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见
归丞相躬身道,“王爷请入座。”
龙剑及冷哼一声,“今天是迎春宴,本王不想见血,老归,你莫非忘了三十年前,龙景天亲口说过,冬宫的那张王座,随时为我留着,怎么,今日我想坐一坐,是他龙景天要食言自肥,还是你老归要抗你主子的命!”
归丞相额头冷汗直冒,沉吟片刻,想起主上对此人的忌讳,冲两名金甲士挥手喝道,“敢拦王爷的路,找死!回头自己去刑殿领罚。”
随即,向龙剑及拱手,“王爷,请!”
龙剑及轻哼一声,跨上玉阶,在正中的雪白御座上坐定,双手搭在御座两侧的扶手上,顾盼雄飞,笑道,“图王,牛相,无须客气,我也算东海的半个主人,老归,好好招待二位。”
归丞相连忙又招人陛阶下置了两张规格更高的条案,邀请图王叔和牛丞相入席。
好一番波折后,场面终于走上正轨,各式珍羞海味,被一名名明艳的侍女流水一般捧上案来。
归丞相站在陛阶前,举杯道,“在饮这第一杯酒前,本相要向诸位隆重介绍一位我东海新贵新任的冬宫令。”
归丞相话音方落,一道光门现在陛阶,一道优美的身影自光门中跨出。
却是一位白衣丽人,气质清冷,双眸灿若星辰,优美的姿容,才一显现,满场无数抽气声。
妖族中不乏美人,甚至有的女妖面容和谐,姿容绝世,美丽得让人赞叹,但此人的显现,还是震撼了全场。
图坤甚至忍不住道,“人美者,姿容而已,天美者,造化所钟,神秀也,此女真乃天美者,世所罕见。”
龙剑及惊得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胸中像被塞了一团火,心头千万个小人同时呼啸,“抢走她,抢走她……”
而全场最震撼的绝非龙剑及,而是许易。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好似瞬息石化。
满场反应尽入归丞相眼中,他也不由得暗叹,“此等人物,便是神仙也难自持,难怪主上这石人,也动了凡心。”
归丞相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位雪仙子便是新任的冬宫令,总领冬宫事务。”
此话一出,满场顿起海啸。
“冬宫令,这是什么职务,我怎么没听过。”
“百二十年前,曾经有过冬宫令,担任此职的正是当今主上。此等秘辛,岂是你等小辈能闻?”
“此职多年不曾设,今日重设,意义重大,但此女何德何能,能任此职?”
“………………”
许易端起杯来,喝一口酒,美妙的滋味在舌尖跳动,终于稍稍压住他狂躁的心神。
许易甚至不敢确信眼前这人就是雪紫寒,尽管这人的姿容、气质,完全就是曾经的故人,且姿容好仿,气质天成,可许易仍旧难以置信,因为他分明在雪紫寒身上察觉到了和龙景绣一般无二的味道。
那是独属于妖族的味道。
难道雪紫寒也和自己一般,机缘巧合服用了高等妖族的血脉。
瞬息,许易便抛开了这种假设。
眼前这人若真是雪紫寒,真服用了高等妖族的血脉,也绝不可能瞒过龙景天。
毕竟,连凤九都能窥破许易的虚实,何况东海之主。
可若说这女郎不是雪紫寒,怎的恰好也姓雪。
一时间,许易心如乱麻。
“如此美人,竟然深藏,龙景天真是暴殄天物,来来来,且随本王入座。”
龙剑及终于忍不住心头的躁动,站起身来,朝那冷艳女郎行来。
“王爷自重,众目睽睽,王爷以为堂堂冬宫令可欺?”
冷艳女郎星眸如电,直视龙剑及。
龙剑及怔了怔,心如鹿撞,多少年了,何曾有人敢这般和他说话,顿觉此女实在勾人,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凛然难犯,大笑道,“确是本王唐突了,为表歉意,陪酒一杯,不成敬意。”
说话之际,龙剑及掌中多了两杯美酒,分出一杯,隔空遥遥向冷艳女郎送来。
雪紫寒正要接住,一只大手凌空探出,抢在雪紫寒之前,抓在掌中。
“令使大人,这第一杯酒,由在下来敬如何?”
那人握住酒杯,朝那冷艳女郎微微一笑。
冷艳女郎深深看许易一眼,展颜道,“原来是天赋之才许先生,得先生敬酒,实在是我的荣幸。”
只这一眼,许易便确定了雪紫寒的身份,因为什么都可以矫饰,唯独眼睛不会说谎。
许易心中百味杂陈,激动万分,跨越了时空,久别重逢,且是在这种场合,是何等的出乎意料。
不过,既然确定了雪紫寒的身份,他这番挺身而出,就不算白费。
许易如何能坐视龙剑及向雪紫寒,敬一杯可能加料的酒水呢。
原来,龙剑及敬给雪紫寒的那杯酒水,正和龙大小姐敬给他的那枚酒一般无二。
只是在许易看来,两枚酒的色泽、香味,都别无二致。
若此女真是雪紫寒,他一旁坐视,导致雪紫寒中招,岂非悔之晚矣。
而让他好奇的是,雪紫寒见到他,似乎并不怎么激动,而雪紫寒的这种反应,也正是他想要的。
若是雪紫寒一见他,便过度反应,他可真要后怕了。
许易当然不知道雪紫寒早就收获了他的信息,甚至早就知道了他会在此次迎春盛宴上出现。
为了使雪紫寒接下冬宫令的职务,出现在这场迎春盛宴上,龙景天早就告知了雪紫寒,问情郎许易会在迎春盛宴上出现。
正因为他许易,成了龙景天说服雪紫寒出席迎春盛宴的理由之一,这才有了冬宫仙使动用秘术,从他的玺印中浮现光影,传达旨意。
其实,雪紫寒的本意是不愿再见许易的,她很清楚自己已泥足深陷,见了许易,带给他的多么是拖累。
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秋娃,她迫切地想要将秋娃的消息,传递给许易。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这其中何尝没有她内心深处渴望。
所以,自打她出场,她的目光虽未有一刻正视许易所在的方向,但余光始终打在许易所在的位置。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癫狂
“王爷且慢,这首诗也藏着玄机,还请王爷细细品上一品。”
许易朗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气氛陡然又被挑起。
先前,文斌发现了龙剑及诗中的奥妙,如今,问情郎也说自己的诗有奥妙,前赴后继,简直就是最美妙的游戏。
转瞬,半盏茶过去了,还没有人发现奥妙。
正读反读,藏头读,掐尾读,都无法堪出究竟。
实在不知这“花艳舞风流,雾香迷月薄。霞淡雨红幽,树芳飞雪落。”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便在这时,雪紫寒朗声道,“诸君将全诗的第二字,改作全诗的开头,再读一遍。”
“艳舞风流雾,香迷月薄霞,淡雨红幽树,芳飞雪落花。”
众人同声念罢,满场呼啸声顿起。
“再倒着读!”
又有人堪破妙处。
众声又读一遍,“花落雪飞芳,树→红淡雨,霞薄月迷香,雾流风艳舞。”
轰!
轰!
众人如痴如醉,颠倒欲狂。
谁人能知文字竟有如此之妙。
“天啊,这还是人吗,第二个字做开头,也能成诗。成诗了不算,还能再颠倒,又成诗。这是何等的灵巧心思!”
“啊啊啊,我发现了,发现了,第三个字做开头,也能撑诗,不,不止,不仅能成诗,也能再颠倒。”
“啊啊啊啊……第四个字做开头,也能成诗,也能颠倒!”
“疯了疯了,第五个字也可以!”
“第六个字……”
“第七……”
“每一个字都可以做开头,再成诗,每一首另成的诗,都能颠倒。”
“老天爷,这岂不是四十首诗。”
“天下竟有如此文字,死而无憾,我死而无憾!”
“诗词文字之妙,一至于斯,何等的惊心动魄!”
“………………”
满场几乎沸腾了,巨大的呼啸几乎要将穹顶冲破。
这一刻,许易在众人眼中,已不再是人,立地成圣。
不知又过去多久,满场的呼啸声止歇,只剩下无数张通红的脸蛋,热烈的眼神,起伏的胸膛。
“不知此诗可能入王爷法眼。”
许易问道,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恨不得打伤一拳的淡淡微笑。
永东王同样脸色潮红,大笑一声,“本王不过开个玩笑,问情郎何必当真,这张两心知,非你莫属。”
说着将奇符和一张记录了激发奇符方法的纸笺,送入许易掌中。
他再是心痛,此刻也知道无可挽回了,除非他想要“永东王”三字,从此臭遍四海。
“问情郎大才,佩服之至,这是赌注,还请问情郎收下。”
雪紫寒将一枚芥子抛入许易掌中。
许易如何不知雪紫寒心意,便即收下,正要退回桌去,便听一声道,“能做出如此奇诗,足见问情郎才情无双,世所罕见。既然龙兄代表北海出场了,我南海、西海,自不能甘居人后,图兄,你说呢?”
说话的正是南海丞相牛通天。
图坤微微一怔,不明其意,便听耳中有声音传入,“图兄,你我到此,正是为商议大计,不料北海派来了龙剑及,弄得龙景天避而不见,耽误了大事,岂不坏事,我观这新人冬宫令,必是龙景天心上之人,当次机会,还是通过此人引龙景天出来为妙。”
“再则,经此一事,这问情郎声势势必大涨,东海的文风之盛,岂非要压过咱们两家,趁此机会,压压此子,也是好事。”
“原来如此。”
许易暗暗道。
自打弄清了此间可以传音,许易的截音术便始终展开。
妖族和人族文字相同,语言发音不同,但许易已通妖言,截音术的根本,乃是模仿声线,只要听得懂妖言,妖族的传音,传入他耳,与人言无异。
许易对妖族上层了解的实在极少,得此机会,自然要尽全力地动用截音术,来获取资讯。
此刻,乱声入耳,还真叫他弄清了不少秘辛。
尽管牛通天传音入耳,图坤依旧以为牛通天的解释,有些别扭。
他们来此是有要事商议,即便见不到龙景天,还有东海丞归纶在,何必这个时候逼龙景天见面。
此外,打压问情郎,似乎也无必要,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词臣,文名惊天,也改变不了大局,自己何等身份,何必与这词臣一般见识。
但牛通天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他若是反驳,岂非是让牛通天没脸?当下道,“牛兄此言大善,有问情郎奇诗一首,今日的迎春宴,必定载入史册。如此机缘,本王当然不肯放过,只是不知问情郎肯不肯给本王这个机会。”
“图王言重了……”
许易既知悉了图坤和牛通天的提议,如何还肯上套。
何况,他对扬名之事,根本毫无兴趣,若非为逼退龙剑及,他根本不会掺和进来。
岂料,他方张口,便听雪紫寒道,“图王有此雅兴,再好也没有,问情郎,我来时,主上有交待,此次迎春宴务使宾至如归,图王美意,不可辜负。”
说话当口,却向许易传音道,“图坤掌管西海御库,珍宝极多,诗词一道,许兄何曾败过,机会难得,正好向图坤求取宝物。”
久别重逢,雪紫寒一片芳心,全在许易身上,只盼着天下宝物,尽归这如意郎君。
有机会,自不愿许易放过,没有机会,她也乐得为许易创造机会。
“谨遵钧令!”
