衣周身有淡淡光晕浮现,却是进入了自我修复的状态。

    不过半柱香,那枚中品灵石便消耗殆尽,战衣周身的裂纹,也消弭了大半。

    许易再度投入一枚中品灵石……

    如是反复,消耗了足足四枚中品灵石,整件百灵战衣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而许易囊中的中品灵石,也只剩了寥寥七枚。

    若是再来一次和云三公子那般可怖的对战,显然,这点存货,不足以支撑下去。

    收起百灵战衣,许易取出新购入的那枚时间沙漏,在一旁放置了,开始补充清水,熟肉。

    待一切准备停当后,许易起身,朝右角向下延伸的楼梯口行去。

    越过数十级阶梯,到达地下,却是一间炼器坊。

    正中架着个高大的青铜鼎器,青铜鼎下,是一块纵横丈许的宽阔铁板封闭的火槽。

    隔着老远,便有逼人的灼热传来。

    这间炼房,是许易特别选定的,之所以选定于此,便是看中了这间炼房内,精纯的地脉之火。

    他此次闭关,正为冲击火系符箓。

    他之所以来这关冲城,是明知必有灾祸,也冒险来此,为的正是护佑吟秋郡主的安危。

    对吟秋郡主,他心中实有愧疚,只盼着她能安然嫁入归德路,而不至于途中遇险。

    说来,这种期盼,有些糟心,他甚至知晓云家世子并不将这位吟秋郡主当一回事,说不定还会如云明灭一般,怀疑他和吟秋郡主有私情。

    即便如此,他又能奈何呢。

    他理解吟秋郡主放他离开的苦心,无非是不愿他掺和进风波中,可他却丝毫不能为吟秋郡主做什么,因为实力的差距,注定了做什么错什么。

    他到此来,只为暗中护送,希望吟秋郡主安然无恙出这关冲城。

    要护送,自然需要实力。

    经历了和云三公子一战,他很清楚,以目下的实力,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唯一能快速提升实力的,只有符箓之术,疾风符和迅身符,显然不在此类。

    他要冲击的正是攻击力第一的火符,算算送亲队伍入关冲城的时间,他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冲击一把。

    许易按动机扩,放入地火,大片幽蓝的火焰腾地冒起。

    许易取出一枚须弥戒,滴入鲜血,念头侵入,数枚阵旗被挪移而出。

    这套阵旗,是他在此间租赁的,光押金就花了一万灵石,租金更是高达一日一百。

    这正是一套聚灵阵旗。

    论功效,显然比不上冷阳峰的那座聚灵阵,可胜在能够随身携带。

    眼下,他要冲击火符祭炼,研究清楚几套火符的排列组合,便要耗费天量的火系灵石。

    有这聚灵阵在,便能大大减小火系灵石的无效浪费。

    按照阵法册子上的布阵之法,许易很快便布置出了一个建议的聚灵阵。

    盘膝在阵中坐了,取出一枚火灵石,落在乾位,一枚火系符纸,在身前落了,催动引灵诀,当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紫光,氤氲而出,朝火符弥漫而去,很快便在火符上,牵引出一道道只能感知,而无法用肉眼观察的符文。

    对祭炼所需要的符文,许易如今已烂熟于胸。

    他要祭炼的炎爆符,所需要的符文,总计不过三十道。

    而三十道符文,最终构成一百多个结构,便形成了炎爆符。

    而这一百多个结构,仔细盘算下来,其实是有十二种基础结构,排列组合而成。

    而因着这本炎爆符,有残缺,他根据残缺的行迹,已补全了三十余处残缺中的二十八处,只剩下三处无法补全。

    经过他推算,也只需要十余次的试错,便能将那三处完全补全。

    整张炎爆符的符术,便能恢复完全。

    许易眼下的工作,却不是补全这张炎爆符,而是用符文,搭建十二种基础结构。

    一旦这十二种基础结构,搭建成功,试错补全符文,才有可能。

    换句话说,只要成功地搭建了这十二种基础结构,整张炎爆符也就成功了大半。

    剩下的,基本就是水磨工夫,不断磨合,熟练,自然成型。

    然而,搭建结构,却是件辛苦而复杂的工程,许易曾经有试炼符试验过,难度极大。

    不过,如今,再进行搭建,他却格外有信心。

    一者,火系灵石准备充分,数千枚的火系灵石,足以支撑整场复杂而庞大的试验。

    二者,他如今的火系符纸也准备得极多,相比试炼符,到底是火系符纸更为纯粹,更能增加火系符文搭建的成功几率。

    三者,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如今已修出了真灵圈,修成了神念,真魂之强,绝非阴魂可比。

一百四十七章 小成

    果然,他的一道分魂送入火系符纸,牵引着火灵力在火系符纸中刻录起来。

    如果说曾经他的分魂牵引火系灵力,好比小孩拉着大车,如今再牵引起来,小孩则成长为了壮汉。

    汩汩的灵力不断向符纸涌来,许易也时不时分出分魂投入符纸,随着一道道符文被刻录,晦暗的符纸也随着符文的生成而生出淡淡的光辉。

    不过半炷香,第一张符纸便被混乱的灵力冲击的自燃起来,却是许易一不小心分魂牵引着灵力,绘错了一条纹路导致灵力崩散。

    许易毫不心疼再度取出一张火系符纸,开始了二次祭炼。

    祭炼过程是枯燥而又乏味的,许易不断的分出分魂,不断的失败,不断的消耗火系符纸、火系灵石……

    又一颗火系灵石化作飞灰,许易朦胧的双眼扫了一下时间沙漏,竟已过去了将近十四个时辰。

    许易疲乏已极,却不敢闷头睡去,而是默运清心诀,不断的调息、理气。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来,再度神采奕奕。

