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敬而远之
九如剑眉一扬,暗道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了尘余孽,竟和这明艳女郎有着如此深沉的关联,知晓这明艳女郎睹得旧物,做出这番情状,其来历有假,定然瞒不过这小贼去,心中顿生焦躁。
许易道,姑娘是否身体不适,不如先入内休息。
雪衣女郎揉揉脑袋,正待答话,却见北辰连声呼痛,赶紧回到了尘身侧,小心扶了他朝厢房行去,再不看许易。
尽管在她的潜意识里,对眼前的这个青衣青年,有着莫名的好感,可相比自幼相伴情根深种的辰哥哥,那青衣青年不过是个外人。
目送雪衣女郎入屋,许易转视九如道,没想到堂堂天禅寺的有道高僧,竟是这般德行,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老九你适才说的谎话,恐怕也够一筐了吧。
早料到许易必有挖苦,许易话出口来,他自有唾面自干的风范,岂料老九二字出口,杀伤犹在老三之上,直刺得九如明艳的面部青筋直绽。
高喧一声佛号,压住心中狂躁,人既然见了,居士还请自退吧,居士既是官家人,当知此是何地,两国邦交之重,怕不是区区一个副百户小官,能扛得起吧。
许易冷道,若我要带人走,漫说什么邦交,就是大越天子在此,老子说屠也就屠了。
九如惊得连退数步,怔怔望着许易,心中沸反盈天,魔头,真正的魔头。
大越皇权虽不张已久,然中原重道统,便是大凶大恶之人,敢诋毁皇室,也绝不敢侮蔑天子。
眼前的妖孽,非但说了,竟还当着他这进献使者亲口道出,其心中的狂悖跋扈,该是何等恐怖。
好好待观音婢,我还会再来的,若发现她受丁点委屈,老子杀上金銮殿也要你生不如死。
话音方落,许易身形一展,便到了院墙之外。
已有大批兵丁朝这边围来,显然此间的动静,到底惊动了旁人。
好在那青衣小吏,与三皇子派来的小厮皆在门外等候,二人出马,尤其是后者亮出三皇子金牌,顿时平息风波。
出得理藩院,许易嘱托小厮代为去刑部一行,代为消解熊奎等人案底,便自朝人潮深处挤去。
此刻他的心绪烦乱至极。
明明牵挂已久的人儿,便在眼前,却只能相隔如年,相聚如烟。
更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对旁人呵护关爱。
的确,他有的是手段,救出雪衣女郎。
可那样做的唯一结果,便是相逼成仇,赠与雪衣女郎痛苦。
在他看来,雪衣女郎如今的境况,恍若陷入漫长的梦魇。
然,再是梦魇,她在梦魇中,过得平宁安静。
他自舍不得打断她的这种平宁安静。
饶是理智告诉他,当务之急,正是找到破解九如邪术的秘法,可心中的悲凉萧索,绵延而来,不可断绝。
才入厢房,北辰伸手推开了夏子陌,即使配着印了戒疤的光头也依旧俊俏的脸蛋有些扭曲。
拿来
北辰大手伸来。
雪衣女郎面有惭色,将须弥环取出,咬了咬丰润的嘴唇,辰哥哥
北辰打断道,我不与你说话,把本子和银梭取出来。
雪衣女郎泫然欲泣,依言取出册子和银缩,北辰劈手夺过,方要毁掉,九如已立在门边,北辰,将东西还与观音婢,你过来,为师有话问题。说罢,转身去了。
北辰怔了怔,恨恨将须弥环并本子银梭,掷在塌上,别过头去,我对你太失望了叹息一声,转身去了。
雪衣女郎的眼泪成串地坠了下来,心中惭愧极了,蜷缩在塌上一角,回想起过往种种。
辰哥哥和自己一起爬山采药,教自己轻身功夫,给自己配药,帮自己编花环,唱歌给自己听,那催人泪下动人心魄的歌谣,她现在都还记得,岭上花开千万种,梅花哥对有情钟。野草杂花不乱采,独采咱姑花这蓬。看见好花心触动,常常怀念在心中
北辰快步出门,行到梅花树下,被九如如电双目逼得低下头去。
看着我九如声如晨钟。
北辰抬起头来,目光闪烁。
九如道,真真幻幻,观音婢身在局中,分不清楚,你在局外,莫非也分不清还是菩提心死,妖莲心动,要自入迷魔
许易猜的不错,雪衣女郎正是被九如以秘法灌输了记忆。
那日,夏子陌破茧复生,被九如车队遭遇,见得夏子陌惊人美貌,正苦无办法的九如如获至宝。
而夏子陌复生之后,行止虽如常人,记忆却近乎消失。
见得此种情形,九如越发认定北辰说得不错,此女乃是天赐天禅寺,要其成事。
当下,他不惜耗费天禅寺至宝幻蜃珠,编造记忆,打入夏子陌神识,这才有了眼前的变故。
北辰在那编造的记忆中,与夏子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是九如用来牵制夏子陌的手段。
事关重大,九如殚尽竭力的谋划,只求万全,许易的突如其来,以让他方寸大乱。
而许易到来,造成的连锁反应,让他陡然发现自己的这位佳弟子,似乎也在飞快地朝不安定因素转化。
北辰强稳心神,说道,师尊放心,北辰心自有佛。只是那魔头,一日不除,只怕会坏师尊大事。
九如道,既知是魔,没那降魔手段,就该敬而远之。如此看来,观音婢已是一招险棋,好在此人颇有顾虑,否则就成一盘死棋子了。
北辰不以为然,我等身在驿馆,那人口上再是张狂,也不敢在此间抢夺。
愚哉
九如重重扫他一眼,能在此间光明正大言说弑杀大越天子之辈,天底下还有他敬畏的,依为师看,此人不过亦被情网所困,不取这观音婢,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也好,有此顾虑,便有腾挪的空间
话到后来,几成自语,自语罢,一改面目,严厉说道,自今日起,你对观音婢,要敬而远之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八章 初窥感魂
许易感应着诸多宝贝,不由得感慨万千,一场场拼死血战,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现在回味起来,却是异常的清晰。
感慨片刻,收起遐思,盘算起自己当下的整体实力,自信便是周道乾复生,也足能轻松应战,至于姬冽,则更能激发他的战斗热情。
念头自须弥环中收回,他又盘算起如何冲击感魂之境来,这是所有修成凝液巅峰修士的最大野望。
煞气液化,要冲击感魂之境,无疑便是冲击连接气海和灵台的天门,也唤作龙门,有龙入大海,得超脱之意。
此点论断,是他得自鬼主,但具体如何冲击感魂,打开龙门,依旧一知半解。
且冲击感魂之境,乃此界巅峰修士才有的机缘,修炼知识必定珍贵,非世家大族修炼到巅峰期的核心弟子,不得传授。
好在死在他手中的凝液巅峰强者,为数不少,所搜罗的关于冲击感魂之境的修炼笔记,也颇有几本,却还未及观看。
此刻,他念头到此,索性取出那几本笔记,细细品读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掩上书本,心中腾起难言之欢喜,暗道这无数苦难,没有白费。
原来,翻阅这几本笔记,相互印证之下,他已摸透了冲击感魂之境的法门。
所谓开辟龙门,实则是建立灵台,和气海之间的沟通桥梁,桥梁建成,龙门自开。
此过程纯是水磨工夫,以煞气冲刷气海,与此同时,催动阴魂冲击灵台。
****而作,旦旦厮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来不得半点的投机取巧。
气海冲刷,正是锻炼煞气掌握精妙程度的良机,而气海催动,血脉俱沸,亦是锻炼筋络、骨髓的机会。
牵引阴魂冲击灵台,无疑能大大地增加对阴魂的掌控力度。
此过程,可谓魂魄双修,正是跨入修行道路的第一里程碑。
许易欢喜的是,因为这具历经磨难,才有如此成就的躯体,将比同侪在冲击感魂之境上,多了太大的优势。
一,他乃是无量之海,煞气丰沛无伦,冲刷起气海来,自是既急又猛,远胜过其他非无量之海的凝液巅峰修士。
二,修行到了凝液巅峰,肉体强大到一定极限,已可以感应阴魂的存在,所谓牵引阴魂冲击灵台,便是通过这种感应完成。而绝大多数凝液巅峰修士对阴魂的感应极弱,引导阴魂冲击灵台,极为艰难,甚至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冲击的极限,便老死也卡在凝液巅峰之境。
也正因此点,才卡住了绝大多数凝液巅峰修士,故而,感魂之境在整个大越也不过双掌之数。
反观许易,他阴魂穿越时空,强横无匹,早在锻体之境,便能感应阴魂,引导阴魂冲击灵台,自是轻而易举。
有此两大优势,他冲击起感魂之境,必将比同侪多了太大的把握。
有可能从容迈过修行的最难关卡,他岂能不喜?
可这欢喜在他心中,一闪即逝。
许易知晓,冲击感魂之境,再是简单,也是相对而言,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旁人需要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他也绝不可能在数天之内,便能达到。
而他当务之急,乃是寻找破解贼秃的法门,再下一步乃是寻找暗山。
当自老苍头处,听到皇陵之中,便有暗山的存在,他便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毕竟,鬼主已得获了攻破皇陵防御的法阵,引而不发,多半是在将养元气。
他逼迫鬼主代为扮演疤面道人,受到各大感魂老祖的追杀,不用想,鬼主也定受损不小。
压下冲击感魂之境的念想,他又开始纠结招魂幡的祭炼了。
此事细论起来,恐怕比冲击感魂之境,更让人绝望。
一者,炼制魂幡的细法,始终只有个轮廓,而未有详尽之规章,而祭炼魂幡的原材又极为珍贵,根本不可能给他太多反复试验的机会。即便有铁精的分解妙用,可铁精只能分解提炼金系物质,余者却不可复制。
二者,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窥破哀之意境,仅隔着最后一道屏障,似乎能用呼吸感觉到这层屏障,一戳即破,可偏偏无从下手,遥远得好似从无底深渊到无垠星空的距离。
思虑许久,不得其法,心绪渐烦,再无从催动理智,他赶紧运起了止水诀,心绪迅速归宁。
俄顷,又祭出了前世学得精神胜利法,来宽解自己,只道,修炼如登山,自己能在短短数年内,走完旁人一生的路,已该庆幸,可不能总想着件件如意,事事顺心,天下好事岂能全在一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自我催眠的办法,说来可笑,却极为有用,平复下心神,收起满地书本,他站起身来,朝二层修炼房行去。
晏姿正在里间,往一只木盆中,倾倒着紫红的药水,那是各种大补宝药,和数枚极品丹药混合炮制的,甚至走到近前,加大呼吸,胸口都会被那药力催得发热。
阔口木盆中,瑞鸭正闭着眼睛,静静地悬浮其中,金色的冠子,已由最初的淡红,恢复到了原来模样,身子似乎也圆润了不少,肥嘟嘟的不像只鸭子,倒像只小猪。
见得许易近前,晏姿叹息一声,“好几天了,宝药,丹药,用了不少,总也不见醒,呼吸倒是匀停,不知要睡多久。”
听得许易说,这鸭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晏姿对瑞鸭的照顾,近乎无微不至,此时叹息,却不是怕花费太巨,实在担心瑞鸭的状况不佳。
许易话到口边,立时止住,眉头微皱,继而笑道,“用了这么多宝药,丹药都不见好,看来是没得治了,高侯爷那里不是正要妖物么,赶紧通知高侯爷来,趁着还有口气,说不定能倒腾出去,这鸭子虽然没用,好歹是上三品的天妖,出手给高侯爷,回本应该问题不大。”
晏姿张大了嘴巴,诧异的望着自家公子,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位多情多义的公子,怎么能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鸭。
第六百七十一章 抓晏姿
高祖愿淡淡扫了李修罗一眼,“修罗有心了,不过,本座要你擒这女子到来,非为进补,而是留个后手,那恶贼是本座生平仅见第一难缠之人。”
李修罗暗道不好,恭敬回道,“那婢女不过区区下人,如何能成为后手。即便真被姓许的看重,可在生死存亡面前,谁知道又值得几斤几两,主上久在修行,恐怕不知,当今之世,世风日下,修士为争宝物,夺机缘,漫说至爱亲朋,便是父母子女,也敢下手戕害。以一婢女为后手,修罗切以为不妥。”
话方落定,李修罗阴躯之内的阴魂之火猛地一炙,这是被恐怖存在窥伺的下意识反应。
他心中暗暗抽紧,却不知晓到底哪里漏了破绽。
高祖愿眼角泛冷,英俊的一张脸笑如怒花,桀桀道,“看来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真比过了你我百年的交情。”
许易既成大敌,高祖愿岂能不穷根究底的研究,接受了安庆侯的记忆,他自问抓住了许易的死穴,与此同时,也暗中嗤笑,当今之世,竟还有如此聪明绝顶,天赋奇才的蠢货。
李修罗强忍着心中震撼,“主上何出此言,我与那姓许的确有几分交情,不过主上大事,修罗万不敢以私情相废。”
他真没想到高祖愿足不出户,竟将此间秘辛,也摸了个通透。
既然如此,他适才那番话,确实漏了行迹。
若和许易无交情,放出那番话,或可当作不解鬼主之意,出声劝阻。
可有此一遭,这番劝解,便显得欲盖弥彰。
高祖愿眉间的阴冷,稍稍消散,“我自是信你的,去办吧,别让我失望。你我皆是阴体,死而不灭,已属难得造化,而今,破开暗山在即,界牌既得,超脱此界有望,本座诚心希望你能和本座共登长生台。”
此番劝诫,却有几分真心实意。
李修罗修为既高,又极忠诚,鬼主疑心极重,李修罗可谓他当世第一信任之人,有其为臂助,不知省了他多少的麻烦。
“必不负主上厚望。”
李修罗躬身说道,心中已然叹息如海。
高祖愿微微颔首,大手一抓,一只巴掌大的碧眼蟾蜍从湿润的洞顶滑落,在半空中惊恐欲绝地蹬腿,待得落下,蚕豆小眼之中,一片精光湛然。
“无须你保票,本座随你同去。”
碧眼蟾蜍口吐人言,化作一支绿箭,射入李修罗怀抱。
………………
送走宣教司的人,身心俱疲的九如,暗暗舒了口气。
才准备转回禅房,北辰大步流星地行了进来。
窥见北辰眉宇间略带喜意,九如喝道,“可是阴极珠有了下落?”