许易既不愿驳了雪紫寒美意,也知大庭广众,他必须说符合自己身份的话。
图坤道,“问情郎才情高绝,一首诗词,便能翻覆颠倒,千变万化,显然深通数理。本王愿在数术上,向问情郎讨教一番,不知问情郎能否赏脸赐教?”
“当然了,有龙兄珠玉在前,本王也不会白让问情郎下场一回。若是问情郎能令本王开惑,本王自然不吝赏赐。”
许易道,“王爷过誉了,在下对数术,只是粗通。既然王爷抬爱,许某便斗胆一试。只是若许某无法为王爷开惑,还请王爷见谅。”
他早知图王的意图,自然觉得掺和一把,也无伤大雅,何况,他对数术一道,颇有心得。
果然,便听图坤道,“本来就是游戏,无法解惑也无妨,只是便要请冬宫令代为通禀贵主了,他是数道天才,当能为本王开惑。”
第一百零五章 南广场
光是这种别开生面的经营模式,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最惊悚的是,每种展柜边上标注的售价牌上的标价。
不同成色的丹材给标注了不同的价钱,差距并不大,但最低的丹材的价钱,却翻了足足三倍还多。
比如一株何叶果,原来是差不多十到十五株才合一枚元丹,但在广龙堂中,成色最差的一株何叶果的售价,也要半枚元丹。
“这算什么,闹什么,搅局?玄清宗的人都死绝了,再派不出别的人来了?”
左风气急败坏地喊道,眼神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雷千啸和王七绝,从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来。
似乎近日以来,只要自己三人一聚在一处,就没有好事。
渐渐地,左风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三人老聚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好事。
一连串的坏运气,往往足以让最唯物的人,开始怀疑命运,何况本就修仙求道之士。
雷千啸道,“不管了,随他怎么折腾,反正我不可能再和蠢货作对,也绝不会再让他把我拉到和他同一个水平线上来。对了,王兄,你可查明白了,姓许的到底什么根脚。怎么这般一通折腾,他竟还不倒。”
王七绝摇摇头,黑锅一般的面上,映照的正是他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他甚至都有些认同起雷千啸的荒唐之论了,他做什么要和一个傻子纠缠不休。
关键这个傻子,还偏偏福运高照,明明将广龙堂折腾黄了,竟还能赖在广龙堂堂主的位上。
原来,时至今日,许易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些,王七绝、雷千啸、左风三人都不关心。
自打广龙堂第四次收购黄汤之后,在他们心中,广龙堂其实已经倒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罢了。
撤销也罢,苟延残喘也罢,整个庆兴城中,注定不会有广龙堂的一碗饭了。
做生意嘛,做的就是个信誉。
如今,广龙堂又折腾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花样,在王七绝三人看来,根本就是垂死挣扎前的瞎胡闹。
除了引来一堆看热闹的,可曾成交过一单?
如今的广龙堂,在三人眼中,连做小丑的资格也没有。
三人今番相聚,广龙堂的动作只是个由头,归根结底,还是三人各自有苦水,也只能找彼此倒一倒了。
这段时间,三人为抹平亏空,辗转腾挪,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各自的一堆烂摊子,至今还未料理通顺。
“启禀堂主,广龙堂那边展柜中的价格又上调了,又在原来基础上涨了几乎一倍,一株何叶果的价钱,已经在一枚元丹左右了。”
门外的禀报声,是左风随员发出的。
左风不耐烦地挥挥手,“以后广龙堂的消息别给老子报了,一具腐尸罢了,如何还值得关注。”
门外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雷千啸哂道,“姓许的这蠢货,如今已是整个庆兴城最大的小丑,可怜他竟半点自觉也没有,偏偏弄这一出出令人发笑的戏码,我实在搞不明白这等蠢货,到底是怎么从试弟子到内门弟子的,难道这蠢货是弘一失散多年的骨肉?”
他话音方落,左风取出了如意珠,催开禁制,却是隋副堂主的话,话中急促得要纳罕出声,“堂主,去南广场,去南广场,我们他马的都被广龙堂耍了个结实,吃了姥姥亏了……”
如意珠中话音未绝,王七绝先射了出去,他心中的阴郁始终未去。
他有预感,所有的谜团,必定会在今日的南广场上,得到开解。
左风和雷千啸对视一眼,齐齐射了出去。
………………
唐山海一早就赶到了广龙堂,许易还在被窝里,竟被直接吵了起来。
许易睁开睡眼,扫了一眼唐山海,又看了一脸尴尬,面现畏缩的荒祖,挥挥手道,“老荒,你去料理些饭食,我和唐兄喝一杯。”
唐山海连连挥手,“许兄,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到底在闹些什么,难道你说的后手就是这个,若是这样,唐某可就只好命人洒扫庭除,给你准备工作室了。”
唐山海这番气急败坏,全因为许易在广龙堂弄出的这个所谓超级交易会场。
九月五日的丹材崩盘,许易虽未透出消息来,却并不令唐山海意外。
因为,许易没有找他商量借款的事,而他也无款可借,再加上当日到来的客商之众,根本就不是广龙堂的力量,能够承接的。
外人会以为广龙堂背后立着玄清宗,至不济会有玄清宗出来接盘,而唐山海却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根本没有玄清宗,只有许易,只有这个广龙堂。
对许易以区区广龙堂搅动起的巨大风云,唐山海内心深处是颇为佩服的。
这种以数次收购,人为的制造一种上升趋势,搅乱整个元丹丹材市场的策略,唐山海至今回味起来,也颇为回味。
但许易后面的举动,他则是完全看不懂了。
按原来的计划,他帮助许易说服广隆行,出借了大笔款项,帮助许易完成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收购。
许易将三次所得的丹材全部质押在广隆行中,其中的差价,用许易为广隆行炼制数年元丹来补偿。
但许易的要求,则是将还款期限,定在两个月后,也就是十月初五。
如今,距离十月初五,还有半个多月。
原本,唐山海也不会这般心急火燎赶来。
他相信以许易的腹黑,绝对还藏着什么暗手,不至真的让自己沦落为广隆行的炼丹工的地步。
可今日他收到消息,许易竟弄了个什么超级交易会场,成倍的提高丹材的售价。
唐山海当即放下一切,赶了过来,在亲眼目睹了展台边的标价,唐山海顿生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这人蒙蔽了,明明是个蠢货,却被自己理解成了天才。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标出如此荒唐的价钱。
难不成想用这种办法,来提高丹材的价钱,获得暴利。
若是随便弄个展台,自己随意提高价钱,就能将丹材的价钱提起来,这世上就做不成的生意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显化妙术
却见雪花林下,宣副教长正朝这边看来。
而许易行进的方向,似乎正是宣副教长所在的位置。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黑面督导喃喃道。
原盼却已疾步行了开去,正朝着许易的方向。
“副教长大人久等了吧?”
许易含笑道。
他感知精妙,宣副教长初来,便被他捕捉到了。
他一边山吃海喝,一边静静感知宣副教长蹁跹身姿,在雪花林下踟蹰,好似看一场表演。
不过,这会儿,却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可就要超时了。
“我在这雪花林下,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你到底是不怕死,还是不知死,你可有教我?”
宣副教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易行来时,她想过走,转念一想,既然无私,何必避讳,躲躲闪闪,怕更让人风言风语。
许易才要说话,原盼一阵风也似地冲了过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一张脸红得厉害,低着头,不敢直视宣副教长,急声道,“启禀宣副教长,许易侮辱南学社社首,非议徐教员,蔡督导可以作证,恳请宣副教长重重责罚之。”
宣副教长和许易的绯闻是真是假,外界非议多,无可证实。
但许易和宣副教长的过节,众所周知,包括许易的伏状中,也不曾否认此事。
随即,许易便被记了大过。
宣副教长惹了一身绯闻,岂能不怒?
见着机会,原盼此来,正是递一把刀给宣副教长。
有蔡督导和他们这帮南学社的人佐证,有宣副教长的官位,轻松能将许易定死。
他已经背了一个大过处分,今番再一折腾,不被辞退,那才怪了。
原盼说完话,低着头,可半晌不见宣副教长有动静,大着胆子抬起头,才扫一眼,便觉心弦被狠狠抽动一下。
他余光瞥见黑面督导阔步行来,赶忙又大声将许易的罪状复述一遍,蔡督导暗道,这姓原的小子倒是好手段,不过,总算还知道给老子留些功劳。
行到近前,他冲宣副教长一抱拳,朗声道,“启禀副教长大人,原盼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副教长大人定夺。”
话音方落,猛觉不对,宣副教长眼中没有快意,只有厌烦,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才惊觉,宣副教长冷着脸,发话了,“他犯什么事,犯得着和我说,我是训堂的人么,一个个整日里不好生循规蹈矩,非要折腾起风浪,立刻给我离开。”
原盼张大了嘴巴,蔡督导满头大汗,恨不能一口把原盼吞了,说好的买好宣副教长,说好的递刀子,怎么临了,这刀子全扎自己身上了。
蔡督导在宣副教长清冷目光的逼视下,心情忧郁而惆怅地离开了,才走几步,却发现原盼竟还赖在原地,挣得满脸通红,似乎想解释着什么。
蔡督导飘到近前,大手一薅,拖了原盼就走,他心中的忧愁,顿时化作无边怒火,找到了发泄对象。
“我估计咱们有不少话要说,站在这里,似乎不合适,去那边坐坐。”
许易指了指十余丈外,雪花林中的石凳石桌道。
宣副教长深深盯了他一眼,“看来你是真想应血誓,一点也不急。”
许易道,“血誓我岂能不惧,不过是我自信得我能说服副教长大人,让副教长大人改一个要求,来让我兑现承诺,如此,我便犯不上应血誓了。”
“说服我,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说服我的。”
话音方落,宣副教长拔腿便朝许易所指的石凳石桌行去。
只一句话,她的好胜心,猎奇心,全被激活了。
她在许易手中已输过一场,布下此局,本以为胜局已定,该收获胜利果实了。
偏偏这果实死活赖在树上不下来,还大言不惭地说,定能说服她不要采摘。
摘与不摘,全凭她自己心意,她倒要看看这果子如何巧舌如簧。
许易落座,微笑道,“其实,副教长大人要看我裸本,并不为难。”
“谁要看你裸本?”
宣副教长啐一口,俊脸飞红。
许易道,“那不知宣副教长躲在这雪花林下,鬼鬼祟祟是做什么?”
