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老秦
许易曾查阅地理,东南向的乌铁城,却是方圆三千里内,唯一拥有五万里之遥大型传送阵的城池。
天将擦黑之际,许易入了乌铁城,顾不得天色已晚,雇了个路导,一路朝城中最大的传送商家流星阁疾驰。
花费了足足五百枚灵石,许易站上了最后一班传送阵,半个时辰后,光幕一闪,他出现在了另一传送阵盘上。
此处,却是黑火城,许易并不离开商家,而是在此处又选择交纳了三十枚灵石,传送到了相邻的白水城。
那处又是方圆数千里内,拥有五万里之遥传送阵的唯一一处城池。
半个时辰后,花费了五百枚灵石的许易,再度站上了传送阵盘。
光幕再落,许易走下阵盘,缴纳了两枚灵石的人头税,许易出了商铺,迎面一道光亮射来,刺得他险些睁不开眼来。
抬头看去,一座莹莹雪山,迎着骄阳,照得整座城池,莹莹生雪。
羡春城,北境圣庭无量疆域中,最邻近混乱星海的城池。
一座喧闹的城池,一座充满无数际遇,和找寻际遇修士的城池。
才行没多远,许易眼窝一热,但见天空一道道黑线,朝自己头顶没来,他陡然想到一事,赶忙取出一块黑色铁牌,指尖破开一滴鲜血,滴入黑色铁牌,鲜血入内,很快沁入,铁牌陡然发热,瞬间,条条黑线化作烟气,悄然无踪。
道道黑线,正是一道道怨魂,许易策划的大爆炸,收割了三十余位感魂强者的性命,自然产生了怨魂。
他敢如此策划,自然有把握不成为黑修士,把握的根源,正是来自那块认取任务时,出现在掌中的黑色铁牌。
此铁牌唤作“免怨牌”,唯一的功效,便是免除怨魂缠绕。
正是府中为每位即将出任务之人备下的,毕竟,既是出任务,难免要杀伤,而一旦杀伤过重,大量的怨魂,便需要大量的止杀牌来抵消。
而超过一定限额,止杀牌便成了天价,出任务之人根本无法负担,府中自也不肯背此黑锅。
一来二去,圣庭便赐下了这免怨牌,专供出任务之人使用,无成为黑修士之忧,但有时效性,超出任务期限,便自归无用。
入得城中,许易陡然放缓了脚步,自在城中穿行起来,看似漫无目的。
就在许易在城中漫行之际,远隔十数万里之遥的一座庭院内,一位白衣丽人安坐在艳丽的竹亭中,对着无边花海,怔怔出神。
若是有外人进得院内,非得震惊得爆掉眼珠不可,那无边花海之中,竟然有秋夜海棠,朱果,炎炎草,等等无数的珍稀宝药。
本该被外间奉为奇珍的宝药,此刻竟安安静静躺在花圃之***人赏玩。
“公子,公子,小三回来了。”
一个青衣俏婢敛着裙裾,匆匆奔来,远远便喊开了。
“嚷嚷什么,当心撕烂你的嘴。”
白衣丽人怒声道,如玉的脸蛋唯见期盼,哪里见得半点愠怒。
“还不是你总问,人家来报你,你还这样,早知道人家就不来了。”
那青衣俏婢非但不害怕,还敢回嘴。
“行了行了,算我的不是,速速拿来。”
白衣丽人素手伸出,纤纤如玉。
青衣俏婢行到近前,将一枚影音珠递到白衣丽人手中。
白衣丽人接过,瞪着青衣俏婢道,“还不走,等着请赏呢!”
“哼,我问小三,也能知道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青衣俏婢吐了吐舌,扭头跑了个没影。
白衣丽人却不管她,接过影音珠,催动掌力,影音珠现出个劲装青年形象,冲白衣丽人一拱手,说起话来。
“……据小的根据公子所绘的影像调查,此人正是淮西府冷阳峰新近掌门,唤作许易,双十年华……”
持续近一炷香的介绍,非但将许易如何受辱,如何奋起反击,如何灭杀冯公子,如何被打压接受可怖,乃至到新近才发生的巨爆,都被那劲装青年汇报而来。
听得许易受辱,白衣丽人纤纤玉手,青筋隐现,听得许易反击,一招秒杀冯公子,白衣丽人痛呼过瘾,待听得许易受打压接受死亡任务,白衣丽人嘴角抿起,听得巨爆之下,白衣丽人张大了嘴巴。
影音珠浮现的光幕落定,白衣丽人思绪如潮,久久不能平复。
便在这时,花径丛中转出一人来,青衫落拓,杂须满面,浑身上下遍布污渍,掌中一把破了不少洞的折扇,摇得呼呼生风,口中吟啸道,“一遇桃花步步哀,平生得意至此回。原以为公子会幡然醒悟,未料越陷越深。果然,情之一物,最是难断,便是圣贤,也无处消解。”
话至此处,白衣丽人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徐公子。
她本是女儿身,却喜好男装,平素行事果决爽利,胜于男儿,向来为长辈之骄傲。
只是未想到,沙汰谷一行,却生出无数波折,连带着她的心绪也被搅乱了。
徐公子道,“老秦你灌多了猫尿,又开始乱放屁了,你真以为你那两句歪诗,就能批性断命,包打天下么?”
老秦笑道,“公子何必欺心,云鬓青丝知秋风。”
徐公子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一身女装,近年来,除非参拜大礼,她从不着女装。
徐公子霞飞双颊,她自己也不知晓,经历了沙汰谷一遭后,心绪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当真应了那句话:来不知何来,去不知何去。
老秦叹息一声,“桃花劫,当真是桃花劫!当断则断,公子切莫自误。”
徐公子淡然一笑,“老秦,你知道本公子最烦你什么么,就烦你假装世外高人的劲儿。”
她哪里不知老秦是有真本事的,可她藏在心中最私隐的秘密,哪怕被戳破了,她也绝不会承认。
老秦又是一声长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说罢,摇摇头,便向阶下行去。
徐公子道,“老秦,帮我一忙。”
老秦头也不回地道,“若是和那小子有关,公子还是免开尊口。”
第一百零七章 相忘于江湖
徐公子道,“徐某实欠他一条性命,有恩不报,徐某岂是此辈。不用你麻烦,只需你帮我给成府主捎个信便可。”
老秦终于停住脚,转过头来,“公子,当真以为尊上是睁眼瞎子?”
徐公子浑身巨震,老秦摇摇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即便是报恩,公子之恩太重,他也承受不起,弄不好便就得被压得粉身碎骨,这当不是公子想要见到的。”
徐公子素手拍在栏上,无数能工巧匠耗费积年辛苦,雕就的血玉,瞬间破碎,“恨不生在百姓家!”
老秦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公子放心,秦某会看顾的,即便尊上降罪,机会合适的时候,秦某会代公子还上这份人情。”
“多谢!”
徐公子重重一抱拳。
老秦又是一声叹息,疾步离开,人快穿过花海,却又再度传出音来,“议亲之事,便在近期,公子既然恢复了女装,以后都着女装吧,这也是……尊上的意思。
…………………………
许易在城中漫步,这一走便是数个时辰,专门来往于酒家,勾栏,瓦寺。
最后,他在一家唤作“蓬客来”的酒家停住,进得大堂,要了二十斤熟肉,两坛老酒,自在大堂中拣了个靠门的位置,安静吃喝起来。
最后一只乳猪入腹,二楼下来个八字须青年,头前两人连连回头对他行礼,他不耐烦挥挥手,挥散了两人。
待得他行出大门之际,许易在桌上排开数枚晶币,起身尾随而去。
跟行了不过十余丈,八字须青年陡然回头,捻须微笑,眼中泛着冷芒,“阁下一路跟行,莫非想要寻个僻静所在,打某的闷棍。若是如此,阁下只怕打错了算盘。”
“误会了,某实有事寻周队率!”
许易本来便是有意让他发现,若是诚心跟踪,又岂能如此短距离的尾行。
原来,他这数个时辰,来往于酒家,勾栏,瓦寺之间,非是闲逛,而是在找寻目标。
来前,他既规划了路线,自然知晓了如何通往混乱星海。
此城池距离混乱星海最近,却不意味着从此处便能安然通往。
北境圣庭既无力征讨混乱星海,却也不愿放任混乱星海成为混乱之源,罪恶庇护之所,遂在距离混乱星海四面最近的城池,驻扎大军,修葺城墙,誓要将混乱星海,逼成臭海,死海。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北境圣庭吏治之坏,从许易在淮西府中的所见,便知一斑。
总有人有的是法子,穿透防御圈。
有关权力人士,更是视此为敛财的门道,此禁遂禁而不禁。
话虽如此,却也无人敢明目张胆行事,皆在暗中进行,求得便是稳定而安全。
当然,许易并不知晓具体穿越防线的办法,更不知晓背地里的各种规则。
可他深通人心,更见识了北境圣庭底层官吏是怎样的面目,很简单便推理出了此间必有通关之法。
然他一介外来之人,即便有通关之法,贸然之间,也绝不会有人告知与他。
毕竟此事违背天条,事关重大,即便是挣钱,也绝没人愿意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故而,许易并不急着去寻路引,找渠道,而是在城中各大消息集散地漫步,为的便是自己搜集消息。
他有超强感知,又有截音术,除非设置阵法,一般的密谈,根本瞒不过他的耳目。
说到这截音术,虽说是偶得,甚至从一本领低微的气海境修士处所得,其中的意义,和对他一系列的生死交锋中,产生的好处,简直难以估量。
正因此奇术,许易无比重视所得战利品的文字记述,哪怕对手的修为再低,凡有文字记述,他也绝不放过。
一番寻找,耗费数个时辰,许易便在蓬客来锁定了这位周队率。
许易话罢,八字须吃了一惊,他身份隐秘,虽没有服用隐体丹,但知晓他本来面目的本就寥寥无几,此次出来密谈,本就隐秘无比。
如今竟被一陌生人喝破行藏,岂不让他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何人?”
周队率冷冷盯着许易,心中杀机迸现,他所干之事,在此城中算不得罕见,可一旦走漏风声,那可是要掉无数脑袋的。
许易道,“樊掌柜之事,周队率不会忘了吧?”