北辰连忙躬身道,“启禀师尊,那阴极珠化作阴龙之髓,引起好大风波,结果还是被那小贼夺去!”
“什么!”
九如惊得明艳如画的俊脸,扯出两条青筋,喃喃道,“阴龙之髓,阴龙之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怔怔许久,九如才压下心中焦躁,再看北辰,越发厌恶,喝道,“既然遗失宝物,何故面作喜色。”
北辰暗惊,没想到九如眼目如此犀利,心念电转,说道,“启禀师尊,说来也是好运,那贼子争抢阴龙之髓,漏了行藏,当场被人认出,弟子多方打探,才弄清了此人的底细。”
九如大喜,“速速道来。”
他是天佛国人,来到神京,两眼一抹黑。
以他的老辣,如何不明白知彼知己的的道理,只是没有渠道,无从下手。
此刻,北辰告知打听清了那人底细,他自然欢喜至极。
当下,北辰便将许易官面上的身份,以及和安庆侯的关系诉说一遍,当然,着重渲染安庆侯的势力。
北辰,也便是鬼主,如此着墨,正为让九如提高警惕,他要阴死许易,自不能在最重要的细节上露出破绽。
九如暗自嗟呀,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彼时,和许易交锋之际,便听许易自夸,在神京广有能量,若他九如能见告所求之事,必定代为转圜,努力玉成。
然九如所求之事,为难言之隐,自不能告知许易,至于他所谓广有能量,九如也未听进心去,此刻得北辰确认,且极度渲染之下,他顿觉事态严重。
安庆侯乃是当朝太后胞弟,后宫之内,势力极大,若那小贼正撺掇安庆侯发力,他辛苦所谋,可就付诸东流了。
沉吟半晌,九如眉目渐冷,“妖孽横行,正道施伟,说不得老衲也得作狮子吼了。”
北辰心中暗喜,说道,“两日之后,便是大越天子圣寿,届时各国使节尽皆道贺,大越新科进士也入内参拜,宫中大办琼林宴,那恶贼身为宫中禁卫,届时必将入内警卫,若能引得那贼子犯下死罪,以大越皇室素好虚荣的脾性,恐怕容不得此贼,定然杀之以震纲纪。”
九如冷峻的眉目陡然开豁,淡淡扫了一眼,暗忖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徒儿也非是一无是处。
他却不知,此北辰非彼北辰,而是交付他珠子的鬼主。
鬼主此番话,正为引逗九如将爆发点,放在两日后的金殿之上。
九如淡淡扫了北辰一眼,叱道,“引其犯罪?出家人慈悲为怀,怎能动此念头?”
心中却是认可了北辰在时间,地点上的择取,只不过在致贼死地的方法选取上,他自有成算。
北辰连声请罪,暗中嗤笑不已,什么大德高僧,佛门子弟,脸厚而心黑,暗秽而明庄,什么东西。
九如摆摆手,道,“这几日,你交代门下子弟,多多修习大越觐见操典,莫要贻笑外国。”
北辰领命,小心道,“不知小师妹处……”
九如淡然道,“观音婢已入宫矣!”心头又生出恼怒来,红颜祸水,诚不欺人,北辰在北地也算佛门高徒,驰名四方,今朝竟也沉湎于色障。
岂料,九如这淡然一句,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北辰头顶。
原来适才北辰面露喜色,哪里是因为搜得了许易的底细,而是自北辰的记忆中,搜出了夏子陌。
夺妖之战,鬼主虽未参与,却在一旁窥伺,夏子陌的面貌,他几乎是刻在了心底。
惯因以他超卓的见识,比谁都清楚,夏子陌展现的种种能力,意味着什么。
第六百七十二章 神通
夺妖之战过后,鬼主曾多番打探,靠着诡异的形体,卓绝的搜捕能力,依旧没探到丝毫夏子陌的踪影。
岂料,就在搜寻北辰记忆的当口,夏子陌明艳逼人的脸蛋,竟然显现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欢喜得他险些没压制住被逼到角落的北辰意识的反击,直到入门面见九如,他心头的欢喜依旧没完全压抑,以至于显露在眉梢,让九如窥破。
仓皇之际,却拿寻获许易的消息,搪塞了过去。
他满心想的便是,待得九如引爆了许易,他便寻个机会,诓骗了夏子陌出去,就此擒获奇妖。
哪知道,还未亲眼睹得奇妖真容,九如就给他当头一棒。
他几乎是强压住心神,才忍住咆哮,躬身低头藏起怒容,“观音婢情况特殊,还未调教,仓促送入宫中,弟子只怕坏了大事。”
九如恢复宝相庄严,轻轻一挥袖,“这非是你当操心的,做好分内事。”径自转入禅堂去了。
说来,宣教司的造访,打了九如个措手不及,他消耗了绝大心力,才再度动用幻唇珠,再度往夏子陌大脑植入记忆。
所植记忆,正是一段悲苦往事。
稍后,他又冲夏子陌交付一物,千叮铃,万嘱咐,这才让宣教司来人将夏子陌领走。
施法过后,九如筋疲力竭,心中却稍稍安逸。
他陡然发现,观音婢这时被宣教司带走,亦有一桩好处,至少不用再担心那恶贼打观音婢的主意。
九如自入禅堂,留下北辰原地怔怔愣神,心中魔焰烧起万丈高,若非九如这贼秃还有用处,北辰立时便要和贼秃大干一场,以泄心头之恨。
他的确是出离愤怒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叫九如随手给毁了。
人被宣教司带走了,离那姓许的贼子远了,离他也同样远了。
即便他同样控制了安庆侯的身体,能从容初入宫禁,可宣教司带走的,皆是秀女,换句话说,便是大越天子的准后宫,宫禁极严,漫说是安庆侯,便是只雄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
夜幕降临,东西两头大的分布的皇城,好似一柄巨大的发光玉如意,唯独玉柄最中心位置,有一处很明显的暗点,那处暗点正是九皇子姬冽的冰魄宫的所在。
相比各殿的灯火通明,冰魄宫只余三两毡夜灯,束缚在灯笼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衬得偌大的宫室,影影幢幢,鬼气森森。
两队十二位青衣宦官,各自服装俨然,挺胸叠肚,整齐地排列在幽暗而阴森的主道上,似乎在拱卫着什么。
忽而,两名皇室近卫簇拥着一位黑服宦官,阔步而来,那黑服宦官腰间悬挂着通灵紫玉,镌刻狻猊,正是高阶宦官的标配。
见得那黑服宦官的到来,十二位青衣宦官,尽数拜倒,齐呼,“冯公公安康。”
行礼罢,左首跨出个中年青衣宦官,行到那黑服宦官近前,低声道,“掌监来得不巧,殿下正在清修,有严令于我等,严禁旁人打扰。”
冯公公是御马监掌监,慈懿贵妃近前红人,而慈懿贵妃正是九皇子姬冽的生母,因着姬冽天赋奇才,慈懿贵妃在宫中地位水涨船高,从区区一介宫女,坐到如今位置,简直可写出一本厚厚的后宫奋斗史书了。
因着慈懿贵妃的面子,冯公公几乎总览冰魄宫杂事大权。
“旁人?咱家可是旁人?没颜色的东西,还不头前引路。”
冯公公才将作色,青衣宦官已面色如土,唯唯应是,颠颠朝前行去。
进得大殿,一路下行,却有一处地宫,七折八绕,下行十余丈,方才止住,一座足有两亩见方的穹顶式建筑现在眼前,殿内火光汹汹,时而紫气狂冒。
兴冲冲冲到近前的冯公公被那狂冒的紫气,唬得后退数丈,问道,“殿下又在祭炼那玩意,都快三年了,还没放弃?”
青衣宦官躬身道,“殿下持之以恒,奴婢叹服。这次从虚空神殿折返,尤为用功,神京的几位炼器大师,都在里间,更有八臂圣手萧观音大匠师也来助阵,已闭关旬日了。”
冯公公轻哼一声,“殿下何等样人,人中龙凤,岂是你能叹服得了的。那些金晃晃的东西,是劳什子?”指向的正是穹顶式建筑外围,团团圆圆密布的一层防御,非铁非金,有不似玉石。
青衣宦官道,“此乃凤凰石,听说等大小的凤凰尸,和人差不多重,奴婢也不知用来作何用。”
青衣宦官话音方落,便见冯公公面现痛苦之色,飘然远去,再回过神时,他整个身体已破成千疮百孔,鲜血狂飙。
双眸之中的生气,还未散尽,便瞧见那凤凰石锻成屏障,现出无数裂纹,忽的,夸嚓一声,整体坍塌。
就在这时,穹顶的大门被掀开,满脸疲惫的姬冽昂首而出,一身白衣如被血染,微阖的双目精光湛然。
冯公公吐出一口鲜血,心中烦闷减轻了不少,余光扫了激烈一眼,直看得亡魂大冒,分明察觉到炼房之内,再无声息,显然那几位大炼师亦在方才的惊变之中,魂飞魄散。
浓浓的死气,自姬冽身上冒出,冯公公跪伏于地,再也不敢动弹。
姬冽微微一笑,一道柔和的气劲打出,“冯大伴寻我何事?”
冯公公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抬了起来,恭声道,“娘娘遣老奴来,是问殿下寝宫之中,可还乏人,若是乏人,各番进献的使女,颇有几个入眼的,不如便选入殿下宫中。”
姬冽冷冷扫了冯公公一眼,后者只觉后脊梁发麻,“区区小事,也劳冯大伴走这一遭,我宫中向来不置侍女,母亲当知我习惯。”
冯公公微微应诺,欲言又止。
姬冽窥见,脱口道,“莫非这次真有出类拔萃之人,连母亲都察觉到了危机?”
