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炼死
大量修士急急朝这边迫来,淮石君心中略定,不再慌乱奔走,一边尽量用秘法配合令符抵御许易的狂暴攻击,一边亮明身份,道出典君明被许易袭杀的实情,严令众人合击许易,并颁下赏格,直言谁若能剿灭许易,必说服神主将城隍之位赐予。
淮石君在江北土地上的名头不小,他这一呼吁,应者云集。
短短三息后,淮石君便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拽出来,狠狠浣洗一番。
他实在太后悔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许易的赋灵雷法,强悍到了这等程度。
短短三息之内,便有二十余人丧在许易那恐怖莫名的雷法之下。
只要雷霆轰落,没有令符护体,一干强者的防御法门,根本抵御不住,仓促之际,众人来不及结阵,便被许易操纵雷霆,生生轰散。
十七名合道修士,直接陨落。
而这一切,不过持续了不到三息。
热情最高的人,自然最容易冲到最前方,整个城隍府留守的合道修士,几乎在许易的第一波攻击下,就彻底死绝了,余者尽皆丧胆,什么赏格也没有性命重要。
余者的勇气早在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面前,彻底崩碎了。
那三息的时间,本来是淮石君逃命的最好机会,偏偏他以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便是这胜利的曙光,再度将他匡入死局。
强忍着消耗令符香火灵精的巨大肉痛,淮石君一边忍着雷击之痛,一边朝西南遁走,秘密出口就在那里,他相信只要自己挨到了那里,就绝对有生还的可能。
足足忍了十三记雷霆轰击,淮石君的令符放出的光晕,已稀薄如纸了。
与此同时,淮石君嘴巴上的工夫也一刻也不曾停歇,初始怒吼,继而显摆官威,在许易丝毫不为所动,雷霆一记接一记地送下后,淮石君又开始了苦苦哀求和利诱,甚至向许易担保定然将城隍君的位子与他。
若他许某人没和淮右城隍府弄出这么大过节,说不得他还真要仔细想想此事的可行性。
待知道了典君明已经将他和淮右城隍府的过节扩散后,留在淮右继任,已然是不可能了。
何况,他没把握能制得住淮石君,毕竟,此界天有多高,他至今没有摸透。
在这种大背景下,若是他敢想什么不切实际的,残酷的现实必定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狗贼,你给老子记好了,我谈淮石此生若不灭你,必不登仙。”
淮石君喷出一口鲜血,怒声狂喝,赶在令符光晕消失之际,纵声朝半空跃去。
适才,他喷出无数嘴炮,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他赶到此地脱身做的掩护。
奈何,许易丝毫不为所动,他那些嘴炮并未给他换来丝毫的喘息之机。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撑到了最后,撑到了这秘密出口的边缘。
眼见他便要跃到那看不见的出口位,轰然一声,那出口所在,竟然爆开了雷霆。
淮石君凌空倒飞而回,顿时一口老血便喷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说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霎时,淮石君唤出了纯金色的尸体,轰的一下,他的尸体燃烧起来。
瞬间,恐怖的仙灵之力便将淮石君死死包围,“死来!”
怒喝一声,淮石君打出一个合抱粗细的光球,恐怖的能量,直接将方圆十丈内的山石田土,尽数烤化开来。
许易的雷霆轰击,落在那恐怖光球上,轰然巨响,声震百里,雷霆消弭,光球衰弱,却不曾湮灭。
淮石君挟无上怨恨,疯狂地朝许易轰击着那恐怖光球,一连砸出十余个后,再度朝那处秘密通道跃去。
眼见着便要得计,岂料,一张雷霆笼网霍然出现在那处,死死将他锁住。
“你!”
淮石君怒叱一声,目眦尽裂。
事已至此,他便是脑筋再慢,也看明白了,那处秘密通道,定然是被许易掌握了。
种种不合理,一时间尽入胸怀,将他搅得心烦意乱。
眼见得尸体损耗越来越大,他却完全找不到突破许易那暴烈雷击术的法门。
无奈之下,淮石君只好拼尽全力,燃烧尸体,将赋灵妙术施展到极致,抵御着许易的雷霆暴击。
令他最为痛苦的远远不是许易的雷霆轰击,而是那股给他精神带来极大伤害的三昧元雷正意。
他抵御起来,既艰难又痛苦,本来以他燃烧尸体带来的战力加成,本该是能和许易的雷霆轰击相抗衡的,甚至是压过的。
然而如今,他只能苦苦支撑,绝无翻盘的机会。
“许易,你速速停手,我自有好处与你,而且,我已将消息放出,用不了多久,曹沧水一准赶过来,我就不明白和我堂堂江北土地宫为敌,你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淮石君一边苦苦哀求,一边软语威胁。
许易皱眉道,“你说了半天,到底有何好处,至于什么让我接典君明大位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你总要拿出些诚意。”
说着,许易收了法术,雷珠召唤入手来。
淮石君就像一根不断开张已临近报废的硬弓,此刻,许易才收了术法,他几乎是同时将自己的尸体收入体内,开始大口大口灌着丹药,一边支吾着向许易保证,他肯定不会让许易失望,心中想的却是只要曹沧水赶到,新仇旧恨一并结算。
岂料,他才起了个话头,轰的一声,一道雷霆迎面就砸了过来。
警觉未失的淮石君立时激发灵力,同时催动禁制,激发令符中的禁制,直到令符毫无反应,他才陡然想起来,令符中的香火灵精,早已在先前和许易的对战过程中,损耗一空了。
“不!”
淮石君绝望的呼声才传出来,雷霆囚笼便即合拢。
下一瞬,淮石君被炼成了飞烟,滚滚尸气尽数投入荒魅腹中。
不得不说,洞悉人心,往往能在对战中,有事半功倍的奇效。
彼时,淮石君并未完全失去战力,若强撑着,未必不能拖下去。
当许易给他一点生机的时候,无比心疼尸体的淮石君瞬间就咬钩了,那等情况下,除非抱了必死之心之人,就不可能拒绝许易的提议。
三十三章 鬼仙至
因为每一息燃烧的尸体,都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之功,才能恢复。
那等情况下,很难有人不屈服,不主动去往好的方面想。
而当淮石君抢着将尸体存入身体后,一切就注定了。
且不说他的令符没了防御能力,最关键的是,他的尸体经受不起短时间内二次燃烧,何况,燃烧也需要时间。
这刹那时间,足够许易凝练杀招了。
杀掉淮石君,许易没有作丝毫耽搁,麻利地收取了资源,从淮石君几次想要突进而没有成功的地方,突了进去。
有荒魅在,淮右城隍府所在之地的进出法门,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消片刻,许易便出了淮右城隍府所在的幽冥禁地。
才遁出,他便将身形拉到了极致,直朝远方扎去。
他毕竟才灭了一个城隍府,人家背后的江北土地宫不可能没有反应,何况,他灭杀典君明后闹出的动静儿,近乎明火执仗,那种规模的动静儿,即便淮石君不传讯,也难保其他人不传讯。
既然占了这天大便宜,不急急赶路,还待何时。
许易才遁出幽冥禁地,便显化出了赤炎雷猴,两双巨大翅膀一扇,瞬间便过数十里。
即便如此,没遁出千里地,半空一道惨白的光柱轰然落下,许易想也没想,便祭出了雷珠。
论起贴合三昧元雷正意,赤炎雷猴实在比许易本体强了太多太多,惨白光柱突升天际,飚来若流星,即便如此,在其降落之际,赤炎雷猴运转三昧元雷正意,瞬间将雷珠,化成一道蚕茧,死死结在周身。
说时迟,那时快,惨白光柱直直轰在那雷霆蚕茧上,只一击,蚕茧霍然崩碎,一股诡异的力道撞进许易体内。
霎时,他周身气血沸腾,大口血液才涌到牙关处,硬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下一刻,整个身体像要被撕裂开一般,眼见便要抵御不住,盘旋在体内的云鹤清气,陡然升腾,竟瞬间将那股力道消散,排出一道腾腾白气。
许易赶忙往口中灌一葫芦灵液,只一小部分化入身体,其余绝大部分被他用秘法,悬在唇齿间的空隙。
“噫!”
伴随着这道惊疑声,一个白发青年出现在许易正前方百丈外,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目,紧紧凝在许易脸上,满是激赏,“漫说你不曾合道,即便是合道,也没道理能挡住我这必杀一击,说说看,你用的什么法门,还是得了什么宝物,若是令我满意,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我江北地界,已经太多年没有出过天才了,既遇如此美玉,老夫也不忍随手毁之。”
白发青年甫一露面,许易心中便是一掉,荒魅的意念如海浪一样传来,总结其思想就一句话,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怂,大劫至矣。
无须太多的观察,白发青年和这片天地浑然一体的那股意境,许易见了,只有一个判断:地仙至矣。
关于地仙的实力,他咨询过荒魅,即便荒魅吞了那么多的尸气,吸收了那么多的记忆,其中不乏典君明这样能接触到地仙的大人物的记忆,但荒魅依旧没办法描述地仙之妙,更说不清楚地仙到底何等的厉害,又为何这般厉害。
然而,挨了那一击后,许易彻底明白地仙为何那般恐怖了。
他的感觉很准,这根本不属于同一生命体之间的战斗,而且战斗力量和战斗模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
不是他不够妖孽,他可以跨越五个等级,和合道巅峰修士战斗,却不能跨越生命层次造就的巨大鸿沟、天堑。
许易抱拳道,“还未请教尊驾尊姓大名。”
他话音未落,荒魅传出意念道,“你小子千万别上套,哪有无缘无故的青眼有加,他不过是看一击没怎么样你,摸不着你的底,现在开始用言语试探你呢。”
许易没理会荒魅,接道,“不知尊驾缘何突如其来,暴施辣手,真以为我蓬莱仙岛之人好欺么?”
他自然用不着荒魅提醒,如此关键点,他还是看得明白。
事实上,他对危险的预估,远比此刻的现实,要高难得多。
云鹤清气意外地表现出了神效,令许易心中大是安定。
“蓬莱仙岛?”
白发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你拜的那座山,入得哪处洞府,修的何种仙?”
