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五转十五阶
许易的心情有些沉重,显然,虽只一眼,一句话,他还是知晓了那位冯都使便是冯公子背后的人物。
尽管对冯公子背后人物的身份早有拔高,却没想到竟是要入流品的。
他来此界时日虽短,但只要有时间,便对着典籍用功,对此界的权力人物架构,也算有了皮毛的了解。
整个北境圣庭的权力人物,分作五转十五阶,这点在公服上的区分最是明显。
每转三阶,分着金紫黑白青五色,公服之前,皆绣以明星,一至十五颗不等。
若是冯庭术入了流品,获得一星,便能着青服配一颗明星,便算获取了名爵,进入了淮西府的权力上流。
若论明刀明枪,许易并不惧冯庭术,可若是加以权力,背后下手,冷锋暗箭,杀人无形,他便是想防,也无从防起。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等等看,大不了抛了这烂摊子,离开淮西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发狠,他念头倒是通达起来。
许易略略盘算路程,估算着约莫还要数个时辰,才能达到冷阳峰,便在脑海深处,动用阴魂小人儿,刻录初阶火系符解上的基础火系符纹。
他心中挂念极多,千头万绪,归根结底,还需凭借自身的实力解开,若得空闲,他是一刻也不放弃提升实力。
而这种阴魂小人儿在灵台中刻录符纹的法门,虽不如在试炼符上更能有效地锻炼阴魂,却胜在简便,随时随地,便能运作。
光凭从道衍处得来的此法,几乎可以同铁精曾经带给他的巨大帮助,并驾齐驱。
机关鸟飚飞,灵台中的阴魂小人儿,也终于行到开了,只是才一行动,许易便意识到问题来了。
火系符文的艰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当初试练风系符纹时,可是顺风顺水,毫无凝滞。
可怎的轮到这火系符文,便如此艰深了。
念头稍转,他也回过味儿来。
说穿了,他制炼疾风符如此容易成功,全亏了道衍。
他得到的并不只是一般疾风符术,还有道衍炼制风符的大篇心得,其中对每一个风系符纹,皆有详细解说。
他照此炼制,所有疑难,迎刃而解,不啻于照本宣科,只要勤加练习,自然入门极快。
反观此初阶火系符解,仅仅是录入了一道道基础符纹,以及简略的讲述了符纹的基本构架,根本没有对每道符纹的详细解说。
许易要想掌握,只能靠着对一个个符纹绘制的过程中,具体的掌握其中道理。
待得这些基础的符纹熟悉了,他才可能结合那本残缺符术,进行解构,重建。
至此,许易才彻底明白了符师稀缺的根源。
阴尊修为,五行属性灵石,符术等等稀缺,的确是一条条重要的门槛。
可细究起来,要想达到,并不太难,五行属性的灵石,他在一级武库就能得到,阴尊修为,整个淮西府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至于符术,更是非消耗性可复制的资源,若是前两者条件具备,符师便可大量复制。
事实上,据许易掌握的情况,整个淮西府的符师也是寥寥无几,且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很显然,对符纹的掌握,是最关键的难点。
不仅需要大量重复性练习,还需要悟性,天赋,最重要的还是阴魂韧度,能长久的支持这种大量重复性练习。
种种门槛合一,才造就了符师的稀缺。
火系符纹,在灵台中观想起来,虽极是艰难,许易却无半点气馁,想透关窍后,反倒越发斗志昂扬。
这一试练,便是两个多时辰,直到灵台之中,阴魂小人疲惫欲眠,他才停下,打坐调息起来。
服下转生丹,成就无漏之体后,许易能充分感受到身体之中,蕴含得勃勃生机,而变化最大的便是灵台中的阴魂。
不管多么疲乏,都不再需要济魂液的补充,只需稍稍打坐调息,便能缓缓恢复。
而他也有意识地锻炼这种阴魂的自我恢复的能力,绝不轻易服用济魂液。
一路无话,又飞腾了半个时辰,冷阳峰遥遥在望,这时,许易的阴魂也恢复了不少。
他没急着降落,而是绕行冷阳峰,飞腾一圈,四处打望,却见冷阳峰一峰插天,翠如玉黛,却也并未见其异处。
绕行片刻,他便朝着峰顶的一处建筑落去,才到近前,竟有光幕阻挡,向前突进,竟被光幕弹出。
许易大喜,他原以为山门之中,只有聚灵阵,却无护阵,没想到五千灵石,花的却是不冤。
他取出武令,侵入念头,顿时护阵自消,他轻松进入。
到得峰顶近前,却见好一派亭台楼阁,古香古色,坐落于翠峰溪流之间。
他才在一处平台上落下,立时便有一红袍老者赶将出来,看其行动,竟只有锻体境修为。
许易便猜到多半是山门中的杂役,毕竟,一派山门想要维系,不可能没有俗务,虽说门派之中,皆是修士,可又不真是餐风饮露的神仙。
不待那老者说话,许易便取出武令,红袍老者立时拜倒在地,“参见掌门!”
许易叫他起身,便问询起这冷阳峰的情况来。
一切如他所想,这红袍老者正是此间的杂役总管,只不过此职位是先前的门派所任命。
对于许易这位新到来的掌门,红袍老者谦卑至极,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引着许易,在这冷阳峰上转悠起来,随口指着各处建筑,陈设,介绍掌故,娓娓道来,却也分明。
忽的,红袍老者指着后山的一间明堂,说道,“此处便是掌门洞府,聚灵大阵阵眼,便位于此处。”
许易来了兴致,引着红袍老者入内,明堂宽阔,纵横数十丈,正中设虎皮尊椅,沿着虎皮尊椅左右,铺陈十余张蒲团。
穿过明堂,却是条暗道,一路向下,似朝地底,行进十余丈,遇到一堵石门。
不消红袍老者指引,许易念头侵入武令,洞门打开,却是一间宽阔至极的密室。
第九十二章 聚灵
密室泾渭分明的分成了生活区和修炼区,跨过古香古色的生活区,视线牢牢被另一半区域正中的五块玉珏吸引。
那五块玉珏,色泽不一,皆有破损。
红袍老者似乎看出许易心中的疑问,指着那五块玉珏道,“这便是聚灵大阵,存在冷阳峰已经两百五十载了,损耗颇大,不过足堪使用,当然,咱们冷阳峰的聚灵阵,在整个淮西府的一级门派中,都是后建立的,使用年限最短,至少还有数十年的寿数。”
许易道,“缘何某并未在此感觉到灵气的波动,可是这聚灵阵的作用只有此点。”
他暗自惊心,若果如此,那他可就亏大了,五千灵石,就换了这么个破阵。
红袍老者笑道,“掌门误会了,聚灵大阵,本意是聚集天地灵气,可天地灵气,又岂是这小小五枚玉珏所能收集的,若果有这般神奇,天下的聚灵阵,岂非是无价之宝,又岂会出现在咱们山门。”
话至此处,红袍老者顿时涨红了脸,毕竟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有些自贬。
许易摆摆手,“但说无妨。”
红袍老者指着五枚玉珏道,“这聚灵阵所聚,实则是灵石之灵气,普通的引灵诀,的确能导引灵石中的灵气,但灵气飘渺,散于空中,能被真正使用的,十不存一,而用这聚灵大阵,则能完成的保存灵气,以咱们冷阳峰的聚灵大阵,若使用起来,至少能保存灵石之中灵气的五成以上。”
许易凝目看去,果见玉珏周遭的地上,有白色的凹纹,约莫灵石大小,显然是经年累月,使用灵石聚灵之用。
待弄清其中根源,他心情顿时大好,对旁人而言,这五千灵石的山门,换来或许不值。
但对他这小有身家之人来说,却是千值万值。
便是一万枚灵石,经此聚灵阵的放大,便能至少相当于五万枚灵石的使用效果,值此一点,便足矣。
红袍老者的一番费心,获得了许易的好感,许易理所当然的留用他,并吩咐他,近几日,当有十名感魂修士,前来拜山,都是新入门中的英锐,要他好生接待。
许易走得匆忙,并未带那收服的十名手下同来,倒是留了信,让他们自行赶来。
能被留用,红袍老者已大喜过望,又听门中竟一下来了十位感魂强者,强过他伺候的几任掌门,心下越发振奋,当下,一一应了,并告知许易唤他“老蔡”便可,便小心告辞,临去之际,又问晚宴如何安排,却被许易告知,食宿之事,皆由他自理,若无必要,无须来此间相扰。
许易心知即将面对看不见的危险,哪里敢耽搁,自是一刻不停地提升实力。
红袍老者去后,他催动武令,封闭了洞府,取出一颗灵石,置入聚灵阵中东向玉珏边的凹槽中,按照武令之中录入的聚灵法诀,催动开来,顿时一股丰沛的灵气,朝他涌来。
这般的灵气,绝不似以往动用引灵诀那般,是分散的,飘渺的,经过聚灵阵加持的灵气,宛若一颗颗微粒,聚成实线。
许易默运聚灵法诀,顿时那呈线性的灵气,顿时散开一圈,如一张大网,朝他笼罩而来。
丰裕无伦的灵气加身,他通体毛孔尽皆散开,好似泡在灵气池中,灵台深处的阴魂小人儿也洋洋欲举,懒洋洋地尽要躺倒。
阴魂小人这般舒服惬意,绝非服用济魂液那般,若要比拟,服用济魂液那是往肚里灌药汤,虽说不上苦涩,亦能壮大阴魂,但到底不能给阴魂这般自由数丈的感觉。
而灵气浴体,阴魂小人完全好似身如云端,观望霞海,那种透入精神的舒展,却是言语怎么也不能尽善尽全描述的。
灵机一动,许易掌中多出一枚试炼符,分出阴魂,往试炼符上,刻录起火系符纹来。
洋洋欲举的阴魂,轻松离体,在试炼符上,挥洒自如的解构起基础火系符纹来。
原本,比之在灵台深处,试练符纹,就远远不如在试炼符上来得明澈,前者只不过占了个方便。
兼之,此刻,许易借助灵气浴体,阴魂舒张,正是最佳状态。
两相结合,他绘制起基础火系符纹来,终于没有先前在灵台中试练的那般凝涩。
许易默运止水诀,驱走心头的狂喜,潜心刻录起符纹来,一连废了十余张试炼符,终于将那枚灵石的灵气耗尽,而那个最基础的符纹,他还是无法圆满刻录。
许易毫不心疼,目光瞥见五块玉珏前的凹槽,心念一动,大手挥洒而出,五枚灵石精准地落入凹槽之中。
聚灵诀催动,顿时,一股浓郁到凝结的灵气,再度从阵眼没出,在许易有意识地牵引下,化作一道光网,朝许易周身笼罩而来。
灵气入体,整个身体没了先前的感觉,好似整个虚化了,只剩了灵台中的小人儿,舒服地浑身轻颤。
阴魂再度分出,依旧朝试炼符投去,还是刻录那道符纹,一笔笔果然又灵透了许多。
一个时辰后,五枚灵石耗尽,消耗了十三张试炼符,那道符纹虽仍旧不曾练成,许易却多了些许信心。
当下,他再度抛出五枚灵石。
第一缕晨曦,透过明堂顶上的聚光盘,朝另一侧生活区的红木大床上,铺陈出大片雪花纹的时候,许易停了下来。
整整六个时辰,总计进行了十二次五枚灵石同入聚灵阵,终于,第一枚符纹绘制了出来。
饶是有灵台滋润阴魂,此刻,许易的阴魂也已疲乏到了极致。
可远比精神疲乏,更来得痛苦的是,内心深处的绝望。
虽然这枚符纹绘制艰难,可既然绘制出来,便好似一道极难的数题被解了出来,再绘一遍,却是信手拈来,甚至不用聚灵阵,也非是难事。
他绝望的是像此类的符纹,还有太多太多,多如渊海。
《初阶火系符解》,总共记录了从一阶到三阶符箓,凡三千六百五十一道符纹,其中一阶符纹最多,占了足有将近五成,也便是近一千八百道符纹。
第九十三章 奇思妙想
他绘制一枚符纹,便要如此吃力,要想将一阶火系符箓,这一千八百余道符纹,尽数掌握,那得消耗天量的灵石,更需要无数个日夜。
这还仅仅是掌握初阶火系符纹,即便掌握了,还远不到绘制火系符纹的程度。
他还须得对着那本残缺符术,狠下苦功,重新解构、搭建,试验出真正的符术,这注定又是个代价极大的工程。
“制符之道,竟难于斯!”