慈懿贵妃母凭子贵,不仅因为姬冽的天才,获得大越天子的重视。
与此同时,姬冽在武道上的突飞猛进,为慈懿贵妃搜罗秘法秘方,常驻青春,永葆魅惑,向来在六宫之中,独占恩宠。
第六百七十三章 意动
冯公公道,“天佛国的贼子,定是处心积虑,当下他天佛国和乃蛮人打得难解难分,此刻献上美女,定是要陛下发兵相助。贵妃娘娘为怕国事不靖,故出此策,正为绝了天佛国的狼子野心。
姬冽漫不经心道,“送我这里作甚,让母后自己收下吧,便说是我赠与母后的。”
他何等心思,焉能不知道自家母亲,是为固宠,借自己之手,将未来之敌,消灭于萌芽之中。
整个大越皇室,大越天子凛然不可侵犯,生存皇城之中的每个人无不如星辰拱卫太阳一般,拱卫着大越天子。
唯独姬冽不在其中,身为大越皇室不世出的天才,姬冽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向谁邀宠来巩固。
在慈懿贵妃看来严重至极必须小心翼翼处理之事,落在姬冽处,轻若鸿毛。
冯公公舒了一口气,他此来,正为求姬冽开口,只要姬冽松口,再大的难题,也便烟消。
按说以慈懿贵妃和姬冽亲生母子的关系,慈懿贵妃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还派人前来通禀,直接提人便是。
实在是姬冽性子太过清冷,除了醉心武道,眼目从不落在旁处,便是这大越至尊之位,也不在他眼里,和慈懿贵妃的母子之情,不过秋萍浮水罢了,更多的是一层名义上的关系。
好在有这一层名义上的关系,慈懿贵妃所求,姬冽皆允。
冯公公大礼参拜罢,方要躬身退下,却听姬冽道,“那女子生得何等样貌,我却是有些好奇了。”
猛然间想到慈懿贵妃可是服用了定颜丹,艳容果等极品好药,且还兼修了好几种魅惑手段,以至于慈懿贵妃年过四旬,依旧被捧为大越第一美人。
让慈懿贵妃都忌惮的美貌,该是何等样的?
姬冽起了猎奇的心思。
冯公公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瞧奴才这记性,贵妃娘娘让存了珠子,专为给殿下看呢。”
说话,取出一颗留影珠,催动掌力,便有画面盈出。
夏子陌身着一件白服宫装,立在一众姿容绝俗的秀女中。
冯公公并未点名,哪个是夏子陌,姬冽的目光便如磁石一般,牢牢地被夏子陌所吸引了。
如果说美女需要丑女来衬托其美,夏子陌的姿容,已经到了必须要绝世美女,才能衬托其美的地步。
画面中上百位美女,皆是各国优中选优的佳丽,夏子陌立在其中,宛若群鸦围聚凤凰,星辰托捧明月。
“殿下,殿下……”
姬冽足足怔了怔半柱香的功夫,还是冯公公实在担心了,方才出声轻唤。
姬冽兀自不回神,喃喃自语道,“人怎么能美到此种程度……”
冯公公心中狂喜,姬冽若真动了凡心,于他而言,那真是天赐之喜。
以姬冽的情况,若摆明了争竞皇位,绝无悬念,偏偏姬冽志不在此,以至于慈懿贵妃不得不在大越天子面前邀宠,才能维持地位。
倘若姬冽诞下血脉,隔代承位,也并非无有可能。
待得那时,他冯公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往昔,慈懿贵妃并非没打这个主意,只是姬冽非但不近女色,甚至从不曾对女子加以颜色,此议只得作罢。
“这女子现在何处?”
姬冽终于摄回心神。
冯公公道,“尚在宣教司,两日后殿上,当有献艺。”
宣教司九重门禁,皆有大阵禁卫,若非天子下令,不得开启。
“知道了。”
姬冽一甩袖,阔步朝外行去。
………………
又是一夜大雪,辰时一刻,许易睁开眼来,透过轩窗,浮屠山尾峰,苍翠最深处,也化作浩浩一片。
视线挪回,却见不远地石板条案上,摆着一盆清粥,四盘小菜,一桶暄软白胖的包子,丝丝冒着热气,却已不见晏姿踪影。
许易起身行到条案边上,舒舒服服吃完早餐,稍稍归拢餐具,便又转回窗前,伸手打开轩窗,清冽的寒风,瞬间透过万千毛孔,将一夜颓然扫尽。
一宿厮磨,他有了新的决断。
夏子陌万不能再待在理藩院,九如和北辰的脾性,他也测试出来,虽非极度邪魔,却也绝非大德高僧。
且有了自己这番闯入,岂能不引起九如和北辰的警惕,万一再对夏子陌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至于他先前担心夏子陌不接受,剧烈反抗,显然是关心则乱,书生之见。
即便他要想办法解决夏子陌目前的状态,也完全可以避免夏子陌心神巨荡,让其昏睡便可。
想通此节,他决议先去行安庆侯,依托安庆侯的运作,要么调开九如,北辰,要么围禁天佛国所在的驿馆,自己出手抢夺。
尔后,再入皇家存书馆,寻老苍头讨教,实在不行,便入苍龙山一行,寻了鬼主讨教。
若乱歪门邪道,谁能比得过那老鬼。
许易兀自以为剧本全在自己掌握,却完全忽略了旁人的存在。
他数番出手,除了鬼主,旁人虽未必知晓他是何人,但终究知晓当今之世有此一号人物,焉能不作防备。
再说鬼主,那是千年老鬼,在他处吃了老大的亏,怎能不寻觅机会,狠狠报复一把。
许易却自以为握着鬼主的把柄,又屡屡自当时强者手中得脱,更兼修为大进,心中的狂放,几要澎天,哪里意识到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已无声无息地朝自己罩来。
计较已定,和晏姿打声招呼,他径直下得浮屠山,朝安庆侯府驰去。
到得安庆侯府,却是大管家挡驾,躬身道,“启禀先生,圣寿大典在即,侯爷已入宫去,待明日大典完毕,方才归府。”
许易没想到如此不凑巧,正待告辞,有青衣仆人快速近前冲大管家禀告说,有人前来送信,说是要咱们老爷代赠许易先生。”
大管家面上一僵,许易道,“且请那人进来。”
青衣仆人知晓许易在府中的地位,快步折身去了,不多时一位狮鼻阔口的中年壮汉,快步而来,还未近前,便朗声道,“我就是个传信的,送信的老苍头与某说,信若送到,必有千金之赐,信在我手中,谁出这一千金。别想仗着是侯府就混赖,实话说了,某乃敬献候家的内侄。“
第六百七十四章 生疑
?3R?,4?Tvvs?d1?.????g?8^/_賝???头”三字甫一入耳,许易心念电转,陡然回想起离开皇家存书馆之际,老苍头曾莫名问他,观书玉牌朝谁借来。[
他报了安庆侯的名姓。
当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老苍头担心他去后,无有关照。他便与老苍头说,倘若有事,托付安庆侯即可。
事后想来,又觉以老苍头的豁达,怎会如此谋身。
若其真想谋身,以他那一身的本事,何至于潦倒至此。
但老苍头此问,到底何意,他却猜不透,若有礼物相赠,大可名言,更可当面交付,何苦如此绕圈子。
思忖不透,他便也没打破砂锅想到底,更兼一连串的变故,早将此事冲得没了踪影。
今日,陡然有人打着老苍头的名号前来,还说传讯,岂非怪哉?
“不过千金,叫嚷什么,自去账房领取,便是敬献侯至此,也绝不敢在此大呼小叫。”
大管家疾言厉色。
思及此间何地,那中年壮汉陡然熄了气焰,嘟囔道,“又不是某强要的,不愿给我送回去不就完了。”脚下却是不慢,在青衣仆役的带领下,行得飞快。
“且慢!”
许易淡淡扫了大管家一眼,阔步上前,递过一张面值千金的金票,“我便是你要找的人,大管家可以佐证。”
见得金票,中年壮汉双目陡亮,他哪里需要佐证,到此便为金票,当下,接过金票,将一个红色方匣,递了过来。
许易接过方匣,也不打开,径自收入须弥环中,还未来得及道谢,中年壮汉已去得远了。
许易暗道老苍头目光如炬,精通人心。
连选个送信之人,定是煞费了苦心,否则也不会挑拣这稍有根脚却又恰好能为安庆侯府所慑便能保证所送之物,不会被吞没。
其次,这中年壮汉明显是个粗糙鲁汉,只认钱钞,绝少旁的心眼。
他不知老苍头又有何物送与自己,还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此刻他也无心多想,所有的心思,都凝聚到老苍头处了。
今番再度遭遇老苍头,恭敬未变,可他明显感觉到老苍头多了心思。
主心奴意,一以贯之,老苍头的变化不可怕,安庆侯的变化他却不能不关注。
事情了结,他故作告辞,感知却全面放开。
果然,老苍头送他出门,见他行远,口中嘟囔有声,“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未几,便听人道,“大管家,侯爷命你前去。”
已行到三十丈外的许易,紧皱的眉头陡然挑了起来。
如果说先前老管家的异常,只是引起他怀疑的话,那此刻听到的这话,便坐实了安庆侯起了二心。
他想不明白,到底因何变故,以至于安庆侯要这般行事。
上次见面,安庆侯还对自己百般小意,总不会是得手了界牌,便变了心肠?
许易不会这般认为,况且,安庆侯还嘱托他看顾高家破开此界的希望种子,怎会此时变心。
心念电转,他调转头来,朝安庆侯府折回。
此事重大,若不弄通顺,他难以心安,更遑论熊奎六兄弟还在安庆侯府中,弄不好便陷在里面。
他去而复返,拱卫门庭的两队奴仆行出个领队,方要入内通报,却被许易拦住,“我寻老管家有事交代,用不着惊动。”
他来往惯了,连安庆侯都奉为上宾,更兼安庆侯为他,在园内大兴土木,连最珍贵的花海,都移为了平地,足见许易地位之贵重。
且大管家再三警告府中奴仆,许易一言一行,皆如侯爷一般。
此刻,许易话,诸奴哪敢不从。
许易阔步入门,感知如潮水一般,朝外放去,以他为圆心,扫出了一道半径为六十丈的感知之圆。
不多时,便感应到了安庆侯和大管家的存在,此刻,他人在前庭,而安庆侯与大管家尚在后院。
但听吱呀一声门响,大管家噗通跪地,啪啪给了自己重重俩耳光,“奴婢无能,有人前来给许先生送信,恰巧许先生在此,自己截了过去。”
听到此处,许易便明白,安庆侯关于自己,对这大管家果有交代,否则,大管家怎会主动生出拦截信件的心思。
“废物!”
安庆侯重重一拍桌,“可知是何物,从何处送来?”
大管家道,“前院的阿青截住送信之人,问清楚了,乃是皇家存书馆的,送信之人,是那个颇有名堂的老苍头。以老奴之见,怕是许先生入皇家存书馆,交好了老苍头,那老苍头帮着解疑答惑。”
安庆侯默默搜索记忆,果真搜出皇家存书馆老苍头的信息,暗暗可惜,以这小贼的诡秘修行,必是难解之疑,若我截获,便可知晓这小贼如今的修为,至不济也能窥出一二究竟,可恨可恨,实在可恨。
鬼主对许易的忌惮,可谓深沉,不仅忌惮许易狡诈如狐的诡诈,跟忌惮许易层不出穷的手段。
鬼主自负以自己的修为,便是对上感魂中期老祖,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必定胜出。
可偏偏他始终没有直面许易的勇气,一者是怕擒不住许易打草惊蛇,更多的却是被许易身上层层叠叠的异宝,折腾怕了。
大管家抬眼偷窥,但见安庆侯眉目阴晴不定,心中疑惑更如惊涛骇浪。
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家老爷,前后反差怎的如此之大,先前还念兹在兹,晓谕全府,对那位许先生奉为主上,怎的转瞬就变了。
若非安庆侯对府中人物,诸事安排,毫无破绽,大管家几要以为自家主上,被妖物附身。
安庆侯感应到大管家的小动作,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生疑,但你只须知道哪有长久的朋友,只有长久的利益,我和许先生,不过是利益之交,交易完成,存些香火情,也属正常,但若旁人与我也有交易,那也未必不能抛开许先生。”
虽是小人物,但大管家通管全府,若惹他生疑,便是大麻烦,安庆侯才解说一番。
岂料,他这番无意解说,叫许易截获,却彻底误导了许易,叫他以为安庆侯真为旁的利益,舍弃了他。8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两条线
自以为弄清了根由,许易收回了感知,恰巧有仆役经过,顺手拦下,故意问大管家在何处?