“我拜方寸山,入得斜月三星洞,修长生种。”
许易淡定相答,反正是神扯,他怕得谁来。
白发青年怔了怔,“却没听过,你连合道都没有,却能对抗星力,看来是有奇宝或者妙术,不知道友可愿让某一观。”
许易道,“重宝岂能示人?何况,你我是敌非友,你想替那些蝼蚁报仇,尽可一试。”
白发青年大笑,“欲盖弥彰,越是心虚,越要假作硬气,越是硬气,反而愈显心虚。你的确了不起,以你现在的修为,竟然能平灭淮右城隍府,能受我一击。然而,仙与凡的差距,注定是难以抹平的。你现在的气血依旧没有平复,体内创伤非小,连说话都提着气,足见你衰微到了何等程度……”
“这下知道天下没谁是傻子了吧,老家伙贼得狠,你这点路子,套不住他,赶紧想新招,不然你我都得交待这儿了。”
荒魅急急传出意念。
许易不理会荒魅,盯着白发青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便再接你一招,你尽可挑厉害的招数。”
“你还真是玩套路上瘾了。”
白发青年冷喝一声,左手一挥,天空中再起剧烈的光亮,那光亮照破黑暗,吸引无数能量,塌陷空间,转瞬便激到许易面门处。
便听许易嘀咕一声,“请宝贝转身。”
哗啦一下,已击到许易身体处的恐怖能量,好似一个扩张到极致的气球,挨了针扎一般,瞬间崩碎。
许易八风不动,面带微笑,“道兄的手段可不够劲儿,和我见过的鬼仙相比,实在相差太远,还要苦练。”
白发青年怔怔盯住许易,眼皮压抑不住地急速抖动,怔怔半晌,道,“你用的……到底是何等妙法。”
许易道,“银兄,你来都来了,还是你来告诉他吧。”
三十四章 老王
白发青年一惊,这才发现西北千丈外,有人影缓缓腾来。
他心中的震惊彻底压不住了,有人埋伏左近,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反倒是许易先察出来了。
那道人影还未飙到近前,气势已然显露,白发青年瞬间飚走,来人气势明显强过他,场间还有一个莫测的许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性命比什么都要紧。
白发青年瞬间遁远,许易也不追击,来的那人也不追击,怔怔盯着许易,“原来是遇到难处了,不然,也不会让我找到你,既然你危难已解,东西还我,我立时就走。”
那人隔在百丈外,隐在沉沉夜幕中,和许易说话。
许易道,“算上上回,你我已经见过两面,算是熟人了,既然见面了,不如坐下来,聊上一会儿。”
那人声音发冷,“小小蝼蚁,已然登仙,转瞬便得了造化,我已送你一程,你若还要蹬鼻子上脸,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你连一个才跨入鬼仙门槛的小人物都扫不平,当不会想试我的本事吧。”
许易道,“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你老兄早来了,我没立即叫你,而是让你老兄先见了我的手段,你若嫌不够,我可以和你作一场,至于那玩意儿,你还能不能要回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荒魅急了,传意念道,“你装什么瘪犊子,明显银尊这货,比那家伙更强,你连那家伙都奈何不了,还敢捋银尊的虎须,找死啊!”
来人正是银尊。
早在许易没有瞬杀淮石君时,他就将那阴官符取出手外,他相信凭借银尊的手段,费不了多少工夫便能找来。
毕竟,当初在下界,一个大世界,银尊说找就找来了。
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能瞬杀淮石君,许易就意料到随之而来的追杀,怕是躲不过去了。
银尊来,正好帮一把手。
却说许易话罢,银尊声音寒得直掉冰碴,“你既然选择死,我就送你上路,那块牌子,我自能感应,不信你能藏在天边。”
许易哈哈笑道,“那块牌子,我想让你找到,你便能找到,想让你找不到,你便找不到,不信你就试试,我听说时间似乎很紧了,你若是再得不到这块牌子,怕是这个界使官就当不下了吧,来吧,我正好试试你的手段。”
说着,许易取出一枚如意珠,低声道,“把牌子毁了!”
“慢!”
银尊及时叫停。
银尊几乎九成九料定许易是在虚张声势,他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了。
事实上,那块阴官符几乎是不可能被毁坏的。
然而,他不敢赌,因为眼前这家伙实在太诡异了,拥有遮蔽阴官符的能力,若说真能毁掉阴官符,谁也不敢打包票。
而阴官符对他而言,真的是太重要了,重要到了能够决定他的生死和仙途的地步。
为一个蝼蚁,他犯不着冒丁点风险。
“等我消息,半个时辰我若没给你消息,便毁了吧。”
许易接了一句,银尊眼皮一跳,“不必虚张声势,我知道我的阴官符就在你身上,也许是哪个秘密所在,你既已借着我的存在,惊走了你的对手,也算是了了这场因果,你若想狮子大开口,我怕即便你吞下了,也定然彻夜难安。我可以以我的仙途发誓,只要你将阴官符归还与我,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许易冷道,“我从你的话里听不到感激,只听出了盛气凌人,看来你还没摆正你自己的位置。老银……”
“本座大名王不易!”
银尊眉心突突直跳,手心阵阵发热,恨不能一掌活活将他劈死。
“原来是老王,失敬失敬。”
许易抱拳道,“老王,你修为再高,也不得不承认,我可以左右你的前途。你也知道,我自何处来,似我这样的,在你眼里根本就是蝼蚁。即便是蝼蚁,我能从下界亿万蝼蚁中脱颖而出,老王,你以为我不敢搏命,不敢赌狠,能走到今天?所以,你不必拿我的性命威胁我。诚然,性命对我而言,也是无比的珍贵,但我相信,在你眼中你的仙途比我这蝼蚁之命贵重万万倍,你说我该不该赌,换你是我,你会不会赌?”
王不易无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会吐出这么一番话,听着像是句句歪理,偏偏他竟不能推翻一字。
“这个地方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幺蛾子,你若想接着聊,咱们换个地方。”
说着,许易急速遁走,王不易一言不发,随后跟随。
他这一跟,许易心中托了底,知道这位银尊大人终于被拿住了。
半个时辰后,许易在茫茫山林中,随机择了一处山林,降落下来。
落地处,大手挥动,灵气撒开,瞬间,清出一片方圆百丈的白地,摆上桌椅,转瞬,一壶热气腾腾的香茗,就摆在了桌上,许易落座,分了两杯茶,王不易立在十丈开外,冷眼旁观。
许易指着对面的座椅道,“不必紧张,老王,我不会提一些让你觉得头疼的要求,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你能给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狮子大开口,找你要什么法宝,香火珠之类的,更不会要你给我解决什么身份。”
许易惊人的坦诚,令王不易揪起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就怕许易自以为拿住了他的把柄,便要往死了拿捏,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从许易的这番话看来,此人深知进退,若是如此,来软的未必没有来硬的好。
计较已定,王不易在许易对面坐了下来,道,“我相信你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办傻事,你有何求,现在可以言明了。”
许易道,“我所求者,不过是你的经验,当然可能让你帮个举手之劳的小忙,如果都办到了,我的心愿就全了了,毕竟,我要你那块牌子,也是丁点用处也无。”
王不易认可了许易的话,随即,许易道出所求。
王不易暗道,正在意料之中,彻底放下心,开始讲述起来。
三十五章 星辰之力
“……何谓鬼仙?人死为鬼,长生为仙。死而灭,至强亦为凡躯,死而不灭,则为鬼仙。鬼仙是仙,但终究沾一个鬼字,为仙之最下品……”
“……也罢,我便从头说,不,还是从你说起,从合道期说起。在此之前,我得提醒你,我付出的都是我这数十年修行的真知灼见,虽是只言片语,却蕴藏着我毕生心血,非挚爱至亲之人,不得相传,希望你知晓轻重,感念恩情……”
许易没想到堂堂鬼仙境的银尊,竟是如此叨叨的脾性,三两句就转上了索要阴官符的路子,他正听得心痒难耐,只好再三承诺,催促王不易速速转上正题。
“……你如今已仙劫圆满,剩下的,便是要借助香火珠和灵珠,开辟星空,点亮主星……”
许易打断道,“是要借助星辰之力?敢问星辰之力和仙灵之力,到底有何区别?”
王不易道,“世界上的力量的种类,近乎无穷无尽,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越接近本源之力,越是威能无穷。跨入仙人行列以前,修士所掌控的力量之源,不管是真元,法元,灵力,都是仙灵之力的低级体现形式,毕竟人力有时穷,当这些低级的仙灵之力运用到了极致,已经不是光从身体开发,求索,便能继续进步的。便需要假借外力,这外力便是仙灵之力的高阶体现形式——星辰之力。”
许易道,“仙灵珠又是怎么回事?此珠所蕴含的仙灵之力,又该如何定义?”
王不易道,“仙灵珠,乃是修士取天材地宝凝练而成,其蕴含的仙灵之力,最为中正平和,在星辰之力极难被提取的情形下,仙灵珠则成了极好的替代。若硬要给仙灵珠归类,他便是仙灵之力的中级体现形式。”
许易点点头,给王不易分一杯茶,请他继续。
王不易道,“点亮主星后,便能引动星辰和主星交相感应,待主星颜色五转,便是合道圆满,接下来……”
许易再度打断,“不知所谓主星有哪些,一人能点亮几颗星宿,又以点亮哪些星宿为上品,所谓的引动星辰之力和主星交相感应,是不是证明合道期修士,能够动用星辰之力。”
王不易忍不住压了压太阳穴,终于端起始终不肯碰一下的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说道,“星空灿烂,繁星万千,能够被引动的星辰,不过百余之数。至于点亮何种星辰,一看修士自己的根基,二看机缘。至于主星的优劣之别,我也说不清楚,但当世俊杰皆以太阴、太阳二星为最重。”
“至于能否同时点亮多颗主星,这种情况,我没见过,却听说过。当今江北土地宫之神主晁琨,便是点亮了两颗主星的存在,一身修为,极为可怖。你小子得罪了江北土地宫,绝对是你的一大灾难。”
本想给许易泼一盘子冷水,岂料许易根本就无动于衷,依旧那番静心聆听的姿态。
王不易当然不知道,许易这一路走来,到底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
至于得罪谁谁,会有如何的悲惨下场,在他听来,真的和牙疼咒,没什么区别。
见许易没什么反应,王不易压下不快,接道,“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合道期只能点亮主星,引动天上对应的星辰,产生交相感应,和应用星辰之力,是两回事。你当记住,能应用星力的,只有仙人。”
许易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王不易继续,
王不易道,“待合道圆满,便是渡阴阳劫,借阴阳之力,脱凡成仙,向死而生。这一步的玄妙,我说不清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这一关,差异性太大,简直就是因人而异,我就不多加论述。”
“……所谓地仙,共分三类,一者,鬼仙,二者,人仙,三者,地仙。人仙,地仙,我并不能触及,不敢妄言。至于鬼仙之妙,根本在于一龙之妙……”
王不易当真不藏私,不再要许易主动询问,直接将他所知的关于鬼仙境的所有常识,一并告知了。
许易起身,郑重抱拳道,“今日听王兄一番宏论,宛若拨开云雾,睹见青天。今日所赐,必有后报。”
“厚报什么的,就不必了,你只要知道感恩就好,至于什么感谢的话,就更不必提了。与其尽说这些虚词,不如来些实在的,我要什么,你心里很清楚,速速将阴官符还我,比说一车的感谢话都强。”
王不易淡然如风。
许易道,“许某行事,向来善始善终,感谢乃是我的心意,但心意不能破坏规矩,前面我说的很清楚,除了问王兄个问题,还需要王兄帮我个小忙,不知王兄还记不记得。”
王不易眉头微皱,“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的很清楚,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必你不会是在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吧。”
既然不能避免麻烦,他还是希望麻烦尽可能小一些。
许易道,“我想立即合道,想请王兄助我一臂之力,为我护法。”
王不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盯着许易,彻底迷茫了。
原本他料定阴官符就在许易身上,现在却是不那么肯定了。
因为合道之时,许易脆弱得不可能有反击他的能力,届时,他有的是办法拿捏住许易。
但许易竟放心让他护法,他快要推翻自己的判断。
“怎么,王兄不肯答应?”