樊掌柜其人,自然是许易截听周队率先前与人交谈,偷听来的。
在周队率先前和那几人谈判之中,樊掌柜便被他拎出来,证明自己的诚信。
按周队率所说,前番遭人暗算身死的百草居的樊掌柜,本就帮人托他代为走门子,灵石都交了,结果樊掌柜遭人暗算身死,又无人来寻他周某人过关,他周某人照样将樊掌柜的灵石,还给了樊掌柜的遗孀。
谈判之中,周队率甚至还要那几人去寻樊掌柜的遗孀,代为验证。
话说到这份上,许易料定这位周队率所说的樊掌柜之事,必然属实,毕竟,要验证很容易,若真有人较真,他周队率的话很容易露馅。
这等层次的谎话,大话,通常代价太大,无人会说。
正因堪透此点,许易才接过樊掌柜的身份,前来接洽。
周队率面上一松,“是你小子?你表兄可是为你走得路子,灵石我可全退还你表嫂了,你可赖不着我。”
许易微微一笑,“周队率何必出言相试,某既然能找着你,还知晓你和樊掌柜之事,某的身份,你用不着怀疑。”
许易并不知道周队率话中,到底哪句话,哪个字眼是在试探,可他很清楚,做此门路的,警惕性必定高的惊人,断人不会听他随口道出“樊掌柜”,便就信了,故而如此作答。
当然,按照许易的判断,问题多半出在“表兄”二字上。
毕竟,如此危险的买卖,按常理推算,即便樊掌柜真是帮自己亲属走的门路,也绝不会对周队率提及亲属这层关系。
以免东窗事发,不好推脱。
此乃人之常情。
果然,周队率松弛的面上,顿时冷峻起来,“果真是你?按约定,三百灵石,退了五成,俱在老樊遗孀处,你要灵石,去寻老樊遗孀,来寻某作甚。”
第一百零八章 越境
许易道,“某来寻周队率,自然还是那事,前番某有笔大买卖,给耽搁了,没想到再回来时,老樊已经仙去了,好在他临死前,留了影音珠,我多番打探,耗费绝大辛苦,才寻到周队率,还望周队率看在老樊的面上,千万帮我一帮。”
说话,一袋十枚灵石,送入周队率手中。
周队率掂掂灵石袋,面上温和许多,一指西侧的茶馆,“此地不是谈事的地方,进去说。”
二人入内,寻了个偏僻暗房,落座之后,许易替周队率满上一杯,“还请周队率千万相帮。”
周队率取出灵石袋,掂了掂,“想过关,这些可不够,三百灵石……”
许易挥手道,“这十枚便是赠与队率的,便冲队率和老樊的交情,便值这个数,事成之后,另有十枚奉送,此外,过关花费,乃至上下打点,不管花费多少,队率报个数,某绝无二话。”
周队率大喜过望,他满以为这十枚灵石,只是此人交付的定金,本想敲些花销出来,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豪爽。
一想到事成之后,还有十枚灵石,这天量的利润,刺激得他头脑发昏。
他虽是上峰派下的接引,可分润的利润实在有限,只有靠着敲诈,刮油,勉强过得也算滋润。
可他纵使能敲诈,刮油,遇到都是老油条,基本的行市都知晓得清楚,往往费劲千辛万苦,也不过得寸毛之利。
若真运作成了,这二十枚灵石,当抵得上他一月所得,怎不让他心中欢喜。
“罢了,某看你也是爽利人,再有老樊这层关系,你交三百三十枚灵石,某便舍了老脸带你走上一遭。”
周队率含笑说道。
许易毫不犹豫,当即交付了灵石,爽快得让周队率乍舌,心中陡然腾起个念想:若是自己将这笔灵石密下,不信这人还能再找到自己。
便在这时,却瞧见许易手中滑出一枚影音珠。
许易笑道,“不好意思,先小人后君子,还请周队率见谅。”
周队率措手不及,直骂自己利欲熏心,竟被十枚灵石冲昏了头脑,忘记了防备,此时,再想反悔,却已是不及。
即便将灵石还了,被此人拿着影音珠,传将出去,终究是天大的罪过。
可以想见,上峰必定震怒,弄不好他便被作了祭旗羔羊。
周队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冷着脸道,“有个防范,也是应当,只是周某丑话说在前头,出关之际,这枚影音球须得还于某。”
话罢,周队率取出一枚方匣,冲许易举了举。
许易接过方匣,周队率取出一方印封,许易知其心意,乃是怕他接着影印,留了存底。
他志在混乱星海,不在周队率,当即接过方匣,将影音球在内放了,去过印封,封了盒子,方才再度收入须弥戒中。
许易存下一枚传音球与周队率,两人就此作别,许易直入最近的城门口,寻了路引,一个时辰后,出现在了一家商铺前。
却是件颇为残败的商铺,门帘收拾得颇为干净,门前却可罗鸟雀。
“百草居”三字,在夕阳的余晖和玉龙雪山共同的映照下,散发着凄绝的辉芒。
许易掀开门帘,步进门来,一位面带哀婉,姿容美艳的素服妇人,脸上慌忙堆起欢笑,“不知客官要看些什么,本店清仓,全部亏本变卖。”
妇人话音方落,一袋三十枚灵石落在案上,“老樊身前留下的,某不负所托,前来送还。”
许易此话一出,那妇人多半是想起了亡夫,竟嘤嘤哭泣起来,半晌,才想起许易还在此处,连忙从柜后出来,奉上茶水,小心陪话。
许易编出一段曾受老樊恩惠的故事,又说听闻老樊身故,心中哀痛,特此前来凭吊旧居,顺便赠与灵石,稍偿旧时恩义,话罢,便起身告辞。
那妇人听罢,稍稍放心,生怕许易是来谋夺老樊留下的这最后产业的。
许易要走,她自然免不得礼节性的留饭,许易稍作推辞,便即应下,当下,任由那妇人去张罗饭食,自取出一本心得笔记,静静翻阅起来。
酉时三刻,饭食才张罗好,一道身影跨了进来,正是周队率。
瞧见殷勤布筷的老樊遗孀,和高居正座的许易,周队率面不改色,“今夜丑时,淳安门会合。”
话罢,不待许易招呼,竟自离去,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
原来,他仍旧放心不下许易的说辞,准备前来寻老樊遗孀考证,待见得许易和老樊遗孀同桌而食,心下最后一点疑惑,也烟消云散了。
周队率离开,许易端起桌上酒水,一饮而尽,道声“打扰”,便即离开。
他来寻百草居,老樊遗孀,防的正是周队率的回马枪。
他生性谨慎,便也将旁人作如是想,总之,料敌从宽,总是没错的。
没成想,这如走程序一般的防御,最终还是起到了作用。
他很清楚周队率到此的目的,若真要通知,用他交付的传音球便足够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离开百草居,许易径直朝淳安门行去,到得地头,观察了地貌,又去周边坊市转了转,稍后,寻了个距离淳安门只有百余丈的卤煮摊位,抛去一枚晶币,便在此安坐了,便品尝着滋味甚佳的卤煮,静静等待着丑时到来。
邻近亥时,许易陡然察觉到,来此间停驻的人多了起来,其中三位分明就是先前和周队率接洽之人。
将至子时,一队全身玄甲的兵丁朝此间围拢而来,顿时,满街的摊贩星散了个干净
许易所在摊位,摆摊的老头甚至连摊子也不要了,拖着一条跛腿,奔驰得飞快。
许易不知轻重,本也准备离开,陡然睹见和周队率接洽的三人面容如常,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十余人,亦不见惊慌。
顿时,他便猜到约莫是怎么回事,安坐不动。
不多时,两名兵丁围来,许易也不慌张,反正紧盯了和周队率接洽的三人,任由兵丁押解着离开。
第一百零九章 谋杀
约莫半个时辰后,许易发现自己被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笼网中,笼网之中除却他外,还有先前被围捕的众人。
又过片刻,五名甲士来到网笼前,朝网笼中窥探,似在辨认什么。
尽管许易被蒙着眼睛,单凭感知,他便认出五名甲士中的周队率来。
“甲字旗无误!”
“乙字旗无误!”
“丙字旗无误!”
“丁字旗无误!”
包括周队率在内的四名甲士依次朝头盔上插着金翅的甲士汇报,金翅甲士一挥手,传音道,“速战速决,启用三号灵炮。”
又过片刻,但听一道巨大轰隆声,许易感觉自己的身躯被如山巨人像抛泥球一般给抛了出去。
呼呼劲风强烈得快要将耳膜炸裂,眼前一阵阵发虚,这绝不是穿梭空间的感觉,而是强烈高速飞行的感觉,其速远远超过了机关鸟的腾飞,似乎被一尊巨炮当子弹一般发射了出来。
速度越来越快,许易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赶忙将罡煞外放,这才保持住平衡。
加速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由最高速转而开始减速,又过半盏茶的功夫,眼前的虚影终于消失,飞速倒退的景物终于变得没那么飘渺了。
下一瞬,许易瞪圆了眼睛。
………………
“老姜,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行进幽暗甬道中,路过一个分叉口,周队率和一位甲士,朝右行进,才行出没多远,周队率便忍不住传出音去。
他本无意害人,穿越防御的流程,也一如往常,事后他才得到消息,网笼被灵炮击出去的位置,有些要命。
尤其是许易,对他不薄,在灵炮击发一瞬,也未忘记朝他手中,抛过一袋十枚灵石。
此人被无声无息害了,他便是见多了生死,心头也难免有些膈应。
姜队率头也不回地传音道,“替这些人可惜什么,敢去混乱星海,本身就是违背天条,死有余辜!”
周队率道,“大道理是这般说,别人可以说,你我之间,何必弄这些虚的,往日里,你我可是就指着这些人养活,看上峰的意思,以后这生意就不做了?”
纵然心有恻隐,周队率最担心的还是断了财路。
姜队率道,“怎么会不做,若是不做,你觉得今天那帮贼人的须弥戒能带得出去么?”
周队率回过味来,显然,上峰想要尽量的压缩消息,宁肯舍弃那些须弥戒,也要做出当真是将人传送出去的假象。
毕竟,便是同在行伍中,也绝非铁板一块,弄不好便走漏了消息,弄出惊天风波,故而宁可舍弃那些须弥戒,像平素一般,照常传送。
为的便是后续的源源不绝的肥羊。
“不对啊,何必多此一举呢,那些人进入混乱星海,就不关咱们事了,封堵混乱星海的城池有四个,咱们只是其中之一,即便出了问题,也须怨不到咱们。”
周队率又传过音去。
姜队率道,“关键是上峰的上峰传下严令,若是再有人员外流混乱星海,四城皆罚,一边是巨大风险,一边是巨大利益,上峰纠结之余,恐怕也只能想出眼下的这个办法了,行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好生把事情办妥当了,把嘴巴闭严实了,不比什么都强?”
周队率叹息一声,在分叉口和姜队率分道而行。
………………
眼前的景物才由虚化实,所有人都瞪眼了眼睛,前方千丈之外,一道巨大无伦的风暴,狂卷而来,海面上掀起百丈海浪,打得天空低垂的如铅块般的厚重云层,都阵阵开合。
许易敢对天发誓,从不曾想到,天地之间,竟有如此狰狞的一幕。
可怕的风暴高达千丈,横阔了半个海面,天量的海水,被那风暴吸起,砸下,整个海洋都要倾倒了。
“黑风暴,竟是黑风暴,该死的,那帮王八蛋是有意的,他们定是早知此处有黑风暴,故意将我等送入这死地中来,这他妈的怎么办!”
“打开这破笼子,速速开笼!”