许易心头苦闷到了极点,数次默运止水诀,都不能驱逐出满心的杂念,最终还是借着皇玄机传授的观想血月的法门,配着止水诀,才稳定心神,将心灵放松入了空灵。
一个时辰后,许易睁开眼来,精神恢复不少,心绪也略略好转。
只因他清晰感受到了灵台中的阴魂小人儿,又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无法言喻,却能被清晰感觉。
制符之道,果真能有效地锻炼阴魂,这是在耗费了极大心力,财力后,唯一让许易略感欣慰的了。
可这略略欣慰之后,他又是浓浓不甘,没了符箓倚为杀器,他想要在这等级森严,壁垒重重的北境圣庭,迅速崛起,无异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他心头猛地一震,“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以自己的悟性,五阶韧度的阴魂,炼制一阶一级火系符箓,便如此之难,世上还有谁能成为符师。”
此念虽有些狂妄,却彻底捅破了许易心头的迷惘。
他赶忙取出那本残缺的火系符箓术,迅速浏览一遍,心头顿生狂喜,一连来来回回,翻阅数遍,他心头的喜悦怎么也压抑不住,竟雀跃地连续空翻起来。
原来,适才他的思维,完全陷入了误区,他误以为要想绘制一阶符箓,便要将一阶符箓的小两千符纹,尽数学会。
待他翻阅了那本残缺符术,心头的疑惑彻底解开。
整篇残缺符术,林林总总,用到的符纹也不过近三十道。
换句话说,若把这残缺的符术,比作一道完整的程序,这道完整程序的构成,正是由这近三十道符纹,以各种各样的组合方式,搭建而成。
想透此点,许易豁然开朗。
他只需要学会这近三十道符纹,便足以支撑对这残缺符术的研究。
而再完成这番思考的同时,他又有了新的灵感,那便是如何研究这残缺符术。
他通过翻阅这残缺符术,在发现了整篇符术只有三十道符纹的同时,也大略清点了下三十道符纹的互相交合的组成结构。
他又来回翻阅了数遍符术,最终得出了确切的数字,十二种。
三十道符纹,在整篇符术中,从大的框架上看,皆是以结构的模式存在,而组成的结构,计有一百余个,而这一百余个结构,仅仅只有十二种。
许易甚至可以下这样的论断,残缺的部分,也定然是以这些结构存在的。
他细细翻阅过,残缺的部分,处多而量小,换句话说,每处的残缺,皆为超过一个结构。
尽管这种残缺,多达三十余处,补全的过程并不复杂。
唯因每处残缺要么缺结构的头,要么缺结构的尾,抑或是中间部分。
这样便可通过残缺的余留,推断出残缺的结构的原貌,毕竟只有十二种。
即便是这十二种结构中,有两处首部一样,三处尾部一样,两处中间部一样,也不过是稍稍加大了工作量,只需多试验几次,定能测准。
当下,许易取出一本空白册子,取出笔墨,根据残缺的符术,结合自己总结的十二种结构,尝试复原整个符术的全貌。
半个时辰后,许易丢开墨笔,整本空白的册子,几被他填满,而整个残缺的符术,原本多达三十余处的残缺,已被他补全了将近二十八处之多,仅剩下三处无法补全。
而这三处无法补全的原因,正是因为残缺处的余留部分,在十二种结构中,至少有两种结构重复了此残缺余留。
如此一来,问题便简单了,只需重复试验,根据许易掌握的粗浅的排列组合原理,也不过需要十余次,便能将完整的符术,恢复了。
尽管整个工作量依旧庞大,但相比从前的毫无头绪,这种重复性的试验,已让许易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有希望,才有奋进的动力。
趁热打铁,许易简单的补充了饮水,肉干,服下一颗清神丹,药力化尽,神清气爽,便又再度进入到了试练符纹的工作当中。
五颗灵石再度洒出,丰沛的灵气涌来,周身进入到了玄妙境界,分魂化出,直扑试炼符……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晨曦第十三次在红木大床上,洒下雪花纹的时候。
许易头颅一歪,昏睡过去,这一睡便是足足两日,直到他身侧的武令,滴滴传来声响之时,许易才攸地惊醒。
双目睁开,漆黑的眸间,精芒四射,他疲乏至极的阴魂,伴随着这从未有过的昏睡,终于彻底调养过来。
这连续十余日苦熬,他总计掌握了十一道符纹的炼制之法,距离三十道符纹,虽尚有距离,成功却已不远。
更让他满意的是,他分明又察觉到了阴魂的增强。
内视灵台,灵台中的阴魂小人儿,眉心陡然起了变化,细查之下,竟是多了一丝细小的红线,若非注意,几不可察觉。
许易大喜,这是阴魂小人儿开始生长命魂红莲了。
一旦阴魂眉心生出一株完整的三瓣命魂红莲,感魂中期便走到了尽头。
阴魂强大的已足能沐浴煞海,便到了捉拿阴魂,成就阴尊之位的时刻。
虽然一缕不可察觉的红线,距离成就命魂红莲,还有遥远的距离,却让他看到了努力的方向。
滴滴,滴滴……
又是连续的滴滴声传来,许易才悚然惊醒,仓促起身,念头侵入武令,开启了洞府,不待他行出,老蔡急急来报,“启禀掌门,山门之外,有十位感魂修士求见,似乎便是掌门交代的本门新晋门徒。”
第九十四章 分派
“什么!”
许易大吃一惊,“他们今天才到?还不请他们进来。”
老蔡胀红了脸,支吾半晌,许易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自他接掌武令,冷阳峰的禁制被此块武令重新更改,老蔡掌中原有能开启护阵的副令,根本无法开门。
先前,老蔡走得匆忙,忘了交代此节。
弄清缘由,许易赶忙将武令取出,在老蔡掌中的副令重合一下,再度分开,便完成了禁制开放。
老蔡匆匆外出,不多时,十名感魂强者,便来到了许易身前,跪拜行礼。
许易才要问诸人怎生来得如此缓慢之际,陡然想起一事,他走得太急,根本没有赐予诸人机关鸟,而这帮人又太穷,虽得了他提前支付的一年的薪资,却又哪里舍得购入机关鸟。
如此万水千山,许易用了三个时辰,这帮人,便用了十余天,才赶了过来。
想通此节,许易心中略有歉意,当即取出十架剩余里程都还有万余的机关鸟分赐诸人。
他须弥戒中的机关鸟极多,沙汰谷之战,众多财货,他都兑成了灵石,唯有机关鸟这最常用的消耗品,被他截留了下来。
“无功而得赐,属下愧不敢当。”
当初最先登台拜入许易门下的落拓青年赵无量,拜倒余地,躬身说道。
众人亦从震撼中醒悟过来,拜倒余地,口称不敢。
尽管早对这位年轻掌门的富有,豪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众人依旧被许易折腾出的这一幕,震得外焦里嫩。
一架能乘万里之遥的机关鸟,价值至少十枚灵石。
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薪俸,就这般轻易赐予了?
“拿着吧,都是自家人,犯不着讲这许多虚礼,便当是本掌门的第一个命令。”
许易对手下人一贯极好,这十人虽说相交不深,可到底签订了有心魂约束在,都是他信得过之人,他又怎会小气。
许易都抬出掌门之令了,众人只好顺水推舟收下。
“老蔡,先带诸位同门熟悉熟悉山门,将副令各发一块,晚餐便在明堂举办,算作第一餐团圆饭。”
许易下达了成令。
的确,他得好生想想,到底要安排这几位做些什么。
他千多枚灵石花出去了,绝对不是闲来无事,玩什么壮大山门的游戏。
归根结底,还是想扩大势力,有人可用,不至于事事躬亲,空耗心力。
亥时三刻,一餐丰盛却略显沉闷的晚餐吃过,杂役们撤走了餐案,许易高踞虎尊座,朗声道,“今日诸位既入吾门,便是我天下第一门的人,本掌门行事,就一句话: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话敞开说,尔等投奔于本掌门,为的是什么,本掌门也清楚,尔等放心,但凡尔等尽心尽力,修炼资源某必源源奉上。现下,本掌门有一件事,尔等且去速办,若得功成,必有重赏……”
在许易赐下十枚传音球后,转瞬,明堂之中,十位感魂强者尽数散尽。
原来,许易颁下的任务,正是要诸人代为搜寻火灵石的消息,只要消息确准,便有灵石之赏。
尽管,目下许易距离试练火符,依旧还有遥远的距离。
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向来最擅长打提前量。
现下,他须弥戒中虽有两枚火系灵石,可长达十余次的试练消耗,两枚火灵石,只怕远不足足够。
故而,搜集火系灵石,却是他目下的当务之急,与其他费力四处张罗,眼前的十余位门下,便是最得力的帮手。
广泛撒网,重点捞鱼,必定能有收获。
当然,他之所以能毫无疑虑地将众人尽皆驱逐出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归属他的城池尚未被府中划拨下来,养着这十人,暂时也无法大用。
将众人分派走,许易又想起一事,开启了传音球,却是发给方掌事的。
临别之际,他和方掌事有过约定,待他事定,便接引方掌事离开天下会。
不过,许易此刻的传讯,除了完成承诺外,便是要方掌事代为筹谋一些火系符纸,量越大越好。
毕竟,他要试验那十几种可能,不可能在试炼符上完成,必须要真刀真枪,如此一来,对火系灵石和火系符纸的消耗便大了。
目下,他连一张火系符纸也无。
不过,他并不担心,当初在天下会,他便见过火系符纸上拍,起拍价一张百枚灵石,价格虽算得上昂贵,却足以说明并未到稀世难求的地步。
不过半柱香,方掌事的消息传来,许易好似挨了当头一棒。
“狗屁天下会,竟敢如此行事!”