许易含笑盯着王不易。
这样的状态下,冲击合道期,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者,王不易只能用阴官符利用这一回,要用就用彻底。
二者,他所处的环境很恶劣,且不说王不易这边的事儿,不好收尾,单是江北土地宫的那帮人,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没有实力,一切都是枉然。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王不易含笑说道,他不打算胡思乱想了,静等着许易完事儿就是了,毕竟,只是护法,又不要他费力,站着旁观就是。
然而,不过数十息,王不易便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在脸上抽了一耳光。
三十六章 合道
许易才激发仙灵珠和香火珠,空中便闪出了剧烈的灵力波动,霎时许易百脉俱开,杂气乱冒,筋骨鸣响,整个人好似开动的机器,爆出剧烈的动静儿。
空中杂乱的灵力四处流溢,整个山林都被震动。
这个时候,王不易终于出手了,便见他左手轻引,一道气流在空中漾动,瞬间结成一个护罩。
霎时,许易被笼罩在这护罩中,空中的灵力不再杂乱无序的波动,剧烈的鸣响也被死死封锁在护罩内。
“如此大的动静儿,这是要出幺蛾子?”
王不易死死盯着许易,心中默道。
很快,许易激发了八枚仙灵珠,整张脸都痛苦得扭曲了,王不易望着许易的头顶,根本没有一丝要溢出五色光彩的迹象。
而五色光彩,正是尸体膻中位置开辟星空之门的象征。
一般来说,修士要修到开辟星空之门,只需一枚香火珠,十枚仙灵珠,至于点亮主星,以及蕴养主星完成五色渐变,则是后话,靠得是香火珠和仙灵珠淬炼。
如今,许易已消耗了八枚仙灵珠,头顶没有丝毫五色氤氲的迹象,分明连合道这关都跨不过去。
这样的修士,王不易也见识过,但都是凤毛麟角,毕竟能修到仙劫圆满的,资质不可能太差,何况,合道这一关,根本没有什么关隘阻挡,冲不过去,只能说机缘太差,命该如此。
就在王不易惊疑之际,许易消耗了第十枚仙灵珠。
“完了。”
王不易心中猛地一松,知道许易这一波冲击完成了,终究是失败了。
即便许易还有香火珠和仙灵珠供应,他的身体,也断然无法承受二次冲击。
就在王不易准备收工之际,许易打出了第二枚香火珠和第十一枚仙灵珠。
躲在星空戒中密切关注许易的荒魅也惊了,急急传出意念,“这个关头,你小子千万别玩性格,冲击失败没什么,只要根骨还在,修复一阵,还能继续来过,你若是一味逞强,损了根基,这可就大大划不来了。”
关于“合道之法”,各处关窍,荒魅给许易做了系统的梳理,整个过程都分析得极为细致了。
毕竟,荒魅是综合数十合道强者的记忆,给出的忠告,极具现实意义。
奈何许易置若罔闻,依旧不停地激发着仙灵珠。
此刻许易承受的恐怖痛苦,唯有他自己知道,那股撕裂一切的剧痛,对身体和意志的摧残,简直是他难以想象的。
然而,这些折磨,远不能到让他崩溃的程度,他很清楚这具千锤百炼躯体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终于,第二枚香火珠的香火灵力消耗完毕,第二十枚仙灵珠同时化为乌有。
“还是不行,命也。”
王不易感慨出声,心中已收起了对许易的轻视。
他自问自己在仙劫大圆满时,远远没有许易这等强悍的肉身,能承受住两轮冲击。
“算了吧,再撑下去,说不得你小子便要爆体而亡了。”
荒魅心急火燎地朝着许易狂泼冷水,希图浇灭许易的执念。
许易不愿意和荒魅解释,他心中根本没有执念,他自己的状态只有他自己明白,本体尸体膻中位置的隐动,他感受得很清晰,而且越是冲击,这股涌动便越来越猛烈。
有了这些变化,足以说明,整个合道过程是正常的,催化香火珠和仙灵珠,也没有不对。
他很清楚,之所以产生如此异变,不是过程错误,更不是法门不对,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不对。
这种异变,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很淡定。
当然,精神的淡定,抵不住血肉之躯的剧烈痛苦,气血渐渐沸腾到极限,筋络几乎要撑爆,继续下去,希望和绝望到底谁先来,他丝毫没有把握。
必须要变了。
念头既定,许易陡然显化妖躯,不是赤炎雷猴,而是灵官三生相。
三头六臂,妖鬼,佛陀,金刚齐现,天际洒下大片星辉。
终于,许易又取出了第三枚香火珠,和第三组仙灵珠,继续催化。
王不易瞪圆了眼睛,他忽然来了兴致,继续催动秘法,维持着护罩的稳定。
荒魅也感受到了许易的决心,停止了聒噪,再度提醒了一遍催化香火珠和如仙灵珠时,需要关注的重点。
显化灵官三生相后,许易肉身受到的摧残,立时下降了几个数量级,炼化再度开始。
与此同时,许易尸体膻中位置的涌动,已渐渐聚成海啸,终于在许易行将炼化第四枚香火珠时,许易头顶毫无征兆地炸开五色玄光。
“成了!”
王不易和荒魅同时喝道。
下一刻,五色玄光陡然幻灭,王不易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瞪瞎了,他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从来没见过这等诡异状况。
五色玄光正是尸体冲开星空之门的象征,五色玄光没入体内,整个合道过程才算完成。
似这般五色玄光才现出,直接崩碎的,他不但没有见过,同时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不符合修炼常识,也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修炼逻辑。
许易也懵了,这和荒魅说得不一样啊。
荒魅比王不易更了解许易的情况,立时猜到是怎么回事,急急传递意念,让许易显化赤炎雷猴,开始轰击赤炎雷猴尸体的星空之门。
许易陡然醒悟,当即显化赤炎雷猴,招呼王不易道,“王兄,再坚持一会儿,快了。”说着,再度祭出了香火珠和仙灵珠。
王不易干脆就忘了回应许易,怔怔维持着护罩不叫崩溃,然而,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淬炼再度开始,这回,许易好受了不少,主要是赤炎雷猴本身的防御能力,是他目下所有形态的极致。
如此状态下,淬炼香火珠和仙灵珠,和先前相比,简直有种如沐春风的爽快感。
转瞬,五颗香火珠和五组仙灵珠行将被消耗完毕,终于,赤炎雷猴头顶,再度炸开五色玄光。
璀璨的光芒,一丝丝地直接浸入赤炎雷猴身体,没入赤炎雷猴尸体中去。
眼见五色玄光逐渐幻灭,下一刻,许易显化本体,已经黯淡的五色玄光再度闪爆,随即,玄光再度没入本体,这回是投入了许易本体尸体中去。
三十七章 二十八星
足足过了一炷香,许易头顶的玄光才终于彻底消失。
王不易已不知说什么好了,如今,他已是身心俱疲。
打死他也想不到,区区一个仙劫修士的合道,竟然会经历那么长的时间,长到他险些坚持不下去。
至于心累,完全是因为他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修炼逻辑,既让他无所适从,又让他难以避免地生出了羡慕嫉妒恨来。
当五色玄光彻底消失之际,许易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宛若被抽了筋的大虾,汗出如浆,顷刻浸润了一大片白地。
歇了足足十数息,许易开始补充灵液和丹药,调息了半盏茶后,许易便恢复了精神奕奕,立起身来,向王不易郑重道谢。
此番,若无王不易护法,且不说这边的动静儿会不会被外人侦知,引来杀机。
单是场间狂暴的各种乱力,若无人梳理,他便有天大能耐,也无法突入合道境。
即便王不易的帮助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结结实实受了王不易的好处,这个“谢”还是要表达的。
王不易怔怔盯着许易,良久,方道,“你的星空中,到底点燃了什么样的主星,是太阴,还是太阳?”
适才的异象,太过惊人,王不易深知,修行中的异象,往往意味着极大的机缘。
按适才显露的异象,许易点亮太阴星或者太阳星,他丝毫不会惊讶。
许易微笑摇头,王不易惊得嗓子都变了调门,“难不成你不止点亮了一颗主星。”
许易微笑点头,王不易脸上的惊诧陡然冰封,定定盯着许易,嘴皮子快速抖动,在疯狂呓语着,“两颗,既然我也会亲眼所见有人点亮两颗主星,能点亮两颗的,都是当世天骄啊,这,这,这小子……”
他声音细微,语调极快,许易根本听不清他在捣鼓什么,脸上更是阴晴不定,快速变化着神情,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肯定不止两颗,跟我实话说吧。”
荒魅传出意念道。
许易传出意念道,“你理会这个作甚,摇好你的小扇子就行,千万别混成狗头军师就好。”
荒魅冷哼一声,忽地放出蚩毋虫,从星空戒钻了出来,直直没入许易体内。
他心中的好奇累积到了极致,许易越是卖关子,他越是如百爪挠心,忍不住要去看看究竟。
才遁入许易身体,荒魅就惊呆了,便见眼前一片,莹莹星光,宛若钻进了星空。
仔细看去,便见赤炎雷猴尸体中二十八枚繁星,点点闪烁,呈现着温润的黄色,而许易本体中同样是二十八枚繁星,颜色光泽皆一如赤炎雷猴尸体那般。
“二十八星宿,灵官三生相的二十八星宿。”
荒魅兴奋地吼叫起来。
许易依旧淡淡微笑,波衣如风,常伴他身,实际上,他内心深处,早就兴奋得要炸裂开来。
当五色玄光没入赤炎雷猴尸体时,直接冲开一片光门,化作一片星空,最终化作这二十八星宿。
当时,许易便知道,机缘已落入手中。
而且这一切的因果,他也猜到了,必然和他修炼的九转成圣诀有关,灵官三生相的修炼成功,他已经和二十八星宿建立了某种联系。
如今星空中点亮二十八星宿,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荒魅兴奋弄清关窍,兴奋莫名之际,王不易说话了,“你有此机缘,既是你的幸运,也是上苍造化,当真羡煞王某。闲话就不说了,还望你兑现承诺,将阴官符归还于我。”
许易点头道,“这是自然,某向来言出必践,今番劳王兄出力甚多,感激之情,就不尽言了。”
说着,掌中多出一枚四色印,瞬间显化光门,下一瞬,许易唤出尸体,同时击出一缕云鹤清气,让尸体裹了,钻入光门中。
下一瞬,光门闭合,化作四色印,不多时,尸体跌出,掌中多了一枚令牌。
令牌才现,王不易双目放光,身体隐隐发颤,喃喃道,“我就知道,就知道这宝物就在你身上…”
说着,忍不住嘿笑不停。
不需要打眼,他便能确定那便是他失去的阴官符。
彼时拥有,他并不觉得阴官符有多贵重,直到失去,他才发现天要塌了,朝思暮想,日夜焦灼,经受了无数岁月的折磨,终于再见这枚阴官符,王不易激动的心情,连许易这个外人也能清晰地感受道。
王不易细细摩挲阴官符,足有十余息,才将阴官符收入星空戒,刷的抬起头来,盯着许易道,“你这四色印,还真是一件,我从未未见的宝贝,不知能否借与我把玩两天。”说话间,双目精光湛然。
“他要干什么?”
