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章 天地人
瑞鸭学识渊博,不仅知晓许易有化妖丹,更知晓化妖丹的特性。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易化妖之后,竟是这般恐怖狰狞,这到底要使血液沸腾到何种程度,才能强行催生出如此可怖的躯体?
“什么,鸭子,你说这怪,怪物是,是公子!”
晏姿瞪圆了眼睛。
“好你个小妞儿,敢消遣本少。”
瑞鸭也回过味儿来,知晓适才晏姿乃是诈他。
岂料,晏姿却不接茬儿,扑倒在妖兽身边,抹开妖兽面上的丛丛毛发,细细端详,怎么也窥不出一点许易的形貌,揪紧的心稍稍放松。
眼前的这妖兽,分明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是自家公子。
瑞鸭冷笑道,“他这是吃了化妖丹,还不止吃了一颗,想必是皇场大战,这小子拼了命,靠着化妖丹的药力,才折腾出那好大场面,本少就说嘛,单凭这小子的本事,怎么可能连感魂老祖都击杀了。得,这小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我不救,而是没得救,赶紧把这小子须弥环中的宝药,分本少一些,本少还得抓紧找下家呢。”
说来,瑞鸭也暗暗惊心。
他到许易身边,虽是机缘巧合,却也是他通过课算后,才选定的。
按他起初的课算,许易此人,先死后生,命数神奇,福泽绵长,绝非早夭之相。
而在许易赴皇宫之前,他又课算一卦,算定此局凶险万分,十死无生。
两番课算,出现了明显的矛盾,这在瑞鸭获得传承以来,未曾有过。
可眼下,许易的尸身摆在眼前,他再是纠结,却也不得不认。
许易既死,他虽心有戚戚,却无多少悲伤,一来,一人一妖相处日短,没多少交情,二来,瑞鸭性情高傲,虽伴食人族,骨子里却瞧不起人族。
想要他像对夏子陌那般对待许易,却是千难万难。
岂料,瑞鸭话音方落,一道剑气袭来,自鸭头掠过,唬得瑞鸭当即拉出一团绿色稀屎。
“嘎嘎,你他娘疯……”
嘶吼未落,瑞鸭通体打个寒颤,晏姿温和平宁的秋瞳,瞬间化身冰冷寒潭,阴森得让人发抖。
“鸭子,你救公子!”
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的晏姿,声音冷如寒铁。
“人都死……”
瑞鸭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剑气,自他翅膀尖头扫过,带走数片毛羽。
瑞鸭彻底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一边在肚子里狂大骂疯女人,一边暗骂自己失算,怎的就昏了头去淌这趟浑水,现在看晏姿的模样,简直走火入魔,六亲不认,瑞鸭自负神算,却怎么也未想到算来算去,将自己算进了绝地。
“我不管,你肯定有办法,他死你就死,我也死!”
晏姿的确疯狂了。
当瑞鸭确准这可怖妖尸,便是她念兹在兹的公子时,她的精神殿堂就开始崩塌了。
自打许易将她带出炼金堂,护她怜她,让她能陪伴在他身边,渡过了生平最幸福的时光,晏姿早就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作自己的了。
深刻的感情,她死死藏在心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配。
她唯能做到的,便是和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如今,他若死了,她也不愿活了。
“你,你……我,我……”
瑞鸭气得语无伦次了,连嘎嘎声也发不出了。
晏姿目如深潭,剑锋凛然。
“遭娘瘟的,早知道就该信了,一月不过三,一月不过三,本少就是心太善了,遭了天谴……”
瑞鸭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他将此时的窘境归为上天的惩罚。
但因他从传承中,却有警示教训,算术不可轻动,动则伤身伤神,旬月之内,事不过三。
如今,他贪恋许易须弥环中宝药,受了晏姿蛊惑,屡次动用神算之术,如今晏姿翻脸不认人,他陷入死局,便将之作天谴。
晏姿却不管瑞鸭是何心肠,剑锋轻鸣,真气外放,似乎随时都要辣手摧鸭。
瑞鸭此类,寿命既长,又贪图享乐,自然极是惜命。
见得晏姿摆出此种作态,瑞鸭一边被唬得魂不守舍,一边强自镇定心神,搜罗破局之法。
就在他绞尽脑汁之际,剑气激荡,一片毛羽再度飚飞,毛羽落处,隐隐划出血痕。
眼见着第二道剑气又要飚来,瑞鸭狂跳,“疯婆子,有啦,有啦,本少有啦……”
晏姿迅速灰败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机,“小鸭子,你若救活公子,晏姿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瑞鸭彻底无言了,遇上这么个痴情傻妞儿,他是恨都恨不起来,这笔账都不知该算在谁头上。
当然,此刻他也没心思算账,只想着怎么才来从这疯婆子剑锋下活下来。
三枚古朴的铜钱,翻转落定,浮于瑞鸭身前,淡淡月华洒在三枚古朴铜钱上,映得铜钱正上方现出个米粒大小的淡淡光字来。
三枚铜钱上方,分别显着的字迹,赫然是:天、地、人。
瑞鸭口中念念有词,三枚古朴铜钱,在半空中旋转飘逸,最终结成一个等边三角。
忽的,天钱、地钱散发出莹莹毫光,朝人钱上汇聚,数息之后,毫光汇聚完毕,灰青色的人钱,陡然化作赤红。
这时,瑞鸭蚕豆小眼中,仅余的神采,也收敛了,一对小眼好似毫无生机的灰蒙蒙的珠子。
此三枚铜钱,实在是瑞鸭的看家法宝,既属传承,又是机缘而得。
此番,若非被疯狂晏姿逼到了悬崖边上,瑞鸭绝不会动用此宝来与人测魂。
原来,这人钱有一桩妙用,正是测亡者阴魂归处。
眼前的许易实打实已是死尸一具,瑞鸭自问回天无力,能想到的办法唯有,动用人钱测量许易阴魂归处,给晏姿个交代。
只要问到了许易阴魂归处,想必这一心求死的疯婆娘,会被转移掉注意力。
赤红的人钱,才贴在许易额前,陡然发出一道悠扬的鸣叫,弹震开了。
“这怎么可能!”
瑞鸭惊呼一声,浑浊的双目迸出精光。
当下,他顾不得解释,再度将人钱朝许易额头贴来。
七百五十一章 衰绝
瑞鸭捉住人钱,满眼的难以置信,一旁的晏姿觉出不对,急问,“到底怎么了?”
瑞鸭却不睬她,抓住人钱,又朝许易胸口靠去,人钱再度被弹开。
“这,这******逆天了……”
瑞鸭飞腾而起,却被晏姿一把攥住,“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他没死,他怎么能没死?”
瑞鸭脑海中一片混乱,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固有的认知。
“没死?”
晏姿死灰一般的双目,陡然生出些鲜活,扑倒妖尸近前,探鼻息,听心跳,摸脉搏。
一番折腾后,抓住瑞鸭的玉掌陡然聚力,捏得瑞鸭尖叫起来,“嘎嘎,真没死,真没死,你别看这家伙没气息,心跳,脉搏,那是因为微弱到极致,你根本探查不到,本少这枚人钱不会骗人,嘎嘎……”
晏姿手上顿时松了,“我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瑞鸭自己也闹不明白。
单看眼前这具狰狞可怖的妖尸,许易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偏偏人钱起了反应。
瑞鸭这枚人钱,神异至极,测量阴魂归处,乃有神效,今次人钱被弹开,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许易的七魄未曾衰绝,七魄既为死绝,阴魂自不会离体。
可这妖尸如今的状况,分明就是一具死尸。
百思不得其解,瑞鸭招呼晏姿将他放下,摸出人钱在许易的眉心,喉头,小腹,会阴,足底,各自贴靠,这回人钱没了反应。
瑞鸭跳脚道,“嘎嘎,真他娘的怪了,七魄独独天冲魄和力魄尚有一线生机,其余灵慧、气、中枢、精、英五魄,迅速衰亡,闻所未闻,嘎嘎……”
“你到底在说什么,若敢装神弄鬼,别怪我无情。”
晏姿虽在修行,却是按许易的吩咐按部就班,知识储备浅薄,哪里知道瑞鸭在说什么。
瑞鸭吃足了苦头,知晓如今的晏姿随时处在疯狂的边缘,不敢废话,分说道,“三魂七魄你总该听说过吧,三魂乃天地人三魂,七魄为天冲,灵魂、气、力、中枢,精、英七魄,魂为阴,魄为阳,身死则魄亡魂散。如今许易这小子的情况怪诞至极,除了隐在头颅的天冲魄,和隐在心脏的力魄,尚有一线生机,其余无魄早已尽数衰亡。此等情况,便以本少的博学,也未曾听说过。向来是七魄要亡,皆是同亡,哪有这般情状。”
“你的意思是公子未死?”
晏姿弄不清其中的弯弯绕,在她眼中,眼前的妖兽实在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既然瑞鸭这般说,实则让她将死之心寻到了最后的倚靠,“既然未死,你赶紧将公子救活,只要你将公子救活,先前冒犯,我任你处置。否则,便是你在骗我,若是如此,你便陪我一道给公子殉葬。”
瑞鸭双目无神,愁对苍天,心头凄凉到了极点,遇上这么个动辄同归于尽的疯女人,他便是再有神算,也无济于事。
先前他搭救晏姿之际,能从上千人围捕中逃脱,不是他本领超绝,而是事先算定,步步为营。
如今落在动辄就要生要死的晏姿手中,他真是半点办法也无。
苦思冥想片刻,始终不得要领,眼见斜月西垂,秋水苍苍,凉风乍起,晏姿灰败的双眸间,杀机迸现,苍啷一声,墨剑轻吟,瑞鸭似乎听见死神磨响了镰刀,小心脏骤然抽紧,危难关头,福至心灵,大喝一声,“我知道了!”
晏姿扬起的墨剑,再度收回,淡淡道,“鸭子,死有什么好怕,公子都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们都死了,你活着有什么意思,若是你这次还不能救回公子,就随我一道上路吧,免得公子孤单。”
老子活着当然有意思,老子还有大计划,你知道什么,疯婆娘,要死你自己去死,拉扯老子做什么……
瑞鸭心头怨气直冲天际,却不敢流露分毫,冷冷道,“这家伙生命源力几乎耗尽,你将他须弥环中的宝药取出来。”
瑞鸭的确想不明白,许易目下的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先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纠结造成许易这般状况的因果上,似乎唯有弄明白了其中因果,才能想到破局之法。
就在晏姿催动杀招之际,瑞鸭陡然开悟了,他完全没必要想许易目下的状况是怎么造成的。
他只需要知道这家伙的阴魂尚在,七魄未绝,说穿了,和一个重伤濒死的修士没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眼下的许易,根本服不得丹药,完全油尽灯枯,生命源力耗竭。
他要做的,只是给他补充生命源力便是。
至于能不能救回来,能不能复原,那也只能赌一把。
听瑞鸭要宝药,晏姿那如冷冻了的面上,没现出丁点表情,当下取出须弥环,便要催动念头,却被瑞鸭叫停。
“慢着,要救人也得换个地方,这地界虽然空阔,却谈不上隐蔽,如今整个大越满世界寻这家伙尸身的,不计其数,你不想活命,本少还想多活些时日。”
瑞鸭话音方落,身子又是一紧,又被晏姿抓进掌中。
“你找吧,看看哪里安全?”