“我鬼祟?”
宣副教长心头的火气才要被挑起,忽的,心念一动,“我这是怎么了,偏偏要为他的三言两语生这闲气。”
念头既定,宣副教长平静地道,“好吧,你想说什么,我都乐意听,给你半盏茶,半盏茶后,我的耐心应该会彻底消磨干净,届时,你何去何从,自随你意。”
许易道,“既然副教长大人如此说,我便不浪费时间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副教长大人的要求,是我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着片缕,来往于南广场和北广场之间。在副教长大人看来,关键词应该有三个地方,时间,地点,不着片缕,不知我说的可对?”
宣副教长盯着许易,“你想在文字上动手脚。”
当下,她心念飞转,快速思考着文字中的漏洞。
血誓和心誓如出一辙,皆是因字生义,因义成誓约,非常关键。
往往立誓双方,都要将誓约落在白纸上,以此来弥补所有的文字漏洞。
其情状和许易前世在地球,所见过的合同文本,差别不大。
宣副教长自知其中利害,所以给许易的誓约,设定得十分简短干净,就是为了不留空子给许易钻。
如今,许易竟专门跳出誓约文字来说事,如何不叫她浮想联翩。
宣副教长正浮想之际,许易忽然伸出一根指头,那根指头竟在她眼前变得又粗又长,布满了黑色浓密的毛发。
“显化妙术!”
宣副教长瞪圆了眼睛,一根纤指指着许易,美艳绝伦的脸蛋,几要堆不下惊骇。
显化妙术,是极高明的妙术,寻常的靠丹药来鼓胀气血的爆体异变术,和其根本没有可比性。
二者最大的表征区别是,一个一旦爆体,便全方位变化,而后者则能控制自如。
如今,许易伸出一根手指,便可自我如意的只让这一根指头,发生剧变,不是显化妙术又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南奸
台下一片骚然,汪明伦面上的阴霾一闪即逝,“早就听说许兄年幼失怙,没受过多少教育,今日一见,看来传言不虚,嘴巴当真不干净得紧。”
近来的交流会,明道社大出风头,南院大丢面子,是不争的事实。
南院众学员对始作俑者汪明伦以及南学社的看法,不问可知。
但无一人敢当面叱责汪明伦,所为者何,还不是因为汪明伦地位高,声望足,最重要的是他是第一个获得青章的南院学员。
按照金丹会的规章,汪明伦天然就高诸位学员一等。
一旦发生正面冲突,汪明伦单靠这一枚青章,便足以压得任何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话说回来,汪明伦也知道,他的举动有所不当,但只要刺人的话不入耳来,他也就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了,自己装进兜的实惠,才是真的。
似许易这般,当着他的面,将难听话说出来的,还是头一遭。
许易道,“嘴巴不干净,不打紧,洗洗就好了,可若是某些人心里头不干净,那可就麻烦了。老汪,你身为南院学员如此吃里扒外,你妈知道么?”
轰!
台下几乎要炸开了。
适才许易的指摘已算极为露骨了,众人已惊叹他的胆子之大,而此刻,许易竟指名道姓,点了汪明伦的名。
歘的一下,汪明伦鬓角的发丝都束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忽地笑了起来,“许易,你果然打得好算盘,明明不敢应战,却故意激怒我,想将这交流会的事搅黄,如此心机,虽然深沉,但也未免太过小人。”
台下的气氛顿时一凝,暗中憋着劲儿想要期待奇迹发生的,不在少数。
汪明伦这般一说,让众人不得不以为许易真是这般打算。
许易微微一笑,“小人看谁都像小人,这样吧,反正汪兄敢明目张胆地吃里扒外,做这南院之奸,想必脸皮厚度已经修炼到惊人的程度,单靠我说两句,汪兄也不会觉得疼。既然汪兄要斗,就斗一场吧。”
汪明伦出生至今,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即便到了这群星璀璨的南院,他依旧是最闪亮的几颗星之一。
似许易这般视他如儿戏的,简直就没遇到过,本来,他不停地暗暗告诫自己,切勿恼怒,切勿急躁,都是这小人的计策,可真当许易的毒液喷出来,连积年老鬼都气得七窍冒烟,何况他一个终日只闻赞语的公子哥。
汪明伦怎么也遮掩不了脸上的青气,面向明道社众人,声音有些发飘,朗声道,“许易愿意出战,不知列位……”
他话没说完,又被许易截断,“看来汪兄不止是心肠有问题,连耳朵和智力都出了毛病,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是要和汪兄一战,不是和明道社的这些恶客。”
“比试就比试,不许对中央学院的客人无礼。”
一旁的黑面督导高声喝叱道。
许易冷笑道,“无礼?不知明道社的礼数在何处?既然是交流会,何必要用忘川水,既然用了忘川水,哪里还有礼数一说,这位督导,不知是做的我南方学院的督导,还是中央学院的督导。”
“你!”
黑面督导怒极,何曾有学员敢如此猖狂,他真要冲上去,给许易好看,却被另一位大胡子督导死死拉住,但听他传音道,“这人不能以常理揣度,副教长虽不回来了,但不代表回不来,她若发疯,你老兄能扛过去?毕竟院长大人是人家的……”
“老子不管了!”
黑面督导怒骂一句,蹭地腾身去了。
“吼!”
“吼吼!”
台下的欢呼声,几要吼裂苍穹。
大胡子督导冷了脸,搬出了条例,才终于压服局面,并传音许易道,“不是我们要与你为难,上面打了招呼,你要怎么折腾,本事上见输赢,怎么都行,但若靠嘴皮子,我这边你就过不去。”
许易微微点头,直视汪明伦道,“汪兄不必故作诧异,你先前说了,有两个交流生的名额,一个是给优胜者的,另一个没说给谁,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当是给你汪兄无疑。既然汪兄迟早是中央学院的人,正好代表中央学院,和我们南方学院一战,我也好有机会替南方学院清理门户,打扫打扫垃圾,不知汪兄应是不应。”
许易话音落定,场下一片死寂,清皎的月色下,汪明伦脸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明道社居中的雪衣青年起身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次交流会结束后,汪兄正式成为我中央学院的交流生,且汪兄已经递交了加入明道社的申请书,这位学弟硬要说汪兄是我明道社的人,也不算错。汪兄,既然这位学弟挑你出战,你便应了吧。”
雪衣青年正是明道社此次领队孙习剑。
汪明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习剑竟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这无疑打乱了汪明伦的如意算盘。
进入中央学院,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此番,他积极地为明道社奔走,正是为此。
上面的消息传来,确准了他成功入选。
汪明伦便想着配合孙习剑完成最后的交流,便功成身退,一朝他入了中央学院,南院和南学社这边纵是骂声滔天,他也听不见了。
哪里知道,孙习剑如此轻易地就将他推了出来。
顿时,台下一片怒骂声。
近来,汪明伦的做法,不仅南院的学子们想不通,南学社内部亦众论纷纷,只不过碍于汪明伦的地位和威望,所有的火星暂时都被压下。
此刻,孙习剑送出了实锤。
汪明伦的形象彻底粉碎,一时间,骂声如潮。
不管哪个世界,何种文明,都是恨内奸,胜过了恨侵略者。
孙习剑传音道,“汪兄不必多虑,你既已是我中央学院的人,便是在这南院烧起万丈火焰,挥一挥衣袖,也与你无干了。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了,此番,孙某过来,有大半原因,是为了许易此人,若是汪兄能在此时立下大功,一个明道社社员的名额,何足道哉?”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变化
曾清风跃起身来,站稳,盯着许易道,“为什么?”
许易道,“你不是说救你,你告诉我一个消息么?”
曾清风道,“向西三百里,那里发现了一个大型洞府,秦空他们都在。”
言罢,他又盯着许易问,“为什么?”
许易道,“你问我为什么还救你?”
曾清风点点头,许易拍拍他肩膀,宽慰道,“其实,你不必自责,那种情况,你不走又能怎样呢?行了,别多想,我们到底是并肩战斗过的同袍,我先走了。”
言罢,许易腾身去了。
曾清风望着许易远去的身影,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扪心自问,当时的情况,好像不像许易说的那般,如果他振臂一呼,说不定真的能聚拢人心,毕竟,当时大家才同心合力扛过了怨海,心气未散。
正是他第一个表态,正是他的离开,才让许易陷入了死地。
而如今,许易竟又在他濒死之际,救了他第二遭,就问了个问题,轻飘飘就走了。
如此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再联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曾清风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强烈的愧疚。
“同袍?并肩战斗,我,我……哇呀……”
曾清风忽的喷出一口紫血来。
“心结,我竟生了心结,我竟生了心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清风仰天怒吼。
曾清风正狂呼之际,许易的身影出现了。
忽然间,曾清风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许易,怒声道,“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
“猿马丹。”
许易微笑道。
猿马者,心猿意马是也。
猿马丹,正是引动人意念,产生心结的邪恶丹药。
许易也是从苏行春的那堆资源中搜出来的,便顺手给曾清风用了。
“你,你,我,我……”
曾清风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活劈了许易,却终于心生畏惧。
许易利用猿马丹,将他的一丝愧疚之心,引动成了心结,几乎是封死了他上升空间的天花板。
届时,他几乎不要再想破关了,心结必定引发心魔。
对于志在大道的他,这种惩罚,比杀了他还难受。
许易微笑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的那丝愧疚之心,否则,现在的你应该没机会和我瞪眼睛了。”
言罢,他施施然去了,留下曾清风在原地发呆。
许老魔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他不杀曾清风,乃是因为这家伙罪不至死。
说白了,他当初冒死救曾清风,也是动机不纯。
所以,曾清风即便在他要命的时刻,忘恩不报,许易也没多么生气。
今番撞上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顺手便给曾清风上了把眼药。
至于曾清风今后能不能趟过这一关,他懒得管了,反正他心里,已是恩怨两消。
许易按着曾清风所指的方向,继续向西闪进,半盏茶不到,他已经看见了秦空那熟悉的背影。
他没选择靠近,在千丈之内,寻了沙坑,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不想掺和进去,但又打算关注些什么,所以便采取这种方式。
目虽不见,感知分明。
感知才探过去,许易便知曾清风说得不假,那处的洞府的确和平常所遇的洞府不同,光是洞门便比以往遇见的洞府大了一倍有余。
一帮人似乎正围绕一件兵器,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出乎意料,性情急躁的张机率先动手了,他才将那枚月牙铲模样的兵器抓在掌中,满场的攻击都冲他来了。
忽的,那柄月牙铲兵器猛地破碎,迸出一枚米粒光亮,光亮才闪现,满室的狂暴灵力,瞬间消散。
光米升腾,所有人都发疯一般,抢了过去,室内乱作一团。
许易当然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忽的,一道人影从他上空划过,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原来是秦空那伙儿人里烧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白集子。
适才,从他上空划过的正是此君。
下一瞬,接连两人又从他头顶划过,看来是在追逐白集子。
同行而来的这帮人中,许易对白集子最是好奇。
他早就听秦空等人渲染过,白集子如何以博闻之才,名传五洲。
但真正让许易惊诧的,还是此君在这仙府秘地,展现出的博闻强识的能力。
当下,他从沙堆跃起,直追而去,轻烟步施展到极点,身形如光影掠动,连带着感知全开。
很快,许易便锁定了追逐中的三人团。
再对追击两人的实力有了一个基本的评估之后,许易正待迫到近前,替白集子解决问题,再结一份人情,惊变发生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地在不远处愣了十数息,直到追击的两人遁走,他才赶忙跃了过去。
那处是一片草坡,四周有些灌木丛,和稀稀拉拉的树林。
许易越到一颗两人高的碗口粗的白色小树近前十余丈,猛地射出一道光斑,正中那株小树。
砰的一声,那小树猛地化作一道人形,被击飞了出去,不待那人落定,早有准备的许易,如影随形,近身化出无数手臂,瞬息将还大口吐血的那人锁死在怀中。
下一瞬,许易将一颗源印珠塞入那人口中,这才放开那人,含笑道,“白兄,在下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了,如此变化神妙之术,某便是听也没听过,若不是亲眼所见白兄的手段,非得以为白兄是妖族显化的呢。”
许易击伤的这人正是白集子。
说来,他本来是去帮白集子帮的,却惊讶地发现白集子竟生生变成了一株小树,躲过了那两人的追击。
如此惊爆眼球的一幕,既然被感知到了,许易自然要问个究竟。
他要问,白集子多半不会说,所以,就换个方式和白集子交流。
白集子服下一颗丹药,定定盯着许易道,“想不到,真真想不到,那等情况许兄还能逃走,不对,你进阶历劫了。好一个界子,似你这般的人物,历诸劫而不灭,才堪被称为真正的界子,似我等这般的假货,终究只是假货。”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主殿开启
“呼”,“呼”……
许易简直要疯了,这得是何等大能,一口气便能锻出一个生灵来。
他心念一动,问道,“你可是广成子前辈所诞?”