荒魅大急。
许易传意念道,“他想和我讲个我曾经讲过的故事。”
“什么故事?”
“狼和小羊的故事。”
支应完荒魅,许易抱拳道,“这件宝贝对我十分重要,不能外借,还请王兄原谅。”
“我若不原谅呢?”
王不易阴仄仄笑道。
许易淡定地道,“还请王兄一定原谅。”
王不易盯着许易,仰天大笑,“你不会以为你突入了合道期,便可以这样和我说话了?看来我有必要让你切实体会一番,什么叫仙人以下,皆是蝼蚁。”
他当然不信许易读不懂他的杀意,并猜测许易如此狂妄,定然是以为突入合道境后,实力大涨,有了叫板自己的资格。
许易摇摇头,“老王,我劝你成熟,不要学那些二世祖,有一点机会,便要耀武扬威一番,然其结果,往往惨不堪言。”
王不易越发迷惑了,他不知道许易这迷之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听许易的口气,分明是极有依仗,不像是将希望寄托在合道境上。
念头到此,他悚然大惊,取出那枚阴官符,仔细打量,半晌,方才放下心来,他敢用脑袋担保,这就是自己的那块阴官符,不可能被掉包,将念头侵入,阴官符缓缓点亮,证明了他的判断没错。
“哈哈……”
王不易才大笑出声,便听许易道,“别着忙笑,验仔细点。”
三十八章 合道圆满
事实上,许易也不知道让王不易验什么,因为,他的确利用四色印的澄澈空间,对这枚阴官符动了个小手术,抽出了一些射线。
至于这些射线,到底是作何之用,他自己也不清楚。
“啊呀!”
王不易怪叫一声,继而怒声狂喝,“香火灵精,老子的香火灵精,你太毒,太毒了……”
他便是将脑袋打碎开来,也想不通许易怎么有能力修改阴官符,这可是秦广帝君敕造啊,这是圣物啊。
圣物也是能改得的么?
“老王,老王,你没事吧……”
许易连续低声呼唤,王不易才醒过神来,回了许易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他心中苦得像是被黄连水浸泡了一般,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自问是什么都想到了,可他脑洞再大,也决然想不到许易竟然连阴官符都能篡改。
“我服了。”
王不易忽然一抱拳,满面苦涩,“你既然什么都料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先前的谈判,大家没撕破脸,他还有腾挪的余地。
如今,他已和许易撕破脸,便失去了进退的余地,如今许易卡着他的脖子,他要么死扛,要么服软,再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死扛,原来都扛不起,现在更扛不起,他越和许易接触,小视之心便越发收敛,忌惮之情,便越发浓厚。
适才他和许易翻脸,衔恨报复的情绪只占一少部分,贪恋许易的四色印,是诱因之一,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许易点亮了两颗主星,资质之高,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即便许易再三向他表示感谢,在王不易的认知中,许易依旧是他的敌人,对头。
放任如此天才的敌人、对手成长,简直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抱着将敌人绞杀在摇篮之中的心思,王不易才决定对许易亮出獠牙。
只是残酷的现实,已经将他的一张脸掌掴的不成样子。
许易道,“你再助我一臂之力,我想冲击合道境的其他层级,也就是我想将我点亮的主星炼至更高的颜色等级。”
王不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盯了许易一会儿,道,“你可能没理解我前面的讲述,主星从点亮,到修炼至圆满,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数年,任你资质再高,在修炼规律面前……咳咳……”
话至此处,王不易忽然打住了,他陡然想起来,眼前这家伙可是亲自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违背修炼铁律的冲关啊。
许易笑道,“王兄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要我明白,合道期的修行,是水磨工夫,焦急不得,可是如此?”
王不易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知你现在身家不菲,修至合道境圆满,香火珠和仙灵珠固然重要,但最为重要的,却是感悟星辰之力的能力。一日之内,任何修士动用秘法,引动星象的时间,也是极为有限的,这一点就注定了,修炼至合道顶峰,不可能速成。所以,我劝你还是三思后行。”
许易道,“王兄此番话,诚乃金玉良言,但许某自有计较,王兄还是专心替我护法好了,待得功成之时,必定不忘王兄之功。”
王不易本待再劝,转念一想,双方如此关系,自己说什么,料来许易都是不肯信的。
如此也好,让他试验一番,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当下,许易显露灵官三生相,头顶一片星辉再度洒下,王不易仰天而望,只见苍青色的天幕上,月明星稀,没有任何异兆。
而在许易眼中,整个二十八星宿,璀璨如烈阳,正映照着自己。
下一瞬,他取出香火珠和仙灵珠,开始炼化起来,不多时,香火珠和仙灵珠炼出的光斑,在空中衔成一道虹桥,滚滚星力,便随着那道虹桥,直朝许易体内灌去,径直投入二十八星宿之中。
“难道这不是徒劳么?”
王不易在心中喃喃道。
他看不到星空中的变化,只以为许易是在做无用功,心中暗道,待许易浪费几颗香火珠和仙灵珠后,就该接受教训了。
哪里知道,许易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香火珠和仙灵珠的一个组合,才被炼化,第二个组合又接了上去。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许易已消耗了十三个组合了。
如此惊人的“浪费”,令王不易终于看不过眼了,正待出口喝止,忽的,许易后背放出一道道青光。
“青气背举,这,这……”
王不易惊声喝道,连退十三步。他真心觉得自己半生的惊讶,都没有今天一天来得多。
若非亲眼所见,便是打死他也绝不信,有人能在短短半个时辰,直接从合道初境到合道一层。
“这是什么邪功,这到底是什么邪功……”
王不易惊声呼喝。
许易却不理会他,一边用心淬炼,一边暗暗对金乌老怪道声“感谢”。
越是到了此界,他越觉得九转成圣诀越是玄妙,这等神功,也只有在这神仙居所,发挥其最大功用。
定元术如此,灵官三生相亦是如此。
转瞬,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许易背后又闪烁了三次颜色,依次是白,黑,紫三色。
王不易情绪也经历了,从正经到麻木,再到习以为常,他努力维持着乱力的平衡,这回不再有任何怨恨,而是存了别样心思,即便额头见汗,他也没有任何抱怨。
忽的,许易高声呼道,“王兄,我香火珠不够了,借我三枚,日后加倍归还。”
原来,却是许易几番折腾,消耗了最后的香火珠。
他本以为王不易还要废话几句,说不得他还要威胁两句,哪知道王不易极为痛快,直接扔了过来,仔细一数,竟有四枚。
“你先用,不够我还有。”
王不易痛快得让许易觉得不真实。
不过这个档口,他顾不得思虑这些细枝末节,当即接过香火珠,再度淬炼起来。
直到王不易扔来的四枚香火珠,炼化第三枚,轰的一声剧烈鸣响,许易背后金气狂飙。
合道境,圆满了。
三十九章 星辰灵精
“如此奇才,地仙岂足限。”
王不易张大嘴巴,喃喃语道。
荒魅也震撼得失了声。
许易背后的金气才消失,刷的一下,尸体星空内的二十八道纯紫星宿,几乎同时转化为纯金之色,几乎就在同时,赤炎雷猴尸体内纯色的二十八道星辰,一瞬间,完成了青黑白紫金的变化,也化作纯金之色。
许易交感天心,体内法元疯狂上涌,气血一遍又一遍的翻涌,周身的显器,隐器,一并轰鸣起来。
忽的,许易心中腾起一阵冥冥感悟,念头一动,两具尸体内的星辰齐齐转动起来,许易显化出灵官三生相,星空大片星辉洒落,他体内的五十六个星辰同时转动,忽的,空中有惊人的灵力自天空射来,瞬间将王不易编织的护罩击穿,直直朝许易射来。
许易陡生一种明悟,大手一抓,便将那缕灵力抓在手中,只觉透体冰寒,纯正的仙灵气息,肆意地在身体周遭弥漫。
“星辰灵精,这,这怎么可能……”
王不易抓狂了,死死抓住自己的脑袋,连飘逸的发型都被扯烂了,而不自知。
很快,那缕灵力在许易掌中化作如灰烬大小的一粒灵精,灵力源源不断而来,纷纷化作一粒粒灵精,足足持续了半盏茶,却也不过积累了如米粒大笑的一粒星辰灵精。
半盏茶时间过去,伴随着冲击新境界而打开的天机,再度封闭,星辰灵精终于停止了投射。
任凭许易怎么催动两具尸体内的星辰,任他始终显化灵官三生相,却再也没有星辰灵精投来。
他兀自人心不足,王不易盯着他掌中的星辰灵精,一双眼睛几要化作两个火球。
许易咳嗽一声,道,“王兄,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方才我听你叫什么星辰灵精,敢问此物有何用?”