晏姿抱定了一条,公子不醒,她就死死把住瑞鸭,绝不给他丝毫机会。
瑞鸭气绝,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挨千刀的小娘皮,大爷辛辛苦苦,费尽心血,前来救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大爷恩情的,岂不知大爷为这许小子,屡次破界,害得遭了天谴,你还要老子出力,有种你一剑杀了本大爷。”
话音方落,寒光一闪,数丛毛羽飘飞。
瑞鸭好似被陡然掐住了喉咙,以尖利的声音喊道,“朝东,朝东,朝东走……”
苍青的天幕下,晏姿窈窕的身影,拖着巨大的竹排,才融进清淡如水的月华,平滑如镜的湖面,一道巴掌大的通体皆红的小鱼跃上湖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小鱼才跃上湖面,竟不落下,鱼身悬浮在湖面,好似水汽聚形,稳稳将她托住。
第七百五十二章 凑药
若是许易活着,当能一眼认出,这通红小鱼,正是那晚,得了他阴极珠造化,成功跨越龙门的那尾小鲤鱼。
奇怪的是,细细观察,当能发现这尾小鲤鱼周身遍布细密的伤口,似乎经历了无数场血战。
却说那尾小鲤鱼,才跃上湖面,隐隐生出淡淡龙纹的金红小尾轻轻摆动,整个湖面好似骤然生起了狂风,掀起丈许高的海浪,翻卷上岸,瞬间没过岸堤近百丈。
宛若巨瀑冲刷,岸堤边的一切行迹,尽皆消弭,只剩了冲刷过后的残花百草,湿腥泥土。
“但愿恩公,好人好报。”
嘀咕一句,小鲤鱼没进湖中,消失不见。
说来,许易的尸身没被抄走,皆赖这小红鲤之功。
彼时,他妖躯受时空之力破坏,落入龙河之际,已近油尽灯枯。
龙河翻涌,水流湍急,他妖躯入水,立时被卷入涡旋,顺流而下。
半个时辰,虽已潜出数十里,三皇子才令众修士入河搜捕。
即便有这数十里的隔开,数千修士顺流而下,追源而来,许易失去意识的妖躯,也绝难逃过搜捕。
偏生,许易尸身才入岷江口,便叫小红鲤截住。
这小红鲤偶得机缘,鱼跃龙门,成就造化,心性纯良,知恩念恩。
当晚,才得道行,便自湖底卷起无数珍珠,给许易下了场珍珠雨。
许易妖躯才入这片水域,他便捕捉到了许易的气味,自远处赶来。
虽见许易妖躯可怖,弄不明白是如何回事,却凭借过人天赋,认出了许易。
他托着许易湖面奔行片刻,便又追兵赶来,直射许易妖躯。
小红鲤大吃一惊,拖着许易妖躯,潜入水底,借着过人水下本领,这才遁开。
岂料,才将遁开,追兵越来越多,自四面八方围来。
小红鲤暗暗惊心,却不肯舍了许易,当即催动妖术,攒来无数水草,结成偌大草球,又招来无数双头箭鱼,将水草在双头箭鱼身上缚了,勒令众箭鱼拖了草球,全速东向。
她则催动妖术,鼓浪兴波,吸引一众追兵,缠缠斗斗,借着水利,虽受伤患,终究将许易远远松开。
待得小红鲤摆脱众追兵,追踪许易气味到达此地之际,许易已被晏姿捞上岸来。
小红鲤本待立时抢人,却发现情况有异,按兵不动,观察片刻,才知那女郎是恩公故人,便潜伏一旁,静静观察。
他修为既高,又借水利,潜伏虽近,却未被全副心神都在许易身上的晏姿,以及骇破苦胆的瑞鸭察觉。
直到晏姿拖了许易离开,小红鲤才现出真身,催动水浪,冲洗尽晏姿等的气味,痕迹。
……………………
篝火熊熊,淡红的火舌,贪婪得舔食着洞窟四壁的水汽。
篝火才架起来,阴暗潮湿且阴森的洞窟,顿时喧嚣起来,密密麻麻的冷血动物,如蝗虫过境一般,朝洞窟外奔去。
晏姿小心地将竹排上的妖兽,朝火堆近处又挪了挪,又打量了周遭环境,对瑞鸭的选择,甚为满意。
此洞窟,生在一巨石底部,光靠眼力,自远处观望,只望见巨石,根本窥探不到崖底。
更兼巨石四遭,植被繁茂,底部也就是洞窟所在,生着厚厚的湿滑青苔,将洞窟密密封住,便是行到尽处,也绝难发现。
即便是有大能之辈到此,催动感知力探查,洞窟之内山虫,巨鼠毕集,除非是亲自入内搜寻,此间便是浮屠山一带,一等一的安全所在。
彼时,瑞鸭为避灾祸,便将此处选为隐身之所。
此刻,受了晏姿威逼,无可奈何,只好将此处道出,并晏姿藏于此处。
打量片刻,晏姿打开灵禽袋,将瑞鸭放了出来,平静道,“别打旁的主意,若救不活公子,这里就是你我的埋骨之所,倒也幽静。”
幽静?
瑞鸭忍不住打个寒战,此间阴冷潮湿,群虫鼠蚁毕集,死在这里,连根骨头渣怕都剩不下,算什么极好的埋骨之所。
“呸呸呸,本少还要长生万万年呢……”
瑞鸭心绪翻滚,却不敢废话,生怕又生出幺蛾子,“嘎嘎,把宝药都拿出来吧,放心,本少不是贪财,是你家公子如今的状况,必须补充生命源力,本少丑话说在前头,若非你家公子须弥环中,没有足够量的宝药,你要的起死回生做不成……”
话未说完,晏姿掌中多了一件青衫,撕拉数声响,化作两爿青布,在地上摊了,下一瞬,一排排鲜艳欲滴的宝药,排满了两块青布。
瑞鸭瞪圆了眼睛,脱口道,“这,这是抢了大越皇室的国库了?”
青布上林林总总排了总计三百余枚宝药,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瑞鸭虽见识不凡,熟知各种宝药,可亦深知此界凋敝,宝药难得。
像眼前这般阵势,却从不曾遭遇过。
晏姿冷冷道,“宝药我拿给你了,快点救人,若再饶舌,休怪晏姿无情。”
无情?
你个没心肝的痴情傻娘们,老子那般救你,你何曾念着老子半点好。
瑞鸭险些没气炸了,想要回嘴,却见晏姿神色不善,满腔怨言全憋肚子里了,气哼哼道,“先别着急,我说你收,有些是炼丹的药,补不了人,听我吩咐,你先收了,我再瞧瞧。”
半柱香后,青衫上的三百余枚宝药,少了近八成,只剩下六十余枚。
瑞鸭叹息一声,“嘎嘎,还有没有,就这些可不够,这些宝药虽然珍贵,都是凡品,药力有限,必须靠数量冲击……”
不待他说完,晏姿又唤出一件青衫,扯作两爿,转瞬,又是三百余枚宝药,排满了青布。
如是四次,总计更换了近一千五百枚宝药,瑞鸭终于凑足了三百枚,叫了停。
此刻,他心中因为晏姿而生的怨念,莫名其妙消了个干净。
一千五百枚宝药,彻底将他砸晕了。
他在跟随许易之前,的确事先课算过,知晓这是个福缘深厚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福泽深厚到如此程度。
如此多的宝药,在这贫瘠之地,汇聚于一人之手,这简直就是神话传说。
此外,他也想通了两番课算的矛盾。
七百五十三章 转活
第一算,许易先死后生,福泽绵长。
第二算,十死无生之局。
两番课算,看着矛盾,如今却是解开了。
十死无生之局,说得可不就是许易这般情状,七魄亡了五魄,几乎就是死人。
先死后生,福泽绵长,多半预示着今次这死局,能被他鸭少解开。
一旦解开,就凭这番功劳,姓许的还不得玩命地报效。
更让他欢喜的是,跟随这么一个宝药无尽,豪富无双的家伙,注定了前程远大,他鸭少用不着再费心耗力,寻觅下家。
至于晏姿的无礼冒犯,他也懒得管了,在他看来,晏姿这疯婆娘多半是活不成了。
“嘎嘎,宝药虽然凑齐了,可要救你家公子,也非是易事,本少有一套嫁衣神术,能转嫁源力,这门神术极耗元气,除了本少要竭尽心力,关键还在于你。源力转嫁,乃是借你源力,补充许易这小子,一旦转嫁开始,本少也无法控制,以许易这小子的状况,恐怕将你源力吸干吸净,届时你剩一张空空皮囊,可别怪本少丑话没说在前头,嘎嘎……”
瑞鸭知道就凭晏姿的疯狂程度,即便他将情势说得再可怖,也决计吓不住她。
果然,晏姿眉目之间只有欢喜,没有半点恐惧,“你尽管施法,我只要公子活过来。”
“嘎嘎,是你自找的,吃药,三枚!嘎嘎……”
瑞鸭吩咐一声,抓过一枚宝药,三下两下吞进腹来,随即,又抓起一枚,如是往复,一连吞了近百枚。
伴随着宝药的吞食,整个鸭身逐渐膨胀起来,待得近百枚宝药入腹,瑞鸭狸猫大小的身子,已化作猛虎般大小,蚕豆大的晦暗小眼,犹如两颗通红的柿子,灼灼放光。
能换公子活命,晏姿根本就不心疼这些宝药,反过来想,倘使公子没了,再多的宝药也无用。
瑞鸭一连吞食近百枚,晏姿眼皮眨也未眨,她按瑞鸭吩咐,服下三枚宝药,便盘膝坐了,调理气息。
宝药神效,滚滚热流,直达四肢百骸,将晏姿多日积压的疲乏一扫而尽,整个人的精神恢复到了丁点。
忽的,瑞鸭大喝一声,三枚铜钱在现,滴溜溜,于空中不断翻转,忽的,毫光一现,三枚铜钱重叠合一,射出一道淡淡光芒,直射晏姿眉心,顿时,一道红色光晕,自晏姿眉心处透出,朝那妖兽头颅笼罩而来。
晏姿攸地抓紧了双掌,剧烈的痛苦来袭,她的神智却无比清晰,没有悲伤,没有绝望,只有欢喜。
以我命,换他命,值!
光晕持续近半柱香,瑞鸭怒睁的双目,由红转赤,晏姿通身大汗淋漓,细腻的容颜,似乎变得朦胧起来。
“再服三枚!”