不知谁发一声喊,满笼子十三人,尽数对着笼子用起功来。
或用罡煞催打,或用法器攻击,甚至还有人取出天雷珠,缚在笼上,生生用手捏炸。
那笼子似乎具备吸收一切攻击的异能,无论何等样的攻击,最终都消失无踪,而笼身纹丝不动。
许易甚至用无坚不摧的珊瑚角,都没办法斩断,一颗心急沉入底。
便在这时滔天风暴已卷到百丈开外,许易大喝一声,“结阵,速速结阵。”
当下,疯了一般打出罡煞,在网笼外形成一堵煞墙。
他这一番话出,众人像是久溺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瞬间,众人皆不遗余力地推出至强煞墙。
煞墙才在网笼外结成防御,可怖的风暴便降临了。
只一瞬,层层防御的煞墙,便被狂暴的风暴击成无形。
好在这一击过后,网笼被卷入了风暴中心,气旋之力虽比先前猛烈了十倍。
可那如巨山崩塌的摧毁感,却陡然弱了不少。
一时间,所有人都凝结出罡煞护体,对抗那可怕的气旋。
风暴好似巨人,网笼自好似这巨人掌中的皮球,任凭巨人随意地抛上,压下,网笼便也不停地上上下下,时而卷上千丈高空,时而砸落百丈海底。
平素任由他们驰骋的天空,柔顺的水滴,此刻都成了令人恐怖的存在。
风暴巨人不过嬉戏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三人罡煞耗竭,一人被狂暴的气浪打碎魂衣,击穿了胸腔,就此殒命,阴魂才将冒出,也被这狂暴气浪一并绞碎。
还有两人则被则被生生拍死在水面上,化作一团碎肉。
风暴无休无止,半个时辰后,整个网笼之中,便只剩了许易一人。
他的无量之海,此刻才体现出了绝顶的重要。
饶是如此,他也撑得辛苦无比。
他虽有无量的罡煞护体,可气浪,水浪一刻不停,这不单单是释放罡煞这般简单,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最要命的是,这可怕的风暴根本看不到停歇的迹象。
第一百一十章 星空海蛇
不知何时结束,等待便渐渐化作了绝望。
又熬过了半个时辰,无休止的抛飞中,许易的心弦终于有了溃散的迹象,他周身俱疲,双目尽赤,完全凭着最后一股狠劲,再做着最后的坚持。
坚持到此时,他罡煞无尽,体力衰微。
唯因无时无刻都要全力催动罡煞,甚至来不及服用任何的丹药补充,全靠充沛的体力生生熬到了此刻,完全近乎油尽灯枯。
就在许易心理防线行将崩溃之际,忽的,一道庞大的黑影映入眼帘。
许易甚至看不到那黑影的全貌,只觉一堵厚实的黑墙陡然出现,风暴顿时减小大半,随即,令他耳膜发颤的惊天嘶吼,几要震得他昏厥过去。
许易猛咬舌尖,一只手拼尽全力催动罡煞,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珊瑚角,拼尽全力朝那厚实的黑墙扎去。
“吼!!”
一道惊天怒吼传来,许易耳膜陡然溢血。
随即一道巨力传来,他奋起全身的力道,死死抓住珊瑚角。
顿时那道黑墙排开漫天风暴,直直朝海底扎去。
许易只觉自己像是一张被狂风放飞的风筝,放飞在海底,飚若流光,转瞬便脱出了漫天风暴的可怖威力。
就在许易庆幸未落,眼前顿时现出一道黑色大门,大门的门楣和门槛,皆生着一条条开阔的尖锐钢条。
顿时,扑面而来的腥气传来,许易脑海猛地炸开,立时拔出珊瑚角。
下一瞬,开阔的尖锐钢条陡然合拢,那连珊瑚角都无法破开的围笼,竟在那惊天巨力之下,瞬间合拢。
砰的一声,坚硬的围笼瞬间崩掉了巨兽的数颗獠牙。
于此同时,围笼仍旧不曾断开,却在巨兽巨力之下,瞬间变形,细密的围栏,陡然胀开,下一瞬,便合成了一个铁球。
拔出珊瑚角的一刹那,许易便在候此良机,围栏的胀开虽只一瞬,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纵身跃出,顺着巨兽光滑的牙床,一跃而出。
下一瞬,他直直落进了一个纵横十数丈的巨大池子中,才一落入,身上的魂衣,发出剧烈的轰鸣。
许易来不及喘息,急忙往口中送了两枚回元丹,行将衰竭的体力,稍稍有了补充。
随即,火罡之煞送出,顿时将巨兽内脏化作一片火海。
巨兽防御再是惊人,却也不可能将脏器锻炼成金铁,火海喷出,巨兽翻滚,瞬间整个海面好似翻了锅,巨兽体内,同样天旋地转。
然则这一方天地,许易有罡煞护体,腾空自如,任凭巨兽如何翻转,他都能悬空于腹脏之间。
焚烧持续了不过半柱香,旋转便停止了,许易一个纵身,直朝巨兽头颅腾去,直进百余丈,便窥见了断牙,珊瑚角撑开沉重如山的兽口,许易纵身跃出。
才腾上海面,许易便怔住了,饶是他见过无数的体型巨大的猛兽,也被眼前的这猛兽可怖的身形震撼了。
长达两百余丈的身躯,宛若一条黑色巨龙,单是头颅便有屋宇之大,一粒猩红的眼珠,便足有许易半截身子的长度。
许易不断拔高,腾上高空,再向下观,那海兽的全貌,终于映入眼中。
下一瞬,他便从脑海中搜检出了那海兽的根脚,星空海蛇,一品天妖。
此妖身量位列天妖中的前三甲,庞大无伦,潜藏万丈深海,绝少显露。
单看眼前这长达两百余丈的身量,不过是星空海蛇的初成期,顶多只有开智前期的修为。
即便如此,此等修为的星空海蛇,却是阴尊也不敢轻侮的存在。
机缘巧合,却叫许易灭杀了。
“开智前期,定然生出了妖核!”
许易心念一动,又朝星空海蛇腾去,再度海蛇巨口钻入,片刻之后,再钻出来,掌中多了个西瓜大小的纯蓝色晶核。
收起晶核,许易才要打星空海蛇妖身的主意,他背脊汗毛猛地炸开,下一瞬,他催动罡煞,身形如电光飙射。
才腾上数百丈高空,整个海面陡然下起了鱼雨,却是密集的蓝旗龙鱼自海底飙射而出。
此鱼不过三丈长短,却喜群集,爆发起来,疯狂的杀意,任何修士都得逼退。
此刻,成千上万的蓝旗龙鱼自海底射出,越过海平面多达百丈高。
每一条鱼,每一次弹射,星空海蛇便少去一块皮肉,不过顷刻,巍峨如山的星空海蛇便消失无踪,连根鱼骨也不曾留下。
食罢星空海蛇,一众蓝旗龙鱼又盯上了许易,尽皆拔海而起,漫天射来。
较之前番,冲击星空海蛇的力道,又大了数倍,竟越出海面数百丈,如一道利箭朝许易射来。
许易用珊瑚角刺过星空海蛇的身体,知晓其身体的坚硬,便如星空海蛇的肉身,也扛不住蓝旗龙鱼的穿射,他自不会以为自己能抗住星空海蛇的冲击。
躲避已是不及,他全力催出火罡之煞,顿时,化身一道巨大的焰火。
罡煞猛烈,远超寻常焰火,蓝旗龙鱼和绝大多数水族一般,喜水厌火,火焰才出,一众蓝旗龙鱼,如避蛇蝎,尽数腾开。
许易迎得空当,不敢稍候,架起机关鸟,一飞冲霄,直朝天际没去。
风暴才过,碧空如洗,金灿灿的太阳照破层云,洒出万道金芒,许易满无目的,只好迎着太阳行进。
两个时辰后,一架机关鸟蜂鸣一声,朝下坠去,却是里程已然耗尽,他赶忙再唤出一架,依旧缀在机关鸟的高度极限行进。
之所以这般,自然是想登高望远,又行进半个时辰,总计行出近三千里,一点墨黑,现在茫茫天际。
许易心中一喜,继续腾进,有过半柱香,那点墨黑,化作一条浅浅的黑线,伴随着距离的拉近,黑线化作黑条,黑条化作黑圈。
终于,一座难以望见尽头的岛屿,映在许易眼帘之中。
无名岛屿遥遥在望,许易并不贸然靠近,而是远远绕着飞行。
陌生之地,又是传说中的凶恶之所,两眼一抹黑,他如何敢贸然靠近。
飞腾没多久,便见数人腾驾禽鸟,从西方掠来,速度极慢,仔细看去,那禽鸟只是寻常的鸟中凶兽,连妖类也算不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秋风原
许易定睛看去,那四个跨乘猛禽的修士,其中两个是凝液境修为,还有两个竟只有气海境,穿着打扮皆如力巴一般,皆是短打,露着手臂,大腿。
远远听着,这四人似在谈论,何处有艨艟巨舰要来,赶着去那处搬运货物,挣些贴补。
许易大喜,他正愁人生地不熟,不敢贸然行进,甚至不敢贸然接触强者,免得有引起纷争,此四人的出现,正好解了他眼下的尴尬。
当下,许易降下机关鸟,拦阻在众人之前。
四人大惊失色,两位气海境的少年,甚至吃惊得控御不住驾下的猛禽,摇摇晃晃,险些摔落鸟背。
随即,许易便听到头扎马尾的少年传音道,“今日怎么还有感魂强者,这是见鬼么?”
没人回他的话,领头的短发汉子,慌忙抱拳道,“见过前辈,不知前辈驾临,有何指教,若有差遣,我等兄弟义不容辞。”
他们兄弟四人,本是此间最底层人物,靠着出售苦力,勉强维持营生,若在平时,他们兄弟绝不会选择乘驾猛禽出海,而是宁愿穿越山林,抑或是驾乘小舟,至少可以规避强大修士。
只是今日有消息传来,西岸有艨艟巨舰到来,他们兄弟急着去赶这桩大买卖,恰巧今日岛上正值盛会,他们兄弟才选择驾乘猛禽而来。
哪里知道,运道不佳,便撞上了许易。
能在混乱星海存活至今,他们兄弟自有一番生存之道,知晓对上感魂强者,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千依百顺,或可活命,反正他们身无长物,又无威胁,被感魂强者利用一番,多会放归。
正是靠着这般生存之道,他们兄弟四人才熬到今日。
故而,许易还未说话,短发汉子便将己方的态度亮明。
许易微微一笑,挥掌弹出三道真气,正中除却短发汉子之外,另外三人的玉枕穴,霸道的气劲,顿时击得三人昏死过去。
眼见三人方便要坠落,许易大手一探,清风丝瞬间将三人连同猛禽牢牢缚住,缀于半空。
从始至终,短发汉子动也未动,唯因他知晓,若许易真生了杀心,他便再是反抗,也敌不过感魂强者的一个念头。
许易很满意短发汉子的镇定,微笑说道,“放心,某没恶意,只是初至混乱星海,两眼一抹黑,想找你打听打听,你那几位兄弟,只是暂时睡上一觉,待你答话之后,某再换人询问,若是你们说的一样,某必答谢,若是不一,切莫怪某心狠。”
许易心思缜密,纵是蝼蚁,他也觉不轻视。
唯因他知晓,纵使蝼蚁,站在合适的地方,也能掀翻巨象。
听得此话,短发汉子心中舒了口气,这才明了,为何到此时,许易这等强者还在岛外转悠。
但听他道,“前辈但有所问,某若敢稍有不实,便请前辈将某千刀万剐。”
半柱香后,许易放倒了短发汉子,弄醒了马尾少年,又过半柱香,许易唤醒了四人,抛过四枚灵石,驾着机关鸟朝东南方行去,未行多远,耳畔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一炷香后,许易降下岛来,落脚之处,却是一块朝海面延伸的宽阔甲板。
许易从四兄弟口中得知,此间便是岛外人士第一次登岛的必然落脚点,倘若在其他位置落脚,先不说根本无法进入,还必定会触发禁制,引起岛内力量的追杀。
许易才在甲板上落定,两名青衣人便旋风一阵,从连接甲板的黑屋中奔出,一道罩衣兜头朝许易罩来。
许易得过短发汉子的嘱咐,知晓这是必要流程,并不反抗,任由两名青衣人,带入一漆黑石室中。
入得石室,许易感知全面放开,顿时察觉到,石室之内,立着两人,算上那两名青衣人,总计四人,皆是感魂中期强者。
他被引着朝中间的座椅行去,才被按着在座椅上坐下,许易腾地起身,一把扯掉斗篷,冷眼瞧着四人道,“秋风原,老子不是第一次来,岛上的红景天狼,是某的结义兄弟,你们这套小把戏,还是趁早收了,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活,活腻味了?”