王不易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此物的确唤作星辰灵精,乃是星辰之力具体的物化,甚是珍贵,许兄若肯将此物赠予王某,王某可用仙途发誓,不但许兄升入鬼仙境的资源,王某一体包了,还有许兄和江北土地宫的梁子,王某也愿一力担了。”
许易摆摆手道,“先不着急说这些,王兄还未说此星辰灵精到底有何用?也罢,我就问明白些,此物对我有用无用。”
他话音方落,荒魅的意念传了过来,“别被这老小子诓了,此星辰灵精,极为珍贵,对你更是珍贵无比,老小子有句话说的不错,鬼仙以下,皆是凡俗,凡俗便为蝼蚁,只因不修得鬼仙,无法运用星辰之力,同样的攻击,寻常法术和蕴含了仙灵之力的法术使动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有了这星辰灵精就不一样了,只要将之化作灵力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就是鬼仙。这是老子才翻资料翻出来的,你若是把这宝贝给了王不易,你就等着哭吧。”
就在荒魅传出意念之际,王不易也说话了,“此星辰灵精,是最纯净的星辰之力所凝聚的,实不相瞒,以我鬼仙二境的修为,至今也无法凝聚星辰灵精,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既然做到了,有一次,便能有第二次。此物对你目下,虽然有用,但有王某在,你所有的隐忧都可以消了,所以不必想那许多。”
许易摆摆手道,“抱歉,此宝我不能与你,当然,若我可以第二次凝聚此物,我可以考虑赠你一粒,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换作你是我,这宝贝怕你也不换。不过交易不成,仁义在,你老兄先前的仗义出手,赠我香火珠的情义,许某断不会忘。”
说着,他找王不易要回阴官符,取出四色印,尸体再入内一趟返回,将阴官符归还。
王不易点验一番,彻底放下心来。
荒魅传意念道,“你不会是帮老小子完全恢复了阴官符吧,当心老小子反水。”
许易传意念道,“他若要反水,当时就不会主动送我四枚香火珠,时移世易,老荒,谁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荒魅瞬间领悟,道,“你的意思是老小子已经把你当了明日之星,想结你这份香火情,所以才主动示好。”
许易不理会荒魅,便是默认了。
在他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换作他是王不易,也会如此选择,与其树一个死敌,不如结一个未来的强援。
果然,即便是许易婉拒了,王不易只是沉沉叹息,也不动怒了,稍后,又交待许易慎用此星辰灵精,一旦泄露,怕有不测之祸。
许易记了,再度致谢。
王不易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你承情就好,我也是在结未来的香火情,你这种人物,只要不夭亡,迟早要冲天而起的,只盼着将来你崛起之日,能记得曾经有个王不易。”
许易抱拳道,“王兄所助,许某断不会忘记。”
王不易笑道,“有你这话便好,你目下的情况,也说不上好,得罪了江北土地宫,在东判府的地头上,你会很难过。依我之见,当务之急,你还是先谋个仙官的身份,有了身份,江北土地宫的很多下作手段,就不好对你用了。”
“还请王兄指点。”
许易又行一礼道。
江北土地宫的威胁,他始终挂在心头,虽说仙界广大,但限制也多,低阶修士没有遨游世界的权力,比如他现在的修为,连东判府都出不得。
江北土地宫正是东判府下面的一个分置,江北土地宫若执意与他为难,仙界虽广,山河虽大,怕也没他的容身之所。
王不易道,“当务之急,你还是先得一枚令符吧,有了令符,再谋官身,相对容易得多。我知江南有一户人家……”
听完王不易的指点,许易如拨开迷雾,见得青天。
王不易定定看了他一眼,似乎想把他记在骨头深处,尔后,身形一晃,如烟消散不见。
许易也不敢在此久待,辨明方向,直朝东方扎去,在莽莽山林中,寻得一处僻静所在,直朝一处地洞扎去,曲曲折折扎下足有十余丈,许易开辟了一座洞府,精心布置了隐蔽法阵,他便窝了进去,一个月后,方才出关,整个人形容枯槁,唯有一双眸子,精亮得吓人。
四十章 名额之争
“仙君稍等,我家少主马上便至。”
一名青衣小帽的随侍礼貌有加地将许易引进了青砖碧瓦、有九曲池塘的宽阔院子。
许易立在荷塘边,吹了会儿风,不多时,一个面目泛青的青年阔步行了出来,见得许易,打量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荒魅传出意念道,“瞧见没,人家根本没看上你,这趟买卖怕是不好做啊。”
许易传出意念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买卖我做定了。”
果然,没聊几句,陆家少主便委婉表示,陆家已经停止对外招募客卿了,很是抱歉,末了,还送出数枚仙灵珠,对许易表示感谢。
许易知道,这是对方看在他合道圆满的基础上,表达的敬意。
许易并不去接仙灵珠,道,“陆少兄之意,许某明白,不过是认为许某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陆少兄放心,许某向来无功不受禄,若不能帮到陆家,绝不领受任何薪资。”
陆家少主眼睛一亮,略显尴尬地道,“多谢道兄体谅,实在是道兄来得晚了些,我家招募的客卿实在太多了,纵使家大业大,也实在有些不堪担负。既然道兄如此说,陆某便多谢道兄的援手之德了。”说着,便高声呼喝随侍,为许易备下一间上房。
就这么着,许易在陆家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半月,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每日被人好吃好喝供养着。
直到这日傍晚,接待许易的那名随侍前来,告知家主有请。
百余息后,许易在里的一进院子,见到了陆家家主陆长青,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有着合道圆满的修为。
轩敞的院子中,立了三十余人,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合道圆满。
许易终于明白,为何陆家少主会是那等反应了,的确,这么多的合道圆满,也显不出他来,自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陆家家主团团向众人一抱拳道,“诸位道兄急人之难,此番高义,陆某感激不尽,今日,召集诸位道兄,便是宣布一个消息,那便是赵家那头回信了,约定一家出五人,连番战,我这边已定下四人,所以,只需再选出一人来出战。”
陆家家主此言一出,场间立时炸了锅,喧哗声如雷贯耳。
许易虽未喧哗,却也皱起了眉头。
在陆家待了这半月,许易当然摸清了不少情况,陆家招收客卿,全然是因为一处灵泉引发的冲突,冲突的另一方赵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灵泉珍贵,出产的泉水,对天材地宝既有极大的补益,围绕灵泉可以开辟出数十亩的高产灵药园。
而灵药是仙灵珠的原材料,正因关乎的利益极大,是以,双方彼此不断拱火,谁也不肯撤火。
陆家是真尽了全力,一口气招揽了这么多合道圆满修士,每个修士只要肯担任临时客卿,都会先赠十枚仙灵珠。
况且,这些修士到来,基本都有着共同的目的,为的正是陆家的金紫令符。
令符乃是阴官符以下的官符,得金令符者,可为一地城隍,抑或是土地宫中的高官。
得紫令符者,可为河伯之类的最低级一地主官,抑或是城隍府中有数高官。
其余黑、白、青令符,则为各种基层佐官持有,对合道圆满修士的吸引力极为有限。
当然,得了金紫令符,只是成为基层阴官的必要条件,却非充分条件,要获得实职,还需要东判府去点阴官。
这些,都是他从银尊处得知的。
场中的喧闹直持续了十余息,方才止住,止住的原因,是陆家主请出了四位修士,同样是合道圆满修为,此四位修士才一露面,全场气氛顿时为之一滞,喧哗中诞出了数道惊呼声。
显然四人都是赫赫声名,议论声中,间或夹杂着关于四人过往事迹的交谈。
其中尤以一位青衣短发中年,所受的关注度最高,似乎被唤作什么“尸剑陈放歌”。
“也没有三头六臂,不过都是合道圆满修为,即便是合道圆满中的强者,料来也敌不过你,这就叫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荒魅传递来意念,难得表扬了一番。
许易不理会他,静观着时局的走向。
显然,陆家主请出的几人,都是著名人物,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场中的喧杂声,几乎消失殆尽。
很快,众修士关注的焦点,又转移到了第五位人选上来。
一时间,毛遂自荐之声,充斥场中。
便在这时,场中起了恐怖的气旋,一柄气刀直直斩向一名鼓噪声最烈的麻衣老者。
麻衣老者防御不及,竟被那气刀割断了衣袖,直直退开十余丈,算是吃了个暗亏。
“董啸山,你疯了!”
麻衣老者双目喷火,死死盯着一位红衣壮汉,那壮汉比常人高两个头,身体雄壮,一柄巨大白刀被他扛在肩头,顾盼之际,戾气四冲霄。
董啸山冷哼道,“似你之辈,也敢跟我争出战名额,简直笑话。”
说着,他冲陆家主道,“第五个名额,姓董的要了,谁要不服气,找姓董的肩头火饮刀说话。”
说着,扫视全场,最后眼目的重心竟凝在许易身上,董啸山仰天打个哈哈,指着许易道,“连你这不要好处的都惦记上令符了,此等充数之辈也混了进来,陆家主,我实在替你担心。大丈夫不与鼠辈同列,滚吧。”
呼啸一声,董啸山悍然出手,狂暴的刀气横扫全场,刀气外显,竟然化作一记凝实的光刀,直朝许易眉心斩去。
不得不说,董啸山看似粗豪,实则粗中有细。
他瞄准许易动手,并非巧合,而是许易不要好处,也要死乞白赖留在陆家的八卦,终究传了出去。
董啸山此刻出手,摆明了是要聚威,而要聚威,选中软柿子很是重要。
显然,许易便被他当软柿子挑中了。
凝实的光刀荡起的气波极为骇人,陆家主示意下,陆家的几名长老,同时打出灵力,织成了个防御护罩,才避免整个陆家老宅,毁在这狂暴攻击下。
四十一章 五人轮战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气波便要击中许易,许易身形一晃,竟在场中游走起来。
院子虽然宽敞,那是对应人的形体大小而言,但对修士瞬间挪动的距离而言,这轩敞的院子的大小可以忽略不计了。
何况,院中还有如此多的修士,就是一个个天然的屏障。
许易晃动身形,任凭董啸山发招,却始终伤不到他分毫。
董啸山气得呼喝大骂,许易却不理睬,弄得他脸上老大无光,本来就是他自己要拣许易这个软柿子,来反衬威风的。
如今好了,软柿子也捏不碎,他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行了,我看我董兄勇气可嘉,第五人便定董兄了。”
陆家主一锤定音,场中又是一片喧哗,却无一人敢自告奋勇要和董啸山一分高下。
事实上,在这等场合下,敢站出来做出头鸟的董啸山,的确有着可怖的实力。
都是江南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谁有怎样的实力,大家心中都很清楚,陆家主当然也清楚。
定下人选后,陆家主又是郑重一礼,道,“此番我陆家有事,诸君能高义来援,陆某没齿难忘。也正因为群雄毕至,赵家宵小震怖,出阴险诡计,提出五人轮战,让陆某借不得诸位道兄仙力,只能倍感遗憾。诸位道兄之盛情,我陆家绝不敢望,稍后,自有一份心意奉上,还请诸君千万笑纳。”
陆家主手腕圆滑,场面混得很熟,他明明知道众人是为什么而来,却偏说成众人高义,用不上众人了,还要奉上礼物,谋划得就是长远,力求不得罪人。
陆家主这般说了,众人无可奈何,正待退去,便听一声道,“陆兄此议,恕我不能苟同。”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那人长身青衣,面目瘦硬,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见是许易,当先就恼了董啸山,便听他怒喝一声,“好你个无耻鼠辈,先前不要好处,也要赖在此间,现在人家主人家都赶客了,你还要死赖着不走,真当董某火饮刀饮不得血么?”