瑞鸭沉声喝道。
晏姿催动真气,摄来三枚宝药,送入腹中,热流一滚,让她莫名难受的强烈空虚,顿时为之一缓,转薄的光晕,再度回复了正常。
而妖兽的尸身,却无丁点变化。
一个时辰后,青布之上,还余十余枚宝药,瑞鸭的身形已缩回原样,双目已近乎完全闭合,重叠的铜钱,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晕,瑞鸭是在靠着最后的毅力在坚持,坚持,终于,最后一抹意识也沉入了彻底的黑暗。
鸭头一歪,栽倒在地。
意识的尽头,好似无尽的黑洞涡旋,万思万绪,到此归宁。
许易的意识在这黑洞漩涡内,不知沉浸了多少岁月,忽的,黑洞破开,一缕亮光照入。
不知聚集了多久的气力,许易终于抬起了如有千万斤沉重的眼皮。
篝火已熄,四壁漆黑,双腿忽的传来麻痒,却是七八只毛鼠正在啃食他的双腿,奈何他皮肉如铁,磨齿半晌,也
没咬破丁点皮肉,虽是漆黑无光,在他过人目力之下,洞内依旧纤毫毕现,似乎转动眼珠子也要费偌大气力,足足花了近半柱香,他才将四周打量完全。
最后,扫了眼被七八只老鼠近乎淹没的瑞鸭,许易知道这回死里逃生,又是被这鸭子救了。
又瞥见满地的青衫,他立时又觉出不对,地上明显有人的脚印,念头一动,随即欢喜起来,他猜到那人多半是晏姿。
否则,换了旁人见了自己的须弥环,哪里还会费心去救活他。
晏姿既能到此,证明脱了鬼主魔掌,想来借了李修罗的助力。
可晏姿哪里去了,是了,定是去猎食,取水去了。
两个时辰后,许易推翻了这个论断,心思翻腾起来。
滴哒,一滴冰凉的泉水,透着湿滑的苔藓,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凉而又鲜活。
水渍顺着脸庞,滑进口中,虽只一丝水意沁入唇舌,那股久违的鲜活,胜过世上最美妙的仙丹灵药。
凝视着水渍滑入口中,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恢复了人类的面貌,化妖丹的药力褪尽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滴答的泉水,供应了他最微弱的能量,聚集了许久的气力,他的指尖终于勾住了须弥环,拼尽气力,咬破嘴唇,手指蘸一滴鲜血,抚在须弥环上,念头一动,终于和须弥环再度建立了联系,霎时,一粒极品回元丹,一粒极品补气丹,滑进掌中。
只是这些微一动,便耗竭了他的气力,大口喘了喘粗气,再也动弹不得。
心头凭着一股强烈的执念,对抗着绵绵睡意,嘴巴大张着,继续迎接涓滴汇聚。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又攥起了一丝气力,死死咬紧牙关,抓住两粒重若万钧的丹药,送入口来。
丹药才送入口中,他就因这剧烈的消耗,而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又不知是何时候,腹鼓如鸣,他却欢喜起来,至少有了饥饿的感觉。
两粒丹药似乎并未对他的身体起到多少回补作用,但应他的生命源力,几乎耗竭。
没有生命源力为依托,再是极品丹药,也只有稍补之效。
周身的暗伤,巨创,依旧存在,好歹身体有了些许气力。
许易不敢浪费气力,取出须弥环中被青布包裹的最后几枚宝药,细嚼慢咽起来。
他却没的来及想,缘何这几枚能直接服用的宝药,尽数被青布包裹在了一处。
七百五十四章 根源
与此同时,许易的思绪却努力地朝昏睡之前汇聚。
他完全回忆起,皇场之战的最后关头,身受巨创的他,被卷入光晕涡旋中,被那可怖的时空之力,近乎将整具妖躯扯碎。
那可怖的伤患,飞速地带走着生命源力,他确信自己油尽灯枯,确信自己已是死了,最后的一抹意识,是整具妖躯跌入了滚滚龙河中。
怎生有挪移到了此处?
他很清楚,以当时的阵仗,大越皇室定起全国之力,全方位搜捕,漫入遁入龙河,便是遁入大海,也决计别想得脱。
此念不同,百思难解,他的思绪又转入了死而复生上来。
此点,比他怎生从龙河挪移到此处,还让他费解。
随着修为的提升,见识的增强,他对生命源力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他很清楚,生命源力,便是七魄的根源,生命源力耗竭,七魄消散,七魄消散,肉身死亡,阴魂无存。
他临死前的最后一抹意识,清楚地察觉到了最后一滴生命源力也流逝了,怎得还能存在?
此点漫说他想不明白,见识广博的瑞鸭同样也想破了脑袋,也丝毫无解。
说来,许易遭遇的这种玄妙状况,漫说他和瑞鸭,便是聚集当世智者,也绝难破解。
一切的根源,还得从许易这具跨越时空的灵魂说起。
因为这跨越时空的灵魂,和他占据的这具肉身魂魄不符,以至于他修炼到了凝液境,凝练罡煞之际,结成了怨胎。
随着怨胎的破解,新魂旧魄完全交融,出现了神妙莫测的魂魄同源,相交相溶的状态。
这种诡异的状态,几乎跨越了阴阳,虚实之间的桎梏,玄妙非常。
皇场之战,许易自觉生命源力耗尽,陷入了无尽的意识黑洞,却并未死亡。
若是死亡,他的阴魂当能离体。
偏偏,他的魂与魄相交相容,当七魄快要散尽之际,他的阴魂竟自动转化成魄,停驻于躯体。
如此一来,他的阴魂更是无法离体。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分成两半的容器,魂与魄则是分别盛放在两半的液体,容器打破,魄的液体先流出,当其快要流尽之际,魂的液体自动朝魄的液体所在的区域汇聚。
这个玄妙的转化,便是存活世间千余年的鬼主到此,也绝窥不出半丝半缕头绪。
唯因此玄妙的根源,乃是许易这跨越时空的灵魂,再加上一连串的离奇吊诡经历,才达到这般玄妙。
此般玄妙状态,说好也好。
它的存在,几乎让许易成了不死之身,只要及时补充生命源力,便能再生。
说不好,也不好到了极点。
它的存在,让许易便是身死也离魂不得,原本以许易阴魂的强大,便是身死离体,遭遇感魂强者,也能从容脱离。
如今因为这玄妙的转化,束缚了他阴魂的脱离。
一旦再出现力战而亡的状态,他便连阴魂也休想逃出。
毕竟,像如今的这般好运,先被小红鲤相救,再被瑞鸭神算寻觅,此种幸运再难复制。
若是真再度力战而亡,他的悲惨结局,将会有两种情况。
其一,敌人不搜拿他阴魂,掩埋其尸,任其阴魂转魄,不断消耗,直至耗竭。
其二,敌人捕拿其尸体,用秘法禁锢,抽魂炼魄,万劫不复。
综合来看,他这玄妙转化,恐怕是弊大于利。
许易纵有惊世之才,也窥不破其中因果,一连吞食十余枚宝药,原始而纯粹的生命源力,涓滴汇入躯体,终于让他这几近枯死的身躯,再度获得了些许生机。
伸了伸腿脚,一堆奋斗半晌毫无所得的巨鼠,彻底惊惶了,呼啦啦,争先恐后朝洞外逃去。
这偌大动静,算是替瑞鸭解了围,围攻他的一堆毛鼠,也散了个干净。
毛鼠才散开,瑞鸭现出形来,竟是片毛不剩,吃了光秃秃的肉鸭,好在他亦是天妖之属,再无战斗力,肉身的强度,却不是区区毛鼠能够攻破的。
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挣扎着站起身来,左摇右晃,扭动半晌,这具生了锈的躯体,终于恢复了些许灵活。
随手推动掌力,想要将瑞鸭摄入掌中,吊诡的一幕发生了,他掌间空空如也,竟无半点气感。
许易大惊,这才开始内视气海,气海内火罡之煞,聚成一条通红的江河,波澜不兴。
气海安然,他又转视灵台,这一内视,吓得他几乎坐到在地。
灵台之内,两条阴魂小人,无比的朦胧虚弱,几乎已看不清五官,完全成了两道虚影。
两条阴魂小人,交相缠叠,绕在一处,似乎唯有如此,才堪支撑。
这一内视,陡然一股深深的疲倦袭来,靠墙许久,重重一咬舌尖,才恢复清明,疲倦之意,挥之不去。
随即,他又鼓动气血,窥察筋脉,这一窥察,才知晓,浑身上下,筋络尽断。
仔细一想,也便明了了,他如此沉重的伤势,生命源力几乎耗竭,哪里来得源力,药力,却恢复筋脉。
弄清自己的状况,不敢造次,盘膝坐了下来,念头侵入须弥环,想要寻觅到能直接服用的宝药,再度补充生命源力。
相比漏丹,先前服用的宝药,虽能填补生命源力,却实在太过有限,二者相比,几乎就是水瓶和水滴的区别。
细细一番探查,许易惊讶的发现,他须弥环内的宝药,少了数百,皆是能直接服用的宝药,此刻须弥环内竟再无一粒,能直接填补生命源力之物。
稍稍打坐调息后,站起身来,将秃毛鸭子收进灵禽袋中,持了哭丧棒在手,哪知道哭丧棒才将入手,便如寒铁蚀骨,慌得他赶忙丢了。
原来,阴魂转化,化成天冲魄,护住头颅,化成力魄,护住心脏,从落入龙河,到小红鲤搭救,结成草球,再到晏姿寻到,这一系列转折,耽搁的时间太久,阴魂损耗太剧,以至于衰微到不能承受哭丧棒。
许易暗叫苦也,收了哭丧棒,扶着墙壁慢慢外挪,他这一动,一干被赶到洞口处避居的群虫毛鼠,顿时又受了惊吓,呼啦啦,四散遁逃。
七百五十五章 围城
群虫毛鼠,汇聚洪流,险些将许易冲倒。
花了近半柱香,他才挪到十余丈的洞窟外,寻了个绿树靠了,张开嘴巴,贪婪地呼吸着弥漫着草木幽香的清新空气。
喘息稍定,念头一动,取出一缸清水,径直将头颅扎进水中,咕嘟咕嘟一通饱饮。
才扬起头来,许易怔住了,映着日头的微红水面中,沉着一个衰老的苍头,他猛地一仰头,头顶上日高天空,哪里有老苍头的踪影。
再低下头来,水底老苍头依旧在。
水中,三两滴水滴,自老苍头垂下的鬓角处低落,落在水面上,荡起涟漪。
许易心下猛地一冷,终于意识到水中倒映的老苍头正是他自己。
水中的老苍头,两鬓斑白,皮肉松弛,眼角密布觳纹,哪里还有半分许易原有的丰神英挺。
“源力之流逝,破坏力竟一强至斯。”
许易暗暗惊心,他可是服了定颜丹的,以定颜丹的神效,即便是老死之际,也不会变换容貌。
显然,他如今的生命源力,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即便吞服了若干宝药,只是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距离恢复健康,不过杯水车薪。
借着缸中清水,浣洗一翻,换了件崭新青衫,撕下一缕布条,将花白头发在脑后束了,收起空缸,抬眼望了望天,辨明了方向,朝东行进。
勉强行了十数里,浑身疲惫欲死,腹中饥火烧心,他如今精力衰微,又筋络尽断,无法激发罡煞,便连捉拿野兔的本领也无,勉强寻了一汪水潭,自须弥环中,翻检出一把不知从何处抢来的宝剑,又费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抓了两尾尺长的青鱼。
勉强撑着去鳞剜腮,开膛破肚,在水潭中草草浣洗一通,囫囵猛嚼起来。
修行虽废,躯体的威力仍在,满口银牙犀利无比,转瞬将两条青鱼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
肉食入腹,饥火反倒愈旺,酸软的身体总算又有了些气力,又持了宝剑,一通猛扎,得获十余条青鱼,依法炮制,尽数吞了,浑身上下终于有了些热乎气。
远望西天,夕阳将落,看着眼前这茫茫山林,许易自忖,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是走不出去的。
才出洞窟之际,他不是没想过动用机关鸟腾空高飞。
一者,他担心暴露,二者,这具躯体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高飞,一个弄不好,从半空摔下来,也得弄没小命。
可眼下,他完全正视了自己如今的悲催状况,若不动用机关鸟,他根本就走不出。
左右是死,怎么死也好过生生拖死。
当下,他唤出一架机关鸟,跨坐上去,取出几根缚蛟绳,将双腿牢牢在机关鸟身上缚了,催动飞盘,冲天而起。
才升到高空,送目远望,许易立时就望见了浮屠山,这一惊非同小可,才知此身还在神京中。
他赶忙降低高度,铁地飞行,不过片刻,便出了山脉,朝最近的景阳门进发。
他也是拼了,走肯定是走不动的,驾着这机关鸟,虽然冒险,若能入城,便还有一搏。
岂料,他才看见城池,便有数架机关鸟远远围来,到得近前,当先那人,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镜,远远朝许易身上一照,骂骂咧咧道,“遭娘瘟的,竟是锻体期小辈。”
“折腾七八天,连根兽毛都没抓住,竟是小鱼小虾,要我说那群王八就是欺负咱们弟兄老实,分在此处,怎么可能有机缘。”
随后赶来的酒糟鼻中年也顺势抱怨开了。
“都他娘的抱怨什么,有这肥差就不错了,真抓了大鱼,就凭咱们这牙口,能吞得下不成?”