如此应对,却非短发汉子所教。
按短发汉子的说法,进得石室,会有人询问过往,约莫数个问题,只要无太大违逆之处,便会放入,稍后缴纳商税,便可入这秋风原。
甚至短发汉子还解说道,之所以如此宽松,只因混乱星海从来都是一个信奉自由,实力至上的存在。
许易记住了信奉自由,也记住了实力至上。
原本,他也按着短发所言,随同两名青衣人入得暗室。
还未在椅子上坐下,他便察觉到了无名异铁椅子下的机关括。
待发现了此物,许易心念一动,顿时做出这破格之举。
他自问是个极守规矩的人,每到一处,皆努力适应,绝不轻举妄动。
当然,他也绝不盲从。
被周队率坑害之事,也非是他谨慎不够,便是谁也预料不到这约定俗成之事,竟出了惊天变故,只能是天将灾祸。
然则,此事的发生,却让他再度提升了警惕。
以往之时,在他看来约定俗成之事,具有最大的稳定性,之所以成行,是因为众人皆遵守其中的道理,风险性最小。
可发生了周队率之事,对这种约定俗成,他也生出了强烈的警惕。
更何况他很清楚,以短发汉子的层次,很多见识必定是源于传闻,传闻最多只能信个三成。
正因如此,进得此间,他感知始终放开,待察觉到了铁椅下的机括。
他哪里还会听命于人,一旦机括锁上,便成釜底游鱼,任人烹宰。
至于那红景天狼,不过是他从短发汉子口中问出的,说是这秋风原上著名煞星。
却说,许易才掀掉斗篷,四人立时变了脸色。
“草泥马的,你敢造反!”
居中的青衣壮汉勃然大怒。
喝声未落,许易已撞到近前,珊瑚角轻松破掉防御,一把抓住其大椎穴,行动如风,拎着青衣壮汉的身体,如飞火流星一般,撞在了异铁座椅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赏强罚弱
噗嗤一声,座椅的扶手如尖钩一般,瞬间将壮汉的身体洞穿,却擦着心脏而过,顶穿了肩胛骨,露出大片的红肉。
三人才反应过来,才要动作,许易归元步催动,狭小范围之内,不过一闪念之间,一个圆周绕下来,珊瑚角如串串子一般,将三人身体次第洞穿,皆是擦着心脏而过。
随即,又拔脚怒射,巨大的力量,连续将三人抽射出去,撞在那固定在异铁椅上动弹不得的青衣壮汉身上,散落于地,污血瞬间流了满场。
眼见许易还要靠近,青衣壮汉疼得心肝乱颤,强忍着剧痛,颤抖地苦求,“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爷,还请大爷千万恕罪……”
此刻,包括青衣壮汉在内的众人,心头实在是痛到了极点,后悔到了极点,震撼到了极点。
正如许易所料,短发汉子关于这小黑屋的见识,只是来源于传说。
不知多少人到得此地,若是落单,便被此四人生吞活剥一遍。
许易才在甲板上落定,这四人便将许易定位成了肥羊,打定主意要好好宰杀一番。
待得许易扯下罩袍,四人都存了硬干的心思,都是感魂境,四比一,胜券在握。
可真到交战开始,又电光石火般的结束,众人全痛苦得,震撼得傻掉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
感魂中期与感魂中期之间,竟存在这般不可想象的巨大差距。
一交起手来,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如破麻袋一般,被人放倒蹂躏。
却说,青衣中年求告罢,许易犹不停手,腾到近前,大脚猛地朝另外三人身上踏去,可怕的力道踩踏得三人金铁一般的身子寸寸碎裂,又发出哭天抢地的嘶嚎,那种寸寸揉碎筋脉的痛苦,根本非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不过片刻,三人便回过味来,连连向许易哭告,哀求。
果然,许易便即停手,他要的就是个服气,心不服可以,口上不服绝对不行。
若不是时机不当,他真想结果了此四人。
“少说废话,速将通关牌弄好了给老子交出来!”
许易又是一脚,踢得四人四散开来。
的确,同是感魂中期强者,许易无论从体力,速度,爆发力,阴魂强度,防御力,各个方面,都碾压了同侪。
如此狭小空间内,暴起发难,一旦被珊瑚角破去了魂衣防御,战局自然轻松落入许易掌握之中。
四人强忍着剧痛,麻利地办理了通关牌,恨不得像送瘟神一般,速速送许易离开。
岂料,许易得了通关牌却不急着离开,不阴不阳地盯着四人道,“像你们这等人,还配戴须弥戒么?“
经此一事,他算是彻底开悟了,此地是混乱星海,不是北境圣庭,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只有强大的拳头,谁的拳头大,道理便在谁这边,此刻,他拳头最大最硬,道理自然在他这边。
四人通体冰凉,做了半辈子剪径的行当,今遭算是倒了血霉,遇到了活土匪。
一圆脸老者才面露不忿,许易大脚猛地抽到,快捷无伦的速度,圆脸老者根本躲避不开,整个人好似被巨角犀牛猛烈撞击了一般,歪倒在墙上,许易抽身跟上,眨眼间,闪电般击出无数地暴击,直将圆脸老者打成一团软泥。
他大手一招,圆脸老者的须弥戒轻松落入掌中,再回身时,三条须弥戒,已次第朝他飞来。
许易抄过须弥戒,“还挺识相,罢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给尔等留下,这样似乎不好,尔等说呢。”
一听此话,剩余三人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接连应声。
“是不好,真不好,还望道友垂怜!”
“可怜我等有眼不识风雷山,还请道友千万恕罪。”
“我等辛辛苦苦无数岁月,也不过攒下这点家私,冒犯道友实在罪该万死,道友怎么责罚我等,皆不为过,只求道友垂怜,千万赐条生路。”
这三人不怕疼不怕打,就怕许易搂草打兔子,将他三人辛苦聚敛所得,抄个干净,一听到话缝,自是没口子逢迎。
“我自然会垂怜,自然也会恕罪,生路是一定会给的!”
“谢……”
“道……”
“还……”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便在这时,三枚绿豆大小的红丸没入三人口中。
三人下意识地便想运气顶出,许易连挥三掌,暴烈罡煞撞在三人胸口,立时那药丸便灌入腹中。
“若还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着,哪天老子心情好,自然来给你们解毒,若是老子心情一直不好,你们就等着心脏炸裂吧。”
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许易旋即消失在小黑屋中。
他敢暴打四人,甚至将那圆脸老者暴虐成了肉泥,却并不致人死命,乃是怒而有术,勇不忘谋。
他很清楚,四人能堂而皇之在此检验新人,背后必定有了不得的势力,若真弄死了这四人中的一位,少不得又有一番麻烦。
恰恰,许易是最怕麻烦的,故而留四人活命,且还塞出四枚朱泥裹着污垢搓成的红丸,正为免却后续烦恼。
果然,许易去后,青衣中年等人愤懑交加,苦痛毕集,思及被抢走的须弥戒,又被那恶人灌下了不知名的毒药,财货竟失,性命堪忧,连报仇也不敢想,思及此处,悲从中来,不一会儿,满室竟充斥着嘤嘤哭泣声。
穿越长长的行廊,一路靠着通关牌,通过数道关卡,半个时辰后,许易出现在一座坊市之中,出乎意料,坊市除了各处传来的嘈切之声,宛若死城,非但不见摊贩,竟难见行人,除了零星的铺面,还亮着灯火。
许易丝毫不觉奇异,他已从短发汉子处知晓了造成眼前这一切的因由。
可以说,他到来混乱星海的时机极不凑巧,如今正是光明尊者颁下“赏强罚弱”令的关口。
所谓“赏强罚弱”乃是星海霸主光明尊者,颁下的法令。
一年或数年不定时颁发,每个岛屿赐下三百块,以法令聚集感魂期强者,互相攻杀,胜存弱亡。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试魂衣
许易从短发汉子处,只知晓这许多,但他隐隐觉得问题没这么简单。
一切的果,总有致果的因。
漫步在坊市之中,没行出五十丈,感知之内已经察觉到有三处地方,正做着热烈的聚集,动辄上千人聚集一处。
但听场内的呼啸,以及偶尔显现的单人宣讲,许易听明白了,正是“赏强罚弱令”的持有人,正在号召人马,汇聚实力。
许易推开一扇热闹的门,大大方方跨行进去,喧闹的人群,围绕着高台,高台之上一个绯衣中年正热烈地宣讲着,在他身后一个黄衫公子稳稳落座在一张覆了虎皮的椅子上,胸前一枚金色的令牌,散发着光芒,中间善恶交织的太极轮图,极是醒人眼目,背后立着一排十二名着杏黄服的卫士。
许易的到来,没掀起丁点波澜,他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无声无息。
半柱香后,他大约弄清了这赏强罚弱令的意义和用途。
原来,混乱星海的霸主的光明尊者,认为混乱星海的人口持续膨胀,而混乱星海的资源却相对有限。
以有限制资源,养活无穷尽的修士,根本不符合混乱星海的长远规划,故而颁下此令,让强者之间相互攻杀。
一则人为的消减多余修士,平衡资源。
二者,借助此法,成功的让资源集中,尽可能地催生真正的强者。
而这些,都非最得许易看重,许易看重的唯有加入进去,尽快地融入混乱星海体系,唯有如此,他才能迅速地搜罗桃花魔钟子瑜的消息。
高台之上,绯衣中年宣讲罢,一名杏服青年越众而出,立在绯衣中年身侧。
绯衣中年指着杏服青年道,“先前的待遇都说明白了,想要好东西,想要好宝贝,加入我们飙风军团,全部都有了。可咱们飙风军团,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加入的,必须要有真本事。不是说你是感魂中境,我们飙风军团,就一定收录,有道是,兵贵精,不贵多,粪渣千万,也当不得事。先前有人问了,择取标准是什么,很简单,能在这位飙风卫手下,撑过十息,便算过关。”
绯衣中年话音方落,一位壮汉跃上岸来,面目凶猛,浑身赤裸,只着一条数张虎皮拼接的裙袍,斜斜裹着全身,浑身的恶臭味,直冲人鼻,他才跃上高台,底下便起了怪话,“这钻山趴洞的夯货,一朝功成,竟想做那人上人。”
立时便有人接话,“苍天无眼,竟要这牲畜一般的家伙得到,听闻此人为成就邪功,抽取了一座山峰生灵的血脉,浑身血气之丰,世所罕见,短短三载,由一气海小辈而成就感魂之身,机缘何其幸运,若让此辈借着此次的赏强罚弱盛会,得获资源,此老熊罴必将成一代邪魔巨擘。”
底下窃窃私语未停,那虎皮壮汉冲黄衫公子微微拱手,“早就听说烈火商会的少东家很有钱,老子替你杀手,没问题,一千一万都没问题,只需记得把灵石给备足了,一个感魂小鬼,老子要五枚,不,八枚灵石,截获的须弥戒也得是老子的,人心人肝也得是老子的,对了,还有阴魂,老子的血煞魔功,正在关键期,却少不得拿阴魂进补,旁的老子也不问,只听这穿红衣服的说,似乎杀人之后,还有分值,光靠这分值,便有资格在你那里再兑些宝贝,不知道老子的要求,你能不能满足,若能满足,老子就卖身给你这烈火商会。”
绯衣中年正待大怒,着人将这夯货撵下台去,却见黄衫公子微微摆手,“你说的,我都答应你,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本事,先亮招吧。”
绯衣中年道,“比试便在此间进行,为避免大的破坏,比试自有规则。”话音方落,掌中多了一团流光,莹莹如雪,又似水波,又好像浮光掠过秋影。
“试魂衣!”