许易怒道。
原来,据方掌事所言,天下会根本就没有火系符纸,也没有雷系符纸,之所以上拍,不过是走过场,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吸引不知内情的人物,表露符师的身份,实则,参拍众人,大都知晓内情。
许易仔细回忆,当日拍卖火,雷两系符纸时,似乎只露出一个纸封,根本没露出真正的符纸。
满心希望,至此破灭,许易心头狂怒,可想而知。
方掌事道,“前辈息怒,息怒,其实不只是天下会这般做,整个淮西府的商会,都是这般,几乎成了大家共同遵守的暗规则。实在是符师难寻,便当撞大运了,撞上一个是一个。”
许易道,“如此说来,火系符纸,竟比火系灵石还难寻。”
方掌事道,“话也不能这般说,机遇吧,只能说火系符纸本身难求,而火系符纸又不似火系灵石还能用于火系法器,适用性极低,稀有性自然更高,我这厢努力打探,一旦有消息,马上传讯与前辈,其实,算了,还是保险为上。”
此刻,方掌事虽还未离开天下会,心头已将自己看作许易这头的了。
“别说半截话,其实什么,老方,你我之间,还需如此?”
许易正头疼无比,抱着根稻草,便能当救命,此刻,听着话缝,自不肯干休。
方掌事支吾半晌,许易连声催促,他一咬牙道,“前辈若想得火系灵石,火系符纸,说来非是难事,只需前辈展现绘制火系符术的手段,此两般物什,真就难求么?只是……”
第九十五章 架构
许易打断道,”我明白了,回头再联系,你若能抽身,立时便抽身,某在冷阳峰。”
许易当然知道方掌事未尽之语要说什么,无非是劝说自己,显露符师手段,将要冒有奇险。
许易自然认同方掌事关于此点的判断,他心中何尝没想过此点,也正是担心风险,他才始终没打这方面主意,而是宁可派遣赵无量等人满世界搜寻火系灵石的蛛丝马迹。
毕竟,此界的水实在太浑,一旦暴露,面对的敌人,恐怕要超出他的想象。
谁叫符师之珍贵,已超出了他的预计。
念头到此,他后脊梁隐隐发寒,忽然生出个不好的念头,“自己是不是太信任方掌事了,炼制风符的秘密,被其掌握也就罢了。毕竟,风符的攻击力度,远远不及火符,如今,自己有意试练火符之事,又被他知晓。两般天大秘密,若方掌事利令智昏,以此为晋身之阶,泄露于外,自己岂非危险了。”
念头到此,他又想,“方掌事的人品,是经过检验的,当能信得过,若此人都信不过,天下又有几人可信。”
转瞬又一个念头冒出,“怎的就忘了刘老贼,当初的小焰阵,若非晏姿及时救驾,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岂能将自家身家性命托付到对外人的信任上。”
打定主意,他便想着暂时离开这
倒也不用长期离开,他也想开了,以方掌事的智慧,当能想到其中的这些关窍,若正有心投奔于己,当不至令己生疑,多则半天,少则数个时辰,其人能赶来,便证明无事。
若不能,则证明其人起了异心,此地再不得久留。
事实证明,方掌事是信得过的。
结束了通讯后,方掌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不过半天,便杀到了冷阳峰。
不能说许易担心的没有道理,否则方掌事就没必要亲自赶过来,以证清白。
唯因在这个人人挣扎求活的残酷世界,不小心翼翼地,尸骨早就被风吹成了泥沙。
不体味别人心思的,更是注定无法长远。
方掌事是明白人,如何想不到此节。
站在他的角度,许易传递的消息,让他无比振奋。
一个能炼制风符的符师,已是意外之喜,而许易要他代为寻求火系符箓之事,传递的消息,却分明是透漏许易正在研究火系符箓。
火系符箓,是多么耀眼的存在,当今之世,符师珍贵,火系符师贵中尤贵。
只因火主杀伐,同阶等级的五行符箓,火系符箓杀伤最强。
更紧要的是,因为先天条件的限制,造成了火系符师,成了符师中的稀有品种。
能寻觅如此一位人物,作为靠山,方掌事已是万千满意。
尽管他将此事泄露于外,或许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可在没有相当实力的前提下,这不菲的报酬,极可能转换成为催命符。
此类故事,方掌事见过,听过,不知凡几,自不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最重要的一点,通过已往的接触,他已看出来,自己新投效的恩主,是个颇重情义之人。
此点,在强大修士之中,尤为少见。
一言蔽之,如此难得的一位恩主,除非方掌事是失心疯了,才舍得抛弃。
对方掌事的到来,许易万分欣喜。
他依旧是以服下隐体丹的面目出现,只说受此间的掌门尊重,暂时停留此处。
毕竟,在方掌事处,他始终是以阴尊强者的面目出现,总不能前后不一。
当然,此时,即便说明,也是无妨,只不过,他不愿浪费口舌,更不愿引发方掌事的瞎想。
为此,他特意交代的老蔡,称呼他“许前辈”即可。
见面后,老蔡在许易的授意下,布置了一方凉亭,古松参天,清风徐来,二人便在凉亭中闲叙。
“东主怎生僻居此间,冷阳峰不过小小的一级门派,听说还是新换了掌门,此间庙小,怎容得下东主这尊大神。”
既已约定投效,方掌事干脆改了称呼。
许易道,“大庙和尚多,小庙菩萨少,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先在此处安生,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在许易有意识的引导下,方掌事心道,“却是这个道理,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位东主界子的身份,他对此界情况不敏,先在此间蜗居,慢慢熟悉此界情况,的确是个上佳的选择。”
念头落定,方掌事道,“东主,火符炼制不易,一二火系灵石,三五火系符箓,或许好求,若要量大,必定极难,还请东主三思而行,勿要空费物力,不得建功。”
许易如何不知方掌事此言老成,乃是正论。毕竟他只是试练,谁敢保证试练就能成功,若是久试不成,浪费的资源,必定是天量的,火系灵石,可不似寻常灵石,动辄一枚等若两三千灵石,大量的浪费,便以许易目前的财富,也远远无法支撑。
不过,许易心有成算,更不会莽撞而为,当下,微笑应下,却道,“不知老方你可听过冯庭术此人?”
方掌事大惊,“怎的,东主惹上此人了。”
“看来老方果然知道了。”
许易含笑说道。
方掌事道,“计户司第三都都使,掌监税权,手中权柄极重,今日,更有传闻,此人因积年积功,成功晋升一星品阶,获取了名爵,正式入了流品,成为我北境圣庭圣封的星吏,威权更胜……”
话至此处,方掌事喉头咕咚,心头的话还想再言,强行压住。
许易知他想说什么,故意不提,说道,“我倒是听过五转十五阶,却不知这一星品阶,有何作用。”
方掌事打跌起精神,努力分说,誓要打消许易和冯庭术为敌的心思。
“为说透彻,某先为东主分析府中官吏的构成,以便东主清晰冯庭术在淮西府的权力架构中,到底处于什么水平。府中的主要权力架构,最上层级,是府主和九大长老,组成的长老会,再下便是三司一卫,分别为清吏司,掌纪司,计户司,以及虎牙卫。而三司一卫辖下又各有权力分支。”
第九十六章 星吏
方掌事接道,“而整个淮西府的官吏,分为官和吏两部分,称得上官的,也只有府主和九大长老,外加三司一卫的正印主官,分别是六星到四星的星使。而所谓五转十五阶,乃是满三一转,三转以下为吏,以上为官。”
“一星到三星的吏员,称为星吏,分别是副司使,副卫使,以及三司一卫辖下的各大权力分支的首脑。这些人虽只是星使,却也是权倾一方的大人物,淮西府权力场有这么一句话:沾星即为贵,其下皆灰灰。”
“星吏以下,还有大吏,便是各分支的正副手,比如这冯庭术,虽为积年都使,未晋升星吏前,便为大吏,晋升之后,虽还领此职,却成了星吏。重要的不在于职务,而在于是否沾星。”
听到此处,许易便明了了,那位宋大使想必便是不沾星的,即便如此,其展现的威权,已让许易极是羡慕,这冯庭术沾了星,又该是何等嚣张气焰。
顿时,他心底对那颗“星”生出了强烈的向往。
便听他道,“按你的意思,要想成为星使,便要成为大吏,要想成为大吏,先得成为吏员?如此才能步步靠近淮西府的权力中心?进而获取更丰富的修炼资源?”
“正是如此!”
方掌事很满意许易的上道,对打消许易狂悖的念头,又多了几分底气。
许易道,“可这些吏员,又是从何处来的,某听说各大门派的修士,皆有成为吏员的可能?莫非府中吏员,皆是从各大门派而来。”
方掌事懂啊,“东主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吏员的组成,却是来自于各大星官,星吏的层层恩荫,淮西府最出名的,便是那位新丧的掌纪司观风副使宋应星,其人便是靠着伺候成为星吏的恩主,而得为小吏,一步步逢迎巴结,最终成为观风副使,距离星吏也不过差些积年积功,若教其成为一代星吏,便是我淮西府中吏员的一代传奇。”
“至于那位冯庭术,同样是走得恩荫的路子,又听闻此人善会为吏,深得上官赏识,硬是靠着积累年限,积累功劳,成为星吏,也是淮西府数百星吏的显著代表之一。”
许易道,“恩荫何其难,那是天生的贵种,当今之世,还是贫贱英雄居多,比方收留某的冷阳峰新任掌门,若其要成为星吏,须得经过那些磨练。”
方掌事道,“若说这冷阳峰的新任掌门,想成为星吏,可谓难如登天。首先,他要成功带领冷阳峰阖门,经过五次武禁试练,才能成为二级门派,成为二级门派掌门,在立下功劳,便有可能成为分掌最基层权力分支的副官,机缘再好,成为主官也不一定。若是其再带领门派为淮西府征战,履立战功,或可积功成为三级门派,一旦越升为三级门派的掌门,便有机会成为府中大吏的可能。”
“譬如此次闹出大动静的天一道,其掌门便在虎牙卫,兼领职司,威风赫赫,可谓府中有数大吏。而一旦成为府中大吏,再累积功勋,便才有机会成为星使,一步步行来,艰辛无比,其中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比之恩荫一途,更来得艰辛,不过此路乃是正道,越到高层,恩荫出身,越容易成为污点。……”
方掌事歇口气,端起茶盏,满饮一通。
许易却听得一颗心直沉入底,若真如此,那得熬去多少年,光是从一级门派升到二级门派,走正规渠道,都得非去十数年,更不提二级到三级,还有府中为吏的多年堪磨,若真如此,前途岂非尽数被堵死了。
“不对,凡事皆有例外!”