“呼呼”,“呼呼”……
“莫非是尹教前辈?”
“呼呼”,“呼呼”
许易忽的意识到呼呼可能根本不知道广成子和尹教是谁?
念头一动,他掌中多了一本册子,这册子正是郑中执所赠的关于广成仙府资料中的一本。
他翻开一页,现出一个古拙道人的画像来,呼呼忽的激动起来,飘到那画像上不停地摩挲。
“是他么?”
“呼呼!”
许易暗道,竟是尹教!
那广成子又该有何等可怖的本领。
震撼之余,他看着呼呼圆乎乎的憨态,蓦地,又替他难过起来。
倘使呼呼没有灵识也就罢了,偏偏他有灵识,这便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就好比一具尸身,躺在棺椁里,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哪怕千秋万载,无知无觉,就是幸福。
倘使这具尸身有了知觉,还这般躺在棺椁里,煎熬万年,无疑,便是最残忍的惩罚了。
许易轻轻抚摸呼呼的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他忽然明白,为何呼呼遇着自己发现了他,会那么的欢喜。
“呼”,“呼”
似乎感受到许易的情绪,呼呼飘腾到他头顶,幻化出一只手掌,也学他的模样,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冲他做个清澈的笑脸。
许易回了个温情的笑容。
他这一笑不要紧,秦空等人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会儿,许易看着和呼呼在热烈地交流着,可落在白集子、秦空、张机眼中,简直就是魔头发了癫,那种恐惧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头弥漫开来。
魔头已然可怖,发了癫的魔头更是不可度量,谁都不敢妄动,生怕惊动了魔头,降下无妄之灾来。
许易不管白集子等人作何感想,他自顾自地和呼呼交流着,见呼呼极爱云鹤清气,他便干脆一直将此青气旋绕在掌中,任凭呼呼在掌中盘旋着。
运转了几回,许易已有些经验,这云鹤清气在体内虽只有一缕,但却绵绵不绝。
他便是一直释放着,滋润呼呼,也没觉得有丁点的难以为继。
“许兄,主殿的禁制要开了!”
忽的,白集子传音喊道。
许易知会呼呼一句,急急奔出洞来。
白集子指着西北方,许易送目看去,却见正堂的一座大殿外,黯淡的大门紧闭着,数十修士正在轰击着门禁,每一次轰击,大门中央的禁制枢纽都会发出刺耳的鸣响。
这正是禁制将开的征兆。
霎时,无数修士皆朝那边赶去,此刻,该破的洞府已经破得差不多了。
那正殿禁制最为强大,便被作了最难啃的硬骨头,留到了最后。
此刻禁制蜂鸣,谁都知道这坚硬的骨头即将告破,随时都有可能溢出鲜美多汁的骨髓来。
许易一行还不曾杀到,便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座禁制森严的大门四分五裂地散开了,随即被随后轰来的灵力,绞作粉碎。
整座钟堂都沸腾了,数百修士朝此汇聚,头前的二十余人自己还未抢进门里去,便先起了内讧,各种灵力攻击,打出五光十色的飓风,弄出好大声势。
许易扯着白集子,全力突进,硬拼着挨了几道狂暴的攻击,终于头一拨抢进殿来。
“快抢主位的那张金符,天呐,竟有此物,快抢!正西方向!”
白集子虽是传音,却亦呐喊。
许易拖着白集子冲入,正是要借他的广博,适才冲入,满目灵力狂暴,根本来不及打量殿内景象,闻听白集子呼喝,他不及思索,直朝西方掠去,才定睛,便吃了一吓,若说他误打误撞,进的第一个洞府,是个小储宝库的话,那此间便是总宝库,琳琅满目的宝物,看得许易杀心大起,贪心大起,恨不能一口气将诸人都干掉,自己将这许多宝物一锅端了。
狂念一起,他忽然发现问题不对,连续七八人皆朝那张金符投来,金光灿灿的符篆,天然就吸入眼目,何况,那金符还置放于一枚禁制森森的透明玉盒之中。
大殿虽广,于满殿强者而言,不过咫尺之间,七八人同时扑去,半空中纷乱的灵力,已朝那玉盒激发而去,岂料,乱涌的灵力袭来,玉盒纹丝不动,似乎毫不受力。
众人震惊之余,余势不绝,七八只大手探出,皆朝那玉盒探去,便在这时,一条暴涨的手臂,猛地探出,将那玉盒抓住手中。
得手之人正是许易,他虽后来,却经验十足,很明白那种玉盒装的宝贝,根本就不受灵力袭扰。
众人激发灵力之际,他暗转穴窍,大手已经探出。
一击得手,许易大手挥出,九道光斑在身前合一,狂暴的灵力才炸开,顿时如一道新筑起的堤坝,将狂涌而来的灵力攻击,尽数拦阻在外。
“竖子敢尔!”
一名绿袍老者指着许易怒骂道,“诸位,我等合力将这竖子拿下。”
许易含笑道,“好啊,在下正手痒,诸位一起上吧,咱们就在这宝库里打上一仗,也好其余的诸位道兄见见我等的风骨。”
他话音方落,绿袍老者面上青气一闪,正要说话,其余六人先就散了,急吼吼奔着新的目标去了。
笑话,如今满殿皆宝,便是再蠢的人,也断断没有为了一片树叶放弃整座森林的道理。
许易根本不理睬绿袍老者,他也直奔新的目标去了,绿袍老者怒吼一声,满面不甘地转身去了。
满室灵力狂飙,乱战纷起,因为并非所有的宝物,都如那道金色的符篆一般有玉盒禁制保护。
往往一个宝物被数道灵力控制,灵力争夺之际,不互相攻击自然是不可能的,偏偏有的宝物,本就极为脆弱,灵力一拉扯,便即破碎,便又引发了新的混乱。
当此之时,许易心中并无多少燥热,反倒有几分雀跃,只觉自己的传销搞的实在太成功了,若不是带着这帮下线行动,又哪里会有此刻的风光。
第二百七十八章 婴器
气质尖刻的红衣女郎讥讽道,“我当是谁呢?怎么,是炼云裳叫你来的?莫非是她又弄到什么宝贝了?”
许易道,“炼道友说了,她想确认一下,和你们的文书,到底是怎么签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吃亏,让我来确定一下合同的内容?”
红衣女郎暗暗道,“那蠢女人真是蠢的可怜,现在看文书有什么用,何况,这玩意儿本就无用,就她一个蠢货当真。”
心中如是想,却大大方方将一张文契拿了出来,白纸黑字,还落了五个名字。
红衣女郎冷笑道,“那你可要看仔细了,记得别回错了,若是记不住,可以用影音珠影印了下来。”
许易怔怔盯着文契上的“炼云裳”三字,心中如灌满了山河,一鼓一荡,风尘吸张,好似天地都在他心肺中煮沸了一般。
“怎么了,可看明白了,咦,却是个傻子……”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将掌中的文契收了。
她这一动,许易骤然变色,“文书与我,尔等自去!”
气质陡然一变,双目如电,扫视间,红衣女郎四人齐齐背上一寒。
“凭,凭什么!”
红衣女郎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公子说话了,何必问凭什么?”
一道声来,二十余道身影如狂飙的乌云,瞬间汇聚而来,将四人团团围困在中央。
“这,这……”
红衣女郎四人全慌了,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能进这广成仙府,已是不易,便是人造界子,花费的精力也是不小。
而要过第二关,进入此间,难度更是极大。
他们四个虽是小团伙,那也是进此间组织的,如他们四个这般,也是机缘巧合才组成队伍,在此间已经算得上大队伍了,可如眼前这般,二十余人结成的团体,简直无法想象这帮人到底是怎样才结成的团伙。
“张机,你去收拾,我只要他们手里的文契。”
许易吩咐完,便退开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张机便料理妥当,急急赶来汇报,除了将那张文契交出,还交了不少灵精。
许易关注的重点,全在那张文契上,便挥退了张机,让他们自由行动去了。
白纸黑字,分外夺目。
他自星空戒中取出一本已经略略有些泛黄的册子,翻开来,却是一首长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字迹娟秀,宛若可爱,和那文契上的“炼云裳”三字,竟是如出一辙。
许易盯着那张文契良久,始终无法恢复心神。
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欢喜,有过,刹那闪现,随即,便是无尽的迷茫和痛惜。
他已确信了眼前的炼云裳,便是夏子陌,但也确信了此炼云裳,不是夏子陌。
人是那个人,魂非那条魂。
修行到他如今的份上,已很清楚,灵魂才是根本,记忆最值珍惜,灵魂不复在,纵有皮囊,也是死去了。
关于夏子陌死去这一点,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但如今复见炼云裳,见到夏子陌竟以如此一种新的状态活着,等若是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打碎了。
两情茫茫远,此生再难见。
炼云裳是炼云裳,炼云裳非夏子陌。
念头既定,他心绪已然澄空,哀痛既去,又生出一丝欣慰来:或许以炼云裳身份活着的夏子陌,不必那么沉重。
嗖!