场间有人叫破此物。
许易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此物的资料。
试魂衣,魂衣的一种,和他身上所着的防御魂衣,同源同种,功用却大不一样。
此试魂衣,根本就是常用作高门大派为避免比斗之际造成巨大杀伤之用。
此魂衣能为阴魂所破,又为煞气所破,比斗之时,身披此衣,以衣衫上的破洞点为数,数多者败,数少者胜。
既无伤亡,又基本试出了感魂境强者的真实实力。
毕竟感魂境强者的实力,主要体现在阴魂攻击和煞气攻击上。
而之所以说基本,自然还有法器等等辅助性宝贝的攻击。
不过,此皆外助,不是本身的实力。
试魂衣只能考校本身实力,并不能完全精准的反应战力。
不过,特殊情境,也只能特殊对待,烈火商会的少东,绝不会为获得真正强者,而先损耗自己的护卫力量。
通常而言,修炼界遵循强者恒强的至理,自身实力强劲者,往往能获得更好的辅助攻击。
黄衫公子动用试魂衣挑选强弱,也非是走入了歧途。
绯衣中年将两件试魂衣,分掷杏服青年和虎皮壮汉,朗声道,“只准动用魂攻和煞攻,以点数多寡论胜败。
虎皮壮汉却没有他展现出的那般粗莽无知,接过试魂衣阴魂放出,试魂衣便在头上罩了,长长垂下,宛若披上了一层水幕,随即破出一滴鲜血,滴入水幕之中,消散无踪。
之所以要认取,便如魂衣一般,免得被自己的攻击损坏。
杏服青年亦穿好了试魂衣,绯衣青年一声喝道,“开战!”
虎皮壮汉,杏服青年同时发动。
一时间满场狂风乍起,二十道指剑尽数飙射,四道黑影,在空中猛烈对撞,虎皮壮汉,杏服青年皆满面痛苦之色,显然分魂的消亡对其等影响非小。
明显,两人皆心思澄澈,一瞬间,都做出了最优选择。
既然对战以魂衣上的孔洞数目论胜负,最易最快最多的指剑,则成了必然选择。
一瞬间,十对指剑,在空中不断地爆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量
而为快速赢得战斗的实力,两人皆毫无保留,在击出指剑之际,又催动了分魂。
分魂和指剑同时发作,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心二用,而且还需要精准地掌控力。
两人才一展露手段,满场俱是轰然叫好声,显然,场间多有识货之辈。
说来话长,实则刹那,按绯衣中年的话说,只需十息,若是十息,杏服青年还未建功,抑或还未取胜,便自动判虎皮壮汉获胜。
不到五息的功夫,双方已连拼了数百剑,阴魂也各自分出十数道。
对战虽算不得凶狠霸烈,看在行家眼中,却别有一番惊心动魄,试魂衣上的一个孔洞,弄不好便是一条性命,紧张之处,直瞧得众人口舌发干。
“玩够了!”
绯衣中年大喝一声。
杏服青年长啸一声,“千百剑!”
顿时周身冒出百余道煞剑,直射虎皮壮汉,虎皮壮汉完没想到对方竟悄然暗藏了如此大招,措手不及,仓促间,推出煞墙,拦住大部分煞剑,终究被十余道煞剑掠过,在试魂衣上扎住出一道道浑圆孔洞。
十息刚好!
杏服青年抱拳道声承让,自退一边,满场尽是嘈切。
“纯紫之海,竟是纯紫之海!”
“遇上了纯紫之海,熊罴这牲畜输得不冤。”
“烈火商会果然名不虚传,少东家身边的感魂护卫,随便拎出一个,便有纯紫之海的资质。”
“…………”
修行到了感魂境,周身毛孔皆能释放煞气,以此托举身体,攻击敌人。
但又因气海资质的不同,达到的效果不一样。
黑海以下,只能托举身体,黑海及黑海以上,才能真正的以煞气透过毛孔,攻击敌人。
而黑海资质,透过毛孔释放出的煞剑也极为有限,只有到达紫海,才能真正形成剑雨。
杏服青年最后陡然爆威,一下子释放出百余剑,正是因为纯紫之海的缘故。
众人喝声未落,便被一道粗豪的声音打破,“老子不服!”叫喊的正是虎皮壮汉,便听他喊道,“不知你这烈火商会的少东,是要招募打得天花乱坠却根本杀不得人的帮手,还是要老子这种不会玩花活却杀人如麻的真正强者,嘿嘿,别有眼不识真宝,区区花架子,便来十个,又岂够老子杀的。”
虎皮壮汉是真正从草莽间,成长起来的,更精通实战,一应邪恶功法,件件为杀人所立,通身本领,非比寻常,只因无有名师,根基却弱,只修的紫白之海,阴魂强度也是寻常,此等比试,落败却也正常,若真比杀人术,杏服青年决然不是其对手。
在虎皮壮汉比试的当口,黄衫公子已通过渠道,弄清了虎皮壮汉的来路,心中甚喜,便待破格,却听绯衣中年传音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朝令夕改,岂得信呼,为公子得人计,此例断不能开。”
黄衫公子公子默然,绯衣中年直步台中,朗声道,“规矩便是规矩,胜负已分,何须多论,足下纵是万人之敌,不合规矩,我等也万不敢录取,还请足下另寻高明。”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烈火商会,老子记住了!”
虎皮壮汉怒哼一声,跃下高台,直出门去。
揭过此页,比斗再度展开。
胜者入选,败者退走,问询而来者补充,人潮来来涌涌,不可断绝。
高台之上,十二名杏服卫士轮番出战,千余入征者,败者多,胜者寡,征选足足进行了三个多时辰,入选者也不过近百人,很明显,烈火商会走得是精兵路线,并不充分利用光明尊者颁下的“赏强罚弱令”中准许录入的人数。
“还有没有应战的!”
绯衣中年第三次出声,依旧没人应声,他转视黄衫公子一眼,黄衫公子正待挥手招呼终结,一道青影跃上高台,正是许易。
“很好!”
绯衣中年微微一笑,冲许易抛过一件试魂衣。
立在许易对面的杏服中年目望屋宇,神色冷傲,却是看也不看许易。
适才十二名杏服卫士,唯有此人从不曾失败。
许易着上试魂衣,绯衣中年才道声开始,杏服中年便发动了,三道分魂,无数剑雨如瀑布一般,朝许易射去,存的便是速战速决的心思。
杏服中年大招放出,便即收手,负手立着,静待许易的试魂衣被射成马蜂窝。
岂料,下一瞬,杏服中年的一张方脸,便惊得面无人色。
对面的青衣人,宛若化作了一道发光源,无数道煞剑扑面而来,如果说他攻出的是剑雨的话,许易放出的便是煞剑组成的瀑布。
非但完全阻住了杏服中年的进攻,一举扑杀直前,瞬间将杏服中年的试魂衣完全消解。
而许易的试魂衣上,则显出三道孔洞,正是杏服中年射出的三记分魂。
许易有些显威,也故意隐藏手段。
显威是为服众,隐藏手段,是为留有后手,他要高调,却又不愿太高调,而引人忌惮。
甚至他射出的煞剑,尽量的细化,还以真气包裹,只为掩盖火罡之煞的存在。
时至今日,许易已然太清楚,火罡之煞意味着什么,便是在此界,也是极稀有的存在,对炼制火符,乃至使用火系神兵,都有着极大程度的提升。
他不愿展现自己的阴魂强大,自然更不愿展现火罡之煞,露出一个无量之海,料来便足够了。
果不其然,杏服中年一瞬间被许易秒杀了,败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满场瞬间陷入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无量之海,一定是无量之海!”