念头一定,便听他道,“这些年就淮西府,便未出过草莽英雄,在淮西权力场写下过传奇史。”
方掌事道,“自是有的,譬如我淮西府的第九长老秦长老,年不过四旬,由一级门派而至五星长老,也不过花费了十三载,可谓我淮西府数百年权力史上第一传奇人物。”
方掌事此话一出,许易听得几要跃起,他不怕道路艰难,只怕无路可走。
他这一路行来,处处遭灾,步步遇难,正是行得迭起险峰,又岂会畏难,“不知这位秦长老,又是如何际遇。”
方掌事道,“这位秦长老自成为一派掌门后,便疯狂领受府中任务,短短两年功夫,便完成了奇绝险绝的任务三件,累积积下九千功勋值,成就三级掌门,跨越无数峰巅,其后,因缘际会,各种奇遇,才成就了这段传奇。”
许易听得热血沸腾,“两年便成为三级掌门,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武禁试练,可以跨越么?”
方掌事道,“前辈有所不知,所谓门派,其实是各大强者的私人势力,就好比修士掌中的一刀一剑,自然是刀剑随人走,门派亦是如此,皆是随着掌门地位的升级而升级,而非是掌门随着门派的走向而走向。一旦掌门的地位有所跨越,随之而来的便是府中对掌门的禁制放松,权力,资源有所倾斜,升级门派,不过是一瞬之事。”
“原来如此。”
许易越发满意,不就是搏命么,这一路经历多少生死,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为求超脱,为求再无愧那些深愧之人,许易没什么舍不下的。
方掌事还待再说,许易摆摆手,“老方,你先去,等我消息,也许要你帮忙准备些物件。”
说着,许易抛过一枚传音球,此物腾贵,又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他却要替方掌事提前备下。
方掌事大急,他说了一车话,都在解答许易的疑问,关键点,尤其是渲染星吏冯庭术可怕的话,还未曾出口呢。
“老蔡送客!”
许易高呼一声,身化流光,朝明堂腾去。
方掌事何等样人,许易摆出这番态度,后续的话,他也知晓自不用说。
心下翻转片刻,方掌事倒也放下心来,冯星吏可怕不假,可这位前辈乃是传说中的符师。
第九十七章 纹成
这二位一势强,一力强,便真有了深仇大恨,谁做翻谁,还不一定。
方掌事去了,许易又开启了闭关生涯。
眼下,提升实力,研究初阶火系符纹,乃是他的第一要务。
好在此二者,能够得兼。
又是十余日过去了,许易再度打开了洞府,身形摇摇欲坠。
这还是足足昏睡了三日的结果,即便如此,他的阴魂依旧疲惫至极。
他终于意识到依靠睡眠,对阴魂的恢复,也不是始终高效的。
频繁长期的熬磨阴魂,有些类似过度的锻炼身体,终于熬出了劳损。
好在这劳损不重,许易阅读过许多修士的心得笔记,倒在其中见到过此种情形。
笔记中言道,只须好生休息,放飞心神,日久自愈。
由是,他并不担心,相反,这十余日辛苦,换回了无量的回报。
三十枚一阶基础符纹,他已尽数弄通,与此同时,阴魂小人儿眉心处的一缕几不可察的红纹,终于明显了些。
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奇大,将近四千枚灵石,化作了飞灰。
这还是亏得伴随着符纹的理解的加深,对后续符纹的炼制,起到了辅助性帮助,否则消耗的灵石还将更多。
四千枚灵石的消耗,看似不多,可随之而来的,符术推演,要消耗的灵石,必定是四千枚打着跟头往上涨。
毕竟,绘制一枚符纹,和绘制无数道符纹的消耗,不可能同日而语。
聚灵阵中五枚灵石,消耗的速度,必定会飞速上涨。
以许易目下的资材,根本不可能支撑得起。
毕竟,他仅剩的两万余灵石,有一万是铁定要支付出去,只待城池的分配落实。
剩下的万余,若是派出的赵无量等人传回消息,说有火系灵石能够兑换,那么这万余灵石,说穿了,也不过勉强值得三四枚火系灵石。
谁叫最后的测试,必定要真刀真枪,真真切切的消耗火系灵石。
想想,都令许易头痛。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等天塌了再说。”
许易甩甩头,将满心烦恼抛开。
叫了老宋,备了一页扁舟,数坛美酒,无数美味佳肴,解舟顺着山峰上的蜿蜒溪流,缓缓而下。
一路草木葱茏,灵兽隐现,就着美酒美食,游荡于碧波之间,将心灵释放于云端,整个心彻底空了下来。
这般悠悠半日,小舟顺流飘到峰底,入得一汪无边莲池,红花绿叶,接天成阵,小舟直入其间,到得当心,便自停下,隐在荷花莲叶之间,身下鱼戏蛙鸣,舟上清香弥漫,柔波轻轻推着小舟,隐在无边绿意下,许易再度沉沉睡去。
这一睡,不知多久,漫天星辉,洒落无边莲叶,星星点点透过层层玉盖,涂抹于许易鼻翼之际,他攸地睁开眼来。
双眸平和,化质内藏,整个人舒展到了极点,内视阴魂小人儿,眉心处的红线,又深刻了许多,三瓣命魂红莲的左瓣,将近完成了一成。
许易将感知外放,一寸寸延伸,直直扩展到两百三十余丈,方才止歇,感知半径,较之初至感魂,竟提升了一成还多。
据许易所知,此界感魂中期的强者,不提感知深刻与否,只说感知半径,普遍都在百丈左右。
他如今的感知半径,却是超过了一倍有余。
他正感慨间,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听声却是在唤“掌门”。
许易腾空而去,煞气放出,身如电飚,转瞬到得近前,却是名青衣小厮。
见得许易,那小厮激动得扑倒在地,哆嗦半晌,才将原由说清。
却是府中有使节至此,却不见他踪影,武令又被他藏在须弥戒中,无法反应,故而,老蔡发动一干杂役,满山寻他。
弄清缘由,许易腾空而去,到得明堂,见到的是却是儒装中年,形容依旧邋遢,却没了酒意,显得锋锐了不少。
见得他来,儒装中年二话不说,伸出手来,“灵石灵石,二十,不,少于三十免谈……”
许易虽弄不清因果,却知其来必有事由,当下,毫不犹疑地掏出三十枚灵石,抛入儒装中年手中。
就凭儒装中年能接触到淮西府中的消息,以及其人在淮西府中衙门多年,积累的人脉,渠道,许易都会倾力结交下此人。
“你倒是痛快!”
儒装中年将灵石收入须弥戒中,一脸肃穆地道,“你还别觉得是某狮子大开口,今番为了你的事,我可是舍了好大人情和灵石,才寻得机会,脱出仙武崖,又废了数千里里程的机关鸟,回去又是数千里,林林总总,你觉得三十枚灵石多么?”
“不多!”
许易当即又拍过十枚灵石,“尊驾这回该说又为某办了何等好事了吧。”
儒装中年瞪大眼睛,死死黏在他身上,围着他周身绕行一圈,忽道,“某该说你是无知呢,还是无畏,你总不会不知道你那天杀掉的冯公子,到底是谁的人吧?”
“他叔叔冯庭术,计户司第三都都使,新晋的星吏!”
许易干脆利落地说道。
儒装中年怔了怔,指着许易道,“某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人,还是蠢人,你既然知道冯庭术这般了得,竟还敢下此狠手,是嫌自己活得太痛快么?”
“往事何须再提,提也无用,尊驾前来,必有教我。”
许易的确没兴趣听废话,事已至此,后悔何用,更何况,他丝毫悔意也无,当彼之时,便是姓冯的是天王老子的儿子,他也屠定了。
儒装中年叹息一声,“罢了,你是聪明人,某也就不废话了,某不惜血本,抢了布信使的差,不惜耗费机关鸟,仓促来此,给你传讯,就是为你赢得点滴的准备时间,你听好了,两件事。”
“其一,城池的分配,已经下来了,分给你天下第一门的是临冬城,城池惨到什么地步,某就不细说了,只和你说一点,你那一万灵石注定是打了水漂了,这便是你得罪掌握权力之人的下场,看你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好吧,说第二件。”
第九十八章 任务
儒装中年接道,“一月期满,新晋的掌门,需要到仙武崖领取任务,为我淮西府贡献力量。某此来,主要是关照你这点。唯因负责颁布任务的赏功使,也便是计户司的第二都使素来和冯庭术交好,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今次与你定然没好果子。”
许易才要说话,便被儒装中年封堵,“你杀冯公子的手段,某已听闻,知晓你有些斤两,兼之心智高绝,必非易与之辈,自负也是意料之中。可若教你去杀幻形期大妖,你可能成功?”
许易哑然。
听得方掌事的分析,他早就对淮西府的任务,心生向往,巴望着多做任务,快速积累功勋值,快速提升自己的地位。
此刻,儒装中年赶来,告知此事,他还暗暗欣喜,只道是才打瞌睡,便遇上了枕头。
待听得此言,他才彻底意识到问题麻烦了,若真有去杀幻形大妖这类的任务,便脚趾想想,便也知晓是决计无法完成的。
便是暴兕那种通语中期的妖兽,便是如今撞上,许易也不敢言必胜,更何况幻形大妖。
正心生烦闷,猛地瞥见儒装中年满脸的得意,许易笑道,“尊驾既然前来,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儒装中年摆摆手,“少给老子戴高帽,不过看在你我有缘,你小子又素来爽利的份上,某怎么也不能看着你去寻死,你记好了,轮到你时……”
许易惊诧道,“怎生这般麻烦,这般做有何意义?赏功使是失心疯了吧,再说以我等一级门派的实力,怎么也不能想到派给幻形大妖的任务吧……”
虽听得儒装中年教授秘法,他依旧满脑子浆糊。
儒装中年不耐烦道,“问那么多作甚,某还会害你不成,也不想想你惹了多大篓子,姓冯的要折腾你,什么花样耍不出来,变换一下领取任务的模式,又有何难,总之,我花了绝大代价,才弄来的机密,你能否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哎,但愿你对得起某花去的血本。”
如此明显的暗示,许易岂会听不出来,深感儒装中年今次的人情送得大,当即又掏出百枚灵石,塞入他怀中,抱拳道,“多谢尊驾,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转瞬,灵石消失在儒装中年怀中,便听他道,“某勉为其难收下,记得,明日午时前,你必须赶到仙武崖小明楼,领取任务,过时便当作废,会有严惩,你不会想着主动往姓冯的那里送靶子吧?”