一道惊虹划破西方天际,许易心中一颤,“好恐怖的攻击!”
隔着数千丈,他便被那道惊虹的强大威力,引得周身直冒寒气。
心中惊疑,他便朝惊虹激射的方向追去,瞬息迫进十余里,到得近前,却见一片开阔地上,数百修士默然无声,一条紫色的灵气带,正将数百修士圈在其中,疯狂地旋转着。
许易也自默然,那狂奔的紫色灵气带,正是他先前所见的那道惊虹。
“魔楼刘恣意,没想到他终于修成了婴器。”
一道声音传入许易耳来,却是白集子朝这边疾驰而来。
“什么,那便是婴器!”
许易惊呆了。
婴器,他当然听过,乃是历劫大能所能炼制的顶级法器,威力绝伦,但祭炼难度更是绝伦,据他阅读典籍所知,整个中洲大陆,祭炼出婴器的也是寥寥无几。
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此宝。
白集子道,“刘恣意是魔楼的顶尖强者,十年前,刘恣意才入历劫一层,便已震动西洲,未料短短十载,此君已是雷劫强者,还炼出了婴器,当真是一大异数,和他比,苏北魂不值一提,许兄千万不要露头,刘恣意既出,只怕此间再无抗手。”
许易怔怔看着包围圈中炼云裳的身影,默然不语,他发现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本来,他已下定决心,让夏子陌在自己心中彻底死去,可此刻见了炼云裳被围在阵中,他本来坚定的心意,顿时凌乱如麻。
他和白集子交流之际,那边场中的局势,也在不断演进的。
听了片刻,许易已经明了了。
诱因竟在苏北魂身上,彼时苏北魂剑气压四方,却被他强行出头,众人合力挑翻了苏北魂。
此事过后,探宝修士中便起了杂音,自然是鄙薄苏北魂,连带着西洲大陆名声赫赫的魔楼,也遭到了非议。
听刘恣意的口气,分明是要为魔楼正名。
事实上,有他那道惊虹,魔楼的名声便彻底立起来了。
此刻,数百修士被那道惊虹围住,无人敢做声,滔天煞气,连隐在暗处、相距千丈的许易,都忍不住心中翻腾云海。
“长老大人容禀,这些混账辱我魔楼,简直不知死活,实在不配活在世上,敢请长老大人诛之,以正视听。”
侍立在旁的苏北魂弓着身子,向一身白衣的刘恣意谏言着,脸上不复半点先前在钟楼内威压四方的豪气。
便在这时,一声道,“刘长老,你虽修成婴器,世所罕见,但想要以一人之力屠尽我等数百人,也是痴心妄想。诸位,大家结阵,姓……”
说话的青衣老者话音未落,那道惊虹化作一条毒龙,钻入阵中,竟将他烧作飞烟,复又腾出,再度将众人围在当心,不停盘旋。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千人斩
许易拍拍佟大人肩膀,“佟兄,交给你个任务,完成的好,你少遭些罪。完成的不好,许某必定让你觉得活过,便是最大的遗憾。”
佟大人颤声道,“您吩咐,您吩咐,只要佟某力所能及,必定竭尽全力。”
许易道,“你无须跟我保证,跟你的性命保证就好,把你的那堆虾兵蟹将都给我收拢了,我要找她。”
说着,许易取出一张白纸,指间轻点,晏姿的容貌便显现出来,又勾勒几笔,整个人好似又活着从画上走下来。
佟大人取了图画,当即动用如意珠,声嘶力竭地喝骂开了。
不多时,上百人便在他身前聚齐了,看着皆似一方人物。
这班人到来,视线总忍不住在一堆被钉成肉串的人身上扫描,尤其是两名历劫强者也是这般光景。
这些人更是各个噤若寒蝉,以为是佟大人发了神威,暴施辣手,才弄出了这般惨烈景象。
佟大人也不解释,阴声怪气,赌咒发誓地发布了任务,讲明了奖励,也讲透了惩罚。
许易给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百名首脑下去,超过万名灵根修士被发动,灵根以下的培灵期修士,被发动得更是不计其数。
许易给了一炷香时间,整个庆兴城在这一炷香内,彻底被翻了个底朝天,真正做到了掘地三尺。
眼见着时间将到,一声声通报,简直如一张张催命符,压得佟大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最后一名首脑前来禀报完毕归去后,轰的一声,佟大人瘫倒在地。
“既然……”
许易才起了个话头,佟大人猛地扑起身来,蹿到许易近前,以头抢地道,“许兄,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有用,我有大用,你不是要复仇么,罪魁祸首不是我啊,论小是姓宋的,攻打广龙堂,我真的一无所知,我不过是新朝派下来的统御官。论大,是龙源首,若非他为一己私利,谋朝篡位,引动天下征伐,哪里会有如今的乱子,更不会有广龙堂的灾厄?”
“您不是要复仇么?明日正是龙源首的登基大典,我是一方统御官,我能入王庭的,只要我带您入王庭,您大可杀掉龙源首,以威天下,岂不痛快……”
其实,一直以来,佟大人自认为是超脱生死,矫矫不群的英秀,极看不惯那些罪囚在将死之际苦苦哀求的丑态。
他绝想不到,死亡真临到自己头上,是如此这般的难以接受。
当然,他依旧倔强地认为,不是自己惧死,而是这魔头实在恐怖,落到他手中,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君不见如今满地被废弃丹田钉在地上的活肉串,不停地在他眼前蠕动,每蠕动一下,佟大人便觉得自己的神婴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了。
落入如此魔头掌中,除了屈服,还能如何呢?
一番话说完,佟大人的心脏都抽筋了,终于,他感觉到那股锁定自己的气机弱了几分,随即便见一枚晶亮的珠子落到自己嘴边,他想也不想,一口便吞了,事到如今,他根本没得选择。
岂料,珠子方吞下,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一下子被放大了,剧烈的疼痛如滚滚潮水,一遍遍冲刷他的意志,将他从疼得从清醒打入沉沦,又轻易地从沉沦赶回了清醒。
足足三十息,痛得佟大人身子因为缩水小了一圈,许易才停止施术。
佟大人才恢复神智,紫青了嘴皮子道,“杀……杀……了……我吧……”
许易嘴角泛冷,“这才哪到哪儿,起来干活吧,有活干了,你就不会想着死了。”
果然,抻了片刻,佟大人不再求死了,挣起身子,跪行到许易面前,请他发布任务。
许易将荒祖的头颅,放在他身边,“给他办个葬礼,所有参与杀戮的人,都得参加,都得跪着送葬!”
佟大人颤声道,“只……只怕有人……不……从……不不,没有人敢不从,我保证……”
荒祖的葬礼很隆重,但许易没有参加,人死了,办再隆重的葬礼,也不过是慰藉他自己。
他只点验了佟大人送来的九十三颗首级,和两枚如意珠,头一枚如意珠记录的是荒祖葬礼的盛况。
后一枚如意珠,记录的是这九十三颗首级生前被行刑的惨状。
这九十三颗首级的主人,生前皆是参与了围杀广龙堂的,无须许易说,佟大人自己先就操办了。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随时都有可能玩完,一切的根源,不在别的,就在许易的愤怒。
他必须要帮许易泄愤,必须要让许易泄愤,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求得一线生机。
子时三刻,已被清洗干净的南广场,近千人安静地立在场中。
被许易钉成肉串的雄壮中年等人,也终于挨过了最后的痛苦和绝望,被佟大人按许易的心意一点点地送上了路。
此刻,被召集的近千修士,都是灵根期以上,亦是此番进攻庆兴城的核心力量。
他们才一聚集,立时广场上空,便起了浓郁的煞气,这种煞气非杀人如麻,不能聚集。
短短一月内,整个庆兴城无日不战,生灵十不存三,正是此辈功劳。
若非佟大人今日下手极重,杀戮无情,根本不可能震慑住这帮骄兵悍将。
佟大人实在想不通,许易要将这帮人聚在一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泄愤,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蝼蚁,何况这魔头若要吩咐他们办事,这魔头一句话,自己什么事,不是办得好好的。
他正思虑不同,上千人头,竟同时落地了。
下一瞬,上千怨灵冲天而起,却被一杆黑幡荡出的黑气死死缠住。
一时间,整个南广场宛若炼狱,阴风惨惨,鬼哭魂泣。
佟大人宛若僵尸,木讷地看着满地伏尸,杀人的场面他见过得多了,可这般干净利落,杀气毕露的听也没听过。
不说别的,瞬息取尽千人头,即便都是灵根修士,换作他来,也是万万无法办到的。
如此神通,恍若神魔手段。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复返
“怎么,觉得许某过分了?”
一道声音飘入,佟大人蹭地转身,许易已立在他身后,他竟丁点也不曾发觉。
“这人真的只有历劫一层?”
佟大人心里一跳,暗道,这人莫不是天衰大能给寄灵了,否则哪里来的这偌大本事。
心念一闪,他才想起来许易的问话还未回,脱口道,“这些蝼蚁,夷陵兄杀之何益。”
话音方落,他脸色瞬间铁青,恨不得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生生吞了,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许易却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抬眼望天道,“曾经我也以为冤有头债有主,其实仔细一想,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许某想守护的人,总是守护不住,许某想了很久,才明白,不是许某不够低调,也不是许某太过高调,而是许某不够狠,今日起,许某就要让天下人知道,许某杀起人来,到底眨不眨眼睛……”
佟大人心中一片冰寒,却不得不承认,许易说的有道理,若是早知道广龙堂隐这如此一个魔头,自己说什么也不来这庆兴城啊。
推己及人,若是让茹一堂的那帮混账知道夷陵公子竟有如此杀气,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围攻广龙堂啊。
佟大人正心念万千之际,啪嗒一声,招魂幡落在了地上。
许易连续挥手,招魂幡都没了动静,他击出一道灵力,将招魂幡摄入掌中,仔细端详,招魂幡宛若死物,不见丝毫灵意。
抬眼望天,漫天的怨魂,倒是被收进了。
好在招魂幡不是他目下的主力宝物,暂时起了异变,他也不如何挂怀,直接收入星空戒中。
忽的,他眉头一皱,高声道,“那边可是唐山海唐兄。”
佟大人吃了一惊,抬眼四望,哪里有人。
忽的,一道身影横空掠来,仔细一打量,竟只有灵根境修为,佟大人既想不透许易是如何未卜先知,又想不通许易为何对区区一个灵根修士如此礼敬。
他正愣神间,许易已腾空而起,接了那道身影,直腾上城楼去了。
“许兄神威,唐某拜伏,今日诛尽群丑,实令唐某肝胆俱畅。”
唐山海才定住脚,纳头便拜。
许易将他扶起,仔细打量,唐山海气质大变,整个人形容枯槁,简直瘦脱了形,气质也极为阴沉。
仔细一想,如此一场大变,连广隆行都不复存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唐山海能逃过一劫,已是命数。
见礼罢,不待许易相问,唐山海便说了,他能寻到这里,全是望见招魂幡的动静,否则他万万不敢近前。
随即,唐山海又说起了广隆行覆没始末。
“贵东主何在?”