“煞剑如雨,无处不杀人,真是万分的可怕,若是成就阴尊,恐怕一人足以扫平一支军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光明尊者便是无量之海,此人成就不可限量。”
“………………”
黄衫公子第一次动容,第一次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围着许易绕行一圈,忽然说道,“足下可愿加入我烈火商会,每月供奉百枚灵石,更有无数宝药,丹药,神兵赠送,绝不让足下吃亏,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金色主牌
许易微微一笑,“多谢少东主厚爱,某闲云野鹤惯了,来这混乱星海,便是求个自在,不愿受任何束缚,不过,少东主放心,某既然加入烈火军团,在此期间,定然服从少东主调派。”
听他如此说,黄衫公子便不再劝。
无量之海,前途虽然远大,但修行到了感魂境,一切还以强大阴魂为最最重要,一个无量之海,也并非贵重到了要他全力拉拢的地步,说不定撑不到战争结束,这人便陨落了。
毕竟,在这混乱星海,出现的天才宛若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可消失的速度,也和无尽河滩上的沙子一样快。
“也罢,宫某便不强人所难,只要你在战争期间,你只需要知道,战争期间,你只要不惜命,服从命令,宫某必不会薄待你。”
说罢,黄衫公子便即离开了高台,消失在了西侧的甬道里。
绯衣中年行到台中,朗声道,“征选到此结束,多谢诸位道友捧场。”
他话未说完,满场的人潮顿时好似遭遇了巨大的陷坑,瞬间消失干净,传来的嘈嘈切切,尽是再说去赶下一个场子。
显然,各式各样的招揽,正在这秋风原上,热烈地进行着。
遴选结束后,许易等获得胜选的近百人,便在绯衣中年的安排下,经过甬道,来到一处宽广的大厅,从先前行进的路途看,此大厅显然在地下十丈的位置。
转瞬,百余名粉衣侍婢行进厅来,每人伺候一人,引着朝大厅四面十余条甬道通去。
曾在各种拍卖会上,见识过各式样的保密法门,许易只觉寻常,甚至猜到,稍后必定是进入一间密室,完成一系列的交接。
果然,半柱香后,粉衣侍婢将许易接引到一间石室门前,手中多了个墨绿玉牌,在门前的晶体上一靠,石门打开,随即,青衣侍婢将玉牌递给许易,恭敬地一行礼,退了开去。
入得石室,却是一个休息间,陈设华丽考究,一方大红的条案上,摆满了鲜果佳酿,芳香袭人。
石室的西侧,又是一扇石门,石门前端挂着巴掌大小的玉牌,上面录着“三十七”的数字,许易左右张望,甚至放出感知搜寻,却始终不知此间是作何之用,却是猜到若有关窍,必定应在石门前的玉牌上。
果不其然,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那玉牌上的数字陡然再变,成了“三十六”,又过了一盏茶,便化成了“三十五”。
顿时,许易便明了,知晓数字归无之际,便是石门洞开之时,眼前的陈设,果品,美酒,必定是给他享用的,免得枯等无聊。
许易骨子里便有几分随遇而安的疏懒,当下便在条案边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就着果品下酒。
这回,他却改了老饕的脾性,细嚼慢咽,慢慢品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许易未来得及看清玉牌上的数字变化,石门霍然洞开。
许易起身行进,又入了一间大厅,大厅四面墙上,充斥着无数甬道。
大厅之中,只有一人一案,便无他物。
出乎许易意料,宽阔条案后面坐着的那人,正是绯衣中年。
瞧得许易到来,绯衣中年竟起身来迎,远远笑道,“劳阁下久候,勿怪勿怪。”
许易笑道,“无妨,美室雅致,瓜果精美,某待得甚是舒服,若非石门洞开,兴许某就在那里睡上一觉了。”
绯衣中年大笑,“足下气概,令人钦佩。”
许易摆手道,“阁下切莫客气,实不相瞒,某初到混乱星海不久,对这赏强罚弱令,所知实在不多,先前在招募之所,听了足下的宣讲,疑惑之处仍旧多多,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绯衣中年道,“此小事尔,足下但有何惑,某知无不言。”
许易道,“赏强罚弱令,顾名思义,是希望修士通过拼杀,通过劫掠,获得资源,成就强者,但其中除了各大有势力之人,获取令牌,召集人马,自成军团,其余便是各大军团,各自为阵,混乱诛杀一通,恕某之言,这般乱杀无序,未必能抉择出真正的强者,也无法达到裁汰弱小,留下强大的目的,想必那位光明尊者绝非如此少智之人。”
绯衣中年笑道,“足下心思细腻,令人钦佩。不错,征伐之术,并非如此简略。就拿咱们这新成立的烈火军团来说吧,待各位入我军团之后,便也会得到一块令牌,只是和我家少东家的金色主令不同,乃是纯青之色。对战之时,按照各人杀死的感魂强者数量,记录分值,每位感魂强者记做十分,百分转成白色,两百分转作黑色,三百分转作紫色,成就紫色,便有资格在战后获得光明尊者的赏赐。”
“原来如此。”
许易点点头,又道,“只是不知这令牌可能抢夺?”
绯衣中年道,“自是不能,这令牌乃是光明尊者传下,岂能容人作弊,实则这令牌本身就是一道法阵,只要滴入鲜血,便自然印在胸膛,任你修为盖世,不到战争停止,决计不能取下。足下先前也见过少东家,少东主胸膛处的金色主牌便是如此。”
许易道,“金色主牌?莫非还有金色副牌?”
绯衣中年笑道,“自是有的,某先前说了,积累三百分,便能转作紫色,转作紫色,便能获得赏赐……”
许易抢道,“料来成就金色副牌,必定不是积累四百分。”
绯衣中年道,“那是自然,成就金色副牌,非得要屠灭金色主牌持有人,换句话说,也便是要成功灭杀一位军团长,才能成就。”
许易道,“看来必是极难!”
绯衣中年道,“那是自然,两百年来,十余次强弱之战,陨落的军团长,还不足一掌之数,十余次,每次三百位,合计三千余位,陨落不足十人,细算其几率,百不逢一,故而先前某只说到转化成纯紫令牌会如何。”
绯衣中年虽然列举了数据,到底未说为何极难,许易也不细问,转变问题道,“不知可有阴尊强者参加强弱之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处
这是许易最关心的,若无阴尊强者参战,此战他便有了七八成把握,若有阴尊强者参战,他少不得又得作另一番盘算。
实在是阴尊和感魂,虽只一线差别,其中的差距实在太过天差地远。
绯衣中年微微一笑,“说有也有,说无也无,某只敢保证足下不会和阴尊强者交战便是。”
许易弄不透绯衣中年话中的玄机,不过总归是得了保证,心下略略放心,“金色主牌,和金色副牌,有什么区别,为何灭杀了军团长,依旧不能成就金色主牌,还是金色副牌呢。”
出生入死无数次,灭杀无数强敌,修成如今的强横实力,许易眼界早已奇高,既然折腾进来了,他自然不会将目标定在小小转色成紫上,金色,才是他至高的追求。
绯衣中年哑然失笑,心道,你想的也太多了,金色副牌,做梦了吧,面上却依旧庄重,笑道,“足下何必执拗于‘主’、‘副’之争,实不相瞒,主牌是天赐,副牌才是养成,若真成就金色副牌,得到的奖励可比金色主牌多得多。”
许易道,“最后一个问题,某很好奇,贵少东主费尽千辛万苦,耗费偌大资材,又如何从中获利。”
绯衣中年一口气没倒过来,险些呛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的思维竟是如此的跳跃,从东到西,从南至北,只是一瞬,本不想告知,却又想得此人卖力,便吐露了实情。
原来,此场赏强罚弱令,虽是混乱星海霸主光明尊者一力主导推动的,但背后真正费钱费力的,却是混乱星海的各大势力,各大商会。
光明尊者有言,非至强者不配在混乱星海拥有势力,存在商会,弱肉强者,天地至理,不服者死,才有了这强弱之战。
其根源便是要各大势力派出达到某种境界的核心子弟,配以金牌,成就军团,彼此之间,相互攻杀。
光明尊者曾经说过,宁可战死,也绝不可吓死,混乱星海之财力宝货,唯力强者居之,力弱者,连配都不配拥有。
烈火商会的少东家便是在此等背景上,加入强弱之战的。
而按照强弱之战的规矩,他如果身死令消,他背后的商会,也必须被连根拔起,光明尊者绝不允许有弱者掌握大量资源。
与此同时,为保证杀戮的激烈,光明尊者还有规定,一旦各团军团长身死,该团所有令牌消失,战争失败。
换句话说,许易此次加入烈火军团的任务有二,其一尽可能多的获得分值,其二保护黄衫公子的安全,万不能使其有失,而至功亏一篑。
当然,参加强弱之战,若得胜利,黄衫公子背后的商会,获得的利润将远远超过许易等雇佣军。
起因还是光明尊者挂在口头的那句话,弱肉活该被强食,凡是军团长战死,灭杀军团长一方所在的军团,天然能够吞没此派全部的财货。
一边是威逼,一边是利诱,二者皆钳制人心,正因如此,整个善恶之战,才持续了两百余年,竟有了越来越夸大,热闹之势。
每到强弱之战到来之际,北境圣庭封锁混乱星海的四城,便偷渡者猖獗,也正因此,靠近混乱星海的边陲高层,才不得已下了严令,以至于威力传导,叫许易当日穿越之际,倒了天大的血霉。
分说罢,绯衣中年笑道,“足下可还有疑问。”
许易摇头道,“多谢尊驾见告。”
绯衣中年摆摆手,“应该的。足下既无疑问,某却有话要说,不知尊驾可愿鄙少东主签订血契,只要尊驾愿意,鄙少东主愿出灵石三千枚,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随即,绯衣中年又解说一番,何为血契。
原来这血契并非如分魂那般,受人钳制的恶契,乃是一种联系设置。
原来此次强弱之战,还要通过传送阵,送至混乱星海深处,传送是随机的,倘若不签订血契,则有可能和军团长失散。
无疑,绯衣中年此议,便是要黄衫公子,约定一位强力保镖。
“先说说好处。”
对待交易,他一向直接。
绯衣中年心中一喜,说道,“足下若是同意,某可做主,在给予足下基本的装备配置外,还可赠与足下一件适当的礼物。”
“如何论断适当。”
“那得看足下的要求,若不出格,便为适当。”
“基本装备就不需要了,赠与礼物,也不需要,某要风灵石,愿自出灵石购得,尊驾若有,售予某即可。”
基本装备,许易不用费神,便知道是什么,他无须接这不必要的人情,倒是风灵石,却是他求之不得之物。
当务之急,不求火灵石而求风灵石,便是因为风灵石能够仓促之际,构成战力。
绯衣中年沉吟片刻,说道,“足下的要求,的确有些出格,不过既是购买,某还能做主,便出让足下两块,只收取足下四千灵石如何?”
许易心中一喜,绯衣中年的话,无疑证明了烈火商会的实力,至于四千灵石的售价,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优惠了。
“如此,便谢过足下了。”
许易微微拱手。
谈妥交易,绯衣中年取出一块一如黄衫公子胸前那块令牌一般模样的令牌,简单教授了许易操作法诀,又吩咐许易滴入鲜血,顿时令牌亮了起来,散发着纯正的青芒,忽的,令牌释放出巨大的力道,自许易手中挣脱,牢牢地贴在许易胸口。
随即,绯衣中年道声“稍后”,便自离去,不多时,又转了出来,却是陪侍在那位黄衫公子身后。
黄衫公子行到近前,冲许易微微点头,大手一抛,两枚风灵石落入许易掌中,“你只需要将血液滴入我胸口的强弱令即可,届时传送,你我的距离,便能在强弱令的影响下,控制在十里之内,登高一望,便能互知。此令仅能容纳十五人血契,除却我的十二名铁卫,外加老洪,你是唯二有此资格的。我很看重你,只要你一心为本座征战,好处绝少不了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应麟
“多谢少东家。”
许易分出一滴鲜血,送入黄衫公子胸前的强弱令中,又抛出数块晶牌,合计四千灵石,了了债务。
黄衫公子又冲许易点点头,便即离去,绯衣中年道,“大战开启时间在明日辰时,时日尚早,足下可登高望景,秋风原是层峦千嶂,霞咽晴川,是极有名的胜景,这个时辰登临,赏玩最佳。当然,若是足下想要休息,想超过足下适才休息的雅室,此间在所多有。不过,洪某建议足下,还是返回适才的大厅,据洪某所知,那里正聚成的临时坊市,交易极是热闹,且此次我烈火商会组织的人马最是精锐,可以说强者毕集,料来宝贝也是极多,说不定足下在彼处能有意外收获。”
许易应下,谢过,绯衣中年招来一名侍婢,引着许易朝甬道行去,不多时,又入得大厅,果见近百人散落在大厅中,各自忙碌着,唯独胸前的纯青令牌,众人如一。
隐隐见得不少人隐藏了精神,气质,明显是服用了隐体丹,许易挥散了侍婢,服下一枚隐体丹,不多时,化作一个圆脸青年,隐入人潮中,片刻之后,又化作一个黄面中年,钻出人潮。
随后,便见数个摊位排在角落,上面没堆着宝贝,取而代之的却是个布告,写了或买或卖的诉求。
当即,许易自须弥戒中取出一件青衫,扯下一块二尺见方的布料,取出墨笔,片刻挥就,却是求购风系符纸的,价格定的颇是公道,一百灵石一张,随后,在地上铺了。
符纸少见,因为需求量少,更是难寻,各人纵有所得,往往都被出售进了商会之中,换作了灵石,抑或是其他的修炼资源,极少带在身上的。
许易才排开布告,过往来看者,络绎不绝,不多时,便烟消云散,无人问津了。
许易暗暗心生郁闷,他非是不能直接找绯衣中年求购,以烈火商会能轻松拿出风系灵石的身家来看,取出风系符纸,不过反掌之间的事。
可他先求风系灵石,还可将解释说有风系宝贝,可再求风系符纸,又当如何粉饰,符师的身份,在他看来,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贸然显露,有害无益。
又等了片刻,还是无人问津,他干脆收起布告,朝人群中涌去,岂料,他才涌入人群,便有声音传来,“足下想要风系符纸,某处有十余张,只是一百灵石一张的价钱太少,某要两百灵石一张。”
许易感知何等强大,传音才入耳,他便锁定了西北十余丈处正低头看着一份布告的葛袍中年,当即传音道,“足下风系符纸竟如此珍贵?”