一个锦袍大汉自后方飞来,径直落到许易近前,扬眉道,“还楞什么,遇到有嫌疑的怎么做,还用老子交待么?”
顿时,两架机关鸟拥到近前,要来搜拿许易。
冷眼旁观到此刻,许易哪里还不明白,这帮人是专门做什么的。
多半是神京之中派出的无数拨搜捕自己力量中的一拨,而这帮人搜捕无功,捞财有术,恰巧他便撞上了。
他也知道今番折返神京,实乃冒险之举,以他如今的状况,慢说是遇到修士,便是遇到一村夫,他都未必抗得过。
可不来神京,亦是死路一条,他的身体,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唯有进入神京,尚有一搏的余地。
而入神京,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被发现,他如今的面目的确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和对超级强者而言,认人何曾凭脸,气机、血气皆是应妙之法。
许易却未想到,他如今生命源力行将耗竭,非但容颜衰老,便连血气也衰微到了极致。
若非的确凝液巅峰的境界,否则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哪里还能显露锻体期的修为。
“慢着!”
许易冷声喝道,面上骤冷,“都瞎了狗眼了,连这个也不认识了?”
话音未落,一块金光灿灿的妖牌,现在掌中,赫然是三皇子送与的金牌。
这块他从不曾放在心上的金牌,如今却成了他能否顺利通关的护身符了。
“什么破玩意儿,老子真不认识,新皇有令,自即日起,除了皇牌,过往令牌统统作废,少跟老子这儿卖弄这块破牌子。”
许久不曾开张,酒糟鼻情绪极是不好,兼之此番奉命,实在是承了天命,用不着买谁的面子,酒糟鼻胆气自是极粗。
许易暗道麻烦了,面上倨傲之色愈胜,随手拍出一张金票,千金的面值晃得众人眼花。
许易冲最近的白面青年招招手,后者懵懂上前,他大手一拍,巴掌压着金票拍在了那白面青年的面上,“这一千赏你了。”
话罢,指着那酒糟鼻冷笑道,“想踩爷的盘子,没门,要钱?爷有的是,就是不给你,怎的,你动爷一下试试。”
许易何等心计,见金牌唬不住人,便想到两种情况,要么是这帮家伙层次太低,不认识三皇子金牌,要么是皇场之战后,政局跌宕,那位实力,眼光皆不怎么样的三皇子,没了下场。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气势一定不能松,稍有松懈,便是群虎扑羊的局面。
七百五十六章 神医
“你他娘的这是找死!”
酒糟鼻大怒,自领了这差事,便是名门大派,世家子弟,他也是想拦就拦,想阻就阻,有大越皇室滔天之怒为后盾,这临时差事可是威风得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住口,还不退下!”
锦袍大汉厉声喝道,酒糟鼻子面色一青,缓缓退开。
“敢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锦袍大汉拱手抱拳,眼神在许易身上流转,心中讶异至极。
那块金牌,他的确不认识,不过这几日遇到各种号牌多了,他也懒得过问,统统是弃之不管,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可眼前这家伙的深浅,他是真摸不出来了,只有锻体境的修为,却能骑乘机关鸟,随手一抛就是千金,摆明了还仅仅只为斗气。
这等豪气,漫说是底下人,便是那些王公贵胄轻易也做不出来。
“你还不配知道老夫名号,改日我倒是要去问问老施,什么时候牙林门,也开始收你们这帮货色了。”
冷冷丢下一句,许易一驾机关鸟,冲霄去了。
留下锦袍大汉等人面面相觑,久久作声不得。
酒糟鼻猛啐一口,嚷道,“装什么大头蒜,头儿,咱们上承皇旨,抓人就是,怕得谁来,待某去将那老棺材瓤子捉回来,赏他仨耳光,看这老孙子还敢不敢跟咱这瞎摆谱。”
酒糟鼻话音方落,眼前顿时一黑,锦袍大汉一记爆拳,径直将他从机关鸟上轰了下来。
“废话真多,都给老子瞪大狗眼,再有不开眼的,别怪高某不讲情面!”
锦袍大汉撂下此话,调转机关鸟径自朝城中飞去,忙着去寻背后的关系,急急疏通关节去了。
单是一块金牌的确唬不住他,便是锻体期乘坐机关鸟,也顶多能测出是个有背景的,随手拍出千金金票,那就出了门道,最后又瞧出了自己的禁卫身份,甚至看出了自己属于最偏僻的牙林卫,还知道牙林卫的统领名姓,随口称呼“老施”……
以上种种综合起来,那就出了大问题了,明显碰着了不得的硬茬儿了,连区区一介下人都能随手拍出上千金斗气,主家的身份还堪揣度么?
…………
才将日暮,天色陡然暗淡下来,不多时,新晴不久的苍灰色天幕,翻翻卷卷撒起了鹅毛。
明丽的华堂内,玉灯穹顶,灯火辉煌,上百姿容妖艳、青衫薄纱的丽姬,或操弦弄管,或轻歌曼舞,或依围在侧,软语温存……
华堂两侧,皆挖出两个方圆数十尺的阔尺,其一盛着无数美味佳肴,鲜果佳酿,其二则是个果红色的池子,池中聚集了三千坛井府佳酿琥珀葡浆,满室果香酒香,混肴一处,满室陶陶欲醉。
正中的玉座上,三皇子眼窝深陷,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尖嘴猴腮,好似活猿,斜斜地躺着,冷眼旁观着这满室喧嚣,不言不语,恍若木雕。
于他而言,这足以令俗世凡夫兴奋到发狂的绝世享受,他已彻底厌倦了。
数日前,他以为他照着史书上的昏君一般,弄出这酒池肉林,无数美人,便能在这山肴海酒,歌舞升平中,忘掉蚀心之痛。
可真当一切皆如他所想,布置出来了,他却陡然发现,心头之痛,越发剧烈了。
唯因这满室繁华,醇酒美人,彻底勾起了他对生的眷念,对死亡的无限恐惧。
就这般枯坐的,从眷念到迷恋,从失望到绝望。
若非每日身体中准时爆发的那无可抑制的噬心之痛,会彻底将他从自我意识中拉扯出来,他几乎觉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三皇子怔怔坐着,急头白脸的大管家火速冲进殿中,直奔近前,“启禀殿下,门外有神医求见,直言能救殿下性命。”
三皇子依旧双目无神,恍若未闻。
大管家大急,端起左近的酒壶,满饮一口,正对着三皇子尖嘴猴腮的脸庞喷去。
冰镇的酒水浇了满脸,三皇子立时惊醒,心头狂怒如海,正待爆发,又听大管家道,“启禀殿下,门外有神医求见,以项上人头担保,保证能救殿下性命。”
“啊呀呀!”
三皇子厉啸一声,伸脚将大管家踢翻,“来啊,给我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寸寸刮了。”
现实与他,已如地狱,除了身体偶然爆发的剧痛,任何敢将他拉扯回抵御的,都将受到他最残酷的打击。
不待左右甲士冲上近前,大管家陡然掏出一物,顶在头上,赫然是一片青色布料,“殿下可还惦记那瓶子么?”
“你说什么!”
三皇子如遭雷击,一把拽过那青色布料,瞪眼如铜铃,推开冲上前的甲士,一把揪住大管家的脖领扯起身来。
见得三皇子的反应,大管家一颗悬着的心却是落回了腔子里,依旧重复一句,“殿下可还惦记那瓶子么?”
此句正是门外神医教授,原本以大管家的身份、城府,如何肯为一游方术士之言,而冒如此奇险。
三皇子的脾性,他比谁人都知道,尤其是近来的反常,简直到了动辄择人而噬的地步。
他肯冒此奇险,一者,是看出来三皇子情况不妙,若这般持续下去,必定性命不保,届时,他满身荣华便随着三皇子殒命,而逝水东流。
二者,实在是门外那游方术士,实非寻常,随口就道出了府中主人,必定有恙,并豪言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要他前去通报,只需如此言语,定能获得主人召见。
一边是坐以待毙,一边是奋起一搏,危急关头,大管家也起了豪勇,冒死而行。
岂料,一切果如那术士所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出,三殿下简直如久旱逢甘霖。
一直以来,三殿下虽然活着,可谁都看出来这是具行尸走肉,活不了多久,可此刻三殿下眼中流露而出的,分明是勃勃生机。
“都给本宫褪下,速速清理场地,本宫有贵客登门!谁敢怠慢半点,杀无赦!”
三皇子疾声厉喝,满场繁华,如鸟兽散场。
七百五十七章 皇位
面苍老,鬓已霜,双目无华,气质如岩,和印刻在脑海深处的那人半丝半缕也对不上,除了那件青衫。
重归洁净的华堂,已无第三人,三皇子怔怔盯着缓步行来的老苍头良久,腹中措辞半晌,终于憋出一句,“阁下是……”
他几乎怀疑这老苍头,便是许易埋下的后手,毕竟,那日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事后,秘卫主祭皇玄机赶回,动用了钦天监秘法,推算出了“泥马渡龙河”的结局。
显然,姓许的必无幸理。
何况,许易当日也传音他道,那蛊瓶不在他处,而是留在外面,若是多少时日他回不去,那蛊瓶自会破碎。
按此句话的意思理解,许易自是在外布了暗手操控蛊瓶。
彼时,三皇子并不信,毕竟以许易这魔头的手段,何至如此小心翼翼。
如今,这老苍头的到来,倒是勾起了他的回忆。
若眼前的老苍头,真是许易布下的后手,三皇子自问自己的身死可就全拴在这老头身上了。
“我是谁,三殿下不认识么,认不得我,总不会认不得这个吧。”
老苍头伸出左手亮开,一个透明的小瓶稳稳落在掌中。
那透明的小瓶仿佛有着某种玄妙的魔力,才将出现,三皇子便如着了魔,一双原本空洞如死鱼的双目,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黏在那小瓶上。
攸地一下,透明小瓶消失,三皇子如梦初醒,视线转移,打在许易脸上,“真的是你?”
他的确已无法从容貌上分辨出丁点眼前这老苍头和那混世魔王的半点相似之处,可他头脑尚在,最简单的逻辑推理,还能完成。
若这老苍头真只是许易备下的后手,此刻到来,目的怕只有一个,那便是以这生死蛊的蛊瓶为要挟,谋求好处。
既是为谋求好处,又怎敢生死蛊瓶带在身上,即便带在身上,又怎敢从容亮出来。
除了那位混世魔王,当今天下,谁还有这滔天的豪气,视他三皇子府邸如茅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脑筋不慢,看来咱们那位天子的死,你这做儿子的并不如何悲痛么,可你这骨瘦形销的,有是因为什么,莫非是在想我?”