说罢,腾起机关鸟,冲天而起。
时下已过午时,算上奔赴仙武崖的三个多时辰,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勉强只有半日。
仓促之间,去寻方掌事已是不及,仔细思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准备。
武备方面,大杀器招魂幡陷入了休眠,不知道这休眠何时结束。
小杀器,迅身符配合珊瑚角组合,伴随着迅身符的耗尽,此组合也宣告完结。
其余的,便是他的火罡之煞,近距离突袭,威力颇大,可到底不是致胜之法。
仔细想想,他的阴魂,筋络虽然恢复了,论战力,反倒不如从前了。
至于其他的补充,魂衣,源丹,济魂液,须弥戒都存了一些,此类只是防御,补充之用,很难用来克敌制胜。
盘算许久,许易勉强压住心头的焦躁,便想着按儒装中年所说的法门,成功领个低等级的任务,待得符箓之术大进,抑或是招魂幡完成休眠,再去快速地冲击任务榜。
念头到此,他心思也放开了,招来老蔡,交代数句,便入了明堂,投下灵石,催动引灵诀,用灵气滋润起身体来。
这一滋润,便是数个时辰,眼见得晨曦将起,又消耗掉一枚灵石,许易架起机关鸟,腾上了藏青色的夜空。
半日的灵气滋润,阴魂,肉体,皆无显著的变化,可整个人的精神与肉体,却被他调试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上来。
大敌当前,他太需要这种状态。
一路无话,许易默默在脑海中,用阴魂小人复习着三十个击出火系符纹的炼制法门,卯时一刻,他重临仙武崖山门。
出示了武令,立时便有接引使者来迎,半柱香后,他出现在了小明楼内。
名唤小明楼,却是个颇有雅趣的院子,纵横十丈,林木丰茂,他入内时,场间已林林散散,或站或坐,或散或拥,聚了二十余人。
仔细一看,张张面孔,皆有或深或浅的印象,竟都是初次成就掌门之位的那拨人。
许易才入内,便有侍者送来“化原丹”,示意他服下,化去隐体丹,露出原貌。
许易无奈,只好照做,不多时,隐体丹的药力化尽,他露出真容来。
顿时,满场哗然,惊呼四起。
显然,众皆认出他来,实在是那日,许易暴虐的杀戮,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惊呼未落,便听一人说道,“残杀同僚,你竟还有脸来领受任务,不闭门思过,来此寻死耶?”
说话的是个虬须中年,面目粗犷,一对蚕豆小眼却甚是灵动。
此话一出,满场顿时陷入了死寂。
许易甚至听到传音道,“老巩,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无端招惹这魔头作甚?”
那虬须中年却不回话,直直盯着许易道,“怎的,莫非你还想杀我么?真当我北境圣庭刑律,乃是虚设?”
武禁未开,各门各派严禁相互杀戮,虬须中年倒是有恃无恐。
许易面上毫无表情,更不回话,他何等聪明,立时就明白了这虬须中年冲杀在前的用意,无非是将他许某人作了大礼包,要抢着拍冯庭术的马屁,朝新任的星吏大人猛烈示好。
“无言以对,嘿嘿,果真被巩某说中了,怎的,你若真要下场,某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冯兄弟讨一个公道。”
许易不理不睬,虬须中年万分不满,如此一来,他的表演,可就大打折扣了。
“真要下场,何须用巩兄,冯兄生前,与姜某最是亲善,他的仇,便是贾某的恨,不劳巩兄出手,贾某一人足矣。“
这回跳出的却是位高冠长脸的老者,神情沉痛,如呼如唤,好似真被许易害了至爱亲人一般。
第九十九章 致命任务
许易渐渐不耐烦了,冷笑道,“二位表演的这般卖力,是否要某将冯都使请来,噢,现在该叫冯星吏了。”
此话一出,满场众人尽皆回过味来,暗骂姓巩的,姓贾的奸猾,多好的机会,怎么就让这俩油子抢了先手。
虬须中年面不改色,冷笑道,“何须冯星吏,便是巩某出手,便叫你血溅五步。”
许易彻底无语了,他完全看明白了,这虬须中年,分明是将他许某人作了刷声望,拍马屁的道具。
冲天的叫嚣,也只应在口上,根本不可能随自己下场。
而此间小明堂,更无许易动手的余地,若是应声,只会助长此人的嚣张气焰,让其叫嚣更甚。
索性,闭了六识,全当野狗胡柴。
虬须中年气绝,准备跟风的众人,更是无语,口中讥讽之声,犹自不绝。
毕竟,不管怎样,今日之事,迟早会传入冯星吏耳中,有表现和没表现,到底是两般概念。
又过片刻,一位青衣老者行入院来,朗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敢在此喧哗,都闲得不耐烦了么?正好,现在便开派发任务,尔等领取了,好早早上路。”
随即,青衣老者掌中多出一方玉石,一如认取山门时的那块一般,果然玉石被催动,又有莹莹光幕被放了出来。
光幕之中,一列列巴掌大的漆黑方块,按次序排列着,光幕游走,漆黑方块从“甲”到“任”,总计排满了九面光幕。
每一屏幕总计十二块漆黑方块,九面光幕,总计便是一百零八块。
显然,一个漆黑方块,便代表一个任务。
光幕才现,满场顿时哗然起来。
“上使,怎是这样,任务怎生被覆盖了,若是如此,叫我等怎么选取么?”
“不公,大大的不公,这是分明要害死人啊。”
“我等不服,若上使一意孤行,我等毕聚众上告。”
“………………”
众皆对这不让看任务内容,而盲目认取的程序,生出了巨大的意见。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不会接到死亡任务。
未知,恰恰是最大的恐怖。
青衣老者冷眼看着众人,一言不发,双目如电,哪处声音最大,便朝哪处看去。
犀利目光威能无穷,看到哪里,哪里的嘈杂立止。
不多时,满场一片死寂,青衣老者冷哼一声,“看来上峰安排尔等今次出任务,还真是安排对了,你们这些家伙,虽然一只脚踏入了我北境圣庭的权力门槛,可从根子上论,你们这下家伙,根本就不合格,连最简单的听从上峰命令,也不知道么?还要聚众上告,好啊,我欢迎你去上告,我鼓励你去上告,看看到最后,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许易冷眼旁观,一切果如儒装中年通报的那般,一张大网明目张胆地朝他笼罩而来。
权操人手,在界限内,甚至,偶尔越过界限,人家都可以玩得随心所欲。
许易暗暗叫苦,心下却被激起了无穷斗志,他的性子算不上百折不挠,却是睚眦必报!
“某知道了!”
忽的,先前在许易身上狂刷着存在感的虬须中年,惊呼一声,猛地一指许易,“就是你,若非你这混蛋,我等怎会遭遇此劫!”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醒悟,看向许易的眼神,立时从冷漠转作了厌恶。
顿时,喝骂之声,再度响起。
相比先前的刷存在感,这回却是关乎身家性命,众人尽皆在心头对许易起了强烈的怨恨。
许易心头冷笑,根本就未生出愤怒,对这帮乌合之众,他是蔑视到了极点。
这帮人不去怨恨始作俑者,反倒怪起他这同样的受害者,欺软怕硬,可谓无胆无能之极。
青衣老者明显受了上意,冷眼旁观,并不出言阻止,显然,让许易内外交困,正是某位大人物的目的之一。
许易浑然无惧,只想着熬过此劫,后账回头再好生补算。
当下,他取出武令,心念侵入,武令射出一道莹光,朝丁字篇最右下角那枚黑牌射去。
顿时,黑牌一闪,现于许易掌中,却是以虚化实,化作了一个和在虚空光幕中等大的黑色铁牌,中间镌刻着个古意的“免”字。
与此同时,许易武令之上腾起莹光,却是一段文字,正是任务详解。
目标:灭杀桃花魔钟子瑜。
目标人物实力:三年前成就阴尊,目前实力不详。
目标人物位置:频繁活动于混乱星海,偶尔潜入圣庭境内为恶。
任务时间:三月为期,逾期,任务自动失败。
失败惩处:抹去掌门之位,押入有司论罪。
任务奖励:功勋值一千分。
光幕闪落,满场针落可闻,许易更是惊呆了。
事已至此,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千防万防,还是着了算计,显然,儒装中年多半已投效了冯庭术。
他倒并未因此狂愤,说穿了,他和儒装中年,不过一面之交,利益为结,此人犯不上为自己得罪冯庭术,也是正理。
至于落入陷阱,他更没觉得意外,大势在冯庭术掌握,躲的过一次,躲不过十次,百次。
他惊诧的是,姓冯的处心积虑,竟给他弄出了这般大的场面。
阴尊强者,要他去灭杀阴尊强者。
感魂杀阴尊,这是要跨越天堑,摆明了是将他推入死地。
相比于许易的震惊,虬须中年等人完全就是振恐了,便是打破头颅,他们也绝想不到,在此处竟出现了上千功勋分值的任务,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境界能够完成的。
针对这该死的家伙一人还好,倘若其中还隐着这般任务,那是谁撞谁死!
就在众人振恐莫名之际,许易离开了小明楼,径直朝山门方向寻去。
到得山门附近,他却不下山门,转而朝不远处的楼宇行去。
那处,是他进这仙武崖,过的第一关,认取武令的地方,便在那处遭遇的儒服中年。
许易入内,儒服中年果然在其内,趴在大红台案上,酒葫芦歪倒一侧,浓烈酒气,冲出老远。
第一百章 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行了,老秦,起来吧,葫芦里的酒,可惜了。”
许易跨进门来,笑着说道。
儒装中年却毫无反应,依旧趴在桌上。
许易道,“分封都结束了,你早该不在此处坐班,可你还在此处,分明是等我,葫芦里的酒还在流,明显是察见我来了,才打翻的,你身体虽纹丝不动,却随着我的到来,血液流动一直在加快。害我都害了,何必做出一副愧疚模样。你无愧疚,我也不受。”
许易话音方落,儒装中年沉重叹息一声,“你不受,秦某却是真愧疚,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向秦某送好处的,旁的不念,这番情,秦某却是记着的,你信是不信。”
许易道,“这个许某却是相信,否则你也用不着在此处等我了,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总该不会又受了冯庭术的安排,给我这将死之人脖子上,再加些套绳吧,多此一举。”
儒装中年朦胧醉眼,立时恢复了清明,诧异道,“听你话里的口气,对秦某似乎没多少厌恨。”
许易道,“说不恨是假的,许某睚眦必报,只是想到你也是身不由己,许某又有求于人,或许能在你处得些有用的消息。”
儒装中年面上的表情奇怪极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明智、冷静得过分的年轻掌门。
明明知道自己坑了他,却还能寻自己帮忙,这该是有着怎样的一副心肠,想着,后脊梁骨有些发寒,此等人物,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许易窥见他面色有异,笑道,“无须惊疑,某出灵石,你答问题,我解惑,你得灵石,公平合理。”
许易之所以来寻儒装中年,自是想开解心头疑惑,儒装中年在他心中的原来定位,本就是淮西府权力架构中的消息源,百事通。
如今,双方关系虽已破裂,此定位在许易心中不变。
而且,他设身处地替儒装中年想过,他出灵石,儒装中年回答问题,解他疑惑,并无半分后顾之忧。
故而,他相信这笔交易,是做得成的。
儒装中年绝倒,眼前这人要么是极端理智,要么就是疯了,恐怕便是魔鬼来了,此人也敢与之交易。
念头到此,他越发不确定自己曾经的选择,是否一定正确,略微的愧疚之心竟生出了惶恐的苗头。
他冲许易摆摆手道,“无须灵石,你能知晓秦某身不由己,秦某便已知足了,要问什么,你便问来,只有一句话,你当记好了。”
许易道,“愿闻其详。”
儒装中年道,“不管你最终结果如何,秦某都是身不由己,你是成是败,皆与秦某无关。”
儒装中年话外滋味极浓,许易却品咂不出其中滋味,说道,“便是你害我,我也不怪你,现下你该放心了吧。”
儒装中年能做到这份上,他也没什么好怪的了。
道理很简单,没了儒装中年,冯庭术要将他引入网中,一样容易。
而没了儒装中年,他要收获必要消息,却要多费一番手脚。
其弊气利,他却是分得清的。
许易话罢,儒装中年久久不言,抚掌半晌,骤而赞道,“你若不死,必成气候。”
许易笑道,“谬赞了,现在咱们来谈点正事,你可知道我在小明楼领了什么任务?”