“那是自然,符纸难得,这些符纸,皆是某费尽千辛万苦得来,你若不开个实在价,休想拿走。”
那人依旧不回头,传音说道。
许易传音道,“那这样吧,一百二十灵石一张,我卖你五张,你看如何?”
他如今的警惕极高,已然猜到对方话里话外有试探的成分,一旦试探出他过度紧张风系符纸,便会进而推测他符师的身份。
果然,许易话音方落,那人怔了怔,才传音道,“是阁下要试练风符,还是尊者有求,实不相瞒,某曾经盗掘过一处古墓,似乎墓主身前是一位符师,内里藏了不少符纸,各系皆有,阁下若是诚心求购,一切好谈。”
许易心道,“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还什么符纸都有,什么符师这么厉害,五行符术尽数通晓?”
许易完全坐实了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可惜对符术了解几近于无,言语出露了破绽。
“少说废话,某就要风系符纸,一百灵石一张,愿卖就卖,不愿卖就作罢,反正吾家那位尊长又没定死某每月的任务。”
许易打算强硬对待,当然,还是留下了话缝,推给了那位根本不存在的尊长。
一句说,便往人潮深处插去,却是不再理睬那位葛袍中年。
见拿捏不住许易,葛袍中年心中已然大急,待听了许易还有什么尊者,且似乎还定下了每月的任务,葛袍中年越发着急。
从许易流露出的信息,似乎真有一位符师,至少有一位试练风符的符师存在,若是真能和这位符师拉上关系,可是一本万利。
退一步说,即便是假,一百灵石一张风系符纸,也算是公道价钱了,至少在商会中,就卖不出这个价钱。
眼见许易已快消失无踪,葛袍中年再也绷不住了,疾步追到近前,传音道,“尊驾何必动怒,一百一张,便一百一张,先交个朋友!”
许易传音道,“早如此,何必费这许多功夫,我知你心意,无非是想和我那位长辈攀上关系,实不相瞒,我那长辈如今已能制作最简单的迅身符了,只是成功率有限,故而,需要某多多求购风系符纸,多加炼制,才能最快的提高成符率。”
许易干脆把话挑明,顺带着又抛出个馅饼。
葛袍中年再有心智,也没法不入彀,道理很简单,来此之人,皆是感魂强者,这是确定无疑的。
而感魂强者是无法绘制符箓的,这又是确定无疑的。
许易用不菲的灵石收购风系符纸,不可能是自用,只能是代购,充分证明了许易背后另有高人。
再结合许易所言,只能绘制最简单的迅身符,连迅身符的名号都叫出来了,葛袍中年如何能够分辨。
有道是,九分真一分假的谎言,鬼神难辨。
立时,葛袍中年便软了态度,干净利落地掏出了风符,拍进许易掌中,许易点验一番,总计十三张,心头大喜,亦果断支付了一千三百灵石。
岂料,葛袍中年接过灵石,竟又拍回一张价值百枚灵石的晶牌,许易愕然,却听他道,“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兄弟能弄回迅身符,我保证风系符纸,源源不断地供应给兄弟,这一百灵石便当是见面礼,还望兄弟千万笑纳。”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知彼
许易接过,“在下薛向,还未请教?”
葛袍中年道,“在下刘应鳞!”
许易道,“某不想知道刘兄的门路来自何处,却需要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虽说只要此人到时供应风系符纸就好,没必要问那么多,可他小心谨慎惯了,绝不愿承担丝毫无谓的风险。
葛袍中年道,“这个告诉你也无妨,符纸如何得来?自然不是天生地长,还是要人炼制而成,某有个固定的圈子,有数人精擅炼符之法,当然也只是能炼制粗浅的一阶符纸。”
许易霍然变色,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大的问题,那便是符纸产出的问题,他竟被定势思维牵绕,以为符纸一如灵石那般,乃天生地养,人力不能驯化。
此刻,葛袍中年一席话出,许易只觉好似三伏天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他如今炼制符箓,实在太难,既难在五行灵石难寻,又难在符纸难求,反倒是对符纹的绘制,以及符术的把握,排得相对靠后。
唯因前二者是客观条件,他很难改变,第三者是主观能力,他可以通过努力锻炼,后天培养。
如今,葛袍中年一席话,无疑又为他的炼符大计,掀开了一缕曙光。
“如此甚好,你我便长联系,若某尊长炼出了迅身符,某第一时间来寻你。”
许易做下承诺,顺手送出一枚传音球。
接到传音球,葛袍中年大喜过望,显然,此传音球,便证明了许易的诚意。
相比许易,葛袍中年这位掮客,更在乎渠道的打通。
一条完成的制符渠道的打通,他作为中间商,无疑能享受到丰厚的回报。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次来入选应征,似乎有些冒昧了,转念又想,若非来此,又怎会遇到这等机缘。
继而,念头又发散,对许易传音道,“此次强弱之战,凶险万分,不知薛兄可曾做好了准备。”
他竟又开始担心许易的安危来,生怕这位出个意外,才接起来的渠道又断了,哪怕这个渠道目前仅仅存在于纸面上。
许易传音道,“哪里有什么准备,随大流吧,本来薛某是想来此寻觅机缘的,既然遇到了刘兄,机缘已得,旁的却是不太在意了,只求平安渡过这次的强弱之战。”
许易深通人性,一番话简直说到刘应鳞心坎里去了,却听他道,“谁说不是,即便如此,薛兄也千万小心,最好不冒险,不露头,尤其是遇到胸前别有桃花的,千万不可招惹。”
“桃花”二字入耳,许易后脊梁骨顿起一阵酥麻,面上却古井不波,“此是为何,莫非那桃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法器。”
刘应鳞传音道,“哪里是什么法器,乃是一位大人物的标志,凡是胸前佩戴桃花的,皆是他的门人,此次强弱之战,他门下三十六位高徒,尽皆出战,被那人赐予桃花,无非是警告各方,该给他钟某人面子,摆明了是想让他的门徒皆得机缘。”
“桃花”,“钟某人”,这两个词汇连接在了一处,许易又怎么可能还猜不到刘应鳞说的是谁。
许易笑着传音道,“有什么好隐晦的,不就是桃花魔钟子瑜么,某久闻他的大名,怎的,这大**真就那么可怕么?”
刘应鳞摆摆手,传音道,“罢了,此事掠过不提,薛兄只需知道,遇到带桃花的,避开便是,足保无忧。”
许易费了偌大辛苦,寻的就是桃花,岂愿避开,便听他传音道,“实不相瞒,我那长辈,和钟老魔有旧仇,屡次要我搜集钟老魔的消息,不得便罢,如今听到了却不打听,却是欺心,刘兄若不愿见告,某便寻人去问,想来总能问到的。说来我那长辈闭关已有十数载了,我也是新近听他提起和钟老魔的旧怨,想必是符术有成,存了报仇雪恨的心思。刘兄若肯见告,某必在长辈面前,贪刘兄之功。”
刘应鳞心中的确不希望这位薛兄弟和他那位会炼制奇符的长辈,和桃花魔对上,一旦失败,他刘某人的大半身家也就没了着落。
可许易话说到这般份上,他也知晓没了推辞的余地,谁叫桃花魔的大名实在太响,想要打听,也非是难事。
便听他传音道,“罢了,某便说上一说,说来,薛兄你也是问对人了,刘某在这混乱星海混迹凡二十年,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各大交易场所,频繁来往,很多旁人一知半解的消息,在下都了解通彻,说到这桃花魔,不知薛兄想要问哪方面的,是此人的桃花史,还是过往战绩,抑或是人脉关系。”
许易传音道,“既是了解恩怨,自然是想知道此人的具体手段,不知刘兄可知晓一二。”
既要灭杀此人,许易最关心的自然是对手的本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战术大师,许易将此句奉为圭臬。
刘应鳞面色发苦,许易传音道,“怎么,莫非刘兄有难言之隐。”
刘应鳞传音道,“哪里是难言之隐,而是根本没法说,但因见过此人手段的,都成了死人,刘某是想说无处说。”
“传言总该有一二吧。”
许易依旧不死心。
刘应鳞道,“这个倒是有,他的门徒倒都是走的肉身横练一路,以徒观师,钟老魔的肉身恐怕强横绝伦。此外,还有传言说钟老魔昔年在光明尊者未发迹之前,曾施恩于光明尊者,想必得过光明尊者的指点,否则岂会有今日成就。”
又是个令人郁闷的消息!