    连吃了数十块点心,饮光一囊清水,再度投身到祭炼炎爆符的大业中去。

    如他所料,整个祭炼过程虽然枯燥而艰辛,却是顺利无比。

    十余天过去,十二道符文结构尽数被他掌握,他若再重新绘制,每个结构的成功率皆达到了九成以上。

    许易心中欢喜,自觉进度极快,便也不再硬撑。

    又一次停顿后,他补充了清水熟肉,便取出那枚清音盒,扭动了机括,设定了响音时间。

    又从须弥戒中取出软垫、枕头、棉被,就地铺了,翻身倒了上去。不过瞬息,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沉,清音盒响动之际,许易睁开眼来,依旧觉得睡意沉沉。

    他调制清音盒的预响时间,足足有六个时辰。

    半日的睡眠,许易尤嫌不够。

    可眼下时间宝贵,他也耽搁不起,否则也没必要设定这清音盒叫醒了。

    当下,他又赶忙调息打坐,运转清心诀。

    定定半个时辰,方觉脑清目明,心灵一片澄澈。

    ……………………

    又是整整七天过去了,许易双眼布满了血丝,心神疲倦到了极点。身前的一堆喧白大纸,涂满了各式纹路,终于在一枚火系灵石化作飞灰之际,许易抓过炭笔飞速的拽过一张白纸,笔走龙蛇的绘制了起来。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在颤抖,而落在喧白纸张上的大手却稳如泰山,一缕缕鬼画符一般的图案在纸上现出。

    忽的,许易一扔炭笔,纵身跃了起来,欢喜道:“成了,成了,终于成了!”

    原来这七日的时间,他都在进行着试错的工作。

    直到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十二道结构,他尽数掌握,试错工作,也圆满结束。

    这张炎爆符的全部难点都被攻克,剩下的,便是不断地磨合,试炼了。

    许易知道,这必然又是个极为困难的过程。

    因为单个的结构,不代表完成的火符。

    何况,他刻录单个结构的成功率,尚且不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这张火符,可是由这十二道基本结构,以各种连接模式组成的。

    汇聚到一处,成功率恐怕也是微乎其微。

    通俗来说,就好比一个小于一的数字,不断的乘以自己,经过十次的互乘,就是一个极小的数了。

    何况,一张火符内部的基本结构,远远不止十个。

    许易要绘制成火符,还需要不断的训练和重复,才能极大的提高成符率。

    不过,许易不打算再坚持下去。

    他此刻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身体的疲惫,以及灵台深处的疲乏,都让他意识到必须要停下来了。

    这种状况,不是靠数个时辰的深度睡眠便能缓解的。

    他需要真正的休息。

    意外的是,许易的念头侵入灵台,却见真魂小人头顶上的真灵圈,现出了一条短短的阴线。

    他欢喜已极,这条阴线的出现,预示着他的真灵圈,正在生出内壑,一旦阴阳二线都生成了,内壑也便完满了,便达到了真灵圈大圆满的境界。

    下一步,便是冲击阳尊境了。

    许易翻阅自云三公子须弥戒中得来的一本册子,弄明白了为何如云三公子这等人,成就真灵圈大圆满多年,却始终不愿冲击阳尊之境的原因。

    却是因为冲击阳尊之境,风险极大,成就真灵圈大圆满,乃是必要条件,却非充分条件。

    真魂的强大,对冲击阳尊之境,同样至关重要。

    强大的真魂,更能帮助镇压天魂,从容渡劫。

    而所谓真魂强大,准确来讲,便是真魂韧度的强大。

    而许易当初还未修成镇魂,阴魂强度尚不够最小测量值时,韧度便达到了惊人的五阶。

    所以,于他而言,只需修得真灵圈大圆满,便是冲击阳尊之日。

    如今,真灵圈因着繁重的祭炼火符,而又生了新变化,让他看到了冲击阳尊的希望,许易如何能不开怀。

    连带着,疲乏欲死的精神,都稍稍振作了一二。

    许易正待唤出熟肉,清水,念头侵入,须弥戒内,已然空空如也。

    非但熟肉耗光,清水也只剩了一囊,连带着晏姿备下的那无数糕点,佳肴,也消耗一空。

    无奈,许易只好行出炼房,朝外行去。

    半盏茶后,许易在一家酒楼坐定,大鱼大肉,生猛佳肴要了满满当当一桌子,便左右开弓,风卷残云般,狂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三桌宴席,腹中饱满,食物化作的暖流,滋润着周身,他打了个饱嗝,终于有些心满意足了。

    随后,又要了个雅座,点了一壶香茗,边喝边靠在椅上假寐,疲乏的精神,渐渐地恢复了。

    许易足足靠在椅子上等了近半个时辰,二楼角落里的那位绿衣青年,才终于起身离去。

    转瞬,青衣中年形象的刘应麟含笑,自楼梯口行了上来,远远朝许易这桌行来。

    许易打个哈欠,端起新续的茶水,一口饮尽,眯眼看着才在对面落座的刘应麟笑道,“老刘,可让我好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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