许易不理会董啸山,向陆家主抱拳道,“敢问陆家主,当真是在驱赶我等?”
陆家主面上一滞,怒视董啸山道,“董兄何苦污我,陆某及陆家向来诚心待客,目下,只是赵家阴险,让我借不得诸君仙力,但诸君的高义,陆某感激不尽,哪里敢驱赶诸君,董兄,休要浪言!”
董啸山没想到陆家主会反来喷他,又闹了个脸红脖子粗,死死盯着许易,脑海中却传来陆家主的意念,让他千万不要多言。
一股气闷在胸口,却也只好忍了。
叮嘱完董啸山,陆家主又郑重向许易致歉,作为一个合格的家主,绝不会因为无关紧要之事,树一个敌人,何况还是合道圆满的敌人。
许易摆摆手道,“陆兄言重了,这些日子,多蒙陆兄款待,足感盛情。此番,陆兄既已选定人选,某也无有他言,只有一点,赵家提议五人轮战,若是反悔,又当如何?”
“你当赵家是何等样家族,敢反悔,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么?”
董啸山怒声喝道。
陆家主抱拳道,“敢问许兄有何高见?”
他对赵家并不托底,毕竟,事关一座灵泉,赵家用怎样的手段,他都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许易道,“高见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即便是五人轮战,咱们这些人都跟过去,也能给赵家造成心之重压,陆家主没必要现在就送客,自断威势。我也相信诸君心怀高义,感念陆家主多日厚待,皆乐意为陆家站脚助威。”
陆家主暗道,好伶俐的心思,这人年纪轻轻,至多不过二十啷当,怎的竟如积年老怪一般,思虑如此周全。
当下,陆家主应了许易所请,又向众人发出邀请。
一如预料,没有人拒绝为陆家站脚助威。
且不提事后陆家主会不会有一番心意,单是能亲眼目睹赵家五强,和陆家五强的争锋,都是千值万值了。
计较已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陆家家主招出一架巨大飞舟,邀请诸人登舟,随即,向东南遁去。
陆家准备得极为充分,飞舟上歌舞酒宴,一样不差,半个时辰的飞遁,似乎只在顷刻。
最后飞舟在一处青山绿水间降落,才下得舟来,许易只一眼,便睹见了灵泉所在,正在两山交夹处,周遭布置了近百面阵旗,团团禁制护得水泄不通,即便如此,依旧有滚滚灵力呼啸而来。
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艘龙舟自东方天际驰来,在陆家队伍的百丈之外降落,不多时,舟上落下十余人,看修为皆是合道圆满。
只是从人数,声势上,比之陆家这头,差了不少。
“我以为我会先到,没想到却是镇海兄你迫不及待了,向来镇海兄是准备充分了,我来看看,镇海兄都集结了哪些强者,咦……”
说话的是一身蓝袍的赵家家主赵令武,他的状态极为放松,正调侃间,忽然扫视到了陆镇海身边立着的几人,调侃声戛然而止。
陆镇海正色道,“陆某的确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要在我陆家祖传之地上,勒碑为记,如此,相信以后就不会有人硬要舔着脸说这是无主之地了。”
赵令武冷哼道,“闲话休提,既然议定好了,就开战吧。五人出战,哪一方先被打穿,便即告负。”
陆镇海朝左近几人抱拳道,“不知哪位道兄愿意打这个头阵,此战只要功成,五位皆可得一紫色令符。”
董啸山慨然道,“姓董的有自知之明,我和几位道兄比不得,就让几位道兄暂且观战,董某凭这一把子气力,先冲他一阵,不管胜败,先耗一耗对手实力,总是不难。”
说罢,董啸山扛着火饮大刀当先出阵。
赵家阵中跃出一位白衣青年,看年岁不过十五六,掌中持一枝绿柳,心有杀机,面带微笑。
“董某刀下不伤无名之鬼,通个名姓吧。”
董啸山高声喝道。
白衣青年道,“某不与死人说话。”
董啸山眉眼陡立,心中顿时不托底,望向陆镇海道,“敢问陆兄,此战是分胜负,还是别生死。”
他虽粗豪,却是不傻,毕竟,能被赵家请出阵来的,不可能会是庸手,他如何敢说有必胜把握,没有把握的事儿,为一个子令符玩命,显然不合适。
四十六章 枯木
陆镇海望向赵令武,“赵兄,说好的五人轮战,难不成还要见生死?”
赵令武道,“我辈轮战,自然是全力应战,总不能还畏畏缩缩,既然下场,自然生死各安天命。”
陆镇海满面肃然,心中暗叫麻烦了,这帮人肯来助拳,赚些好处,却没几个愿意拿命相搏的。
“怎么,莫非陆兄叫来这一大帮,却连一个敢战之士都没有?”
赵令武哂道。
陆镇海高声道,“不知哪位道兄愿意出战,陆某绝不亏待,一战便得一枚紫令符。”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高价征勇了。
先前叫阵的董啸山,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阵中,冲陆镇海一抱拳,“董某此身修为得来不易,恕某难与人搏命。”
白衣少年仰天大笑,“想不到当今世上,竟是无胆匪类,似此辈者,便是空活万年,难不成也能证得大道?到底有无人敢来应战,若无人应战,都早早给老夫退散,省得老夫看了尔等,污了眼睛。”
少年丰神,声音却如枭啼,一口一个“老夫”,好似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夺舍重修的邪魔。
“不过一战而已,某应了,倒要看看,你这夺舍重修的邪魔,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陆镇海左侧的雄壮大汉慨然出声。
许易听人窃窃私语时,说过他的名头,大号白庆之,曾经单枪匹马干掉过三名合道圆满修士的围攻,江南地界上极负盛名,号为合道境最巅峰的几人。
“偌大名头,这个场合,退堂鼓怕没那么好打,人呐,若是能堪破名利关,脸皮关,当能轻松多少。”
荒魅又在星空戒内大发高论。
事实上,荒魅这番话,还真说到白庆之似心里去了。
自那一战后,白庆之在江南修炼界博得了无与伦比的名声,而名声一大,利益自然来。
很多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动手,遇到今日的场合,只需露个脸,便能名利双手。
如今,若是被白衣少年一句话叫住,好容易攒下的高名,就彻底毁了。
人在江湖漂,真的有太多的不得已。
白庆之的应战,早在陆镇海的预料之中,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今次的比斗,定然是要见血要命的。
他没有对众人言明,只说分胜负,及至双方会面,赵令武说破,他再询问,等若已经将白庆之等强者架到了高处,再下来就不容易了。
毕竟,没几个强者会是董啸山这样的浑人,明晃晃地有利益就上,有危险就躲,浑然不在意脸面。
人选一定,大战立起,没有江湖场面。
白庆之一出手,便显露极高明的金系赋灵手段,一枚金色小球才一撒开,便凌空炸成无数细碎粉末,每一粒细碎金粉,都如一枚高速投射的炮弹,朝白衣少年射去。
空中顿时密布大量细小凹陷的黑洞。
只这一手,便引起场中剧烈地喧哗,包括许易也忍不住生出由衷地赞叹。
赋灵秘法,聚易散难,能控制金球散成如此多的细小微粒,可以说是将赋灵秘法第一层“真形”练到了登峰造极。
陆家阵营陡起惊天呼喝,呐喊助威声,振动林木,响遏行云。
眼见细碎金粉便要射中白衣少年,忽然,白衣少年手中柳枝一转,柳枝上飘下一瓣树叶,那树叶瞬间长大,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绿幕,一举将无数金粉,尽数网罗其中。
白庆之不惊反喜,催动法诀,瞬间,整个巨大绿叶,便被顶出无数个凸起。
怪异的是,那绿叶似乎极为坚韧,任凭金粉怎样顶起凸起,却不能刺穿。
白庆之正焦急之际,忽的,又一片绿叶从柳枝上掉落,迎风长大,转眼便到了近前。
白庆之才要动作,忽觉一株遮天蔽日的上古巨木,突兀地生在眼前,他一下定住了。
就是这一定,巨大树叶便将他一举网住。
下一瞬,巨大树叶的茎线忽然窜出,如同无数利矛,朝包裹的白庆之刺去,霎时,便见包裹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随即,树叶打开,掉下一张皮,和无数资源,连血液都不曾留下一滴。
而包裹金粉的树叶早在白庆之被卷入树叶的档口,便停止了挣扎。
随即,两片树叶飞回柳枝,宛若不曾摘下一般,大量的资源和金球,被白衣少年一挥手,尽数收入囊中。
意料之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发生的是单方面的碾压,顶级合道境强者白庆之,就这样消失了,以这样憋屈的死法。
预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偏差,令人震惊得说不话来。
“枯木老祖,你是枯木老祖夺舍重生。”
董啸山忽然大吼一声,震动全场。
场中众人悚然大惊,脸上竟是骇然。
枯木老祖是江南地界上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合道修士,因为冲击鬼仙境时,遭遇巨大失败。
谁都以为他已经陨落了恶,谁也没想到,他竟走了最艰难崎岖的一条路——夺舍重生。
百年前,枯木老祖的枯木神功,便以练到登峰造极,却没想到,今日所见,简直更胜往昔。
陆镇海一颗心直沉到底,他是明眼人,非常清楚,眼前的局面基本已经彻底崩坏了。
所谓五人轮战,白庆之根本没有给枯木老祖带来任何杀伤和消耗。
名声显赫,实力强悍的白庆之出手,也不过是这等效果,换了旁人上,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弄不好,他这边的阵容,便要被枯木老祖以一己之力生生打穿。
除非……
不知觉间,陆家阵营中的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了尸剑陈放歌的脸上。
当今江南修炼界,陈放歌的天才之名,简直如雷贯耳,更有人将江南地界上合道境第一人的名头,按在他头上。
此刻,枯木老祖凶威赫赫,如果说谁有资格与枯木老祖匹敌,陈放歌几乎是唯一的人选。
“尸剑陈放歌,早就听说你的名头,下场一战吧,本座夺舍重修后第一次出手,总不能只干掉几个跳水劈柴的货。”
枯木老祖遥遥指着陈放歌,发出了约战。
四十三章 尸剑战沧木
陈放歌看向陆镇海,淡然道,“我不作无谓之战,不杀无谓之人,陆兄,可知我意?”