那仆役知他身份贵重,答应一句,便速速奔入内院,寻大管家通禀去了。
雅室之内,安庆侯惊闻许易去而复返,浑身的汗毛都险些立了起来,死死盯着大管家,“不是说此人已离去,怎生去而复返,莫非是你露了破绽?”
他深知许易的难缠,全盘谋算的关键正在许易的不知不觉上,若是让这人嗅到丁点味道,这番辛苦筹谋,多半便要尽付东流。
大管家从不曾见安庆侯露出这般可怕的面目,不住叩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老奴是目送着许先生,不,姓许的离开的,他去而复返,多半是有旁事。”
其实,大管家已然猜到问题多半出在他仓皇呵斥中年壮汉前去账房领取赏钱上,可此时唯恐安庆侯暴怒,又哪里敢认。
“你速去,切记探探那人口风。”
安庆侯连连摆手。
大管家飞退,火速赶到前院,努力堆起笑脸,亲切问道,“先生不是走了么,怎生又回来了,莫非还要旁的事。”
许易笑道,“刚接到消息,熊氏贤昆仲的麻烦已经了了,恰巧这几位也确有要事,就不在此间打扰侯爷了。烦请大管家帮着和熊氏兄弟言语一声,我先告辞。”
说罢,他阔步朝外行去。
既然确定了安庆侯变了心肠,他自不愿熊奎等人沦陷于此。
正巧又拿此事,为他去而复返,打个掩护。
之所以交待一声,便自离去,正为迷惑安庆侯,不能叫其知晓他许某人已然生疑。
许易去后,大管家快速折回后院,冲安庆侯禀告一通。
“要熊奎等人离开,这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安庆侯低声头,缓步转着圈,心中烦乱已极。
“那也未必,老奴打听过熊奎这帮人确实有案子在身,姓许的才将他们安排在咱们府上的。”
大管家为免去责罚,自然要拼命替许易开脱,毕竟是他一直和许易接洽,若是露了马脚,安庆侯的雷霆之火,准会降在他的头上。
安庆侯脸色稍霁,“原来如此。我说也是,即便他真有鬼神莫测之能,又怎能这么快便知晓我的心思。”
他也想通了,只要许易没有发现他鬼主的身份,即便察觉安庆侯有变,也绝对来不及躲避他的必杀之局。
大管家道,“那熊奎这帮人是留是放?依老奴之见,还是送出,免得姓许的生疑,毕竟老爷向来对他有求必应,这次不妨也虚应着。”
安庆侯微微颔首,“一帮无用之人,没得污了本侯的府邸,速速送出。”
………………
许易才自浮屠山离开,青衫落拓的李修罗来到了浮屠山脚下。
大雪封天,遮住满山苍翠,玉裹琼装之间,仙鹤蹁跹,麋鹿绝骤,瀑布自峰顶泻下,撒下一片如海烂银。
李修罗袖口忽地传出声来,“啧啧,真是好一块仙家福地,无双洞天,本尊似乎隐隐嗅到了灵气的味道。修罗,你信不信,终有一日,本尊打破此界,寻得仙家世界,定要再造肉身,届时,也弄上如此一块山头,开宗立派,称祖称宗。你便是我座下大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叱咤一方。”
李修罗微微躬身,“多谢主上厚赐。”
“无须如此,你我一体。”
说话之间,李修罗已行到浮屠山脚下的行旅司,报上洞府主人名姓,缴纳金票,租赁一匹飞马,腾云而上,径直来到许易所在的洞府大阵之前。
早得了行旅司玉牌示警的晏姿,俏立青坪,远远便看见了李修罗的模样,催动玉牌,放开了大阵。
在前次安庆侯主持的商盟交流会上,晏姿远远见过李修罗,知晓这位和自家公子关系匪浅,且许易也留下话来,倘使李修罗,陆善仁等寥寥数人前来,可径直放入。
大阵放开,李修罗直趋青坪,晏姿盈盈一礼,方待开言,李修罗大掌拍来,正中晏姿肩头,晏姿口中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洒在墙壁之上,转瞬便失去了知觉。
李修罗伸手拦住晏姿,送出音道,“主上可要入其洞府一观?”
袖口传出声来,“不必,此贼诡诈,谁知道他的洞府都有什么诡秘机关,此次行动保密为上,这记后招,不到关键时刻,无须放出。再说,若真有宝贝,此贼子也定不会留在家中,你我还是速速离去。”
说话之际,全副阴识外放,几番查探,始终没查探到李修罗有所动作,心中略宽。
他此次不惜耗费阴元,附着阴识于小畜之上,随同李修罗前来,正是担心李修罗阳奉阴违。
他对李修罗,所信任者,正是其重情重义,所忌者,亦是其重情重义,毕竟许易为其亡妻录下脍炙人口的悼亡之诗。
他不得不担心李修罗心有旁念。
如今看来,他多番敲打,起了作用。
单看李修罗对晏姿的出手,他又觉自己将人心想的简单了。
什么恩呀义呀,哪里重得过利益,那可是破开结界,通往仙界的诱惑,岂比不过一首诗词。
念头到此,他豁然开朗。
………………
辞出安庆侯府,许易念头始终不曾通达,他实在想不通到底得是多大的利益,会值得安庆侯连通往外界的传人也顾不上了。
抑或是安庆侯攀上了哪位感魂大能,以他许某人的界牌为引子,请求此大能代为照看高家通往外界的传人。
念头到此,他又否定了,安庆侯曾说过,之所以选他许某人,纯粹是因为信得过其为人。
感魂大能是有大能耐,可又怎生让安庆侯放心,莫非又是用心誓?
思前想后,他总觉不通顺,甩甩头,索性抛开这个念头。
目下,他的确顾不上安庆侯的歪念头,夏子陌的安危才是当下他顶顶挂念的。
用不上安庆侯,他也不觉有多大损失,且有三皇子呢,安庆侯能办的,这位三皇子一样能办,何况似乎后者的能量更大。
第六百七十六章 遗愿
思及三皇子,他便调转方向,朝补子胡同行去,途径一间酒肆,忽又想起老苍头来,进而想到新收进须弥环的方匣,便折步进了一间酒楼,要了最顶层的一间雅室,打发了伙计,紧闭了房门,坐入帐中来。
念头一动,方匣现在床上,打开来,当先是一件老旧的玉牌,水色透亮,他曾在老苍头腰间见过,只当是普通的玉牌。
可今次,这块玉牌有了变化,绿莹莹的水色正中,多了一团通红的血色。
捏着玉牌把玩良久,许易也弄不明白老苍头要赠这块玉牌给自己,到底何用。
放下玉牌,再度将视线投入方匣,却是一张草本,管出入登记之用,在皇家存书馆也是见过。
许易却不敢小瞧,但因这草本,和老苍头与他的那本《分魂诀》,表象一般无二。
翻开扉页,却见一排老气横秋的苍虬字体:招魂幡炼制详解。
甫一入眼,许易神魂巨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思不得的招魂幡炼制办法,却在这草本上现出真身。
顾不得此间非是久留之所,便在帐中,专心研读起来。
这一研读,便是快两个时辰,短短五百余字,他反复咀嚼,只觉字字珠玑,发前人未见,简直如暮鼓晨钟,敲击在他心头。
老苍头虽非炼师,可关于炼器之见解,便连许易这炼器水平已跨入三级大炼师的行家,也唯有甘拜下风。
整个炼制招魂幡的办法,在这本小册子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细节,注意,无一不详细点明,甚至在草本最后,老苍头还归总了炼制步骤。
招魂幡之难,绝非单纯的炼器之道,便能解决。
老苍头此番宏论,可谓别出机杼,若非创法之人,对五行平衡之道,阴魂之道,意境神妙,有着深刻的见解,是决计不能创出此法的。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研究炼制招魂幡秘法,许易远远不够道行,可要检验这草本所录之法,是否得用,一目可辨。
死死攥着草本,许易心中感激莫名。
他知其难,才知老苍头之难,不说别的,但是这草本上,无数干枯的斑斑点点,便能想象得到老苍头为这薄薄的一册,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将草本收入须弥环,抓了玉牌,取过方匣之内的最后一封信笺,他已下的床来,他要寻老苍头当面致谢。
信笺拆开,将将行到门前的许易,猛地定住,双目死死盯在那密布蝇头小字的信笺之上,如丢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重叹息一声,颓然坐倒,手中信笺已化作细碎纸屑四散飘倒。
他背抵了墙,闭上眼睛,满面痛苦,喃喃道,“老爷子诶,您真是好深的算计,只是……何苦!
原来,此封信笺,乃是老苍头的绝笔。
那日老苍头询问许易的玉牌从何而来,便是在锁定绝笔的传送之地。
在信中,首先,老苍头讲述了玉牌何用。
原来这玉牌中的那缕红色,乃是老苍头的心头之血。
许易图谋大越皇陵中的暗山,必要破开皇陵。
而皇陵核心所在,有御龙大阵防御,非大越皇室血脉,不得进入其内。
信到此处,老苍头又道出一番过往秘辛来。
原来他正是大越皇室血脉,三百年前四王之乱,顺承帝倒台,政变成功的新帝登基,改顺承帝为违命伯,放逐刑宫。
老苍头便是违命侯的嫡亲血脉,八十年前,年方十八的老苍头显露了非凡的修行天赋,被宫验师验明乃是皇室罕见的天赋传承血脉。
血脉旁枝生出了皇道正统的传承血脉,几乎动摇国本,自然留其不得。
一场厄运再度降临,老苍头阖家男丁遭屠,女眷远流,独独老苍头因天赋神通殊为难得,被废去丹田,圈禁于这皇家存书馆,渡过了凄凉惨淡的一生。
然而,血海深仇,老苍头一时一刻不曾忘怀。
直到遭遇了许易,他才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如此,才有了老苍头一而再再而三引诱许易敌对姬冽之事。
在老苍头看来,姬冽便是当今大越皇道正统最珍贵的明珠,唯有毁灭之,才能让整个大越皇室品尝噬心之痛。
虽然在最后一次会面中,许易做下过承诺,但老苍头终生心愿,业已托付,已无生念。
又思及许易所困所缺,拼绝最后的心力,苦思冥想,搜绝寻奇,终于创出了完成的炼制招魂幡的法门。
除此外,便已心血灌入沁玉之中,此心头之血,乃血脉最浓最纯之处,持此沁玉,便如皇室血脉亲临,正为许易突破皇陵,扫除最后屏障。
信中老苍头只叙述了过往,以及沁玉用法,再未提及旁事。
可字里行间,流露了殷殷希望,跃上纸上,扑面而来。
许易自问是重然诺之人,不须老苍头如此,他自会替老苍头出手,灭掉姬冽。
如今,老苍头以命相抵,以重宝相托,等若将沉甸甸的担子,生生压到了他肩上。
故而,他一边心头悲痛,一边暗怪老苍头算计深沉。
静坐许久,他心潮渐宁,忽的,重重一拍地面,蹭地站起身来,“完了,老苍头已死,向谁去问破解困扰夏子陌邪法的办法?”