说话之际,老苍头发现了华堂之内的酒池肉林,啧啧道,“上回我来,你又是埋伏,又是张网,这回怎么换了套路,想用这酒池肉林淹死我。”
老苍头自是许易无疑,他入神京,本就是无奈之举。
入城之后,但见满城尽素,戒备森严,绕行一圈,才知便连袁青花等人,也受了牵连。
浮屠山洞府回不去,紫陌轩被查封,他须弥环中,虽有不菲资材,可以他如今的身体,要想兑换大量能够补充生命源力的宝药,无异于自寻死路。
思来想去,他发现,这煌煌神京之中,能暂作托庇之所的,只有那位倒霉催的三皇子府邸。
前番,皇场之战,他留三皇子性命,非是不愿杀,而是依旧存了废物利用的心思,想着事罢,让此人庇护袁青花等人。
没料来,这一番念想,却成了此时的救命稻草。
说来,三皇子在这补子胡同的宅院,乃是彼时许易为方便来寻三皇子,要挟他新建的。
今番,许易寻来,料定三皇子多半在此,乃是算定了他若下落不明,三皇子必定寝食难安,有生死蛊在,即便是死,三皇子也愿意死在此处。
谁叫此间殿堂,虽是新建,却是三皇子唯一有可能再度和许易取得联系的场所,即便是这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
生死关头,有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谁敢豪言舍弃。
许易至府邸,才假言一番,便探得三皇子果真在此,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定了。
悬着的心落定的,同样还有三皇子。
“前番到来,你又是埋伏,又是张网”,此句才出,三皇子便坐实了许易的身份。
纵使许易再布后手,也不至于将这些许小事,也告知外人。
许易扫了眼目瞪口呆的三皇子,轻哼一声,“看来小姬你是真想再试验一回。”
此话才出,噗通一声,三皇子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先生在上,本……小子如何,如何敢生此念,先生是不知晓,自打先生去后,小子日思夜想,骨瘦形销,小子敢说,小子是当今天下最惦记先生之人……”
许易觳纹密布的眼角,才溜出一丝冷光,瞬间勾起了三皇子灵魂深处最恐怖的回忆。
血飘万里浪,尸枕千寻山,眼前立着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从九幽中走出的魔神。
许易冷冷一笑,“你说这话我信,八成你做梦都惦着我,想着我,没时间听你扯闲篇,我说你答,要死要活,就看这一把……”
半柱香后,许易终于弄清楚在他消失的这些日子,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先是和他相关联的人,统统受到了逮捕、通缉,他的居住地,和紫陌轩彻底封禁。
再就是,他的故乡广安府许家村也被挖了出来,各种追本溯源。
与此同时,大越皇室起倾国之力,全力搜捕他的尸身,甚至赶回来的秘卫主祭皇玄机怒不可遏,逼凌钦天监以观星法相推演下落,一连斩了三名认为逆乱的钦天使,才勉强推演出个“泥马渡龙河”的谶语来。
除此外,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大越皇统的继承。
出乎预料,竟是最不愿沾染俗事的九皇子姬冽,被太皇太后立为皇储。
“姬冽?”
许易嘴角泛冷,“此人不是素来高标,以醉心武道标榜于世么,怎么也动了凡心?若非他出手,这皇储之位,该是你囊中之物吧。”
三皇子道,“先生玩笑了,自打先生失踪,小子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只顾着思念先生,给个神仙也决计不作的。”
许易淡淡一笑,“若我不仅收回蛊虫,还帮你夺回皇位,你觉得如何?”
三皇子好似被施了定身术,怔怔半晌,“先,先生……开……开什么玩笑。”
七百五十九章 兽血
曹二怔了怔,说道,“其实任何有生命之物,都蕴含生命源力。”
“混账!”
三皇子骤然怒斥,唬得曹二从搭着半边屁股的矮凳上跃起,噗通跪倒,连连叩头。
三皇子犹自怒不可遏,厉声喝道,“说了叫你不要废话,不要废话,偏生爱咬文嚼字,先生岂能不知道任何生命之物,能蕴含生命源力,要你来显摆,混账东西,气死本宫了……”
嘴上怒喝着,眼神实则在许易面上瞟来瞟去,只要许易稍有怒色,他就立时将曹二活剐了,心中对曹二的愤怒却非伪装,暗骂不已:你这泼才,知道眼前这位大爷是谁,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来攀扯老子……
“行了,某看殿下有些疲乏了,还请殿下出外休息,稍后某再唤殿下前来。”
许易忍无可忍,干脆下了逐客令。
在曹二瞠目结舌的表情中,三皇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加一句,“小心伺候着”,几让曹二怀疑眼前的薛神医是死去的先皇转世而生。
“曹先生接着说。”
许易宽慰一句,他丝毫不认为曹二适才之言是废话,反倒有种茅塞顿开的顿悟。
任何有生命之物,都蕴含生命源力,顺着这个思路,岂非说明,非只宝药能够回补身体的生命源力。
曹二越发小心了,压低声音,降低语速道,“小人观先生容貌,似是元气有失,再听先生此问,料来是想询问如何补充生命源力吧,小人妄猜,还请先生勿怪。”
许易摆摆手,“解惑堪比传道授业,曹先生无须客气。某的确是询问如何补充生命源力。”
曹二道,“既是补充生命源力,当首选宝药。宝药凝结天地精华,又是草木之精,其性最温,用其温补生命源力,对身体的伤害最小,缘何先生独略过宝药。”
不待许易作答,曹二伸手接住了一缕灰白,正是许易骤然飘落的一缕毛发。
曹二轻轻摩挲,灰白的毛发尽数断开。
曹二大惊失色,“难怪难怪,以先生目下的情况,单凭宝药温补,怕得如山之数。”
许易道,“敢问可还有适合人体进补的生命之源。”
曹二略略沉吟,陡然抬头,“的确还有,除却宝药,尚有妖族血肉,最是大补,不过妖族难寻,寻常猛兽的血液,亦是生机勃勃,源力旺盛。民间常有胎弱幼童,求购猛虎山猪心头血液,作后天之补充。”
许易大喜,“曹先生的意思是猛兽血液,能补充生命源力。”
曹二道,“的确如此,所谓强身健体,除了打磨锻炼外,便是进补,同样的锻炼程度,食用腥猛之物,必定比食用素食,要生长得强壮,这是世间常理。不过,猛兽血液进补,只适合凡夫,不适合武道修士。”
许易眉头微皱,“此话何意?”
曹二道,“只因凡夫体弱,即便进补,所需必少,且凡夫不需武道修行,无有禁制。反观修士,若用猛兽血液进补,所需必巨,就拿宝药来说,数十枚适合进补生命源力的宝药,也未必能尽数补充一重伤濒死修士的生命源力。猛兽血液蕴含生命源力丰富,也只是较之旁物而言,比之数十数百年天生地养的宝药,还是远远不及。”
“从此点论,若以猛兽血液进补生命源力,其需求量必定丰沛无论,说不得得要数百之数。此外,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正如前面所言,各种进补生命源力,宝药最是精纯,对修士的伤害最小,而猛兽血液,其性生猛驳杂,便是转化成生命源力,天量的进补转化,也会污浊血脉,滞碍修行。”
“薛神医您生命源力衰弱如此,尚能举止如常人,定是修士一流,所以,猛兽血液进补,于您实在不合。”
曹二满以为他此话一出,这位薛神医必定怅然若失,哪知道许易神色如常,隐隐还带着喜色。
却听许易道,“想必服用猛兽心血进补,亦有一番妙法,还请曹先生不吝赐教。”
曹二惊得站起身来,“薛神医万万不可,天量兽血,必定导致血脉污浊,筋脉不畅,更何况,您如今的状况,如是进补,必定一次便须大量,身体之剧痛,非常人所能忍耐。”
“我有秘法,多谢曹先生关照。”
许易哪里有什么秘法,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已没多少选择的余地,能吊着性命,酬知己,决仇雌,已是老天开眼。
污浊血脉算什么,他如今筋脉尽断,哪里还有修为可言。
之所以说有秘法,不过是免了一番啰嗦。
听得许易如此说,曹二便不再啰嗦,这位能短时间内治好三皇子,且让三皇子这等脾性的奉为上宾,显非凡俗之辈,他说有秘法,想必真有了不得的法门。
心念一动,曹二道,“若您真有秘法,恕曹某再多句嘴,不如试试神元丹。”
“什么!”
许易着实吃了一惊,“神元丹也有效,丹药也能补充生命源力?”
此话才出口,他便知自己说了句外行话,漏丹可不就是专门补充生命源力的。
曹二却未因此怀疑他神医的身份,反倒生出些微自得来,纵使神医又如何,论丹药、宝药的建树,岂能比得过自己这宫廷大匠世家,“丹药当然能补充生命源力,丹道一途,玄妙非常,非曹某所能尽论,此节略过,只说这神元丹。于通常而言,神元丹名震当世,乃是由锻体跨越气海,所必备之丹药。可以说此界之修炼,之所以能得昌盛,全赖此丹问世……”
此论,许易听过。
由锻体至气海,要神元丹的药力冲击,但在未造此丹之前,气海之境,如同天堑,直到此丹问世,气海境才得以大批量诞生。
“某只想知晓为何曹先生说这神元丹,有补充生命源力之功效。”
许易隐晦地点出,自己没兴趣听长篇大论。
曹二道,“薛神医非凡人,小人说一句,薛神医必定明了,由锻体至气海,修士变化几何?根源何处?”
七百六十章 丹衰
许易身虽衰弱,神思依旧敏捷,曹二才稍稍一点,他便明悟了。
由锻体而至气海,的确和气海至凝液,由绝大不同。
虽说气海至凝液,也有一步跨入,天地迥异的奇变,但比之由锻体入气海的仙凡之别,还远远不如。
他正沉思之际,曹二却等不及了,分说道,“据小人所知,纵观由锻体初期到凝液巅峰,三阶十二层,余者皆是渐渐积累,由量变而生质变,哪怕是由气海巅峰而至凝液初期,依旧是这个过程,唯独由锻体巅峰而至气海初期,却是单纯的借助外力,一鼓而入。”
“由锻体巅峰而至气海初期,不提丹田化海,出现真气等等异变,最明显的变化,却是武者的寿命增加,体力大增,究其根源,所为者何?正是神元丹的原因,小人父亲曾根据此点,推断出神元丹具有补充生命源力之奇效。毕竟寿命增加,体力大增,乃是生命源力充沛的最浅显征兆。”
“据此,小人父亲曾做过实验,给一重伤濒死之人,喂食神元丹,竟延长了其七十二日的寿命。如此,便证实了神元丹确有补充生命源力的奇效。论证至此,小人父亲如何至宝,满以为接着堪磨下去,必有所获,不说锻炼出能补充生命源力的神丹,研究出一二对生命源力大有补益的寻常丹药,也许能成为可能。”
“奈何人力有时穷,神丹必得天缘助,老父穷经皓首,耗费十八载,亦不得寸进,郁郁而终。原本,此番情由,小人是不会对外人道出的,既是薛先生要动用兽血进补,不妨试试这神元丹。”
“当然,相比这猛兽心血,神元丹的药性更猛,对血脉的污浊之力,也更为严重。说穿了,额外补充生命源力,本就是逆天之举,听闻虚空神殿,有漏丹传世,那种神丹,似得造化之功,竟能完美的补充生命源力,也不知是真是假。”
曹二一番话罢,许易简直生出崇敬来。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果真不假。
他自问所知也博,甚至知晓曹二所不知晓的宝药,丹药,但论其精其细,却是拍马也赶不上曹二。
六代祖传,世代凝结,乃至得获宫殿大匠封,果真不是白给的。
“谢过曹先生。”
许易再度抱拳一礼,轻唤一声,在外等得焦急难耐的三皇子跳了进来,“先生,这曹二可还得用,若有怠慢,本……小子扒了他的皮!”
“曹先生解我疑惑,功莫大焉,还请殿下以礼相待。”
许易真厌烦了这家伙的哈巴狗相。
三皇子连连应承,扫了曹二一眼,大咧咧道,“先生可有何吩咐?”