陆镇海道,“陈兄若助我过此关,那枚金令符便是陈兄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镇海要是再玩什么虚的,只能是自取其辱了。
陈放歌点点头,阔步跨入场中,盯着枯木老祖道,“可准备好了。”
枯木老祖伸出细嫩的手,指着陈放歌道,“你先来,让我瞧瞧你的成色。”
话音方落,一道金光从划破虚空,正印在枯木老祖眉心,哗的一下,枯木老祖的肉身陡然炸裂开来,一团黑气腾腾上空。
那根柳枝剧烈震颤,一连落下三瓣树叶,死死拦住陈放歌射来的金光,下一瞬,炸裂的血肉在黑气的牵绕下,竟再度化作那个白衣少年的形象,只是白衣少年的脸色透明如纸,极其诡异。
“兵甲种魔大法!”
始终淡然的陈放歌面上黑气爆闪,一字一句道,“习此邪法,不知要生吞多少婴海天魂,似尔这等邪魔,当下幽冥地狱。”
说话之际,掌中金光陡然大放光滑,转瞬,枯木老者柳枝上的树叶几乎尽数落完,遮天蔽日地,阻挡着陈放歌的金光轰击。
如此大战,举世罕见,围观众人瞬间沸腾了。
“化尸气为剑气,参悟元天道,赋灵尸气,尸剑陈放光不愧不世出的天才。”
“似此等攻击,某是一招也接不下,这枯木老祖一生邪功,也算是可敬可怖。”
“枯木老祖掌中的荣枯柳,乃是本命精血炼制的天灵之宝,威能莫测,老祖邪功通天,这一战要谈胜负,为时尚早。”
“…………”
众人议论声中,战斗从高潮走向了更高潮。
吃过一次亏的枯木老祖,再不敢轻敌,掌中荣枯柳落下全部的九片柳叶,环绕周身结成大阵,团团护住周身,抵御着陈放歌一浪高过一浪的猛烈攻击。
而那根光杆柳条偶尔如毒龙般探出,直朝陈放歌灵台射来。
每到此时,陈放歌的攻势便会生生凝住,靠一柄凌冽光剑,横在眉心,才将那光杆柳条拦住。
“了不起,了不起,江南地界上竟出了这等人物,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陈兄,这一局,你我便算打和吧。”
枯木老祖高声喝道。
陈放歌冷声道,“枯木老妖,你修炼此等邪功,杀害无数无辜婴孩,陈某当年曾丧幼子,丧子之痛,感触尤深,今日,你既撞上我了,我若不代天诛你,岂对得起天下千千万万的父母。”
呼喝声罢,陈放歌长啸一声,猛地放出尸体,尸体陡然气化,变成一把冲天宝剑,拖着恐怖的剑光,直朝枯木老祖轰去。
剑光宛若划开了天地,天地间只剩了这霸烈剑光。
轰然一声闷响,天地间好像划过一道闷雷,九根树叶顿时星散,那根光杆柳条顿时弯折到极限。
眼见剑光便要射中枯木老祖,忽然一道肉眼不能看见的微波,打在那几乎能撕裂天地的剑光上。
宛若清风拂过树林,剑光轰然崩碎。
散乱的剑气汇入陈放歌体内,哇的一声,陈放歌喷出一口脓血。
刷的一下,一片树叶猛地朝陈放歌射来,巨大的树叶轻颤,顿时将来不及反应的陈放歌,卷入其中。
霎时间,数十根叶茎如毒刺一般戳出树叶,直朝卷在当心的陈放光射去。
眼见陈放歌便要如白庆之那般饮恨,忽然,金光一闪,那道树叶陡然四散炸开,化作袅袅烟气,几次想要聚形成树叶形状,道最后关头都分散开来。
而一剑斩裂那片树叶的陈放歌,是从半空中跌落在地的,砸出个深坑,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敢毁我至宝,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枯木老祖纵声狂啸,怨气冲霄,恨不能将陈放歌千刀万剐了。
他这枝荣枯柳,乃是夺舍重修前,就苦心精炼的宝贝,容纳了他抽取的无数至纯精血,夺舍重修以来,他的修为能快速恢复,这枝荣枯柳居功至伟。
如今,陈放歌竟用无上尸剑,毁灭了一片树叶,虽是一片树叶,却也足以抵枯木老祖数十年祭炼之功,这股狂恨简直要吞没天地。
怒喝声未落,那根光杆柳条如毒龙一般,电光似地朝陈放歌爆射而来,枯木老祖打算一点点地用这荣枯柳生生将陈放歌的精血抽干了。
眼见毒龙便要射中已经失去抵抗力的陈放歌,忽的,陈放歌的身体暴退开去,如被狂风卷走的树叶,飘摇到了远处。
“哪个鼠辈,不知死活!”
枯木老祖怒喝一声,召回光杆柳条,下一瞬,八片柳叶皆回到柳条上,一双少年人特有的精亮明眸射出森森寒光。
“枯木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既已胜了,何必赶尽杀绝。”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一个青衣青年,行出人前,面目瘦硬,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哈哈哈……”
枯木老祖仰天大笑,面上尽是阴毒,笑罢,一指许易,“我纵杀千万人,你能奈我何,无名之辈,莫非你要告诉我何为大道不成,哈哈……”
赵令武及赵家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陆家众人各自眼目神游,面上挂着哂笑者,为数不少。
许易道,“镇海兄,你是召集人,此事,当由你来居中调度。”
他对陆镇海的为人,极度不齿,适才,枯木老祖要击杀毫无反抗能力的陈放歌时,这位处世通透的陆家主,依旧很拎得清,作壁上观,不参与冲突。
即便陈放歌真是为金令符而战,但到底是为你陆家冲杀,你陆家再袖手旁观,未免太说不过去。
此番,他要陆镇海居中调度,就是要把想隐在幕后的陆镇海,推到台前。
“怎么,镇海兄要亲自下场,那好呀,正好让我瞧瞧陆家百年前的威风,到底还在不在。”
赵令武哈哈大笑。
枯木老祖死死盯着陆镇海,“既如此,老夫就讨教陆家老儿的高招。”
陆镇海额头见汗,抱拳道,“赵兄,你我因此灵泉之争,说好了五人轮战,现在你方才胜了两局,妄言胜利,还为时过早,我方要商讨一下,才能决定三第三轮出战人选。”
四十四章 逼令符
陆镇海心知,比斗已经结束了,陈放歌挟如此神威,尚且败成这等模样,再换谁来,也是枉然。
况且,枯木老祖如此凶悍的杀戮下,也不可能有人会再出场。
他说此番话,只不过是为了往后退一步,至少维护一下颜面,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
赵令武偏不给他面子,“说好了,镇海兄,若是没人上,你可是要补上的,咱们是五人轮战,总不能人数凑不齐,这像什么话。”
枯木老祖冷哼道,“不管谁上,我先取了这厮的性命,说着,大手一挥,一道灵剑,直朝陈放歌头颅射去。”
灵剑飚射,转瞬便到了陈放歌面目处,勉强恢复一些元气的陈放歌哪里躲避得开,刷的一下,另一道灵剑射来,准而又准地截住了枯木老祖击出的那道灵剑。
轰的一下,枯木老祖击出的灵剑破碎。
“你在找死!”
枯木老祖死死盯住许易,杀气狂涌。
许易道,“枯木兄,别那么大火气,现在比斗尚未结束,镇海兄正在商议对策,你还是留着力气,准备应付车轮战吧。”
陆镇海定定望着许易,抱拳道,“尊驾可愿一战?”
许易两次三番拦阻枯木,陆镇海便用脚趾头也觉出不对来。
“算了吧,陆兄何必溺水找稻草,他若能战,当时就不会被姓董的撵得满场飞奔了。”
董啸山高声喝道。
闻听此言,陆镇海才提起的希冀,顿时破灭。
便在这是,听许易道,“许某出战,也无不可,不过事先,陆家主选中的五人,可没有许某。”
董啸山哼道,“怯战就直说,找什么托词,难不成还想踩着咱爷们的肩膀冲大头。”
许易不理会董啸山,盯着陆镇海道,“陆兄,董啸山是确定不应战了?”
陆镇海不知他问这个作甚,看向董啸山,董啸山哼道,“老子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些人非要死皮赖脸冲大头。”
许易道,“既然不应战,那就是用不着了,既然用不着,那就躺下吧,聒噪得令人头疼。”
话音方落,许易大手挥出,十三颗白色焰珠,瞬间聚成层层笼网,董啸山才祭出火饮刀,便听一阵霹雳声,随即,有焦糊的味道传来。
火焰笼网乍合乍消,快得让人看不清,便是这一合一消之际,一个合道圆满修士就此丢了性命。
滚滚尸气归了荒魅,满地资源被许易收了。
修成合道圆满,许易战力的提升之大,难以言喻。
昔年,他尚未合道,便能以赋灵火术,和典君明等周旋,如今更是非同凡响,灭掉区区一个董啸山,不过弹指之间。
先前在陆府时,他忍了董啸山的无礼攻击,不过是想隐在暗处看看局势发展。
如今,已看明白局势发展,董啸山还跳出来蹦跶,他就犯不着再容他了。
一招灭掉董啸山,满场悚然,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许易,谁也想不到陆家阵营中还藏了如此大手。
枯木老祖脸上的不屑,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打量。
倒是赵令武脸上依旧轻快,玩味似地在许易身上打望,并不因为许易展现出了犀利的手段,而感到丝毫惊惶。
“陆某真该戳瞎这双眼睛,真金在前,却以为是砂砾,该死该死……”
陆镇海镇海的情绪陡然又高涨起来,向着许易郑重行礼,满面真诚。
许易自然看得破陆镇海的“真诚”,坦诚地道,“出战可以,我要金令符,现在就要。”
铛的一下,陆镇海怔住了,喉头滚动一下,再度抱拳,“许兄是担心陆某言而无信?”
许易点点头。
陆镇海尴尬了。
眼下的局面,他已经不敢存有必胜之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些出战之人,都被打死,他输掉比斗。
若按许易的提法,他不仅会输掉比斗,还有可能多输一枚金令符。
“怎么,陆兄还有什么犹豫的,莫非是一开始就打着让我等分生死的打算,若是失败了,被人打死了,正好就省了一枚令符?”