许易伸手递给唐山海一个碧玉葫芦。
唐山海接过,一口喝了,顿觉积压在体内的疲倦和亏空,一下子不翼而飞,当下,他又要冲许易拜倒,却被许易一把扶住。
早些时候,他的身份甚至是略高于许易的,若非他出手,许易在广龙堂不会那么容易站稳脚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易的身份在快速地上扬着,他自己的心态反倒越来越低,渐渐成了这般模样。
似乎只有动辄跪拜,才能缓解他心中的激荡。
“鄙东主子大变起时,便在城中消失了,生死未卜,唐某也是借着多年前在城中藏下的一处地穴,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若不是发现城中又起大变,那些四处横行的土狗子不见了踪影,恐怕至今仍困在地穴中,哪里能再见许兄……”
唐山海感慨良久,道,“不知许兄有何打算,据我所知,他们敢进攻广龙堂,广龙堂背后的玄清宗多半也被划作了反对势力,玄清宗门多半不保。而且,许兄在此地闹出这偌大动静,乌风国王廷那边说不定已得到了消息,为今之计,不如先暂避锋芒,以待将来。”
许易冷然道,“将来?这不是我要考虑的。”
唐山海怔了怔,“不知许兄有何打算?”
许易抬眼看了看天际,斜月正残,星斗暗隐,“踏王廷,屠伪帝。”
唐山海瞪圆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易竟有如此豪气,这和他印象中千般算计、步步为营的许堂主,完全大相径庭。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知许兄心有狂恨,但伪帝大势已成,不可力敌啊,倘若冒进,恐怕一去难复返。”
许易转过身去,“那便不复返。”
唐山海呆住了。
………………
乌风国王庭,立在万玉山巅,接云海,对松涛,万仞之下,碧波涛涛,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又布下万千阵法,接引灵气,三千年下来,已成一派洞天福地,修士眼中的真正洞天福地。
隗耀日,三星见喜,上上大吉,应五伦,合中神,乃地位登基之吉日。
自辰时起,王庭三千门户尽皆打开,一百零八大殿更是焕然一新,全面开放。
九千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齐聚五星龙场,反复唱诵万言《皇道大昌诗》,以合吉日。
各处宫室无一不热闹繁忙,王庭的三万余宫人几乎全部被发动起来,为新任帝主的登基大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各处宫殿,几乎被道贺、观礼的各路人马挤满了。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要数延禧殿,只因延禧殿紧邻着太和殿,乃是顶顶尊贵所在之一,如今开放来接待的自也顶尖人物。
此刻,延禧殿中,七大派,三十六正门,十八路诸侯贵人,以及邻国的各路观礼使者,都陆续到来,在殿中安歇着。
为建立新朝立下卓越功勋的新任上将军黄龙刀,新任仆射刘涛白,皆齐聚于此,代新任帝主龙源首招待着各路尊贵客人。
“仙殿观礼使到!”
伴随着唱名官一声悠扬的喊声,喧闹的延禧殿顿时为之一肃,正各自接待着一拨人的上将军黄龙刀和新任仆射刘涛白对视一眼,齐齐向殿外迎去。
仙殿观礼使甫一出现,?众人齐齐躬身见礼。
才一照面,众人心头齐齐一赞:好一个相貌堂堂的观礼使!
第三十九章 讨宝
许易原地踱了几步,昂头道,“罢了,既然是世界需要我去拯救,许某义不容辞,因为此事风险极大,我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眼前的几位,都做我的助手,长老没有异议吧,诸位也不会有意见吧。”
“全凭许兄做主。”
熊北冥慨然道,他本来是想保护着许易,待他康复,再行离去,却没想到遇此等变故。
即便没有许易,遇到这样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的,某种程度上说,他和许易是一种人,只求不断地突破极限,向往更高的世界。
“我想去西洲、东洲看看。”
金尸老曹嗡声道。
宁无缺狞笑道,“许易你放心,我会还完你的人情再离开。”
“东主,千万要带上我啊,我有一个大秘密。”
白集子缩着脖子,高声道。
御之秋忽然冷了脸,“又不是去吃喜酒,要这么多人做什么?你可知道每多加一个人,我金丹会便要多付出多少努力。”
许易道,“这些皆我心腹,少一人都难以成行,我敢对天发誓,绝非许某夸大其词。”
他当然没夸大其词,离了这帮保镖,别说去拯救世界,他连中央城都未必出得去。
许易都这般说了,御之秋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认了。
“还有,我需要资源,长老要我去拯救世界,总不会舍不得装备吧?”
逮着机会,许易岂有不狮子大开口的道理?
御之秋瞪圆了眼睛道,“你还真是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据我所知,你手中的资源,怕不是堆积如山了,金丹会只是个松散的组织,宝库中的存货,未必有你的多,估计也帮不上你的忙。”
许易道,“别的帮不上,但有一样,长老一定帮的上,就怕我说了长老不给。”
御之秋沉默片刻,道,“也罢,只要不是如山似海,能有的宝贝,我便做主许你了。”
他是盘算清楚了,要许易做的事,也的确危险,实在不能既让马儿跑,还让马儿不吃草。
另一方面,他也想清楚了,金丹会中并没有什么独一无二,不可被割离的宝贝。
以许易的消息面,能要的宝物,只要量不大,与他便是。
许易道,“我怕长老反悔。”
御之秋瞪眼道,“这是什么话?御某好歹添列五大创会长老之一,岂能如此不堪。”
许易道,“既如此,我要上一期丹书中,关于运用横格算式所做实验,而成的产物。”
“你!”
御之秋面目瞬间狰狞,指着许易道,“你,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说!”
许易眉心一亮,“这么说,你们真的做成了,我看最新一期的丹书中,有了相关的实验,还以为你们在测试,没想到你们真的做成了?”
“你,你是说,你根据丹书上的定文推断的?这,这怎么可能?”
御之秋失声道。
许易喜道,“区区小术,不足挂齿,还请长老兑现承诺。”
“不,这不可能!”
御之秋决绝地挥手,“万万不可能,你要知道为了弄出那一个标准剂量的宝贝,我金丹会的投入根本没办法用数字来量化。”
他真的是震撼了,眼前的家伙竟然只凭借定文上的文字,便能猜到自己等人在做什么,并且能根据后期定文的试验,猜测前期试验成功与否,如此可怖的丹道能力,不愧是能做出那篇大作的人物。
几乎一瞬间,御之秋不想让许易去了,如此绝世天才,若是陨落了,实在是丹道事业的一大损失。
许易笑道,“长老是何等样人,乃是金丹会创会五大长老之一,岂能出尔反尔,那样不堪。”
“你!”
御之秋无比牙疼,临来之际,他不是没做准备,宣萱那丫头再三告诫他,千万不要麻痹大意,结果,他还是被这混不吝圈进套里来了。
许易道,“长老不必心疼,想想我等是要冒着丢性命的危险,为金丹会的万世之基拼搏,长老给以的区区宝贝,又算得了什么?再说那等宝贝,只要第一件诞生了,后面的诞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当真不值得长老如此吝惜。”
御之秋跌足道,“罢了罢了,老夫便拼着挨些责骂,也将东西给你弄来,这总行了吧。但在此之前,我也有个条件,你务必答应。”
许易道,“长老请说。”
御之秋道,“我必须要派个监工,你不会有意见吧。免得你拿了我的至宝,不给我干活。”
许易道,“可以。”他暗想,什么监工,落入自己掌中,也迟早被自己摆弄。
念头到此,他猛地跳了起来,“不行,万万不可!”
许易猛地想起一人来,旁人都去得,只一人万万去不得,此人正是宣冷艳。
御之秋道,“所谓金口已开,天地作证,你既应下了,岂有反口的道理,其实,你反口我也无妨,还是让你的师尊大人自己和你说吧。”
说着,他掌中多出个玉盘。
御之秋正要催动玉盘禁制,却被许易叫住,“长老稍安勿躁,我还有两个要求,还请长老一并满足。”
眼见着御之秋便要变脸,许易道,“您先别忙着拒绝,对您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先听了不迟……”
随即,他道出了所求。
御之秋松了口气,他真的被许易的狮子大开口弄怕了,以至于这家伙每说一句话,他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行了,我应了。”
说着,他催动玉盘上的禁制,顿时,玉盘上光晕流转,石门洞开,一条弹性丰腻的大长腿跨了进来,接着,宣冷艳那张艳丽逼人的冷脸,现在了许易眼中。
她冲御之秋行礼罢,御之秋摆摆手,“有什么事,你们师徒自己沟通吧,我听结果便是。许易,后续的事,全由宣执委转告你。”
说着,御之秋当先行出石门,许易连叫数声,御之秋充耳不闻。
一着不慎,被许易诓去了宝贝,他心中正憋着一口气了,现在好了,师父来教训徒弟,正好帮着他出这口恶气。
第四十二章 入舟
转瞬,几件宝物都分光了,宁无缺道,“你什么都不留?”
“我用不上,以你的天赋,不用我多解释吧。”
许易微笑道。
宁无缺昂起头,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许易。
宣冷艳不觉有异,夷陵老魔的本事,自是用不着这些宝贝的。
忽的,许易又取出一物,朝金尸老曹递来,“此物赠予曹兄。”
此物方现,场中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件宝物质朴无华,断口处还不规则,根本没有打磨的迹象,可就是这样一件宝物,才一出现,便让人没办法不重视他。
“不,不,太贵重!”
金尸老曹瓮声拒绝,眼中的希冀,却怎么也藏不住。
许易道,“曹兄不必客气,此宝在我手中已发挥不出太大的威力,反倒是在曹兄手中,能如虎添翼,此番同行,艰难险阻汇聚,我们只能同舟共济,彼此搭救,所以,曹兄用此宝,和我用,并无区别。”
熊北冥道,“曹兄不必推辞,许兄之于你我,已托生死,多言无益。”
金尸老曹这才从许易手中接过宝物,瓮声道,“为君杀敌,不负此宝。”
许易哈哈一笑,心中终究浮起一丝不舍。
他赠予金尸老曹的,正是那枚洪荒剑齿,这枚剑齿,相伴他多年,是他掌中长期最重要的宝物,也是主力攻击型法宝。
而他如今身体抱恙,又将赴险,这件宝贝在他手中,已发挥不出最大威力。
反观金尸老曹,一身铜皮铁骨,力盖当世,便是自己显化出龙象相,也未必能拼过金尸老曹,这只无坚不摧的洪荒剑齿,落在金尸老曹手中,必能发挥最大威力。
分派完宝物,许易便将话语权交给了宣冷艳,续上了原来的话题。
宣冷艳才一开口,许易便惊着了,“什么,这么大的事,全靠占卜?”