曹二道,“先生可能需要一批神元丹。”
三皇子大奇,转视许易道,“神元丹?这玩意要来何用,以您的本事……”
许易瞥了他一眼,“某自有妙用,殿下何必劳心?”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三皇子只觉尾椎骨发寒,不敢废话。
许易又道,“敢问曹先生,若不计污浊血脉,和服药的痛苦,所需神元丹的上限是多少?”
残躯如此,已是他最大的拖累,修为能否恢复,已不是他此刻要操心的了,最最紧要的,还是先恢复足够的行动能力。
曹二道,“至多十八颗,再多恐怕又临丹衰的门槛。”
“丹衰门槛?”
许易大概猜到是何意。
曹二道,“任何丹药,皆不能无限服用,比如回元丹,补气丹,哪怕是极品等级,重复到一定数量,效用大减,继续服用,有害无益,这便是丹衰门槛。神元丹虽能补充生命源力,定然也有极限,十八颗是小人估测之数,具体服用,还看个人体质,此点,薛神医可酌情自估。”
“既然如此,曹二你便按先生的吩咐,抓紧去办。”
三皇子弄不清许易为何需要神元丹,在他心灵深处,许易的强大,已是超乎想象的,隐隐盖过了那位深不可测的秘卫主祭皇玄机。
这等魔神,怎会需要神元丹?虽弄不明白,他却知道奉命行事,只要顺着这位,总归无错。
曹二面有难色,支吾半晌,才鼓足勇气道,“库中已没有神元丹了。”
“没有就去买,废什么话。”
三皇子万分不满,认为姓曹的这是让他在混世魔王面前,丢面子。
区区神元丹都摆不平,叫这魔头怎么看他堂堂三皇子。
曹二涨红了脸,分说一番,三皇子彻底哑火了。
原来自皇场之战后,三皇子遍寻许易尸身不得,没了生死蛊瓶,他必死无疑,精神殿堂瞬间崩溃,就剩了醉生梦死来麻醉自己。
短短数日,三皇子府中积蓄,被他挥霍一空,打造了酒池肉林,歌舞升平。
如今临到用钱、用药,他却成了空桶子。
眼见许易变色,顾不得曹二在场,三皇子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却被许易当先扶住,“少说废话,钱财我有,你负责调度就成。”
一番交往,许易已知晓这曹二是个明眼人,三皇子三番五次露怯,须瞒不得曹二,索性他也懒得伪装了。
至于三皇子囊中羞涩,许易却没旁的想法,他来寻三皇子,本就是为找个暂庇之所,以及一个经办人,并未想着在三皇子处打秋风。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小子惭愧,实在惭愧,不过先生放心,事成之……总之,小子记下了,必有后报。”
三皇子如蒙大赦。
许易摆摆手,止住啰嗦,看向曹二道,“此事便交由曹先生主办,除了神元丹外,我还需要九阴液。”
他阴魂受创同样非轻,此刻真正到了魂虚魄弱的危险边缘,光补充生命源力,不回补阴魂又如何使得。
更何况,他一系列大计划,都得靠自己这独一无二的阴魂,来完成。
昔年,他阴魂受损,生就鬼脸,便是靠着九阴液,温养阴魂,恢复如初。
“九阴液?”
曹二瞪圆了眼睛,“此物太过珍惜,小人,小人恐怕力所不及。”
七百六十一章 转机
神元丹本就珍贵,可打着三皇子府的旗号,东挪西凑,只要钱钞到位,也非难事。
可这九阴液,几乎是传说级的宝贝,可遇不可求,他不过一皇子府药房负责人,又哪里来的这般能耐,漫说是他,便是三皇子亲自出马,恐怕一时间也求不得这九阴液。
许易转视三皇子,“大事只在此上,殿下不会有问题吧。”
此话一出,三皇子头脑立时充血。
性命与皇位,立时催得三皇子满腔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股脑儿涌上头顶,啪的一声,三皇子拍案而起,“先生放心,小心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先生求来此物,曹二,随我去趟安庆侯府。”
曹二面现迟疑,鼓足勇气道,“殿下,非是小人泼冷水,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皇场灾劫后,安庆侯爷庆幸大变,闭门不出,听说终日在府中大作参禅,不理俗物,也谢绝一切外客上门。前番,九殿下立储大典,太皇太后亲自着宋总管上门宣旨,侯爷依旧闭门,气得太后甩了凤盏,终究也没奈何。”
三皇子哑然。皇场之战后,他就剩了终日沉湎,醉生梦死,哪里知道又出了这许多变故,原想着凭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拼了不要颜面,去求那位舅爷,总有一搏,岂料竟有这番因果。
许易心念一动,说道,“无妨,早年我给侯爷医过病,持我手书一封,或有转机,还得劳烦曹先生代为走上一遭。”
许易根本就没想到安庆侯爷这茬儿,皇场之战,安庆侯爷被鬼主附体,又迭遭战火,脑海中尚有安庆侯倒伏皇场的画面,原以为这位气运不佳的贵人就此殒命,岂料竟还活着。
安庆侯若活着,对他无疑是天大利好。
且他自信就凭前番的交情,要请动安庆侯绝非难事,唯因他知晓安庆侯缘何终日大作参禅,心若死灰为的哪般?
当下,顾不得三皇子的连连惊叹,和曹二的满眼惊疑,许易当即着三皇子移来笔墨纸砚,挥毫手书一封,通篇只有七字:一曲新词酒一杯。
此句,正是昔日,安庆侯约他于府中化海相见,道出七代之谋,请求许易代为抢夺界牌之际,时逢花海灿烂,两人临亭相见,安庆侯笑言“值此美景,可有佳句”,许易随口道出一首词来,首句正是这“一曲新词酒一杯”。
此词未有外传,只他和安庆侯知晓,安庆侯见之,自全明了。
却说,许易安排毕,三皇子无有异议,曹二自不敢有异议。
眼见曹二便要出门,许易眉峰一跳,三皇子福至心灵,心生感应,叫住了曹二,“事关重大,不是本宫信不过,实是本宫谁也不敢信。”话罢,掌中现出一个透明玻璃瓶,瓶身遍布细细法纹,瓶中盛放着一跳通体透明,宛若春蚕般的小虫,赫然正是生死蛊。
原来,自打这位中了生死蛊,颇有些久病成良医的钻研精神,不惜费尽心机,弄来数个生死蛊瓶,日夜研究,虽无所得,此时,却用上了。
他如何不知许易身份非同小可,所谋又是惊天动地,曹二虽说他绝对信得过,可在如此大事面前,哪有绝对可言,信什么,都不如信这生死蛊。
曹二吃了一吓,他见识不凡,立时便认出这生死蛊来,一惊之后,干净利落地接过生死蛊瓶,将生死虫送进口中,当即送还蛊瓶。
他见得明白,事到临头,哪里有反抗的余地,话说回来,他也理解三皇子的作为,这位薛神医的来头必定惊人,保密措施而已,左右他又无反心,还得在三皇子府中混饭,事成之后,解蛊乃是必然。
他甚至清楚,在这位三皇子眼中,他这位宫廷大匠,还没有这套生死蛊来得重要,又何必担忧性命。
许易又交代几句,当即拍出一张五千金的金票,不容曹二反驳,硬塞进他怀中。
御人之道,恩威并施,曹二虽然稳妥,那又何妨更稳妥。
曹二去后,许易自敢精力不济,吩咐三皇子前去准备猛兽心血。
半柱香后,两大盆冒着淡淡烟气的极赤近黑血液,送到许易面前。
却是三皇子着人宰了府中的两头西极猛虎,西极猛虎性极生猛,生裂熊狮,养在府中,本作观赏之用。
既然大魔头发话了,便是亲老婆也得舍了,何况两头野畜。
许易举盆痛饮,转瞬便将两盆猛虎心血喝干,盘膝在锦榻上坐了,腹中顿时腾起一阵温暖,小心地感觉着温暖的走向,渐渐阖上眼目。
半个时辰后,在三皇子轻而急地呼唤声中,许易睁开眼来,浑浊的双眸,多了一抹亮色。
“你这是怎么了?”
许易察觉到三皇子的不对劲,尖嘴猴腮的瘦脸胀得发紫,蜷倒在一旁的塌上。
“蛊,蛊虫!”
却是生死蛊发作了,三皇子生怕惊动许易,先是忍耐,忍无可忍,才改为轻声呼唤。
许易扒开他胸襟,但见胸口已生出七个腐烂的小洞,这才知晓蛊毒折腾这位不是一日两日了,当下,取出生死蛊瓶,放在三皇子蠢边,吩咐他张口。
但听轻啸一声,一条肥大虫子,钻进生死蛊瓶,许易瞬间将瓶盖合拢,那肥大的虫身,几乎将小瓶充满。
更诡异的是,许易犹记得那生死虫原本不过是如毛虫般模样,通体晶莹,此刻却已长大数倍,浑身乌赤,似乎喝饱了脓血。
蛊虫才出,三皇子陡然舒服得呻吟出声,岂料,才大张嘴巴,一粒乌黑的药丸,顺着喉咙落腹,一道暖流热得烧心。
“您,您给我吃了什么!”
三皇子一咕噜站起身来,唬得面无人色。
许易淡然道,“放心,比生死蛊轻多了,暂时不会发动。”
三皇子大急,“先生,小子对您一片赤诚,再说您还承诺小子之皇位,小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您不敬,您何苦如此!”
许易扫了他一眼,“曹二可对你有反心?”
三皇子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思忖片刻,也便镇定了,的确,正如曹二那般,他无法完全信任曹二,却也无害曹二之心,眼下情况,似乎可以类比。
七百六十二章 希冀
就在三皇子心潮起伏之际,大管家来报,曹二领了外客于外求见,不知殿下见是不见。
三皇子挥退大管家,不多时,曹二领着一个黑斗篷,穿过层叠圈绕,进得密室。
斗篷解开,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圆脸来,正是安庆侯,不过数日光景,红光满面,一身富贵的安庆侯清减了不少。
入得密室,安庆侯目光便在许易脸上凝注,凝视半晌,默然无言。
许易道,“风神之翼,千五宝药。”
攸地,安庆侯的眼睛亮了。
风神之翼,正是那日安庆侯府中花海密会,安庆侯采购来,赠予许易的。
千五宝药,则是虚空神殿之战后,许易拜托安庆侯代为聚拢的。
此两事,除了晏姿,便只两人知晓,许易道将出来,安庆侯自能确认他的身份。
“老弟!”