念头到此,他头大已极,踌躇再三,还是决议先将夏子陌救出再说,哪怕服下猛药,让其终日沉睡。
一路风驰电掣,急趋三皇子府中,闻得他来,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屁滚尿流,前来相迎。
许易也不废话,径自说明所请,三皇子自无二话,急急派人去理藩院布置,方便他许某人强行出手抢人。
哪知道派出去的心腹,才去即返,回报说,可靠消息,那观音婢姑娘,已被宣教司带入宫中。
许易一头俩大,不待他逼迫,魂飞魄散的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宣教司非寻常所在,男丁只天子能入,选人一旦入选,除非天子选定最后人选,重重宫禁绝不开启。
许易怒火烧天,直要提着三皇子,直冲皇城,却听那心腹跪禀道,明日乃是圣寿大典,亦是琼林宴开办之日,所有选人皆要入殿献艺,那时便能得见观音婢姑娘。
许易这才熄了蛮干的念头。
思及三皇子,他便调转方向,朝补子胡同行去,途径一间酒肆,忽又想起老苍头来,进而想到新收进须弥环的方匣,便折步进了一间酒楼,要了最顶层的一间雅室,打发了伙计,紧闭了房门,坐入帐中来。
念头一动,方匣现在床上,打开来,当先是一件老旧的玉牌,水色透亮,他曾在老苍头腰间见过,只当是普通的玉牌。
可今次,这块玉牌有了变化,绿莹莹的水色正中,多了一团通红的血色。
捏着玉牌把玩良久,许易也弄不明白老苍头要赠这块玉牌给自己,到底何用。
放下玉牌,再度将视线投入方匣,却是一张草本,管出入登记之用,在皇家存书馆也是见过。
许易却不敢小瞧,但因这草本,和老苍头与他的那本《分魂诀》,表象一般无二。
翻开扉页,却见一排老气横秋的苍虬字体:招魂幡炼制详解。
甫一入眼,许易神魂巨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思不得的招魂幡炼制办法,却在这草本上现出真身。
顾不得此间非是久留之所,便在帐中,专心研读起来。
这一研读,便是快两个时辰,短短五百余字,他反复咀嚼,只觉字字珠玑,发前人未见,简直如暮鼓晨钟,敲击在他心头。
老苍头虽非炼师,可关于炼器之见解,便连许易这炼器水平已跨入三级大炼师的行家,也唯有甘拜下风。
整个炼制招魂幡的办法,在这本小册子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细节,注意,无一不详细点明,甚至在草本最后,老苍头还归总了炼制步骤。
招魂幡之难,绝非单纯的炼器之道,便能解决。
老苍头此番宏论,可谓别出机杼,若非创法之人,对五行平衡之道,阴魂之道,意境神妙,有着深刻的见解,是决计不能创出此法的。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研究炼制招魂幡秘法,许易远远不够道行,可要检验这草本所录之法,是否得用,一目可辨。
死死攥着草本,许易心中感激莫名。
他知其难,才知老苍头之难,不说别的,但是这草本上,无数干枯的斑斑点点,便能想象得到老苍头为这薄薄的一册,耗费了多大的心力。
将草本收入须弥环,抓了玉牌,取过方匣之内的最后一封信笺,他已下的床来,他要寻老苍头当面致谢。
信笺拆开,将将行到门前的许易,猛地定住,双目死死盯在那密布蝇头小字的信笺之上,如丢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重叹息一声,颓然坐倒,手中信笺已化作细碎纸屑四散飘倒。
他背抵了墙,闭上眼睛,满面痛苦,喃喃道,“老爷子诶,您真是好深的算计,只是……何苦!
原来,此封信笺,乃是老苍头的绝笔。
那日老苍头询问许易的玉牌从何而来,便是在锁定绝笔的传送之地。
在信中,首先,老苍头讲述了玉牌何用。
原来这玉牌中的那缕红色,乃是老苍头的心头之血。
许易图谋大越皇陵中的暗山,必要破开皇陵。
而皇陵核心所在,有御龙大阵防御,非大越皇室血脉,不得进入其内。
信到此处,老苍头又道出一番过往秘辛来。
原来他正是大越皇室血脉,三百年前四王之乱,顺承帝倒台,政变成功的新帝登基,改顺承帝为违命伯,放逐刑宫。
老苍头便是违命侯的嫡亲血脉,八十年前,年方十八的老苍头显露了非凡的修行天赋,被宫验师验明乃是皇室罕见的天赋传承血脉。
血脉旁枝生出了皇道正统的传承血脉,几乎动摇国本,自然留其不得。
一场厄运再度降临,老苍头阖家男丁遭屠,女眷远流,独独老苍头因天赋神通殊为难得,被废去丹田,圈禁于这皇家存书馆,渡过了凄凉惨淡的一生。
然而,血海深仇,老苍头一时一刻不曾忘怀。
直到遭遇了许易,他才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如此,才有了老苍头一而再再而三引诱许易敌对姬冽之事。
在老苍头看来,姬冽便是当今大越皇道正统最珍贵的明珠,唯有毁灭之,才能让整个大越皇室品尝噬心之痛。
虽然在最后一次会面中,许易做下过承诺,但老苍头终生心愿,业已托付,已无生念。
又思及许易所困所缺,拼绝最后的心力,苦思冥想,搜绝寻奇,终于创出了完成的炼制招魂幡的法门。
除此外,便已心血灌入沁玉之中,此心头之血,乃血脉最浓最纯之处,持此沁玉,便如皇室血脉亲临,正为许易突破皇陵,扫除最后屏障。
信中老苍头只叙述了过往,以及沁玉用法,再未提及旁事。
可字里行间,流露了殷殷希望,跃上纸上,扑面而来。
许易自问是重然诺之人,不须老苍头如此,他自会替老苍头出手,灭掉姬冽。
如今,老苍头以命相抵,以重宝相托,等若将沉甸甸的担子,生生压到了他肩上。
故而,他一边心头悲痛,一边暗怪老苍头算计深沉。
静坐许久,他心潮渐宁,忽的,重重一拍地面,蹭地站起身来,“完了,老苍头已死,向谁去问破解困扰夏子陌邪法的办法?”
念头到此,他头大已极,踌躇再三,还是决议先将夏子陌救出再说,哪怕服下猛药,让其终日沉睡。
一路风驰电掣,急趋三皇子府中,闻得他来,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屁滚尿流,前来相迎。
许易也不废话,径自说明所请,三皇子自无二话,急急派人去理藩院布置,方便他许某人强行出手抢人。
哪知道派出去的心腹,才去即返,回报说,可靠消息,那观音婢姑娘,已被宣教司带入宫中。
许易一头俩大,不待他逼迫,魂飞魄散的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宣教司非寻常所在,男丁只天子能入,选人一旦入选,除非天子选定最后人选,重重宫禁绝不开启。
许易怒火烧天,直要提着三皇子,直冲皇城,却听那心腹跪禀道,明日乃是圣寿大典,亦是琼林宴开办之日,所有选人皆要入殿献艺,那时便能得见观音婢姑娘。
许易这才熄了蛮干的念头。
第六百七十七章 留迹
拍板了明日便随三皇子上殿,许易便急匆匆离开了三皇子府。
明天注定要大干一场,捅破天是一定的,该安排的必须及早安排。
当下,他赶去了紫陌轩。
袁青花尚不知许易早给他安排了后路,更不知晓紫陌轩已转手给了安庆侯,依旧优哉游哉地做着他的大掌柜。
自外间一眼望见越发圆滚躺在长椅上,拎着小茶壶,摇头晃脑的袁青花,许易心中有些愧疚,正想进门,行到门边,却又折开。
他忽然发现,贸然说出结果,未免太过残忍,且他根本没有完全保存袁青花的办法。
他明日一搏,多半九死一生,又如何能护佑袁青花,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袁青花一介凡夫,又能逃到何处?
思前想后,他又折回了三皇子府。
他甚至为自己当初在猎妖谷的手下留情而庆幸,存此一人,该少了多少麻烦。
又耳提面命三皇子一通,满心疲惫的许易,返回了浮屠山。
短短两日,无穷尽的烦扰,折腾得他心神俱疲。
他从不曾像此刻这般,想念浮屠山的洞府,想念晏姿,想念那满桌的美食,温暖的青衫。
眼见便道峰脚,瑞鸭艳丽的肥圆身子忽地跳了出来,唬了许易一跳。
“嘎嘎,吓死本少了,吓死本少了,小娘皮,叫你听本少的,偏不,这下没你好果子了吧,小娘皮……”
失魂落魄的瑞鸭上来就嘎嘎一通,听得许易云山雾绕。
他心绪烦乱,没工夫和瑞鸭废话,抄起鸭子,直奔行旅司,借了飞马,飞身上山。
取出玉牌,放开大阵,还未踏上青坪,许易便闻到了血腥味,他心头猛地一痛,好似心房被扎了一刀。
如风一般冲上青坪,纵声呼喊,却始终没有晏姿的回应。
小心探查,大雪纷飞,层层叠叠的覆盖,便有痕迹,也尽遮莫,钻入洞府,却无半点异状。
他又冲出懂来,驾上飞马,直奔山脚下的行旅司,问询有无旁人造访他所在的洞府,果真得到了答案。
行旅司为了此间洞府主人的安全,造访之人,皆会暗中留影。
许易便在留影珠中,见到一个狮鼻环眼的中年,却是不识。
李修罗何等老辣,知晓鬼主心思,怎会在行旅司留下明显的疏漏,近得行旅司时,已变化了面目。
兼之,许易仇家众多,变换面目对修士根本非是难事,许易对着这狮鼻环眼中年,一时间又哪里想得起是谁,猛地想起瑞鸭之前的聒噪,再度驰上峰来,急声喝问道,“鸭子,你知道什么,快说!”
“大爷名号上韶下光,不叫鸭子,希望你小子弄清楚,再说,本少是你的救命恩鸭,你……”
饶舌鸭子正嘎嘎没完,却见许易掌中现出一枚通红的果子,果皮上有云烟缭绕之态,正是大补之药紫烟果。
见得宝药,瑞鸭的聒噪立止,嘎道,“这事可不耐本少,今日晨时,本少妖宫之中,一阵悸动,本少便知有大事发生,掐指一算,果有血光之灾,应在这浮屠山。当时,本少就跟晏姿那小娘皮说了,看在小娘皮对本少不错的份上,捎带着带她躲上一劫,谁成想那小娘皮根本没把本少放在眼里,说本少的庙算乃是聒噪,本少好说歹说不听劝,也只好自己跑路了。午时再一掐指,那小娘皮已遭劫,嘎嘎,你看看,你看看,不信本少的后果多么可怕……”
瑞鸭妙算的本事,许易已见识过,的确叹为观止,看来瑞鸭躲过一劫,全靠妙算之术。
可晏姿到底哪里去了,什么人要处心积虑地摸上这浮屠山,劫走晏姿这区区一介婢女。
对,此人定是极是熟悉自己之人,否则绝不会知晓自己对晏姿这区区婢女身份之人的看重,此人是谁?安庆侯!