光明尊者的大名,自许易到来混乱星海这几日,耳朵里终日塞满了这个名字。
混乱星海的盖世英雄,北境圣庭大人物们眼中的震世大寇,已一己之力,占据混乱星海,开辟罪恶乐土,无道乐园,引领混乱星海,成功对抗北境圣庭毁灭性打击凡数十载。
桃花魔竟和此等人物,扯上了关系,岂不让许易牙疼。
好在他性子坚韧,遇到困难也实在够多,便是块泥巴,在这恒河沙数一般的困难锤炼下,也早就坚如精铁。
第一百一十九章 磁点
见刘应鳞说不出其他所以然,许易便也不再问,只是嘱托刘应鳞,此间事了,多多搜集钟老魔的消息,整体成册,以便他行事。
两人又约好了再会之期,道声珍重,便各自分开。
许易既得风灵石,又得风系符纸,自不愿在此地久候,径自朝甬道行去,还未行到近前,便有侍婢行出,接住他,引着朝内里走去。
一炷香后,许易出现在一间石室之内,陈设一如他此前进入的那间,只是没了双门,只一扇门封禁。
紧闭了洞府,许易在华丽的软榻上盘膝坐了,默运止水诀,清空心神,取出风系灵石,并三枚灵石,以及六枚风系符纸,便开始绘制符箓。
不过半个时辰,十二张迅身符现在许易掌中,与此同时,两枚风系灵石,并六枚灵石,化作浅浅白灰,摊开在地上。
许易没有炼制疾风符,而是选择了更高效,更简洁的迅身符。
而迅身符的绘制过程,较之疾风符简单了不少,他照例是一次三符,兼之近来因为解剖火系符纹,令他的阴魂有了长足的增长,绘制最简单的疾风符,纵使一次三符,竟也生出行云流水之感,转瞬便成功,竟未有一符毁弃。
绘制好了迅身符,许易便歇了下来,甚至不再打作,而是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扯开被子给自己盖上,已经不知多久,没这般入睡了,随着修行的进行,修为的增加,屠戮增多,他感觉自己的心冷了,硬了,行为方式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修士,而渐渐远离了原来的生活化的人。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也不知道随着这种改变的持续,他到底会变成何等模样。
可他知道他分外留恋芙蓉镇上的那座小院,秋娃的爽朗笑声,慕伯背着沉甸甸的渔网带着夕阳的余晖,推开那扇破败的小门……
注视着摇曳的烛火,思绪飘飞,不知觉间,他竟沉沉地睡去,梦到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院,一切重新开始。
雄鸡一唱天下白,许易没听见鸡叫,却依旧在第一缕晨曦洒落大地之际,睁开眼来。
掀开被子,神气完足,很久没有做梦了,这种感觉,无比地美好。
似乎睡梦中和秋娃的嬉戏,又唤回了他对修行的渴望,唯有实力才能获取尊严,唯有杀戮才能守护美好。
已行在路上了,他退不回来,也并不打算退回。
卯时三刻,许易出现在了大厅,这回他化作了个长脸青年。
他到来时,大厅之中,已人头毕集,显然都得到了辰时出发的消息。
不多时,绯衣中年出现,寒暄数句,忽的,西面的整座墙壁陡然破开,露出另一个大厅,仔细看去,那大厅的地面,竟是一整块完整的传送阵盘。
黄衫公子并十二杏服铁卫已立在传送阵盘之上,静候众人。
绯衣中年当先而行,边走边道,“混乱星海,复杂无比,此阵盘到底要将我等传送到何处,洪某也实不知晓。唯一要提醒大家的是,若落单时,尽量潜藏行踪,不要成为别人获取分值的猎物。若遇到同一军团之人,务必联合,须记住,在混乱星海,便是亲身父子亦不可靠,唯一信得过的,只有同一军团的战友。”
绯衣中年此话倒非无的放矢,强弱之战的规则,注定了同一军团之人,不可能发生争斗。
因为一旦双方出现伤亡,获胜方胸前的令牌,因为吸纳了同一军团的分值,而产生崩溃,发生巨爆,必死无疑。
故而,杀害同袍,无异自寻死路。
在这罪恶横行,盗贼蜂起的混乱星海,的确再没有比同袍更值得信赖的了。
绯衣中年话音方落,众人便尽皆站上了阵盘,忽的,一道耀眼的流光自阵盘上迸发,瞬间,流光消弭,重归宁静,阵盘之上的人头攒动,复归于无。
许易只觉一阵目眩,随即,身形腾空,直直朝下坠下,他连忙释放罡煞,方才稳住身形,再定睛看时,足下已生滔滔大海,天上罡风猎猎,吹得他遍体生寒,根根黑发被拉得笔直。
他正待登高搜寻黄衫公子,忽的,又一人出现在数百丈外,顿时,一道光亮爆出,那人竟被生生炼成了青烟。
光亮传来,许易只觉眼目被刺得生疼,一股诡异的力道,抽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磁点,竟撞上了磁点。”
许易立时醒悟过来,急急下沉,箭矢一般朝海底沉去。
他方沉入海下百丈,海水便如开了锅一般沸腾开来,下一刻,他周身承载的沉重水压,尽数消弭,余光掠过,他险些惊得失了魂魄,他已由百丈海底,升腾到了海面。
非是他移动了,却是压在他周身那丰沛无伦的水量,竟被可怖的磁暴,一瞬间练成了空气。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慌忙再朝海底扎去,心下更是暗暗叫苦,这混乱星海真是混乱地超乎了想象。
头次穿越,穿到了暴风眼中,这次穿越,竟穿越到了磁点,且是行将爆发的磁点,若非他机敏,此刻早就成了青烟。
再不敢怠慢,一口气朝海底猛扎,好在磁点爆发了一阵,正为再度爆发,积累着力量,许易一路下潜,未出怪异。
这下,他一口气潜下百五十丈,几乎到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呼!
水波鼓动,暴浪顿生,许易慌忙避开,一堵厚实的墙体,从他身侧碾了过去,直到那厚墙飚到了百丈开外,他才看清楚,竟是一头金角海象,体型庞大如山,天生视力衰弱,除了凶猛绝伦的撞击力,并无其他攻击能力。
避开了海象,许易感知探出,水波重重,严重干扰了他感知的释放,在陆上超过两百三十丈的精妙感知,在水中竟只剩了三成。
好在暂时并无可怖生物出现,然可怕的水压,和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磁暴,以及不知磁暴下次爆发到底会有多大威力,让许易一刻也不愿在此处多待。
第一百二十章 清风网
憋在海底搜罗了半柱香,许易沉闷得快要堵死的心脏,终于剧烈跳动了一下,忽的,他身形陡然加速,罡煞全力外放,左右两只大手探出,瞬间两条丈许长短,身形薄如纸翼的怪鱼,被他击晕。
下一瞬,许易取出清风丝,在两条怪鱼头颅上,束缚一圈,随即死死覆在体型稍微庞大的那条怪鱼身上,罡煞再出,击中怪鱼头颅。
怪鱼吃痛转醒,下一瞬,便飙射起来,拉着许易沉重的身躯,在深水之中,射出一条长长的水箭。
两条怪鱼,正是海底的竞速高手,银极箭鱼,天生的劈波斩浪王者。
初始,两条怪鱼拉着许易在海底一阵乱奔,半盏茶后,竟飚回了远处,惹得许易大怒,不再客气,罡煞频频击出,终于,数十息后,两条怪鱼彻底被驯服,随着清风丝听话的飚射。
一口气飚出三百里,许易内腑最后一丝气息也化作污浊,再也忍耐不住,操控着银极箭鱼直冲海面,腥咸的海风吹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只觉此味乃天地之极美。
才呼吸数口,勉强完成了换气,又操控着箭鱼,沉入海底,沿着先前的方向,继续狂飙。
磁点实在太过可怕,宛若天劫,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阻挡,哪怕是一个磁点爆发,也是极端危险的。
倘若爆发磁暴,整片磁点激活,其后果无疑是可怖的,试想百余丈的海水都能一瞬间蒸发干净,这是何等可怖的伟力。
逃出三百里,已算机缘,放在陆上,也许便是两座小城之间的差距,可在这辽阔无垠的大海上,三百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再度浮上海面,已是五百里开外,两条箭鱼已然力竭,无论许易如何催动罡煞刺激,也没了力道奔行。
许易感知力极力向空中探出,果不见丁点威压,心下略略放心,这才解开清风丝,抛出两枚宝药。
两条筋疲力竭的银极箭鱼,陡然来了精神,尖细的长嘴瞬间撑到极限,轻松将两枚宝药吞进口中,不一会儿,又生龙活虎起来,竟不断地用粗壮的尾巴,拍打许易,似在暗示他:老子吃饱喝足了,趁着天没黑,赶紧上路啊!
许易哭笑不得,拍拍两条银极箭鱼,罡煞外放,腾身而起,两条银极箭鱼犹自不舍,不住跃起海面,直到许易消失在茫茫天际,才一头扎进海底,消失无踪。
许易飞腾一阵,便唤出机关鸟,极力蹿高,对着天空淡淡的太阳光晕,辨别着方向。
然则,他于混乱星海,知晓的唯一地标,便是秋风原,判断清了方向,当即迎着光晕继续飞进。
茫茫四海,天地一色,除却天空的日晕,浮絮般的云朵,再无别的颜色。
一口气飞腾了五百余里,终于,天空中出现两道黑影。
许易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适才那种天地一人,哀穷绝旅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自南向北飞腾的两道黑影,明显也发现了许易,快速靠近。
两道黑影腾飞到三百丈外时,许易看清了两人的面目,胸前的令牌亦和他胸前一般,色作纯青,图案却完全迥异。
他胸前的令牌印着一道烈火纹,来人胸前的令牌皆刻着着巨鸟纹。
不多时,两人已到百丈开外,面目愈发清晰,却是一位红脸大汉,和一位光头和尚,两人皆面带喜意,远远分散,隐隐成包夹之势围来。
许易一言不发,一催机关鸟,直直向上冲去。
红脸大汉笑道,“现在才想跑,不嫌晚了么?天罗地网!”
他大手一张,却不见物体飞出,许易感知之内,分明见得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朝他罩来,瞬时,他便认出那大网的材质来,竟是清风丝。
如此多的清风丝,组成一张大网,实在是奢侈。
且此物若非感知惊人,非得到周身三十丈才能察觉,可到了周身三十丈,如此大网,来势汹汹,却又哪里避得开。
更妙的是此网坚韧,受罡煞之力,抑或是气浪冲击,只会扩张,而不会崩断,用于对战,算得上佳品。
只是此物目难查,要想千万条丝线,结成大网,决计须得经年累月之功,算上耗费的财力,当是一件珍贵奇宝。
许易本打算借助二人,扩大搜索半径,快速吸引同袍,现在见得此物,顿时心动。
却见他一旋机关鸟,擦着清风网的边缘,迎着红脸大汉逼近。
“此贼倒是好运。”
红脸大汉心中嘀咕,却不认为许易是靠着真本事,避开了无形无相的清风网。
他双掌催动,清风网再度张开,朝许易飚来。
岂料,许易再度擦着网沿避开。
红脸大汉便是再迟钝,也知道坏事了,疾呼道,“和尚助我!”
先前,他仗着清风网在手,打算吃独食,光头和尚亦知他心思,并不插手,更不敢相争,毕竟这红脸大汉掌中的清风网,称得上一大利器,对阵克敌,往往有奇效,这也是光头和尚,选择和红脸大汉组队的根本原因。
闻得红脸大汉叫苦,光头和尚心中快慰,口上应着,手上却不急不慢,心中暗道,非要让着这蠢货吃吃苦头,才知道佛爷的重要。
念头才起,光头和尚陡然瞪圆了眼睛,却见许易猛地腾空而起,身化流光,转瞬侵略近前。
红脸大汉甚至来不及催动机关鸟,已被许易赶上,双掌才推出罡煞,许易硬受一击,已然近身,直直将珊瑚角捅进了红脸大汉的心脏,瞬间结果了性命,随即,劈手夺过清风网,摘走须弥戒,任由尸身坠落,取出收魂瓶,轻松收走红脸大汉的阴魂,转瞬,一颗怨珠凝结,被他抄入手中。
整个过程,在电光石火中完成,光头和尚甚至还未醒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头顶上连一丝怨魂都无有的家伙,动起手来,竟是如此的狠辣、凌厉。
待许易冷眼扫来,光头和尚悚然惊醒,蹭地一下,远远避开。
许易再度放出机关鸟架了,紧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