安庆侯踉跄一步撞上前来,立时红了双目。
许易伸手接住,四手紧紧相握。
许易挥了挥手,正惊诧莫名的三皇子,委委屈屈地引着曹二退了出去。
许易扶着安庆侯坐下,替他分了盏清茶,叹息一声,说道,“不过旬月光景,你我兄弟再见,恍若再世为人。不过,劫后余生,还能再见,已是天赐的缘分。”
安庆侯重重握手,“前因后果,我已知悉。一时不查,让鬼祟得逞,占了身躯,陷老弟于死地,最后,还赖老弟之力,才能保全性命,老哥惭愧无伦。这些时日,老哥静守佛堂,焚香礼佛,日夜诵念,正为求上苍护佑老弟平安。今日,得见老弟传书,老哥只觉身在梦中。”
许易和安庆侯的交情,算不得深厚,不过安庆侯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几次人情送得许易无话可说,又遭逢这生死大变,两人再见,顿觉亲切许多。
“往事如烟,活着的还得往前看,今番得知老哥尚存,特地派人上门,实是有求于老哥。”
许易开门见山,到这个份儿上,他也用不着和安庆侯客气。
安庆侯道,“老弟所托之事,曹管事已尽数告知,神元丹,老哥已尽数带来,九阴液太过珍贵,老哥处并无存货,不过老哥已着人全力搜罗了。”
话音未落,安庆侯手中多了个墨色方盒,打开来,两排二十枚神元丹,整整齐齐忝列其中。
“多谢的话就不说了。”
许易接过方盒,转瞬手中多了个合抱大小的方盒,内里盛满了宝药,此刻,他囊中金票无多,宝药消耗也不过百余枚,还有多达四千五百余枚,外加自金雕领占取的那片药田上的百余枚。
二十枚神元丹,价值不下于五百万,非是比小数,以他的脾性,自不能叫安庆侯吃亏。
岂料,安庆侯伸手一推,“你我兄弟,何必谈这个。经此一劫,老哥已别无所求,想来七代所谋,有干天和,才降此灾劫。唯一一线牵挂,只在偿还老弟深恩,这区区神元丹,又算什么。”
许易还待再劝,安庆侯叹息一声,“老弟无须为我担心,高家守着个太皇太后,无虑满门富贵,这点消耗,算不得什么。”
许易见他意坚,便不再劝说,将那方盒收进须弥环中,沉吟片刻,说道,“七代之谋,无数人心血,岂能空费,你我兄弟,一场缘份,若老哥信得过,老弟有朝一日若出此界,必定往还,圆了老哥此愿。”
经历太多生死,许易心性已极是复杂,此刻,他情况不妙,有求于安庆侯,虽然安庆侯意态赤诚,许易却还想安庆侯拼尽全力。
说来,此种念头,也是人之常情。常人再是倾心助人,也及不上着急自己所挂心之事。
为使安庆侯使出全力,他也顾不得麻烦,做出承诺,画出大饼。
闻听许易此言,安庆侯如遭雷击,怔怔半晌,猛地跪地,砰砰砰,死命叩头,直叩得满额尽是鲜血,许易几次拉扯,皆因气力不佳,未能拽起。
“老弟,不,恩公若真有此念,高家列祖列宗感激不尽,必为恩公敬立长生牌位,代代祭祀不绝。”
安庆侯简直太激动了。
他今次到来,丝毫未生出要许易相助之念,一者,遭逢大变,他心如死水,今番到来,不过是为全许易恩情,毕竟许易对他,实有活命之恩。至于许易宰了当今天子,也就是他的嫡亲外甥,安庆侯根本不曾入心,实在是天家亲情淡薄,而他高家只要有太皇太后在,谁做皇帝,高家的门庭只能是更高。
二者,此念太过狂荡,即便是他安庆侯野心再大,也不敢生出这般念想。
毕竟,如今的许老弟,可不是曾近的许老弟。
皇场之战后,安庆侯彻底明白了他结交的到底是个何等人物,面对此等人物,谁又能生出此念。
现如今,许易却主动提及,听在安庆侯耳中,不啻于炸响滚滚惊雷。
高家所为七代之谋,说穿了,不过是选派精锐本家子弟,送外外界,希图借助此子弟机缘,将整个高家搬至外界,得享仙缘。
此计划,说来可行,其中风险不知有多大。
即便是有了界牌,寻到了暗山,成功穿越到外界,又如何保证那高家子弟能成功在外界活命,能成功收获仙缘,最终修为大成,再反哺高家。
而将这高家子弟,换成许易,那是天地之换。
就凭许易展露的心性,智慧,手段,在安庆侯看来,这等人物无论到何处,都是人上之人,他若肯帮忙,比高家辛苦奋斗七代,也厉害得多。
原本已走到死胡同,竟然峰回路转,其中狂喜,安庆侯实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
激动半晌,安庆侯才勉强平复心绪,却见许易又取出个暗色宝盒,递送过来,安庆侯正忙不迭地要拒绝,却听许易道,“老哥无须多虑,此宝盒中,竟是老弟在虚空神殿中所得的珍惜宝药,总计十三枚。交与老哥,乃是希望老哥尽快,为老弟搜罗九阴液,毕竟九阴液珍惜,多在大能之手,想要得获,千难万难,有这些宝药在,总归方便得手。”
听许易如此说,安庆侯也不再客气,又听许易索要甚急,不敢多待,当即便要离去。
许易送他出门之际,又耳语一番,安庆侯拍胸脯应了,竟又跪下重重一拜,掩上斗篷,快步去了。
七百六十三章 锁阳
骤雪新停,西天漂浮着大块嫣红的流云,斜斜地坠在白皑皑的浮屠山顶。
许易立在青坪之上,或许,不该叫青坪了,原来苍翠的坪台,几乎被掘地三尺,露出光秃秃地杏黄泥土,偶尔地翻露在积雪以外。
“薛先生,内里已布置好了,酒水,肉食,果品一应俱全,还有什么需要,您吩咐。”
曹二自洞府中折出,不多时,一队青衣俏婢,逶迤而出。
不待许易应声,一位身着红服的富态老者,也行出洞府来,身后跟着数位劲装大汉,远远冲许易躬身一礼,“先生,都检验好了,有所缺失的,也都补全了,两层炼房,都焕然一新,可放心使用,先生还有何需求,千万不要客气,老奴可是领了我家老爷的严旨,就盼着先生使唤。”
这富态老者,正是安庆侯派遣来服侍许易的内府管事。
此刻,许易所立之地,正是他在浮屠山的那间洞府。
在三皇子府中歇了两日,待安庆侯再度造访后,许易便严拒了三皇子好意挽留,执意要回这浮屠山来。
因皇场之战,他已成亡国妖魔,所享受“待遇,自然非比寻常。
非但一干相熟尽数受牵连被捕捉,这浮屠山的洞府,也遭了封禁,绝地三尺搜刮一通,才又还给浮屠山管理处。
许易执意回此,除了情愫使然,亦存了灯下黑的心思。
相比旁的地方,此处反而是最安全,亦是最适合他修行所在。
许易要来此,三皇子和安庆侯苦劝无果,只好速速替他扫平障碍,将此洞府再度租赁下来,各自派了人马,前来料理。
“我很满意,多谢二位了,暂时无他事,二位且自去。”
许易摆摆手道。
曹二并安庆侯府管事各自应命,又同时递过一块通讯玉牌,皆言在左近租赁了洞府,只需一声招呼,随叫随到。
显然,为巴结许易,三皇子和安庆侯是拼了命了。
两拨人各自退散,青坪回复安宁,许易在焜黄如盖的乔木下的石凳上坐了,送目四望,巨瀑如雪,仙鹤低徊,灵鹿蹁跹,一切似乎和从前一样,山风摇落,悦耳铃声传来,循目看去,厨间的门楣上,红绸摇曳,牵连着下系的铜铃,阵阵轻吟。
许易眼前一花,一个秀丽的影子推开厨门,羞涩一笑,“公子,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呢。”
才站起身来,眼前景物顿变,厨门紧掩,铃声依旧,秀丽的身影却消失无踪。
旧地重游,触情生情,许易忽的觉得这片天地都亲切了许多,似乎虚空之中,多了点什么,却是哀之意境发动了。
晏姿于他,相处未久,却称得上主仆相得,相依为命。
若在这片冰冷诡诈的世界,短短年余的相处,晏姿无疑收获了他的全部信任。
彼时,山洞苏醒,只余瑞鸭在侧,许易却知晓还曾存在的必是晏姿无疑。
可自他苏醒,晏姿悄然无踪,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猜不透,也猜不到,唯有等瑞鸭苏醒再问,可心头总有股莫名的隐忧,让他倍感不安。
怔怔枯坐片刻,合拢石桌上的积雪,在脸上狠狠擦洗一把,冰凉沁入肌肤,精神为之一震,暗暗咬牙祝祷:再从此门出时,天下再无能挡我。
跨进洞府,他直入最下层炼房。
从胸前取出一物,却是个杏黄色的八角盘,盘中阵纹交织,每个交织,皆结着一个微型古拙的“禁”字。
此物乃锁阳盘,正是他托付安庆侯弄来,算不得贵重,高门大宅多有,以此物锁禁阳气,以障阴鬼眼目。
说穿了,他折腾此物,以锁周身阳气,防止外泄,防备的正是鬼主。
他和鬼主深仇大恨,已罄竹难书。
从晏姿脱身来看,显然李修罗已亮明了立场,鬼主脱身之后,李修罗必定遭劫,下一步,自然是满世界寻他踪迹。
他若身死,鬼主未必能轻易寻到。
而今存活,容貌,气质,乃至境界,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纵使亲近易难认出,可许易知道决计瞒不过鬼主,这千年老鬼哪怕动一下鼻翼,就能闻出他的味来。
更兼鬼主乃是阴体,化身千万,真下狠心来寻他,神京之内,他躲不了多久。
就凭他如今的身体,连哭丧棒都握持不得,若真叫鬼主寻来,无疑便是死路一条。
故而,托付安庆侯弄来这锁阳盘,遮蔽生气。
许易取出锁阳盘,在正中墙上挂了,捡取几样肉脯,果品,就着一坛竹叶青,饱食满饮一通,小睡一觉,再起床时,精神恢复不少。
念头一动,身上现出一枚方盒,正是安庆侯交与他的,内中蕴含二十颗神元丹。
如曹二叮嘱那般,神元丹服用起来,没有窍门,只要经得起剧痛,待药力化开就行。
寻常凡俗人服用,无非是诸窍漏气,响屁不绝。
锻体期武者服用,不到巅峰期,则会彻底封堵丹田,再无冲击气海希望。
锻体巅峰武者服用,便是正常冲击气海境的步骤。
气海以上服用,乱气皆归丹田,药力游走血脉,筋络。
许易默运止水诀,待心神沉凝,抓起一颗神元丹送入口中。
丹药入腹,好似滚油浇了进来,许易却静坐如常,滚滚热力,瞬间朝周身游走,但因筋络尽废,庞杂而滚热的药力,尽数朝血脉涌进,身体顿时涌现无数可怕的凸起,正是那朝筋络无法宣泄,一时又无法涌入血脉的药力,挤压断裂筋络所致。
与此同时,气海顿时翻腾起来,好似刮起了狂风,红浪滔天,倒卷而上。
剧烈的疼痛,好似拿把尖刀将你浑身筋脉挑断,再续上,再挑断,又似一把锉刀,如切如磋地磨锉着你的肋骨。
疼痛虽剧,竟未教许易稍稍改换面色。
的确,他承受的痛苦,已经太多,太剧。
彼时,曹二再三提醒他,药力冲击之际,剧痛难忍。
许易却想到曹二说,他父亲曾拿垂死之人测试神元丹的药力,结果成功吊了那人七十二日的性命。
一垂死之人能承受而不死的剧痛,对他而言又算得什么?