下意识地,许易便想到了安庆侯。
实在是此人太符合他的设想,一者此人知晓晏姿得他看重,几如亲人,既要对付他许某人,抢先劫走晏姿,正好做后手备下。
二者,晏姿和此人熟悉,且不知自己和此人生了隔阂,唯有此人才能轻松骗开防御大阵。
念头才锁定安庆侯,许易感知之内,陡然蹦出一丝不谐。
原来,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感知始终全力外放,一丝一缕地探查着蛛丝马迹。
惜乎行此事之人,极是小心,又有大雪助阵,除了淡不可闻的血腥气,竟未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
就在许易行将放弃之际,一缕不谐,自东侧墙角处冒了出来。
行到那处,挥掌扒开厚厚的积雪,却见墙壁上,印着一个几乎淡不可觉的“鬼”字。
无须说,出手示警的正是李修罗。
彼时,李修罗有多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翻晏姿,之所以选择看似酷烈绝情的重手,正为在这一击之下,飚出鲜血,劲力作用于飚飞的鲜血,在墙壁之上印出格字迹来。
说来简单,实则耗费李修罗绝大心力,这一招,几乎是李修罗智力和能力的巅峰之作。
但因李修罗太清楚鬼主的手段和心智,知晓自己稍有动作,便会被窥知,唯有将这示警隐在明处,才有可能过关。
果然,鬼主全副心神,全锁定在李修罗的暗手上,根本未想到李修罗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信息留了下来。
彼时,血迹才喷洒,鬼主便动用术法,将血迹除尽,更兼大学纷飞,瞬间将人踪彻底覆盖,他是再放心也没有。
可鬼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修罗竟有如此一手。
“鬼”字才入眼,许易便知道是谁干的了。
在他的认知里,和鬼字有关的,唯有老鬼,李修罗,鬼主。
老鬼已死,就剩了李修罗和鬼主。
鬼主和他仇深似海,做出什么报复举动都不奇怪,而和他有交情的鬼,便只有李修罗,此间的留字显然是有大交情之人才能冒死为之,除李修罗还有何人?
“鬼主,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许易咬牙切齿,暗暗发狠。
第六百七十八章 奇变
对付鬼主,他自问是有心得和办法的。
尤其是鬼主计划破开皇陵,更是一扯就灵的最佳把柄。
许易相信鬼主捉拿晏姿,多半也是为了应对这个把柄,换句话说,晏姿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念头到此,他稍稍安心。
如今的他,真是疲惫欲狂,似乎自打从虚空神殿折返,便连续遭遇各种不顺。
因着夏子陌之殇,着实乱他心神,让素来极富智计的他,到如今也没发现,自己的各种不顺,隐隐约约已经串联起来,结成一张铺天盖地而来地巨网,朝他紧紧缠来。
抛下鸭子,许易直入洞府,奔入最下一层炼房,盘膝坐下,心中默念止水诀,一遍,两遍……
如潮的心绪,渐渐沉宁,很快,他理清了轻重缓急。
当先一件事,便是搭救夏子陌,明日混上殿堂,且观风色,若有缓和,便引三皇子为援,将人弄出再说,若情势危急,说破天来,他也得先下手了。
其二,便是拯救晏姿,他再三思忖,认定鬼主挟持晏姿,正为和自己形成把柄平衡,为他的皇陵大计备下一道保险栓。弄清此点,晏姿的安危,暂时不用太过挂怀。
其三,安庆侯处的异变,此点,许易盘算许久,便已消了心结。但因他打算在了结前面两桩事后,便远遁神京,再不和此间之人,再生瓜葛,安庆侯是好是坏,对自己有什么算计,他已懒得细究。
念头澄澈,他便集中精神,谋划如何破解明日之危局。
思虑片刻,便隐约有了方向,无非两点。
其一,增强自身;其二,图谋全局。
论及增强自身,如今的他已修成火之罡煞,更有四颗化妖丹备用,全力施为,便是感魂老祖也拿不下他。
可今次行将面对的局面极是危险,甚至不在虚空神殿独面众感魂老怪之下。
彼时,他尚有界牌为饵,更兼众老祖各自肚肠,便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今次要行之事,一旦为之,便成举世皆敌的态势,容不得他半点大意,实力自是越强越好。
而实力无非分为自有和外力,自有实力,一夜之间,哪里能够突破。
外力,则或可依仗。
当下,他翻出那本《分魂诀》,细细研读起来。
老苍头所述,皆是微言大义,寥寥数百字,包罗万象,于酒盏之中,蕴藏星辰大海。
三百余字,许易冥思苦想,细细钻研,足足耗费近三个时辰,录出一本多长达万字的手稿,这才住笔。
捧过自录的手稿,通读数遍,修改略略二三处,便认真体悟起来。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始终安坐不动的许易,霍然起身,仰天长啸,冲着皇家存书馆所在的方向,重重拜了下去,暗暗祷告,“老爷子,您放心,大越皇室的那块美玉,某毁定了。”
这篇《分魂诀》,实乃旷古绝今之作,整篇宏论,震骇人心,发前人所未见。
最让许易拍案叫绝的是,老苍头的这篇《分魂诀》,竟突破虚实之间的天堑,宛若神论。
亲眼目睹此旷世奇作,许易六脉俱沸,沐浴更衣,焚香宁神,所有的感知皆朝灵台汇聚。
但见宽广无垠的虚空之中,一条粗壮的圆形电弧笼罩阴魂小人头顶,五官分明圆嘟嘟的阴魂小人,随着许易的驱动,缓缓睁开眼来,口中念念有词,粗胖成一节一节的粉嫩小手,指天画地,忽的,那小人面露痛苦之色,一道黑气自身体分出,瞬间消散。
与此同时,许易周身汗如雨下,无处不痛,气血奔流之下,粗大的筋络一节节坟起,常人的筋络细微不可觉,气海修士最多能将筋络凝聚,显于皮肤。
寻常凝液巅峰修士,凝聚筋络,根根筋络粗如细绳。
而许易的筋络,尽数凝聚,却如根根立骨,撑起皮肤,整个衣衫瞬间被撑成碎片,一根根粗大的筋络,宛若枯藤缠树,死死箍紧在他雪白如练的身体上。
伴随着一缕黑气自小人身体分出,消散于无垠灵台之中,许易只觉腹间一痛,随即一暖。
他全副心神皆朝那处温暖汇聚,小心地控制着温暖的走向,慢慢汇聚在三焦穴,直入少商穴,忽的,一缕清凉自大拇指冒出,许易眼窝一热,立时窥见一缕黑气,黏在大拇指上,随他心意变换各种形状。
随即他缓缓搬运黑气,自少商穴入,朝奇经八脉行走,所到之处,无不温温如水,暖暖如阳,通体舒泰。
若是有感魂老祖在此,明晰了许易目下的状况,非得震撼得灵魂出窍不可。
阴魂乃虚,血脉乃实,虚实如何兼容?
更何况,阴魂乃魂,血脉属魄,魂魄不为一体,如何能够交相融汇?
殊不知,许易破开怨胎,原有体魄属性,尽数灭亡,只剩下纯粹的魄力,被其阴魂引动,完成魂魄相交,彻底融圆如一,天底下再难寻觅如他这般魂魄交合浑然如一之人。
老苍头这篇妙法,伟大之处,正在于破开了阴魂与血脉的虚实界限。
他甚至再三嘱咐许易若要试练,须得承受非人之剧痛。
可他绝没想到,许易口中苦苦须弥破开怨胎之法的前辈,正是许易本人,更妙绝的是,许易还成功破开了怨胎,魂魄交合,融圆如一。
如此一来,许易修行此分魂诀,自然事半功倍,只在分魂之处,有剧烈痛感,待得阴魂汇入血脉,只有圆融与温暖,哪有半点痛苦。
许易便像是得了极有趣玩具的孩童,控制着一缕阴魂于血脉筋络之中,悠然游走,感受着那股其妙融洽和温暖。
忽的,那股热流运转到眼目,眼前的风景陡然一变,视力陡然疾厉起来,自他此间位置,到山脚足有八百余丈,人在山脚,比蚂蚁还小,平素许易的目力,绝难看清山脚下的行人。
可热流注入双目之际,他竟清楚看见了行人的眉眼,甚至连那女子金莲之上的一对大红绣花鞋,也见得分明。
第六百七十九章 师兄
意识到这一诡异变化,许易惊喜莫名,继而将那股热流推向耳蜗,随即,耳边的世界陡然也鲜活了,百丈之外,乱声入耳,嘈杂得他脑子快炸了。
他及时调整听力,耳中的乱声陡然消失,精心捕捉的那悉索鸟啾声,立时格外分明。
原本,以他的感知力,六十丈内,一饮一啄,皆瞒不过他,可百丈之外的细微动静,却不是他能探查的。
如今,分魂诀有了这般妙用,却让他的侦知半径又宽泛了许多,这对于战斗而言,无疑大有裨益。
搬运热流许久,许易渐渐熟稔这般妙法,便欲停止,却舍不得就此将这热流逼出体外,朝丹田逼去,入得丹田,那气流竟诡异消失,气海之中,宽阔无垠的通红煞海内,随着一股潜流没入,陡然涌起滔天风浪。
风浪才起即歇,通红煞海再度恢复了平静。
热流消散,许易顿觉一股沉重的疲惫感传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玉牌传来滴滴响声,显然有人叫门。
“莫非是小晏回来了。”
念头到此,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他一跃而起,朝外奔去。
在他看来,有李修罗在,晏姿被放归的可能,并非没有。
奔到青坪,却见衣甲鲜明的陆善仁,阴沉着脸,跨坐在天马之上,驻跸于青坪之外。
许易放开大阵,面有惭色。
入京以来,他受陆善仁照拂实多,便连如今的副百户,也多赖陆善仁之力。
虚空神殿之战,他正是借着南卫副统领的身份,前去龙首峰。
虚空神殿战后,他并未回禁卫缴令。
一者是早早存了脱离此界的心思,这身虎皮也没多大作用了。
二者虚空神殿之战,死伤惨重,其中也多有禁卫殒命,他便想来个不辞而别,免得走上一遭繁琐的辞官流程。
至于陆善仁和周夫子的情分,他打算留书袁青花代办。
岂料,陆善仁竟找上门来。
陆善仁阔步跨上青坪,冷哼一声,径自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
许易才要开口,陆善仁一挥手,“旁的事不问,你非是小孩子,自有苦衷,自有主张。陆某便只问一句,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兄?”
许易沉声道,“师兄既知苦衷,何必动问。”
陆善仁紧皱的眉头陡然抚平,诧异地看着许易,在他印象中,这个小师弟是言笑无忌的性子,按往日于这位小师弟打交道的经验,他这般作色,这位小师弟该过来陪小心才是。
可眼前的许易愁眉紧锁,目光冷冽,让他意识到,在这位小师弟身上,恐怕真发生了了不得之事。
沉吟片刻,陆善仁道,“罢了,你小子是个有主张的,不告知与我,定然有不告知的理由,我也不强问了。我来却是公务,上面听说你安然归来,要你明日务必到殿执勤,特派我来通禀。”
“为何非要我上殿,我是九死一生,才出任务归来,上峰不会如此不体谅下情吧。”
嘴上虚应着,许易却万分好奇,他行踪算得隐蔽,知道他安然归来的除了寥寥数人,绝不至满城皆知。
如此算来,恐怕是安庆侯使得手段。
他弄不明白安庆侯要把自己弄上殿去,到底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了公布他的身份,那安庆侯自己的七代之谋,和那块界牌,难道就不怕被他捅出去?