原来,宣冷艳转述御之秋医治天空之肺的办法,或者说机缘,只能确定在西洲,除了地点外,就给了一句爻辞。
这在许易看来,简直是荒诞。
说实话,他不是不信占卜,而是只信鸭子的占卜。
宣冷艳拉下脸道,“你以为这两句爻辞,只是哪位大相师,随口就胡诌出来的?金丹会为了这两句爻辞,损失的资源,和花费的代价,不是你能想象的。何况,医治天空之肺,便有一毫的机会,便要做十成十的努力。更何况,长老们也没限定你时间,只要你凭心而处,这和没有要求,有何区别?”
许易心道,“所以秋娃就必须留在北洲?”
他知道秋娃留在北洲,并非是宣冷艳的心机,或者说,没有谁刻意去推动这件事。
但事实是,秋娃已经留在了北洲的一个秘地,而许易相信神通广大的金丹会也必定掌握了这个情况,更掌握了他和秋娃的关系,所以才如此笃定地什么约束也不给。
“罢了,不管怎样,能去西洲一趟,便是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许易想开了,便让宣冷艳继续说。
“离开北洲的时间和机缘,就在今晚戌时,具体的方略是这样的……”
宣冷艳讲述罢,众人虽觉惊险,但都是从惊险丛中滚过来的,也没谁觉得不可接受。
反倒是许易不厌其烦地向宣冷艳问着细节,时而沉默,时而敲打着指关节。
若论冒险,夷陵老魔号称冒险之王。
许易深知所谓的冒险,便是闯荡未知,未知不可预测,能做到的只能将已知做到极致,增加成功的几率。
问无可问后,许易道一声,“各自休息。”便躺下不动了。
众人虽未必都像他这么大心脏,但都知大变在即,养精蓄锐要紧,至不济也别打扰旁人养精蓄锐。
酉时三刻方过,抱腿坐在许易身边的宣冷艳,伸脚踢了下许易,后者翻身坐起,众人都醒了过来。
无人说话,宣冷艳打头,换上一套黄色的劲装,外面罩了斗篷,许易等人皆照着做了,衣服是宣冷艳带来的,具体的流程也讲清楚了。
换上斗篷后,借着茫茫夜色,六人出了密室,才行到院落外,一架乌沉沉的飞舟,已停在院落中。
忽的,六道身影自飞舟上飘落而下,正是五男一女,人人接身着一件黄色的劲装。
许易赶忙服下一粒丹药,看清了左首第一人的样貌,身材,身子开始显现变化,他硬生生地缩矮了一寸,五官开始调整,头发开始延伸,迅速结了一个和那人一般无二的发髻。
短短两息后,褪去斗篷,他已变得和那人一般无二,连气质也如出一辙。
随即,从舟上跃下的六人,摄过落在地上的斗篷,各自披了,如六道轻烟,消失了在夜幕中。
下一瞬,许易六人跃上了飞舟。
那艘飞舟颇大,十丈之长,四五丈阔,分作内舱和驾驶舱。
六人跃上驾驶舱,舱内已空无一人,忽然空气中浮现文字,很快又消逝了,却是许易用云鹤清气在书写文字。
这也是几人商量好的办法,因为他们的行动冒险极大,容不下太大的风险,而且西洲的世界不可预测,许易以己度人,他会截音术,并不能保证西洲无人会,假如此术在西洲是烂大街的把戏,那他们彼此传音,岂不是不打自招。
所以,商量好了,不到未弄清究竟,绝不互相传音,便用这种文字聚散的手段,来实现交流。
许易书写的文字正是,“没有别的内应了,这飞舟谁能驾驶?”
很快,宣冷艳便回信了,“仅此六名内应,还是金丹会动用了无数资源才换来的,咱们的行动若是不成,半个金丹会的家底就白扔了。放心,我会驾驶。”
说着,她摘过驾驶舱上的一块玉石,飞快打入法诀,很快,飞舟便腾空而起了。
“舱内装的什么,能否到内里看看?”
许易再度书写文字。
宣冷艳回信飞快,“不行,我们的权限不够,不可能打开内舱。”
说话,已飞遁入万丈高空之上,忽的,两座飞舟一左一右包夹而来,两座飞舟舟首皆有奇怪的符号闪跃,并非文字。
第五十五章 炼化
邵统领睁开眼道,“我已知必死,你何必和我玩弄心术,要杀便杀,姓邵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许易道,“既如此,我只好叫醒孟庙师了,相信他应该知道邵兄在怕什么,也知道该怎么收拾邵兄。”
“你!”
邵统领怒目道。
许易道,“一边是生机,即便是可能有的生机,也是生机,一边是绝路,必然的绝路,我相信邵兄不至于不会做选择。”
和邵统领打了几次交道,许易很清楚,这不是个有决断的人,色厉内荏几乎成了这位的条件性反射。
几次交道都是这样,这位必定先大义凛然一番,尔后,再回归本心。
果然,邵统领面上的尖锐敛去,叹息道,“那枚斜月三星印是教宗的印信,妖祖印乃是祖廷的印信。”
许易点头道,“这么说这枚斜月三星印是邵兄的,可我明明记得这艘飞舟上载的都是祖廷的麾下,都是祖廷的资源,这么说,邵兄是来自教宗的细作?”
邵统领沉沉叹息一声,算是应了。
许易接道,“我猜邵兄应该才被教宗招揽吧?那批愿珠,应该就是给邵兄的好处费。”
邵统领怔怔盯着许易,“以你的天资,想必在这西贺牛洲,也定能活下去。”
许易道,“我不想听这些,说吧,这枚印信怎么用?”
邵统领道,“你不用想夺走这枚印信,若是教宗的印信能被外人炼化,他们的潜伏队伍,怕不早乱套了。”
许易点头,心道,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决定试试,随即,他催动小云鹤诀中的破禁术,云鹤清气丝丝浸入斜月三星印中,顿时一道蓝光冒过,斜月三星印化作纯粹的玉白色。
邵统领瞪圆了眼睛,这分明是那人将此印信交给他时,他还未落血入禁时的颜色,换言之,这种颜色分明代表着斜月三星印的初始颜色。
可,可这是不可能的。
那人将这印信交给他时,便说了,只要来人持有这印信,并滴血验证,便是可信之人。
他反问说,说是斜月三星印被人抢去,炼化了,又该如何。
那人大笑说,这是不可能的,一者,斜月三星印,和世间的法则有所牵制,只要祭炼,便会自毁,这种法则,即便是从西贺牛洲世界,跳到别的小世界,也一样通用。
二者,内里的禁制也无比强大,根本不是普通破禁之法,能够破开的。
可此刻,他亲眼目睹许易将斜月三星印祭炼了。
他忽然想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恐怕连世界通用的法则,也不能约束,这的确是个太诡异的地方。
可他又想不通了,一个下界来的蝼蚁,到底是用什么法子,破开了来自强大而神秘教宗的根本印信。
许易滴入鲜血,印信颜色顿时一变,他立时感觉到自己和这枚印信产生了关联。
随即,他又如法炮制,炼化了那枚祖妖印信,邵统领看得完全呆住了。
许易不管邵统领是何心情,又问起了邵统领没有经历雷劫,到底能不能炼化愿珠。
此时,邵统领已知反抗绝然没有任何意义,心中只想着许易先前分析的能活一个且他的活命指数最高的事儿,当下,更不敢得罪许易,忙着表现自己,争取让许易觉得自己有用,当下恨不能问一答十。
“……所谓脱凡四境,便是元婴和身体在愿珠淬炼之下,共同结合的过程,这个过程,便是真正的脱去凡胎,成就仙体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婴元也会转化为法力……”
“……法力和婴元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比如历劫修士激发灵力,从根上说,还是婴元离体,调动天地间的灵力,而进入脱凡境后,元体本身就是一方天地,所谓一法得道,必御万物,亦可化万形,那种手段,我无法和你表述……”
“……这几个队官当然不能算脱凡境,他们才炼化几枚愿珠,脱凡四境,一境炼化双下肢,二境,双上肢,三境,躯干,四境头颅……”
“……进入脱凡一境的标志,根本不用详细表述,当双下肢的骨骼,筋络皆化作金色后,便成了,其实,你身体会有明显的感觉,那种跨境的感觉,还用问么……”
“…………愿珠对妖族当然有用,人族有脱凡四境,妖族有幻形四境,具体的过程,也体现在身体的变化上……”
“……论战斗力而言,人族是稍逊于妖族的,毕竟妖族身体强大,所以脱凡一境的人族,往往战不过幻形一境的妖族,但这是常态对比,天才往往能跨越各种常态……”
“…………孟庙师当然入了幻形境,幻形虽然已能在外观上,和人族一样,但到底不是化形,我猜他不能保持人族形貌,和你这个诡异空间有关系……”
“……那些天衰强者没办法再复原的,他们中的禁制我根本无法理解,从此不可能再恢复神智,你不用徒费心力……”
“………西贺牛洲总的来说,还是祖廷的世界,祖廷之下,分部,部下分领,再分府,再分属……”
“…………其实祖廷这边,妖族虽然战了上风的地位,但基本已和人族共治,有的人族,同样做到了部主,但数目极少……”
“…………当然是庙师的地位高,神庙很神秘,也很强大,关于神庙我真的所知不多……”
*………………从雷劫到脱凡一境,少则十颗愿珠,多则二十颗愿珠,但往后跨境,需要的愿珠的数目,会越来越多……”
“………………”
若是时间充足,许易真想一直问下去,奈何这个空间,到了时间被自动崩碎,他必须留点时间给孟庙师。
他敲晕了邵统领,唤醒了已化作大号金嘴黄鼠狼模样的孟庙师。
初始,孟庙师还是一副视死如归,死也不会开口的模样。
当见了许易手中三十多枚愿珠,和那枚斜月三星印后,便顿时进入了狂暴模式,先是大骂许易是教宗余孽,罪该万死。
后来想着不对劲儿,便喝问斜月三星印,到底是哪里来的,先猜是邵统领,后又猜几位队官,咒骂一刻不绝。
第八十八章 如屠一狗
“八火!”
“郑兄!”
曹能、龚超几乎同时出言阻止。
他二人久在钟山府为官,虽未与黄开谋面,但却在影像中见过黄开模样,黄开一跳出来,他二人立时认出黄开来。
唯独郑八火新来,还不识得黄开。
“许兄,这人是?”