七百六十四章 服丹
果真,药力化开,虽痛楚惊人,比拟起以往经历的阵仗,这点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抱元守一,运转止水诀,心绪安宁,意随药力游走。
不过半柱香,这颗神元丹的药力,便发挥完全。
随即,他吞下了第二颗丹药。
西天的流云,将身侧的气窗,涂抹得半红如醉之际,许易停止了服丹,看着方盒内剩下的五枚神元丹,他不禁摇头苦笑。
曹二说,一般服用十八枚神元丹,便会碰到丹衰门槛。
可他在服用第十四枚神元丹时,便明显察觉到药效大幅度减弱,待得第十五枚丹药入腹,痛感依旧,身体依旧涌起无数凸起,可他丝毫感觉不到那股热力对身体的滋润。
很明显,他过早的遇到了丹衰门槛。
仔细想想,他便也释然了,他这具身体折腾得太过度了,兼之开辟气海之际,服用的又是极品神元丹,提前遇到神元丹的丹衰门槛,不足为奇。
咬破左手中指指尖,一滴血滴,滚如许易掌中,不多时,血滴化开,流了满掌。
许易筋脉虽废,气血虽衰,但境界仍在,血液的凝稠未变。
服用神元丹前,他的血液凝稠如珠,落在掌中,经久不散。
而如今,不过持续片刻,便即散开,深赤的颜色中,也化作赤黑。
显然,曹二预料的不错,过量的神元丹补充身体,血脉污浊了。
因为早在预料之中,许易并无多少沮丧,相反,他心头却腾起莫名的欣喜。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种生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至少,那种随时都要沉睡的讨厌感觉,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迫不及待唤出一枚极品回元丹投入口中,丹药入服,温和的热流裹狭着澎湃的生命力,像初春才化开的雪水,朝干涸了一冬的土地蔓延而去,滋润一切,孕育生机。
许易解开了青袍,几乎是贪婪地盯着周身的无数伤患,一点一滴的消弭。
半柱香后,极品回元丹药力化尽,他周身可怖的伤患,尽数平复,尤其是小腹处勉强黏合的可怖血洞,只剩下一块殷红如血的皮肤,等待着最后的恢复。
握了握拳头,澎湃的力量,再次回到了掌握。
唯一遗憾的是,筋络依旧寸断,根本没有任何起色。
许易倒有这心理准备,他清楚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生命源力损耗有可怖,这些神元丹提供的生命源力,能够让他恢复内外创伤,恢复自如的行动能力,他已万分满意了。
身体机能的恢复,最直接的反应,却是饥饿,无比的饥饿。
适才,他吃了三五斤熟肉,一坛酒水,便已饱腹,此刻,这汹涌的饥饿感袭来,才让他对这具躯体,生出熟悉之感来。
一通山吃海嚼,数十斤熟肉入腹,饥饿感终于消解。
起身上榻,烹煮一杯香茗,迎着漫天酡红流云,缓缓饮尽,许易掌中多了两颗乌黑丹丸。
正是九阴丹。
他见此物,还是在虚空神殿之战,战天子陡然现身,取出此丹,给已神魂疲惫,奄奄一息的周道乾服下,周道乾立时恢复精神。
彼时,他并不知此丹名姓,事后找补,才知晓此丹唤作九阴丹。
乃是大能之士,以九阴液为主材,炼制而成,对修补阴魂之伤,恢复阴魂之力,有奇效,论灵验,还在九阴液之上。
此丹难得,在三皇子府中时,他托付安庆侯,代为求购,也只说了九阴液。
甚至为怕九阴液也太过难得,他奉上一盒珍稀宝药,只为助安庆侯一臂之力,能速得九阴液。
未料,他还是小看了金雕大王私禁药田中宝药的珍稀,安庆侯以之为敲门砖,很快便敲开了正闭关苦修的战天子大门,顺利交易得到两枚九阴丹,所费也不过两枚宝药,大大超出了许易的预计。
此刻,他肉身已恢复不少,下一步自然到了阴魂。
而强大阴魂,正是他入洞之前,作惊天祝祷的根源,底气。
毫无犹豫,许易吞下一枚九阴丹,按照安庆侯送来的法诀,搬运气血,不多时,头颅一轻,灵台陡然一阵清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之感,游走全身。
整个人好似热极了,陡然来到高山之巅,天风下凉,浑身的毛孔都吹开了。
又似冷极了,陡然被浸入温泉,诸寒消退,通体舒畅。
清凉之感散尽,许易内查灵台,那交缠一处的阴魂小人儿,竟然分开了,形象虽然依旧朦胧,但以能独立成形。
更让他惊喜的是,消失的感知之力,竟然回来了,只是探查范围已远不到曾经的六十余丈外,只有十丈左右,清晰之感却未有减弱,似乎还有增强。
这点倒是符合他阴魂一贯以来的规例:只要阴魂受了折腾,哪怕是魂体削弱了,阴魂本身却是凝实,深刻了。
皇场之战,他的肉体与阴魂,皆历经种种磨难,尤其是和王玄机惊天一战中,九霄镇龙剑引动雷霆下击,虽有铁精防御,所受雷霆之力也非同小可。
换作旁人,即便肉身能抗住这雷霆之力,阴魂也早就消尽了。
反观他许易,阴魂虽有受损,但受损之余,经受这雷霆之力,何尝不是另一种淬炼。
直到此刻,才显出这淬炼的好处来。
唯一可惜的是,他能感觉到感知力愈发深刻了,却不能像从前那般清晰地说出所以然来。
从前,感知力的深刻,是由百声皆闻,到一饮一啄,无漏于心,再到白纸辨字,如今的变化,他却说不清,道不明了。
乘胜追击,许易将第二枚九阴丹服下。
清凉之意才散,他顿时不喜反惊。
这股清凉之意,较之先前,明显衰弱不少,果然,未持续片刻,清凉之意消散,内察灵台,两道阴魂小人儿,朦胧之意淡了不少,却远远不到恢复受创前的水平。
显然,他又遭遇了丹衰门槛。
九阴丹这种能弥补阴魂之伤的灵丹,丹衰如此迅疾,倒也符合他预期,若非如此,那些感魂老怪早就强得难以为制了。
阴魂小人的朦胧感减弱,并不能量化阴魂的恢复水准,可感知力的再度增强五丈,却让许易稍感安慰。
七百六十五章 九滴
神元丹、九阴丹能对这具躯体,起到如今的这般治疗,已让许易大为满意了。
虽然,他如今的身体状况、阴魂强度,皆不及全盛时期的五成,可要行他计划之事,料来绰绰有余了。
滴滴,身旁的一枚传讯器传来响动,他接过,传来的却是安庆侯的声音。
许易答应一声,摘下锁阳盘,在胸中藏了,起身离开最下层炼房,才出得洞府,便见安庆侯已驾着飞马,驻在青坪之外。
放开禁制,安庆侯跃上青坪,快步近前,悄声道,“情况不妙,老袁那帮兄弟皆被定了十恶之罪,判了寸鳞之刑,为怕漏马脚,老哥也只能稍稍使力,让袁兄弟等在里面过得舒坦些。”
“何时行刑?”
许易面色骤冷,他远没想到大越王廷竟是这般丧心病狂,抓不着他,捕捉袁青花等人,他可以理解,可连赵八两,熊奎等人也一并捕入,定此酷刑,分明是狗急跳墙,滥刑泄愤。
原本,他还以为借着安庆侯和三皇子的能量,上下打点一番,能稍轻刑罚,待他缓过劲儿来,再去料理,未料,人家找不到泄愤的出口,也只能滥杀无辜了。
安庆侯道,“十日后,魁元日,钦天监定的好日子。”
“好日子?杀人也选好日子?”
许易冷笑。
安庆侯道,“先皇在那日入葬,姬冽在这天登基,寸鳞的刑场正在皇场。”
“倒是好算盘,嘿嘿,就是不知道打不打的响。”
许易双眸之间,杀机迸现,安庆侯才扫一眼,遍体生寒,一股凉意从尾根处朝脊梁骨飚袭。
脑海中陡然冲出个滔天杀神的身影,皇场之上,积尸如山,流血漂橹。
他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在他心中再也回不去“老弟”的形象了。
许易注意到安庆侯面目僵硬,微微一笑,“些许消息,让下人报告就行了,何必劳烦老哥你跑一趟。”
安庆侯道,“旁的事可以着下人办,老弟的事,我能亲自办,必定要亲自办的。”说话,手中多了两个方盒。
许易接过打开,第一个方盒内,却是二十枚宝药,俱是能直接服用,补充生命源力的宝药。
他展颜笑道,“正缺此物,又让老哥受累了。”
经过他前番的海量搜刮,神京世面上,宝药的数量急剧减少,价格翻了数倍,也是有价无市。
安庆侯弄到这批宝药,的确是费老了气力,和好几位贵戚作了官面情场上的交易,才换得的。
安庆侯得意一笑,“且看第二个盒子。”
许易打开来,却是一个蓝汪汪的瓶子,拿起瓶子,触手冰凉无比。
不对,不是瓶子是蓝色,而是瓶中的珠子沁出的蓝色,啊,竟是九阴液。
他终于认出瓶中之物来,正是他当初身患阴伤之时,参加商盟总会,所竞拍得到的三滴九阴液。
此刻,之所以没立即认出,只因眼下瓶中蓝汪汪一片,太过醒目,他根本没意识到此为九阴液,仔细一数,大惊失色,竟有足足九滴。
难怪蓝汪汪一片,彼时,他只得了三滴。
“这,这怎么使得!”
许易惊喜莫名。
实在是这九滴九阴液太过贵重。
他甚至记得当初参与拍卖时,主拍人对这九阴液的介绍:“太阴液,又名九阴液,九九至极,众所周知,此物乃生于阴哭树巅,相传阴哭树所生长之地,乃通往幽冥之入口,九阴液乃是千万幽魂泪滴凝结,五百年方积一滴,于养阴魂,壮魂力,有极佳效果。”
“倘使有受阴伤之人,阴魂残破,不管阴伤多重,三滴太阴液必然复原。总之,此物乃养护阴魂之至宝,可遇不可求,商盟多年所积也不过十二滴,今次一并放出,诸君切莫辜负此大好机缘。”
彼时,他服下三滴九阴液,阴魂之伤果真尽复。
可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而今他的阴魂之强,已不是先前可比,且阴魂之伤,比之此前生出鬼脸,不知沉重多少。
两番对比,前番阴魂不似今番强大,今番受伤又较前番沉重。
指望九阴液能完全修复阴伤,无异于天方夜谭。
适才他服用的两枚九阴丹,论效果尚在九阴液之上,虽也的确取得了显著效果,却也远未尽复他阴魂之伤。
当然,许易如此欣喜,并非毫无根由。
正因他知道,九阴丹虽比九阴液,疗效显著,于他而言,九阴液反倒效果更大。
唯因他如今的状况,丹衰门槛极低,九阴丹才复第二粒,已无多少效果。
相比之下,九阴丹和九阴液的关系,就是丹药和制成丹药所用宝药的关系,前者虽效果显著,后者则更纯粹,更不存在丹衰门槛,可以直接进补。
当然,这九滴九阴液,也未必能尽复他阴魂之伤,可有这九滴九阴液,他的最后谋划,就有了更大的成功把握。
欢喜无尽,他冲安庆侯深深一躬,“老哥之助,真如久旱甘霖。”
虽已在安庆侯处许下大人情,可这九滴九阴液,来得实在是太关键了。
安庆侯连忙将许易扶住,“折煞我了,相比老弟给我高家的人情,我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恐怕不止是辛苦吧,那几枚果子可换不来这九滴九阴液。”
许易参加过拍卖,知晓九阴液是何等天价,更记得当初商盟的十二滴九阴液,只出拍了三滴,剩下了九滴。
如今好巧不巧,眼前正好出现了九滴,哪里还不知道安庆侯动了商盟的压箱底。
商盟总会是个松散的联盟,安庆侯身为会长,有些公器,也无法私用。
这九滴九阴液,多半是安庆侯,动用私权,私自盗出,其情非小。
安庆侯慨然道,“旁的老弟就不用问了,只要有助于老弟的,老哥肝脑涂地。”
他对许易的灵透,几乎是怀着感激之心的。
他最怕这番辛苦,媚眼抛给了瞎子。
唯因只有他自知,这番代价,付出的有多大。
这九滴九阴液,几乎是商盟总会最后的压轴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