想不透关窍,许易也懒得在此上耗神,左右他明日本就打算上殿,与其跟着三皇子混进去,污染了三皇子傀儡的身份,不如借着官身大大方方到场。
只是若闹将开来,恐怕会连累陆善仁,心念电转,他勉强有了主意。
陆善仁笑道,“你小子还别不领情,明天可是大越数十年,罕见的大场面,圣寿逢琼林,万邦来朝,陛下定有重赏赐下。之所以强要你小子上殿,还不是你那了不得的文名。你这诗仙词圣都作了御前班直,岂非等若昭告天使,天下英雄尽入龙门,天子面上也有光嘛。”
许易猜到何人出手,自然不在乎其人用什么因由诱他上殿,当下,便应了陆善仁要求。
陆善仁邀其同回内城,明日卯时,可随其一同上殿。
许易心有挂碍,婉转拒绝,承诺明日卯时之前,必定赶到东元门外。
陆善仁也不强求,径自去了,心中却落下个不小的疙瘩。
许易注视着陆善仁离去的背影,唏嘘不已,当即,也下山去。
子时将过,风雪交回,许易再度踏上青坪,迎面扑来的鸭子嘎嘎叫饿,许易扔过一块肉脯,自入洞府。
气得那鸭子嘎嘎乱飞,咆哮不已,大呼自己只吃宝药,不吃腥臭之物。
聒噪许久,却丝毫不见许易动静,饥饿许久,鸭子也顾不得挑剔,落到肉脯前,双足撕扯半晌,终于将那肉脯扯成无数细条,干巴巴往口中送,吃一口肉,必要吞一口雪,指着洞门,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大骂许易无情无义,知恩不报,直将许易骂成当世第一无耻之徒。
许易安坐于最下层炼房,沉凝心神,对着厚厚一本册子,用起功来,手中还握着一支炭笔,在雪白的阔纸上,写着画着,时而凝眸计算着。
他适才下山,正是去了三皇子府邸,威逼利诱,就差大型拷掠,才逼回此本册子。
此本册子所录,正是他为应对明日危局,所备下的除却增强自身实力之外的第二手段:图谋全局。
又是近两个时辰的辛苦,许易最后一遍扫描罢纸笺上所录,抬手一挥,一地纸张无火自燃,瞬间化作灰烬。
往口中塞了一枚极品补气丹,调息片刻,疲惫的心神好受不少,他长身而起,辞出洞府。
才踏上青坪,撑得满地打滚的鸭子陡然支起毛羽,飞扑过来,不待那公鸭一帮的嗓音开始喷洒毒液。
七八枚赤青黄绿的宝药,落在雪地上,排成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正扑腾起身的鸭子,砰的将自己砸落在地,几乎是两脚朝天,朝宝药滑去的。
揽过一堆宝药,摩挲半晌,瑞鸭那金星乱冒的蚕豆小眼,终于有了定星。
第七百八十三章 怎么办
姬冽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心浮气躁,冷声道,“还有多久。”
祭天登极,接受百官朝贺,无论如何,不能着替身前往。
红衣首监道,“还有两刻,只是尚有罪囚要明正典刑,以囚奴之血,祭告天地,还须陛下亲临监刑。”
囚奴正是袁青花等人,许易走脱,袁青花等人却遭了罪,留着性命,只为今日大典之用。
“先刮了,区区蝼蚁,焉敢劳烦朕。”
姬冽的确瞧不上袁青花这等为王廷颜面,才聚齐的遮羞布,何况,眼下密议,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相比之下,那劳什子登极大典,未免无趣。
红衣首监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新皇还未登极,便如此怠政。
万事俱备,流程都安排好了,要想改易,哪有那般容易。
红衣首监正待再劝,一位金甲将军阔步奔入,姬冽面上顿时被严霜笼罩,“又怎么了?”
强大的威压压得那快步奔行的金甲将军停步不稳,歪倒在地,赶忙俯身道,“启奏陛下,安庆侯爷持太皇太后诏书,将皇场上的人犯,尽数押解离去,末将遣人拦阻,反被安庆侯爷打伤。安庆侯爷身份贵重,末将不敢自专,特来请陛下示下,如何处置?”
“废物!”
姬冽大怒,一缕冰霜煞气,自他掌中迸出,咔嚓一声,金甲将军沉重的头颅落在了金殿之上。
“早就听说安庆侯和那许贼来往甚密,苦无证据,兼他是太皇太后亲弟,朕一直对他礼敬有加,嘿嘿,没料想他真就跳出身来,当真他这个太皇太后亲弟的头衔,就能罩住一切?李吉,传朕口谕……”
姬冽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传来,“小姬,多日不见,你竟升级了,说来,你能升级,却是借了我的光,你该如何谢我?”
却是两人阔步直入大殿,人在百丈开外,声如在耳边。
众人皆是修为深厚之士,目力极强,虽隔着百丈远,却清晰地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领先那人,苍发瘦面,长身硬挺,一目望去,宛若封刀秋水,冷冽冰寒,赫然正是那搅动天下,引得众位感魂老祖齐聚的盖世魔头许易。
随后那人,更是说不清面目,宛若一块苍岩,气华全无,不似活物,正是消失无踪的牧神通。
“好胆!”
“狗贼!”
“老牧啊老牧,你不如死了。”
“…………”
伴随着许易和牧神通的现身,满座尽是呼喝,即便以众人的修为,城府,刹那之际,也无法制怒。
许易充耳不闻,牧神通更如死物。
战天子等人自顾身份,喝骂才起,便告歇止。
相比许易,牧神通的诡异变化,更让众人猜测不透,甚至现出心障。
须知早在虚空神殿之战,便是许易坑牧神通最惨,牧神通更是对其恨之入骨,并愤而发下心誓,誓要将许易挫骨扬灰。
此心誓,可不似彼时,众位感魂老祖为互相牵制所发,受彼时毕地限制。
牧神通的心誓,分明是不死不休。
先不提牧神通的修为,身份,地位,单是此心誓,也约束了他不可能和许易并作一路。
更何况,看眼下二人的状态,牧神通分明如奴如仆,跟随在侧。
“牧神通,你可识得我。”
诸葛神念朗声喝道。
相比诸人,诸葛家和牧家同为世家大族,且互为姻亲数代。
论及亲缘,二人血脉颇近。
牧神通的这般变化,最让诸葛神念心痛。
“诸葛老儿,化作飞灰,牧某也识得。”
牧神通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声如石击。
众人再度震惊,若说牧神通神智全无,为许易的邪法所困,众人还能理解。
可牧神通分明神智尚存,这得是多可怖的力量,才能发生如此天翻地覆般的剧变。
“诸葛老儿,太啰嗦了,许某记得你可不是这样,要认亲认友,有的是时间,不过,且往后排排。”
许易说着话,已行到五十丈外,定住脚步,昂然扫视全场,最后视线在皇玄机面上定住。
皇玄机自打许易出场,便催动气机,朝许易压来。
单论修为,毫无疑问,他是此界第一,道衍虽强,强在符篆,若论本源之力,却远远不及他。
皇玄机全力催动气机,漫说生人,便是一头巨虎,也得被压得七窍流血。
此刻,许易却能安然直视,眼神不避不让,牢牢将他锁定。
才一个试探,皇玄机便试出了许易的深浅,心中震撼不已,弱冠之龄,有此修为,简直颠覆他的认识。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皇玄机气机陡收,面绽笑颜,“五百年有圣者出,古人诚不欺我。”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姬冽气得浑身直颤,实在弄不明白皇玄机到底唱得哪出。
许易也是一楞,见过捧自己的,却没见过这般捧上天的。
姜白王多智,念头一转,说道,“阁下以弱冠之龄,成此无上伟业,姜某等人虽添为前辈,却也暗自叹服,你与我等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天地如此宽大,何必容不下彼此。”
皇玄机是真和假和,姜白王并不知晓,但顺着皇玄机的话头,先将局面稳住,自是最好。
毕竟,这小贼的虚实,实在难测,贸然开打,谁知道下一个该谁步牧神通的后尘。
退一万步,便是真和了,他姜某人又无损失。
可他知晓,就凭许易身上的几块界牌,也绝对足以引燃最大的战火。
如果说皇玄机的话,出的突然,让人莫测,姜白王话落,战天子等人的算盘都打好了,皆不出言反对,静等许易答复。
能横压诸多感魂老祖求和,换作任何晚辈修士,此刻都难压抑激荡得情绪。
无关定力,这是获得至高荣耀后的情绪爆发。
姬冽直气得浑身不停颤抖,嫉妒得快要发狂,太阳穴出的青筋蹦跳得快要掉下。
偏生许易冷面无波,扫视众人许久,忽然一笑,“天地的确广大,容得下亿万生灵,却盛不下许某心头的悲凉,你们说,怎么办?”
第八十二章 造化之奇
许易念头一动,取出云明灭的须弥戒,念头再侵入,立时一把乌沉沉利刃,现在掌中。
他抓住肉壁吸盘,猛地斩下,吸盘硬声而落。
果然如他所料,鳞甲惊人,防御无敌的庞然巨物,内里却是寻常。
吸盘斩断的刹那,大捧污血飚出,而蛇妖除了身体剧烈地扭动数下,依旧陷入了浑身。
至灵妖玉却陡然光芒大振,放出灵力,开始滋润妖躯,许易念头一动,便将其收进了须弥戒中,顿时切断了至灵妖玉和蛇妖的联系。
至灵妖玉才被他收入须弥戒,蛇妖陡然转活,仰天发出一道凄厉的嚎叫,身体狂扭了数下,彻底不动了。
随即,肉身竟开始风华,如衰朽了的千万年的古老墙体,大风吹来,瞬间化作灰飞。
许易满身腥膻,便是封闭了味觉和触觉,也仍然难以忍耐,他随手收了满地的灵石,腾身而起,跃至半空,连续地从须弥戒中唤出巨大的水囊,褪尽衣衫,从头到脚的冲洗。
连续冲了十余囊苏水,整个人才舒服起来,内息运转,气血蒸腾,水渍立干。
许易换上一件干净的青衫,这才跃下地来。
他没急着检查至灵妖玉,而是放出感知,在土地中搜寻。
适才因为争斗,很多宝贝,他都没来得及起。
感知放出探寻一遍,他寻到了化作破铁皮的铁精,念头一动,摄了过来。
细细摩挲面目全非的铁精,许易极为感慨,随即,将之收进须弥戒中。
他不信铁精至此就报废了,便是费再大的功夫,他也要将之救活。
感知再探,却没了动静,许易只好腾上高空,放出两枚元爆珠。
轰隆巨响过后,感知及时探出,他发现了那把如玉骨剑,和倒霉二人组的须弥戒的落点。
许易催出戮仙矛,轻松掘出三个坑点,念头探出,两枚须弥戒,和那只骨剑落入掌来。
许易取出一枚传音球,催开禁制,对乌衣中年发出了信息,随即,他遁出千丈,登上一处崖壁,盘膝在崖壁边坐了,分别朝两枚须弥戒滴入鲜血,随即分出念头侵入倒霉二人组的两枚须弥戒,许易眼睛霍地亮了。
说来,两人的须弥戒内,也没什么出奇之处,除了丹药,便是平日的生活用品,许易最钟意的典籍,除了一枚须弥戒发现了几本道经,便再无所得。
许易惊讶的是,两人须弥戒中的灵石之丰,合计起来,竟有八十余万枚,超乎他的预料。
许易不知道的是,这八十余万枚灵石,有六十万是他的仇家团提供的。
收起两枚须弥戒,许易对着这枚骨剑细细打量起来。
倒霉二人组与蛇妖大战时,许易虽不曾动用感知,打探当时的战场情况,却凝神静听,对当时的战况,也有大致的了解。
他便猜到,恐怕是这把骨剑,斩断了蛇妖的一颗蛇头。
蛇妖的防御力之恐怖,许易有太深的感触了。
珊瑚角如此无坚不摧之物,竟然会在和蛇妖的碰撞中,完全破损。
而这把骨剑,却能将整个蛇妖的头颅斩断,其犀利,难以想象。
当下,许易运转玄霆淬体诀,手持骨剑,轻轻在掌中一划,别提破损,竟连浅印也没有留下。
他大为好奇,又加重力道,依旧不能刺破皮毛。
他干脆停止运转玄霆淬体诀,持了骨剑又使力一划,勉强在肌肤上刺出个白印。
这不由得让许易大为失望。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斩断蛇头的不是这枚骨剑。”
许易心生疑惑。
念头一起,他挥动拳头,运转霸力诀,猛地朝骨剑砸去。
砰的一声,半边崖壁,都被他的巨力,劈得剧烈摇晃起来,大块山石塌陷,而骨剑却完好无损。
这下,许易才放下心来,知晓这骨剑非是俗物,不能展露锋利,恐怕是别有机巧。
随即,他收起了骨剑,开始闭目温养精神,顺带着盘算适才交战的利弊得失。
每一场以弱击强的战斗,他都会在脑海中存档,时时拿出来回味,进而提炼精华。
他深知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沉淀着巨大的价值。
半个时辰后,乌衣中年赶了过来,随同他一并到来的,还有近两百银甲士。
“如何,可有所得。”
乌衣中年劈头盖脸问道,随即,送目朝左近看去,却见满目疮痍,宛若炼狱,足见适才的战斗何等的惨烈。
许易念头一动,至灵妖玉现在掌中,莹莹生光,“古兄,我有一事不明,这至灵妖玉在蛇妖腹中时,能自如吞噬灵石中的灵气,为何一旦离体,却失去了此种功效。”
乌衣中年却没答话,双手抚摸至灵妖玉,宛若轻抚绝世的玉人,满目尽是痴迷。
许易念头一动,至灵妖玉消失,“古兄,问你话呢。”
“啊啊!”