黄开盯了郑八火一眼,向许易问道。
若搁他以前的脾气,早就对郑八火出手了,只是新被许易洗脑,中二少年满脑子都是郭解、原涉急人所急,扶危救困的壮举,勉强压住了心火。
许易道,“不瞒黄兄,我新来东山属,原以为能顺理成章接任东山属属令一职,却不料这位郑兄也说来接任东山属属令一职,奈何许某出身卑微,按两位上官的意思,当是出身尊贵的人当选。既如此,许某也只有让贤。”
说着,向黄开郑重一抱拳,“先前造访黄兄之时,所说的东山属令,看来是孟浪了,黄兄切勿见怪。”
“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郑八火哈哈大笑,“不过,也算你识相,既然认栽了,现在立刻给老子滚出去,还有……”
他话没说完,黄开暴跳如雷,“啊呀呀”一通鬼叫,那根乌黑钢枪如毒龙般探出,来势如雷,正敲在郑八火头上。
郑八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颗脑袋如脆皮西瓜一般,顿时四分五裂炸开了。
资源随之爆开,十余枚愿珠滚了一地。
“黄兄,你这是……”
许易大惊失色,心中暗爽。
他本来就想着找机会借黄开这把利刃,来破开眼前纠杂不清的乱局,却没想到黄开竟追了过来,他这边才稍稍推波助澜,郑八火便横尸当场。
黄开怒不可遏,“非我好杀,许兄,似此獠之辈,不诛之,天必厌我,似许兄这等豪杰,怎能受此泼才的腌气,某诛此獠如屠一狗。你二人谁不服,站出来!”
黄开乌黑钢枪遥遥斜指龚超、曹能,二人肝胆俱裂,呆若木鸡。
事实上曹能亦有二境修为,但且不说黄开的恐怖背景,单是其本身的战力,曹能便自知不敌。
何况,若真的交战,他只能处处自保,对方一看就是蛮子,是真敢结果了自己。
念头一清,曹能心中恐惧更甚,再看向许易,越发觉得此子高深莫测。
龚超又惊又慌,他完全懵了。
黄开何人,他太清楚了,说白了,就是个只知厮杀,四六不通的蛮子,许易进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今,死的却是郑八火,而且看黄开的言行举止,分明对许易极为敬重,且是为了许易,而杀郑八火。
这人就是有妖法,也该只对凡夫俗子有效,岂能魅惑黄开这种强大妖修?
“算了,黄兄,岂能因我之过,让他人遭无妄之灾。”
许易一脸温和地说道。
“哼!”
黄开重重将钢枪顿在地上,瞪着曹能、龚超道,“今日若非看许兄面子,杀你二人,如杀二狗。”
言罢,向许易欠身为礼,“辱加身而不怒,宽宏能恕人,许兄,真君子也。”
龚超几要吐血,恨不能掰开黄开的耳朵,大吼,“你他马口中的君子,正在向老子传音威逼索要印信。”
再是义愤,又能如何,他只好向黄开告个罪,说自己识人不明云云,一连串自责后,终于向许易移交了印信和公文。
走完流程,许易收了地上的愿珠,终于拉着黄开到了厅外。
龚超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曹能重重一哼,转入后门去了。
“这是郑八火的资源,黄兄拿去吧,你要养一山之人,着实不易。”
许易将那十余枚愿珠朝黄开递来。
黄开摆手道,“还是许兄拿着吧,我现在才知道因为我的存在,让东山属三城之名,饱受多年的困苦,如此罪孽,真不知怎样偿赎,这些愿珠,许兄便代我用与三城百姓吧。至于凤栖山,已经是过去了。”
许易惊道,“黄兄此言何意?”
黄开望向远方道,“今日见了许兄,我才知天下有的是英雄豪杰,黄某自幼立志要做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可到头来,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今日听许兄一言,茅塞顿开,故而,黄某解散了凤栖山,决定周游天下,希望能结交豪杰,拜会英雄。”
许易早就料到黄开多半会走这一步,彼时,和黄开会谈,他就知道这位少年中二的有多厉害。
与此同时,他还真对黄开生出了些许佩服,中二少年有的是,但一心想当英雄豪杰的却是不多,且如此有决断力的,更是少之又少。
许易正感叹之际,黄开交给了他一张纸笺,上面落了不少文字,细看之下,竟是一张欠条。
待看清了内容,许易彻底震撼了。
这欠条的内容,竟是黄开给东山属的。
说他历年以来,给东山属百姓带来了太多苦难,便算他欠东山属百姓的。
而他的积蓄,因为解散凤栖山,已经花尽,等他有朝一日归来,必定偿还东山属。
特此立字为据。
“黄兄,这是何必?”
许易由衷赞叹,这人真有一颗赤子之心。
黄开洒然一笑,“唯有如此,我方心安。许兄,山高水长,就此别过,我相信我也会遇到一个个的郭解、原涉,我坚信有朝一日,我黄开的大名,也能向郭解、原涉一般,为世人传颂。”
说着,一展身形,消失不见。
望着黄开远去的背影,许易默默道,“我相信。”
目送黄开远去,许易回了衙署。
再看这一片天地,和先前又不同了。
此地,真的成了他的世界,他掌握的所在。
不多时,钟无和程堰冲了进来。
当许易高声宣布了他已接任东山属令的消息,整个山门都被狂热的呼喝声所震动。
曹能去,龚超走,郑八火死,郑八火带来的兵卒也散去了。
整个东山属令衙门,终于只有许易自己的人马了。
当即,许易发布了第一个命令,让钟无将留守东山属的负责人带来。
为官一任,不管是造福一方,还是祸害一方,了解情弊总是第一要务。
第八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留守东山属的头子,叫李平,一个貌似木讷的年轻人,以前是东山属财计科下面的一个小股长。
东山属逢兵乱,原来的建制完全被打乱,有官身的或走或逃,就剩了个李平四处躲避,待得风头稍平,又冒死回了东山属的属衙。
如今,整个东山属留守官吏,就剩了他这仅存的一个股长。
见得许易,李平恭敬行礼,连眉眼也不敢抬一下。
许易担心他有压力,将赖在厅中的钟无赶了出去,程堰自领一什人马,在门外警卫。
如今,他麾下有了兵马,程堰这个光杆亲卫队长,也终于有了自己的麾下。
待屋内清空,许易没寻李平拉家常,套近乎,直接问李平,东山属三座城池的情况。
战乱爆发极烈,府库被席卷一空,连文字资料也没留下,实打实是个苦差事。
许易单刀直入,李平并不意外,他似乎早有被许易召见的准备,毫不慌乱,介绍起东山属三城的情况来。
“东山属下辖安陆、京山、丰乐三城,战乱前,安陆计有人口五百余万,京山计有人口六百余万,丰乐城最为丰饶,计有人口一千余万,战后,民生凋敝,安陆、京山两城流失人口,怕会近三成,丰乐城因距离凤栖山太近,流失只会更多,不好预估。”
李平说完,小心看了许易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暗暗赞叹。
事实上,若是许易直接到任,李平绝不会如此配合。
毕竟,眼前的东山属实在是个大大的烂摊子,没有强大的实力、背景,任谁贸然掺和进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本来,他最看好的是郑八火,此人实力强大,兼有背景。
哪知道,许易才显露锋芒,郑八火便命丧当场,最让他震撼的是,许易亲身入凤栖山,反掌之间令为祸钟山府多年的黄开,自动解散了凤栖山。
有了这几桩事,李平对许易无限看好,这才主动来投。
许易道,“既逢灾年,东山属往府中缴纳的赋税,总该有所缩减吧。”
来赴任前,许易和赵陵有过深聊,对东山属的情况有所了解。
东山属虽逢战乱,但钟山府却没忘了收割东山属的愿珠,他如今到任,距离下一拨愿珠的成熟,还要将近一年时间。
按惯例,一属收获的愿珠,将有四成上缴府中,两成充入府库,剩余四成归属令,自己调派。
单看此条件,便可想而知,一任属令为何令人趋之若鹜,若经营得当,便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
不过,赵陵也说了,为官一任,也难免上下打点,最终落到自己手中的,远没想象的多。
不管如何,基数摆在这里,就算水过地皮湿,也足够他生发一笔了。
很快,李平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不瞒属令大人,若是郑八火担任东山属属令,府中必然是会同意削减的,可若是大人担任这属令,恐怕不会削减,还会增加。”
许易立时皱了眉头,盯着李平道,“你这是何意,即便上面不肯减免,也万没有增加的道理。”
李平道,“若用官面上的手段,必定能让大人有苦难言。按例,府中每年从属中所得征缴三成,大人先前也说了,如今是荒年,三城人口流失严重,当有减免。事实上,上面也许不会减免,依旧是征三成,而且是按没流失人口之前的数字征缴三成,如此一来,必定大大增加我东山属的担负。”
许易眉头结出个大大的疙瘩,他对李平的分析深以为然。
上面得罪了龚超,曹能,用脚趾头便能想象到,必定会有小鞋落下,说不定小鞋正在来的路上。
若按李平的分析,情况就太险恶了,弄不好一场辛苦,还不够给上面缴纳税赋。
当下,许易让李平帮着计算,按最险恶形式,计算上缴赋税后,余下的愿珠,还能否维持东山属运转。
李平面有踟蹰,半晌,方道,“实不瞒大人,根本没办法计算。”
许易讶道,“你这是何意?只是让你估算,你按最大可能遗失人口算,总能算出来。”
李平苦了脸道,“大人新来,怕是不知,如今三城之中,淫祀横行,夺走了愿力人口,根本无法度量。”
“什么!”
许易如遭雷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风。
世道竟已乱成这样了?
“如此一个乱摊子,他郑八火来和我抢什么?”
许易瞠目道。
李平道,“什么事儿,上面有人就好办,换作是郑八火来做这个属令,旁的不说,上面总会给几年宽免期,让郑八火整顿局面,郑八火摆明了就是来此镀金,怕是几年宽免期限熬不过,他就会高升了。”
沉默片刻,许易道,“似这般情况,你有何教我?”
他是个遇强则强的脾气,稍稍气馁,便也想开了,再难的局面都遭遇过,眼前的困难算不得什么。
李平道,“下吏不过是庸人,不能助大人能破黄开之死结,但知大人当务之急,乃是建制,各科大吏应当抢先安排好,若是一旦属判和衙兵长到来,到时必定掣肘。”
许易重重一拍大腿,“若非你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正常的一个属的建制,有属令一人,次一级的属判,衙兵长,再往下,便是四大科长,财计科长,捕盗科长,内务科长,牧民科长。
各科再按实际需要,设计各股,当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属之中,属令有任命四大科长之权,而属判和衙兵长,也有向府中的建议之权。
如今,整个东山属的建制新开,又必定是以许易带来的一曲之兵作骨架,许易并不担心建制的问题。
如今,李平一提醒,他立刻意识到其中的险恶,立刻擂鼓聚将。
任命了四大科长。
分别是财计科长,张剑;当捕盗科长,李信;内务科长,钟无;牧民科长,李平;
除此外,他还一口气提拔了各科的各个股长,只要有名目的,全被他的人马充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