儒装中年摇摇头,说道,“这个秦某并不知晓,不过可以猜测,必定是艰险奇绝,定然是九死一生,弄不好便是三百功勋值以上的可怖任务。”
“混乱星海,诛杀桃花魔钟子瑜。”
许易道出根究。
儒装中年惊得站起身来,“桃花魔钟子瑜,老牌阴尊强者,悬于小明楼二十三载,阵亡我淮西府阴尊三位,感魂无数,这哪里九死一生,简直就是十死无生,没想到,真没想到,看到那位冯星定是花了绝大功夫,才将此难关运作到了小明楼,摆明了定然要你性命。”
“说说混乱星海,和那个桃花魔吧,这个我更感兴趣。”
许易的确没兴趣听儒装中年拔高,渲染此次任务的困难程度,起不到半点正面意义。
儒装中年道,“混乱星海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作神仙人。混乱星海,位于西北十万三千里外,是一片汪洋和无数星罗棋布岛屿构成,那里因特殊的天气地理气候,风暴,磁暴,海啸频发,成为天然的庇护之所,黑修士群集,真是毫无约束,遍布杀戮,充斥死亡所在。”
许易奇道,“北境圣庭不是统御预兆万方么,怎么连区区混乱星海都奈何不得?”
儒装中年道,“若全力攻击,不计损耗,区区混乱星海,自是一鼓而平,可圣庭之事,由小窥大,最重利害,岂会因怒兴兵。其实,这百余载,圣庭曾三次组织征伐大军,入剿混乱星海,都因战事持久,兼之被熟悉地理,天候的海贼,引诱得遭遇了风灾磁暴,损耗无数。三次征伐,动辄耗费数以十亿计的灵石,闹了个铩羽而归,至此,圣庭也就懒得再征伐混乱星海,此地,也便成了一处遗弃之地。”
听来可怖,许易并不担心,他甚至庆幸星海的混乱,唯有浑水,才能便于行事,若是处处如北境圣庭这般等级森严,只怕也就没他下手的机会了。
又听他道,“那个桃花魔钟子瑜生平事迹,想必你定然也是知晓的,听此人名号,莫非是色欲狂徒?”
儒装中年道,“正是,此人性好渔色,最喜大家闺秀。做下的最轰动一桩案子,便是十二年前,此魔头潜入东安府,花费半载之功,成功截得一位四星长老正值妙龄的女儿,残酷凌辱之后,悬尸城门,此举轰动天下,引得东安府出动倾巢之力围剿。结果,还让此人逃之夭夭。其人首级的功勋值,因此而一飙再飙。有那希图幸进,领下灭杀桃花魔钟子瑜人物的不知凡几,可最终无不铩羽而归,更有三名阴尊强者,死在此人手中。”
第一百零一章 功勋值
儒装中年接道,“那已是七八年的事了,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其修为又增长到了何种地步,却是再没人敢接此项任务,以至于灭杀桃花魔任务的功勋值,竟飚到了上千功勋值,这一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上来。”
许易奇道,“上千功勋值,真的很多么?”
头一次接任务,他甚至来不及详细了解任务背后功勋值的意义。
儒装中年对许易的无知,早就见怪不怪了,分说道,“你可知道积年积功之说。”
许易道,“倒是知晓,顾名思义,靠积累年限,和积累功劳,换取晋升。”
儒装中年道,“错!非是换取晋升,而是换取功勋值,积年积功,换取的是功勋值,功勋值的累积,才能换取晋升。就拿新晋的冯星吏来说,他便是靠着积长年积小功,一步步积攒功勋值,做到了眼下的位置。”
“我北境圣庭五转十五阶,三星以上为星官,三星及以下为星吏,三阶星吏为第一转,一转之内,每一小阶的进步,所需的功勋值,也不过一千功勋值。”
许易大惊失色,至此,才知这上千功勋值,竟是如此贵重,心头顿生激荡。
遭遇冯庭术的坑害,被颁下此等任务,他本就没生出绝望,只想着奋勇向前,如今再得了此等消息,更是觉得祸兮福所倚,当即道,“照你这般说,我若是获取了这一千功勋值,便能晋升为一星星吏!”
儒装中年哑然失笑,说道,“冯庭术花费了近三十年,才走到如今的地步,你以为就凭你一件奇功,就能抹平。当然,倒也不是说这一千功勋值不重,恰恰相反,极重非常。有这一千功勋值,你便可直接由一级门派,跨入二级门派,免却十余年的堪磨,还能再度获得一次武库兑换的奖励,这次,开启的便是二级武库,根本非是一级武库所能比拟。”
“最重要的一点,有了这一千功勋值,你便可超越许多积年二级门派掌门,有资格直接被府中安排职司,一旦领了职司,虽不及星吏尊贵,却也是府中公人,若结好上峰,有了靠山,便是冯庭术也无法如此轻易拿捏与你。”
话音落定,儒装中年心中陡然起了古怪的感觉:我和他说这么多作甚,怎的就感觉他一定能成功似的,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的积年魔头,岂是一个新晋一级掌门,就能抹平的?
许易不知儒装中年所想,心道,成就星吏,果真没这般简单,不过,光是免去十几年的堪磨,这番辛苦便费得值。
了却心中疑惑,许易抛出三枚灵石,排在案上,便待告辞。
儒装中年道,“你还是将武令,存入墨楼吧,竟功之日,再来领取。”
许易问何故,儒装中年却说到时自知。
许易顿时明了,必定与冯庭术有关,说不定,冯庭术便有办法,通过这武令确定自己的位置。
至于墨楼,许易倒也知晓是公中的寄存处,武令又不是什么至宝,寄存在那处,的确不用担心,留好收据便是。
许易再度道谢,告辞而出,临去,一挥手,儒装中年身前的案上,再度现出三枚灵石。
儒装中年盯着案上的灵石,心中顿生愧意,实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能做到这一步,心念一动,对着已将行出门去的许易道,“去墨楼前,先去白楼,凭着领了任务的武令,可在白楼兑换资源。”
许易再度道谢,头也不回地行出门去。
许易才去,儒装中年起身离开了厅中,半柱香后,出现在另一间鲜花碧草环置庭间的院落内。
冯庭术一袭青袍公服,胸前的一缕金星,在淡淡的阳光下,泛着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
“都办好了?”
斜斜靠在一方软榻上的冯庭术,传音说道。
“办好了!”
儒装中年传音道,许是传音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敬意,儒装中年弓着的腰身,又低伏了许多。
“他没说什么!”
冯庭术视线第一次打在儒装中年面上。
儒装中年越发恭敬,“此人倒是人中俊杰,知晓怎么也逃不过星吏大人您的手掌心,故而,不存怨恨于我,反倒因为只和小人相熟,反倒赶来此地寻小人,问询关于混乱星海和桃花魔的掌故。”
“他可同意将武令寄存墨楼?”
冯庭术向后仰身,越发躺得舒服了。
“料应无碍。”
儒装中年答罢,忽的,传音问道,“恕小人多言,小人实在不明白,星吏大人要其存放武令,是何用意?许易既将任务领下,已无回旋余地,星吏大人只待坐等其败即可,何须如此周折。”
冯庭术浓密的“一”字眉陡然挑起,噗通一声,儒装中年跪倒于地,连声道,“小人胡言,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已贵为星吏的冯庭术,对他虽无生杀大权,可动动手指,便有无数人,能用无数办法,将儒装中年化作齑粉,他实在是畏惧到了骨子里。
冯庭术很满意儒装中年的卑微,摆摆手,传音道,“深仇大恨,何必假手以人,能亲自解决,还是亲自解决的好。”
儒装中年顿时明了了,原来那所谓的任务,不过是烟雾弹,不对,同时也是道保险栓,许易逃得过一劫,逃不过两劫。
“可为什么要封存武令呢?”