乌衣中年猝然惊醒,“许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干掉那家伙的,如此完美的至灵妖玉,只限于传说啊。”
“此话怎讲。”
许易对至灵妖玉一窍不通。
似乌衣中年道,“至灵妖玉也分等级的,如此色作赤红,温润如玉,分明就是吸纳了质量极高的灵石,才会温养而出。如我所料不错,那后半截被吞噬的灵矿,必定蕴含了数量惊人的中品灵石。”
“否则,就算三年前,我们刚离开矿坑,那蛇妖便到了,三年时间,也不可能孕育出这等级数的至灵妖玉。一旦孕育出这等至灵妖玉的奇妖,会衍生种种异能,最是难斗,真不知你用何法,才将之灭杀。”
“对了,能不能再让我看看那块至灵妖玉。”
许易没好气道,“看归看,摸过摸,别走神。”当即又将至灵妖玉放出。
乌衣中年眼神又直了,啧啧道,“造化之奇,真是造化之奇,难以想象的奇妙。”
许易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见了这至灵妖玉,和蛇妖见了灵石一般,都是没有自制力的。
他也不打断,任由他翻看,足足一炷香后,许易再度将至灵妖玉收进了须弥戒。
第八十八章 化形妖骨
掠过开灵丹,许易又想到了一物,“我这里有三枚自云家得来的玉简,似乎是一套功法,分成了数个部分,每个玉简记录了一部分,却不知道,到底完不完整,秦长老可有兴趣一观。”
那三枚玉简,正是许易从云明灭的三位真灵圈下属手中得来的,他曾仔细看过,却完全不得要领。
留之无用,不如送给这位秦长老,这人嘴巴虽臭,脾气虽怪,还算得上处事公道。
“拿来看看。”
飘渺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
许易将玉简取出,顿时消失无踪,秦长老半晌无声。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又听见那飘渺的声音,“这三枚玉简,我要研修一下,暂且寄放我处,你还有什么问题?”
许易道,“我这里还有两物,尚要请长老一观。”
说着,他将废弃的铁精,和那枚骨剑取了出来。
岂料,下一阵,一道青影腾了出来,却是秦长老现身了,依旧顶着一张变化莫测的脸。
“这枚骨剑是哪里来的,可是一人从身体中取出的。”
秦长老接过骨剑,细细摩挲。
许易道,“在下并不知当时这骨剑从何处取出,只知这骨剑锋利绝伦,可到了我掌中,却似乎没了这功效。”
秦长老点头道,“那就是这样的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枚化形妖骨。”
“化形妖骨,这是何意?”
许易惊诧说道。
秦长老道,“便是化形大妖身死后,留下的尸骨,这枚尸骨,面现被秘法祭炼过,以真魂浸溶,血肉温养,威力逼人。你是怎么打败他的,此人有如此神兵利器,怎会败在你的手下?”
许易道,“并非是败在我手下,我只是坐山观虎斗,最后捡了这便宜。不知此物还能否再用,如何恢复灵性。”
秦长老道,“这个简单。”
说着,一道白气,在骨剑上弥漫,一声轻噗,莹莹如玉的骨剑,忽然变得黯淡,显露出真容,薄如蝉翼的骨剑模样,未发生变化,只是原来的玉色消失,便成了白骨,细细查探,还有丝丝裂缝。
“灵气暗淡,看来这把骨剑的原主人,也是穷人,根本没有好好温养。”
许易才要开口,秦长老摆摆手,“别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要什么,这把骨剑你用五行灵石同时温养,等级越高的五行灵石越好。至于血肉温养,大可不必,落了下成,我这里有一篇御剑诀,你可以拿去,。待你修成神念后,可时时以神念御剑,时时让神念浸染,对这把骨剑的掌控,必定胜过原先。”
“不过,你这把骨剑,到底经受岁月侵蚀太狠,恐怕需要不菲的灵石,什么时候,你这把骨剑,生出了变化之妙,才算大成。”
“变化之妙?那是什么!”
许易来了精神。
“化形化形,你以为这两个字,就是那么简单的?总之这把骨剑非同小可,好生温养,有朝一日,真生出了变化之妙,拿来我看看。”
说着,秦长老将骨剑和一枚玉简,抛给了他。
许易正待道谢,手上一空,那已化作扭曲铁片的铁精,落入秦长老掌中。
一抹白气,在铁片上流动,秦长老叹口气道,“这玩意儿跟着你真是倒了大霉,这到底是何等的污秽之物,竟将这铁精污秽成这样,更麻烦的是,这铁精在受了污秽后,竟还受到了强烈打击,完全残破,成了废材,此物只怕是连阴阳二气也奈何不得了。”
许易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铁精受了重创,却怎么也没想到,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铁精可是他的第一至宝,地位始终不曾动摇,如今毁弃,他真个是心痛不已。
秦长老难得在许易脸上看到如此悲戚模样,心中暗笑,“不过是一器物,便再是宝贝,只要你修行不断增加,这些宝贝都会离你而去,或者说,只存在于纪念意义,你这枚铁精虽然不凡,也不过寻常,你能用他防御自如,不过是在你如今的境界,若是换作真灵圈圆满的修士,即便你用此铁精防御,也定然无功。”
“最重要一点,借助外物,保命争锋,抢夺机缘可以,但却不可忘了修行之真意。外物只是手段,而目的却是修士的性与命,最终求得性命的超脱,才是修行的要义。”
“行了,你自己好生体味吧。你可还有问题。”
许易摇摇头,抱拳道,“多谢长老赐教。”
一百万灵石,换来了诸多问题的开解,换来了难求的融合神念的秘法,换雷骨剑的温养,驾驭之法,虽未能修复铁精,他也觉值了。
“三日之后,在下必定带着十枚中品水灵石,兑现承诺。”
说罢,许易正待离去,“承诺”二字一闪,他险些“啊呀”叫出声来,“等等,长老,我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事,你能给我一张地魂符么,这是我答应人家的。当然,先前的十枚中品水灵石,已兑换了方才的许多问题。我可以另外出灵石与长老您购买。”
他的确将对乌衣中年的承诺忘了,这也不奇怪,人性如此,除非是在他心中占有特殊地位之人,否则,他自己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
显然,乌衣中年在他心中,尚无如此份量。
他话音方落,一枚地魂符出现在他掌中。
“无须你的灵石,如此,你我才算两不相欠,挺好!”
说罢,秦长老消失不见。
一炷香后,许易和岑副使出现在了霸邺城上空,临别之际,许易抛过一枚须弥戒,“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岑兄笑纳。”内里蕴藏一千枚灵石。
岑副使虽不及滴入鲜血,却是知道这位许主事,向来出手大方,心下欢喜,口上连道,“你我兄弟,何必做这个,拿回去,拿回去。”
他的确高看许易三分,不是因为许易的职务和能力,而是因为秦长老。
这位素来不愿以人假辞色的秦长老,却罕见地对这位许大人特别关照,每次交谈的时间,都突破了他的孤寂,岂非奇哉怪也。
“岑兄再客套,就是看不起兄弟我。”
说着,许易一抱拳,告辞离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形
不管是什么信息,苏运来不愿多想,他只需要知道,这位许大人,彻底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了,还是按上峰的指令,速速办事吧。
许易要的灵石的量,的确巨大,苏运来的权限,根本无法短时间调集。
可有了那位大人物的指令,一切都好办得多,毕竟,幽暗禁地才关闭,联合商会的各大库藏,差不多又都堆满了。
一百枚中品五行灵石,价值七百万灵石。
三千枚火系灵石,价值,六百六十万灵石。
总计一千三百六十万灵石。
许易全部的资产,也不过一千三百五十万灵石。
却是缺了十万灵石的口子。
本来,许易打算少兑数十枚火系灵石的,苏运来却显得很开通,笑道,“许兄支付的灵石中,可有好几枚中品金灵石,许兄购买我们的中品金灵石,是七万一枚,这几枚中品金灵石,不如卖给苏某,十万灵石一枚,稍后苏某再将这几枚灵石,转卖给柜上,想必还能赚上万余灵石,如此,许兄的缺口就补齐了。”
许易知道,这位是在提示自己,别忘了联合商会的情义,毕竟七万购买中品五行灵石,实在极低的价格,百枚中品五行灵石的交付,其中联合商会舍弃的利益大了去了。
许易笑道,“联合商会的情义,许某记下了,不过,联合商会终究是间商会,不可能直接和许某发生联系,倒是苏兄的人情,机会合适,许某是一定要偿还的。”
苏运来没想到许易如此上道,他忙前忙后,要的不就是许易这句话,如今许易的身份,非同小可,交下这个朋友,于他而言,只有好处。
完成了交割,许易婉拒了苏运来设宴的邀请,径直返回了冷阳峰,再度闭关。
给冰火兔喂食了一枚火灵石,将其转移出了聚灵阵,许易又开始了祭炼骨剑事宜。
经历过了和夏长老的一战,他深刻认识到了骨剑的威力,若是祭炼得发,将是他掌中第一杀器。
在消耗掉第第六组中品五行灵石后,许易忽然掌中的骨剑生出了变化。
偏偏他用手摩挲骨剑,又感觉不到异样,忽的,他对骨剑放出神念,骨剑竟然发生了弯曲,这实在太令他诧异了。
骨剑的坚硬,他是有着最深刻认知的,他无法想象这么坚硬的骨剑,会在神念的作用发生弯曲。
弄不清楚什么原因,许易却知晓再度消耗中品五行灵石祭炼,一准没错。
果然,越祭炼下去,骨剑弯曲度越是惊人,在消耗掉第十一组中品五行灵石后,许易忽然发现,骨剑竟能在他神念的催动下,完成闭合。
第十三组灵石后,许易感觉到自己能稍稍改变骨剑的形状。
许易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再不去查探骨剑的状况,只是不断地祭炼,不断地消耗着灵石。
直到第十八组灵石消耗完,他掌中的骨剑,竟然可以在神念的作用,自由变化形状。
化形妖骨,化形妖骨,莫非吞噬了大量高纯度的五行灵力后,这枚化形妖骨的灵力已完全恢复,原有的化形属性,也展露出来了。
此刻,整把骨剑,已完全化作了玉色,看不出丝毫的杂志,如一块纯色的美玉,根本看不到一点骨头的模样。
许易大喜过望,念头一动,指头上的戒指,化作一柄小刀模样,御剑诀催动,小刀纵横,无声无息,亦无剑气,许易抛出自云明灭家奴须弥戒得来的一柄二阶法器,小刀射出,竟如穿越空气一般,轻松将法器斩成粉末。
念头一动,小刀回身,再度化作一枚戒指,套在指头上。
许易激动得几要跳起来,他丝毫不心疼,为了祭炼这柄骨剑,他已消耗了近一千万灵石。
可以说,不是骨剑威能惊人,完全是千万灵石堆积起来的威力惊人。
当然,骨剑本身也是至宝,拥有收纳这千万灵石价值的能力,否则,便是千万灵石堆积,也断不能轻松杀人。
许易爱财不假,爱财的背后,却是对自身强大的渴望,前者只是手段,后者才是目的。
骨剑威力如此惊人,许易如何还会心疼灵石。
剩下的两组中品五行灵石,许易不打算再祭炼了,随着神念加入祭炼,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骨剑的变化。
第十八组灵石的消耗,相比第十七组灵石的消耗,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便知晓,祭炼应该是到头了。
不,应该说是,利用中品五行灵石祭炼之法,是走到尽头了。
但这骨剑是否到头,他不敢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