念头一转,儒装中年比出大拇指,传音赞道,“小人明白了,还是星吏大人高明,教其存放武令,又是个障眼法,消去其心头的余虑,连续两道障眼法,便是神仙也猜不透,将其警惕降到最低,趁其不备再下手,实在是高妙。”
不得不说,儒装中年亦是好心术,冯庭术打的正是这般主意。
冯公子身死,冯庭术暴怒却不盲动,在调阅了当日冯公子身死的画面后,立时意识到许易非同一般的新晋掌门,就凭那张迅身符,就值得他将警惕提到最高。
事后,冯庭术没少下工夫调查许易的过往,却是一片空白,甚至连他的武令都不知是从何得来。
第一百零二章 音爆盒,清风丝
如此无声无息的一个人,岂不令人毛骨悚然。
事已至此,冯庭术决意速战速决,即便他有的是时间消磨许易,可他实在不敢给此人成长的空间。
兼之,从此人灭杀冯公子,展现出的心术来看,并非易与之辈。
故而,他纵有十分的力气,也要再加上十二分的小心,来对付许易。
这才有了儒装中年的登场,这才有了明明有能力锁定许易行踪,却要帮助许易消弭心头的余虑,其中用心不可谓不深。
半柱香后,儒装中年自庭院中脱出,仰头望天,心中五味杂陈,冯庭术承诺帮他解除那干了十余年的苦差,他心中欢喜。
又坑了他十分看好的许易,心情沉重,片刻之后,他对天喃喃自语道,“我是身不由己,勿怪勿怪。”话罢,转下石阶而去。
与此同时,和冯庭术所在宅院,相距百五十丈余的一片茂密清风林间,有一方凉亭,许易安坐其中,静静饮茶。
儒装中年下山去了,他便起身离开了凉亭。
不错,他正是尾随儒装中年而来,选择此处,随隔了百余丈,且儒装中年和冯庭术皆小心地传音对话,却还是让他听了个完全。
如此结果,才符合预期。
事实上,经过了刘老贼小焰阵险些害了他性命之事后,除却至亲至近的几人,他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
前番被儒装中年坑骗,非是他警惕不足,而是事到关头,无法判断,只能凭着过往的经验选择,出错也是难免。
而经此一事后,他更不会相信儒装中年,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从儒装中年处获取资讯。
由是,离开儒装中年处后,许易故作离开,却全力放出感知,死死锁定儒装中年,果然,没等多久,便见儒装中年行动了起来。
后边的事,便顺理成章,以他的超卓感知,跟踪同样是感魂中期的儒装中年,根本非是难事。
同样,凭借超卓的感知,他能合理地规避冯庭术的窥察,再凭借截音术,弄清根源,根本不难。
离开清风林的凉亭后,许易直入墨楼。
儒装中年心中的纠结,他洞若观火,并无怨恨,身如蝼蚁,自然身不由己。
好在告知资讯方面,却是竭尽全力,恰恰反映了其内心的纠结。
许易虽睚眦必报,却也不记其仇。
到得墨楼,出示了武令,便有青衣小厮慢条斯理地近前,不耐烦地朝西首过道指了指,不待其话音出口,一袋数十枚晶币已落入其掌中,顿时面上的不耐烦化作了春风,“来来来,跟某来,咱们这墨楼啊,虽说不如一级武库,却是专门为出任务之人备用,故而多杀人术,多奇巧之物,用在高手手中,威力绝伦,绝非虚妄。”
不多时,青衣小厮引着许易来到一架兑换器械面前,指着器械分说一通,又操作器械,现出一屏屏的兑换光幕。
光幕上分门别类列着各种宝物,却没有仔细的解说页,许易朝器械右侧的页槽扫去,却是空空如也。
使用过多种兑换器械,许易很清楚,那个位置是放介绍宝物详解册子的。
当下,许易又递过一袋晶币,指着那页槽笑道,“敢问尊驾,此处是否少了些什么。”
劈手夺过许易递来的晶币,青衣小厮笑得脸都要烂了,口中却骂道,“老张那混账太不像话了,做的什么工作,总是出状况,都没解说册子了,也不知道去取,这位兄弟稍后,某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去了,绕到无人处溜达两步,又踱了回来,掌中多了存厚的册子,朝许易递来,口中笑道,“这位兄弟运气不错,恰好还有一本。”
许易接过,道声多谢,又拍过一袋晶币,言说渴了,还请帮忙整治些茶水。
青衣小厮接过,“放心放心,某去替你准备,保管令你满意。”终于去了。
许易这才得了清净。
他不忙着操弄器械,却对着那册子用起功来。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合上册子,心头对青衣小厮那句“适合出任务之用”,有了透彻的认识。
满册子,没有源丹,济魂液,魂衣之类的宝物,俱是失魂香,欲念液,毒龙钉,生死蛊之类的邪门歪道的玩意。
此外,还有各种装置,有定时盒,触爆盒,音爆盒,不一而足。
用好了,无一不能致人死命。
用不好,自食其果,也是寻常。
心念翻转,许易迅速选定了两样。
音爆盒,清风丝。
前者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靠达到一定强度的声音,便足以引爆,威力堪比数枚天雷珠,近距离爆炸,能轻松攻破魂衣的防御,致感魂强者重伤。
后者是一根百丈长的丝线,百丈缠绕在一处,也没一张纸重,然轻便并不是其最重要的属性。
其最重要的属性,却是“空如清风,无影无踪”。
原来,此清风丝,根本不能用肉眼察觉,按册子上的说法,便是感魂强者,亦只能在十丈之内,才能察觉此物的存在。
当即,许易花费了七百灵石,将两件宝物兑换了出来,便离开了墨楼。
非是他不想多兑,其中有意思的物件甚多,尤其在他这精通巧战的战术大师眼中,很多玩意都能在特定的场景中,发挥超乎想象的威力。
奈何,一次任务,只能兑换两件宝物。
出得墨楼,许易直入白楼,迅速办理了武令交接。
冯庭术的好意,他乐得接受。
事成之后,他竟又去寻儒装中年,花了七枚灵石,赁下一间洞府,竟在这仙武崖住了下来。
儒装中年待听得许易的说辞后,简直哭笑不得。
这位大爷竟说出任务在即,当竭尽全力,提升修为,以策万全。
儒装中年满怀纠结地,帮着许易张罗了间洞府。
的确,从根子上讲,许易已领了任务,三月之期不到,任人家做什么都是自由。
要租赁洞府,仙武崖中只要有人愿意租,他便能堂然入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第一百零三章 烈意阴尊
听得儒装中年的汇报,冯庭术也嗟呀不已,绞尽脑汁,却摸不清门道,只能揣测许易莫不真有什么诡异功法,突破在即,临阵抱抱佛脚,好增加增加成算。
“罢了,不去管他,他得意闭关,最好闭上三个月,本座倒要看看,他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不成?”
冯庭术挥退了儒装中年。
许易没在仙武崖待多久,租赁了七日,却只住了五日,便即出洞府。
这五日时光,他旁的没做,照例是在试炼符上用功。
虽没有聚灵阵,他却丝毫不缀,却是在研究火符术的那十二种符纹结构。
相比符纹来,符纹结构的构造虽然简单得多,但其中的机理却意味深长,极是复杂。
五日功夫,许易连第一道结构的一点皮毛,都不曾摸着。
他却毫不灰心,所谓日渐日渐,终有积量变为质变的时刻。
下得仙武崖,便在山脚下遇到了在此等候数个时辰的老蔡。
原来,许易这几日闭关仙武崖,既不是练什么神功,也不是幻想临时抱佛脚,能求得火系符术上的突破。
而是用传音球传讯方掌事,让其代为求购一些物品,由其转交给老蔡,再由老蔡送至这仙武崖来。
之所以如此麻烦,归根结底,他不愿方掌事冒险,毕竟在此界,方掌事从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他的根脚。
见得老蔡,许易收取了须弥戒,道声辛苦,赏赐了两袋晶币,又赐予了一架机关鸟,便让老蔡自去。
他则腾起机关鸟,像东南方向飙射而去。
………………
“启禀掌门,上使,仙武崖方面传来消息,贼人动了。”
一间明堂内,冯庭术正和一位面目威严的金服中年对弈,一位劲装青年飚进堂来,高声禀告。
此间并非仙武崖,而是距离仙武崖足有三百里的金芒峰。
金芒峰在淮西府中,颇有声名,唯因此间盘踞着一尊三级门派,仙羽门。
堂中和冯庭术相对而坐的金服中年,便是仙羽门门主烈意。
烈意同样在府中领着公职,乃是计户司第二都都使,更可怖的是,其人乃是老牌阴尊强者,实力远远超过冯庭术。
好在冯庭术积年积功,旁人都瞧在眼里,知晓他便在这一两年,一准能成就星吏。
故而,虽为同僚,实力虽远远盖过冯庭术,往日交往,烈意对冯庭术极是敬重。
而冯庭术同样看重烈意的修为,和背后的门派力量,倾心结交。
一来二去,倒成了铁杆挚友。
今番,冯庭术要灭杀许易,出动的正是烈意的势力。
堂堂一个三级大门,要无声无息做掉一个新晋一级门派的小掌门,不管怎么看,胜算都是十成。
闻得劲装青年禀报,烈意正要落下的棋子,顿时凝在半空,冷声道,“人可曾跟紧了?”
劲装青年道,“此事尚不知晓,仙武崖方面的报告说,那人不惜机关鸟,向东南向奔驰甚急,只怕跟得住一时,跟不住太久,还有暴露行踪的问题,还请掌门一体示下。”
冯庭术笑道,“此等小事何须烈兄费心,放心,那贼人跑不了,不过,冯某想生擒那贼人,亲自下手,以慰我那侄儿的在天之灵,不知烈兄可愿奉陪。”
烈意长身而起,“冯兄这是在骂烈某么,还是冯兄升了星吏,有道是,官升眼界高,瞧不起老朋友了。”
“哈哈,开个玩笑,烈兄着相了!”
冯庭术大笑。
烈意依旧怒容满面,“若再这般,休怪烈某认不得你!”
………………
许易腾出不过百丈,感知内,便传来异样,一处密林中,明显有了异样。
他腾起机关鸟,依旧朝着原来的方向,只是不断拔高,直到机关鸟的高度极限,居高下望,四野顿开,果然十数架机关鸟,散落各处。
见得他拔高,那十余架机关鸟也争相拔高。
许易又怎会给众人反应时间,机关鸟直朝防御最薄弱的一处射去,荡魂钟及时出手,音波荡出,顿时从两架呆若木鸡的机关鸟身侧抹过,如风消失。
突破包围圈,许易绕个大迂回,依旧向东南向飚进。
“滴滴……”
烈意掌中的传音球响了。
龙舟之上,烈意,冯庭术傲立舟首,闻得声响,烈意放开禁制,待听罢,冷笑道,“还真有些道行,越来越有意思了。”
“怎么,烈兄不怕跟丢?”
冯庭术笑道。
烈意指着冯庭术道,“又来了,果然,冯兄升了星吏,便矫情了起来,谁不知道星吏特权多多,借一只幽鸟对老兄而言,算得了什么?”
冯庭术道,“纵有幽鸟,像烈兄这般慢腾腾地,却不知何时能追上那贼子。”
烈意笑道,“少来拿话顶我,不就是想见识某这架新入手的疾风舟的能耐么,嘿嘿,便叫冯兄开一遭眼,看看这架价值五千灵石,全速催动,需要百枚灵石的神舟,到底能快到何等地步。”
话至此处,烈意朗声道,“都坐稳了,全速前进。”
便在这时,底舱之中,百枚灵石,被投入一座发光的炉膛之中,顿时,炉膛之中,光芒爆开,整架疾风舟顿时虚化,好似在空中瞬移,穿梭。
不过是十数息,便到了十里开外。
许易虽不见冯庭术这边的动向,却知晓冲破了一道包围圈,远不到危险解除。
冲出数十里,彻底摆脱了追兵,他便驾着机关鸟一个俯冲向下,似要一头扎进密林,才挨着密林,他便又陡然上拔。
上拔的速度才拉升到极致,他又掉头向下,这回,竟是要朝底下的河流中腾去。
如是反复,直到第七回俯冲,许易猛地双足踏在机关鸟背上,腾身而起,周身罡煞外放,身飚如电,与此同时,双手叉开,十指射出火罡煞剑,密如暴雨。
忽的,陡听一声凄厉惨叫,半空中一团血肉爆开,一只血肉模糊的鸟儿坠了下来,头颅炸裂,周身焦黑,却是死得不能再死。。
原来,冲出包围圈,许易心中的警惕始终不曾松懈。
第一百零四章 爆
许易很清楚,冯庭术既然出手了,绝不会将围堵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十几架机关鸟上。
尽管,他感知全面外放,也始终没探查到丁点动静。
念头急转,他陡然想起了当初,徐公子追踪自己行踪的故事,料来今次的冯庭术,用的也是徐公子的法门。
许易虽不知到底是何手段,却通过推理分析,多半是个能快速移动,视力惊人的活物。
由是,他驾驶机关鸟,不断地上冲,俯冲,来回转换,正是要借机测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一番折腾,果然不惜工本的机关鸟,耗过了幽鸟,凭借许易卓越的感知,终于捕捉到了幽鸟的存在。
到得最后一次俯冲,许易乘势放出了杀招,一举结果了幽鸟。
随即,许易直朝底下的密林扎去。
便在这时,疾风舟已赶到了七十里外,超速带来的可怖罡风,非要感魂强者煞气外放,才能抵御。
毫无征兆,砰的一下,冯庭术腰间一枚镌刻着鸟类纹饰的玉佩,猛地炸开。
冯庭术跳脚而起,惊声呼道,“不好,那贼子杀了幽鸟。”
烈意面露不信,幽鸟何等快捷,藏匿无形,岂是区区感魂中期便能杀得了的。
冯庭术心中哀痛至极,根本懒得解释,这只幽鸟,乃是他费了老大人情,才从上面借来。
谁能想到,一战即没,这可是价值数千灵石的宝贝,说毁就毁了,留下偌大的窟窿,总得还要他自己去补。
一念及此,他便心痛地厉害。
烈意窥见冯庭术面部表情,情知多半是真,生怕被冯庭术牵连,当下,呵斥一众门中强者,再朝炉膛中,添加灵石,一时间催得的那风舟,瞬息百丈。
许易才从林中腾起,便被强大的罡风,冲得一歪,下一瞬,一道庞大龙舟现出真身,飚若流星,划到近前。
冯庭术双目如电,死死锁在许易面上,低声道,“终究是赶上了,害我至亲,亡我幽鸟,此仇不共戴天。”
此刻的冯庭术已变了面目,服用了隐体丹,连精神和气质都一并内敛了。
同样,烈意也变化了面目,非但此二人,满舟三十余位感魂强者,尽数服用了隐体丹。
连带着龙舟上的旌旗,也被扯去了。
冯庭术再胆大妄为,再是大家都知道他要对付许易,该做的隐蔽,却一点也不敢少。
毕竟,许易领了掌门之位,又奉命出使公差,截杀他,其罪甚大。
抓不住把柄还好说,一旦许易走脱,且被其用影音珠影印下画面,便是滔天大祸。
即便对灭杀许易,冯庭术,烈意都认为是手拿把攥之事,可事到临头,谁也不会留下空子,让人去钻。
却说那龙舟冲到近前,顿时凝住,和许易相隔不过百丈。
窥见许易不曾避让,冯庭术甚是好奇,烈意眉眼冷峻,冷笑道,“却是个不知死活的,死到临头,还想着反咬一口。”
却是烈意感知惊人,相隔遥远,却精准地窥察到了许易笼在袖头的影音珠。
便在这时,听许易喊道,“姓冯的,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吾杀汝侄如屠一鸡犬,你既要报仇雪恨,有种堂堂正正来寻许某,做这鬼蜮,算什么英雄,更配不上你这身星服!可敢与某一战!”
的确,许易想用影音珠,弄下一二把柄。
此刻,他亦瞧得舟首两人,尽皆服用了隐体丹,敛尽神华,其中必有冯庭术。
可他仍不死心,或可一试,却未料到冯庭术谨慎,烈意修为高绝,做好了有效防备。
此刻,他骂得恶毒,冯庭术听得三尸神暴跳,却依旧不肯应声,而是传音说道,“好利的口舌,稍后,冯某便用钢钎将你舌根勾出来,看看到底长短几分。”
冯庭术话音出口,许易便知自己所想没什么可能了,哪里还肯在此浪费功夫。
当下,调转机关鸟,直朝林中俯冲而去。
“想走,哪那么容易!”
烈意大喝一声,龙舟急速追进。
烈意更是腾空而起,一道分魂放出,直射许易灵台。
分魂才入许易灵台,立时被雷霆圆环炼作飞烟。
烈意惨叫一声,险些从当空落了下来。
半空之中,烈意怒声喝道,“杀,给老子杀!”身如光影,朝许易追来。
一时间,龙舟之上,三十余道人影飞腾而下,皆朝许易围堵而来。
冯庭术依旧高居龙舟,纹丝不动,他的修为不过感魂中期,比之烈意手下的门徒,并不见高明。
一位阴尊,三十余位感魂强者,围杀许易,已是狮子搏兔,用尽全力了。
却说,烈意才一显露身手,许易背脊后的寒毛就炸开了,阴尊,又是阴尊强者。
宫绣画投影在他心灵深处的强大实力,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不错,当初,他在沙汰谷,成功灭杀过阿日阴尊。
可当初的情形,岂能再复制。
烈意才展现实力,许易便暗暗调整了计划。
眼见烈意转瞬追到百丈开外,一柄青锋剑,已现在掌中,两道青耿耿的法纹,弥漫着霜气。
许易眉心一跳,掌中荡魂钟陡现,左手一荡,一道音波散出,与此同时,右手打出疾风符,身形瞬息消失。
他才消失,烈意的无边剑意,已然杀到,顿时将他原先站立之处,斩出一个人形真空,似乎空间都寸寸塌陷了。
可怖的气波,瞬间炸出百丈,无数巨木腾空而起。
便在这时,一声巨爆炸响,随即,方圆十余里内,化作一个巨大火球,无边气波,冲出十数里,炸得四崖山石,寸寸垮塌。
恐怖的气波,甚至冲得已加持疾风符力飚若瞬移的许易,喉头发甜。
散落在密林上空的三十余位感魂强者,尽数被可怖的气波切碎,化作燃料,助推火势。
烈意被强大无伦的如山气波,冲击得飞上百丈高空,中品魂衣发出连续的蜂鸣,终于破碎,无边气浪依旧爆发,将他强如金刚的肉身,割得千疮百孔,半空之上,狂吐鲜血不止。
第一百零五章 战术专家
耀眼火光迸发之际,冯庭术兜头扑倒,可怖的气浪,隔断了他的长发,如山气墙,撞在疾风舟上,如巨人之手折断一根树枝一般,疾风舟瞬间解体。
随即,冯庭术的肉身,被冲上了天,亏得他躲避及时,疾风舟又代他承接了最初最强的冲击。
冯庭术的魂衣一阵蜂鸣之后,竟未解体。
巨爆过后,漫天烧红,无数的焰火一瞬间煅烧出的大量气体,层层压抑,聚成一道道黑色气球,鼓胀腾空,瞬间覆盖百余里。
“竖子,誓杀汝,我,我……”
半空之上,烈意不断拔高身形,规避无边黑烟,眼目通红,两串泪珠,不知何时爬上面庞。
不知晓的,准以为是被那浓烟熏烤所致,可谁又知道烈意是真心疼了。
三十余位感魂强者,无一不是派中顶级强者,是他依为肱骨的势力,就这般一战而灭,化作灰烟。
还有那架疾风舟,便是以他的身家,也强行忍耐一年多,才舍得入手,谁料第一次使用,便连残渣也寻不见了。
“烈兄,是我对不住你!”
不知何时,冯庭术已然腾到近前,面带愧疚。
烈意心中后悔至极,却强自镇定心神,“祸福难料,谁能想到竟会有此种妖孽,冯兄,你可看明白了?”
冯庭术又怎么可能看得明白,到此刻为止,他心中的哀痛,丝毫不比烈意稍轻。
如此杀局,竟转瞬演变成了反杀之局,甚至怎么崩溃的,他都没看明白,心中的震撼,却如潮水一般,阵阵袭来。
冯庭术道,“烈兄,你在近前,尚且不明,我又哪里知晓,不过,烈兄你放心,你今日的损失,全算冯某的,必不让你吃亏!”
动辄数万的损失,冯庭术又哪里担得起,不过掌握着不小权力的他,暗中对冷羽门做些让渡,一两年间,也当能补上这个缺口。
得了冯庭术的表态,烈意稍稍放心,宽慰道,“冯兄放心,此獠某誓杀之。”
冯庭术并不答话,取出一枚传音球,通话几句,叹息一声,“当真是妖孽!”
原来,他问询的正是许易在墨楼兑换了什么物件。
“音爆盒,尽是此物,难怪那贼子关键时刻,竟动用了一件音攻宝物,原来是为引爆这音爆盒!”
烈意恍然,又道,“不对,音爆盒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光看先前爆炸的阵势,便是数枚元爆珠,也不过如此吧。”
冯庭术道,“此人连符箓都舍得用出,有元爆珠又算得什么!”
他耿耿于怀的,不是许易的心术,而是许易层出不穷的宝物,再三使动符箓,便是司使一级的大人物,也绝无这般豪奢。
“照此说来,此人竟是料到你我会围堵而来,便专心在此设伏,专为候我等入彀,这等心机,当真可敬可怖。”
烈意心下顿生寒意,一个小小的感魂中期强者,竟能设定出此等战局。
什么实力,什么修为,在此人将心术放大到极致后,竟是不值一提。
冯庭术默然,幽幽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宝贝,怎么从混乱星海安然而返。”
烈意眉头一跳,继而笑道,“是极,某也巴不得,他能返回,半死的鸭子宰起来才顺手。”
两人皆将收拾许易的希望,寄托到那位桃花魔身上了,甚至巴不得许易能顺利完成任务,半死而归,届时,有的是手段来消化许易。
想想,冯庭术不禁脸上发烧,生为堂堂星吏,竟要如此复仇,岂不是奇耻大辱。
………………
许易自是不知冯庭术,烈意二人,又生出何等肺腑,被疾风符催使着,一口气飚到了百里开外。
严格说来,他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有点恶劣。
冯庭术和烈意的对话,基本再现了他的战术思想,却也并不完全。
早在偷听了冯庭术和儒装中年的对话后,许易便在脑海中,盘算着战局的演进。
进得墨楼,见得兑换器械中的一应物品,他最终选取了音爆盒,清风丝,正为应对冯庭术的追击而布局。
作为战术专家,许易能最快的推演战局,选定战胜,以及进入预设的战斗模式。
选择音爆盒,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他的荡魂钟,能长距离催发其爆炸。
换句话说,音爆盒便成了他的定时装置,随心意爆炸。
然音爆盒的威力终究不足,要想增加爆炸物的威力,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添加爆炸物。
要将爆炸的威力,催生到极限,自然唯有将爆炸物堆积到极限。
许易隐入仙武崖的那几日,传讯方掌事,正是要其大量采购爆炸物。
元爆珠难寻,天雷珠却易得,数百灵石撒下去,方掌事几乎替许易清空了天下会的存货。
上千枚天雷珠汇聚到了一处,整场杀局正式布好。
许易的完美预期却是,成功灭杀冯庭术,以及众多追兵,报仇雪恨之余,还能生发一笔。
烈意的出现,让许易瞬间改变了机会,唯因他太知道阴尊的强大了。
天雷珠虽众,想要灭杀阴尊,恐怕仍旧不够。
若无阴尊,纵使无法完全灭杀一众感魂强者,许易也敢出手再战。
可一旦阴尊强者伤而不死,爆发出的反击,他却没把握抗住。
而他如今各项局面,都在向好转进,于有用之躯,冒无谓之险,自是蠢事。
当此之时,他当机立断,催动了最后一张风符,疾风符现,瞬息之间,他消失在了爆炸中心。
彼时事急,他做出最优选择,并不计算损失。
此时事了,他又心疼起来,上千枚天雷珠事小,一枚价值无量的疾风符,却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他虽精擅此风符,可风灵石难求,想要绘制符箓,也得靠机缘。
强行压住返回战场窥伺的冲动,许易架着机关鸟,依旧朝东南向疾驰。
他选择东南向,自有因由,西去混乱星海,足有十万里之遥,依靠机关鸟飞腾,什么也不干,光打个打回,就能耗空他的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