许易高声说道。
他此话一出,众修士脸色全变了,尤其是还剩的两名被选中不曾出战的强者。
他们肯来,都是以为只是分胜负,不别生死。
是到了地头,才知道要别生死,为了面皮,却又打不得退堂鼓,比如白庆之,便是因此而战死,身死道消。
不曾出战的两名强者,此刻也受着承受的心之重压,今日的避战,必定使他们的声名,受到极大的损毁。
本来,他们还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以为一切只是局势的发展,并非谁算计的。
如今,许易将关键捅破,霎时,所有人都找到了怒火倾泻的口子。
陆镇海大急,“陆某怎会如此,许兄要出战,某先将金令符与你,又如何,只盼着许兄能旗开得胜。”
说着,陆镇海将一枚金令符,如烫手山药一般抛给了许易。
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若还不证明自己的诚意,光是这些合道期强者,就得跟他彻底撕破脸来。
算人者,人恒算之。
遇上许易这等人,本身就是陆家主的失算。
“很好,当真好极了。”
枯木老祖轻轻击掌道,“能将火系赋灵修到这等程度,你的确有和我一战的资格,小子,你先发招吧,老夫只怕我一发招,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了。”
说话之际,枯木老祖八风不动,掌中荣枯柳枝轻轻转动,高人风范流露无疑。
“既如此,某就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许易掌中猛地炸开数颗焰珠,大手一挥,焰珠未动,一道闷雷从天击落,枯木老祖惊得眉毛都飞了,荣枯柳急速转动,一股浩瀚的真意,直袭许易灵台。
这正是他所修习的荣枯柳的精华,上古沧木真意,会在对手的识海中投射出一株巨大无比,遥接天地的上古沧木,以此来震慑对手的心神。
适才,陈放歌便是在这一击下,心神失守,被柳叶卷中。
正因有此秘术,枯木老祖才如此拿大,不惧让许易先攻。
四十五章 阁下名号
然而,这上古沧木真意才放出,一股浩瀚的雷霆,便将那股凝聚在识海的上古沧木化作焦木。
哇呀一声,枯木老者喷出一口脓血,荣枯柳飞速转动,八片树叶脱离柳枝,死死将枯木老者团团包住,用尽全力抵御着天上的雷霆轰击。
战端才开,竟是这种效果,围攻众人都看傻了。
“火雷双修,煌煌雷霆,竟能凝练到这等程度。”
“枯木老妖一身修为非同小可,竟从一开始就被压到了泥淖中,痛快,痛快。”
“睹此一战,当真不虚此行。”
“……”
众人兴奋,陆镇海则是狂喜了,被许易借大势逼走了那枚金色令符,他真是连心到肝儿都痛了。
他祖上虽做过土地宫神主一级的高官,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儿了,积累下的福荫也消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就剩下一些令符,可供充当门面。
即便如此,他手中掌握的金令符,这也是最后一枚了。
如今被许易弄走,他心中之痛可想而知,好在许易展现的战力,对得起这枚金令符,让他心中又生出了希冀。
“服了,服了……”
枯木老祖裹在树叶中,奋力嘶喊着。
他真的扛不住了,在这恐怖的雷霆真意面前,他修得的上古沧木真意,简直脆弱如纸。
而雷霆赋灵,本就是最霸烈的攻击手段,天然克制他修的木系真灵,一雷之下,万木尽焦,交战不到十息,他剩余的八片柳叶,已经毁了三片。
许易置若罔闻,他修“良知”道,为善去恶,乃是正途,这枯木老祖为修邪功,不知杀害多少婴孩,如此邪魔,自然是死了干净。
就在许易御使雷霆,疯狂轰击之际,一段微不可觉的气波,再度从赵家是那艘龙舟上飘荡而来。
许易眼角泛冷,忽然收了雷霆,那段气波,陡然击空,枯木老祖立时得了喘息。
便在这时,许易掌中的雷珠洒出,一道雷霆笼网瞬间将枯木老祖收拢,恐怖的三昧元雷正意立时将枯木老祖震慑得动弹不得。
轰隆一下,雷霆笼网收紧,枯木老祖连同那根不知祭炼多少年的荣枯柳一并化作飞烟。
滚滚尸气,自然逃不出荒魅的魔爪。
许易收了资源,心中一阵悸动,老妖怪的身家实在太丰厚了,光香火珠就有四枚,仙灵珠近百枚,比之先前的董啸山,简直豪奢十倍。
直到许易收了满地资源,场中还是死气沉沉,无人发言,压抑的气息,宛若这低垂的天幕,覆盖在众人的心头。
谁也没想到,整个对战过程,会是如此的快刀斩乱麻。
魔威滔天的枯木老祖,在这青衣青年面前,简直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现在问题来了,这青衣青年到底是谁。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江南,江北地头,未曾听闻阁下的名号。”
赵令武郑重向许易抱拳道。
无论在什么地方,强者总是受人尊重。
许易道,“某名号不显,却也正常,多年闭关,隔绝尘世,世人已不知我夷陵公子的名头了。”
他不喜欢什么“老魔”的名号,到什么时候都喜欢“公子”的称号,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依旧十八岁。
却不知他才报出名号,底下一帮人已经窃窃私语开了,互相传递着意念。
“夷陵老魔,没听过啊。”
“此人火雷双修,不该无名啊,多年闭关,能闭多久?一百年?一百年前,也未听说谁雷火双修啊。”
“此人如此狠辣,夷陵老魔怕是要成为江南江北地面上,一个绕不开的人物。”
“…………”
众人窃窃之际,陆镇海如被春风,深深向许易一躬,“没想到原来是多年以前,震惊江南的夷陵兄,夷陵兄的大名,陆某如雷贯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见,可谓大慰平生。”
许易摆摆手道,“你出令符,我帮你战斗,如今已然战而胜之了,某就告辞了。”
他对这位圆滑得过头的陆家主,半点好感也欠奉。
陆家主苦求道,“夷陵兄,夷陵兄,千万渡我一渡,只要夷陵兄出手,我陆家上下没齿难忘。”
他不敢和许易纠缠那颗金令符,到底是打全场,还是打一场的问题。
如今,许易的身份地位,已经起了质的变化,再也不是死乞白赖留在陆家的无用陪衬,而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除此外,两次辣手杀人,铁血魔头的形象,同样深入人心。
面对这样的一个存在,陆家主如何敢不郑重相待。
当然,放许易离开,也是一个选择,毕竟,枯木老祖已死,赵令武不可能再找到这等级数的强者,他这边的两大入选强者,未必不能底定胜局。
奈何,他先前的算计,被许易捅破,如今这把戏玩不转了,两大强者未必愿意为他出战。
所以,还是苦求夷陵老魔为上上策,只要许易愿意出手,除非是赵令武请来了鬼仙,否则,这局他赢定了。
可赵令武可能请来鬼仙么,若真能请来,只需鬼仙露一面,他陆某人也就绝望了,哪里还有这许多事。
“抱歉,许某尚有急务,爱莫能助,陆兄另寻高明吧。”
许易对陆家主的观感极差,哪里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收多少好处,办多大事,是他唯一能做的。
陆家主急急传出意念道,“夷陵兄得了金令符,必定要去点官,我祖上曾于如今东判府中的大吏宋友龙有深恩,当初宋友龙赠我祖上一面玉牌,他日我陆家人持此玉牌找上,他必定全力相助。有宋友龙为助,夷陵兄点官之事,必定十拿九稳。我说的玉牌和宋友龙,绝非杜撰,不信许兄可问场间诸君,包括赵令武,他也知道此番秘辛。”
传罢意念,陆镇海又苦苦哀求,许易顺势道,“也罢,看陆兄心诚的份儿上,某再为陆兄战几场,还请赵家主派人吧。”
他是实在人,有好处就办事。
赵令武盯着许易道,“我劝夷陵兄见好就收,不要蹚这浑水,因为继续蹚下去,你会发现会把自个儿淹着。”
四十六章 诬陷
陆镇海晒道,“再浑的水,以许兄的水性,当也能横蹚,赵兄,派人吧。”
赵令武阴阴盯了许易一眼,忽的,朝赵家龙舟所在方向抱拳道,“事已至此,只能劳动观海前辈了。”
话音方落,就在众人的震撼中,一道身形自龙舟飞出,缓缓落在众人身前。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面白无须,断眉长目,整个人的气质,极为阴鸷。
“江南有数仙,摩崖张观海。”
陆镇海强忍住骂娘的冲动,冲张观海抱拳道,“前辈雅量高致,已位列仙班,我等凡夫之间的较量,劳动前辈,未免太不合适。”
语罢,他瞪着赵令武冷笑道,“赵兄连观海前辈都请动了,我还能说什么,这灵泉便让与赵兄便是,相信赵家的大名,从此必定名满江南,震动江北。”
赵令武道,“姓赵的还没那么下作,我请观海前辈,固然是为我赵家站脚助威,但以观海前辈的名望,断断不会和我等凡夫交手,只是这位夷陵兄,似乎已经超出了凡夫的界限,观海前辈有心和这位夷陵兄切磋一下。当然了,以观海前辈的名望,自然不会真的和夷陵兄真拼真打。不如这样,倘若夷陵兄接观海前辈一击,还能站起来,便算我姓赵的输了。反之,你陆兄就认命吧。”
若是能直接抬出张观海,解决问题,赵令武犯不着这么麻烦。
毕竟,他若是直接这样做了,以后江南豪门圈子,他赵家就不用混了,这简直就是犯了大忌。
但眼下之事,又突出了原来的预计,本以为靠观海前辈钦点的枯木老祖一人,便足以底定大局,凭空杀出个夷陵老魔,坏了大事。
现在,他不抬出张观海来,就不可能控制胜势。
但张观海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让张观海直接和许易对战,下楼的梯子是一定要备下的。
陆镇海冷笑不绝,“我说了,灵泉让与你了,不比了,似赵兄还矫情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陆镇海却不会这般轻易地让赵令武从台上下来,只要张观海出场,他宁愿不比,就要看姓赵的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若是两者都想要,那是妄想。
赵令武彻底坐蜡了,他的如意算盘完全被陆镇海搅乱了。
张观海道,“某不动用星辰之力,只用一招赋灵秘法,若是他能接下,还能起身,便算陆家赢了。陆镇海若还是不肯,赵令武就接了这灵泉去,便算是我张某人从陆家手里抢来的,我倒要看旁人敢如何议论此事。”
陆镇海心中翻腾,张观海这般表态,等若是将赵令武拽到了身后,如此一来,他的许多暗箭,注定要放空了,只得纠结的看向许易。
他再是脸皮厚,也不敢主动出言,让许易去应战张观海,毕竟,这可是一位鬼仙啊,仙凡有别,说是能站起来便算赢,一战毁掉修为根基,也未必不可能,这其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我同意,速战速决。”
许易果决说道。
陆镇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令武也惊得伸长了脖子,其余等人几乎齐齐一震。
张观海断眉一翻,桀桀笑道,“我就说能打死枯木的,不会是无胆之辈,妙极,妙极!”
当下,众人退开,只留许易和张观海立在场中。
许易二话不说,催动雷珠在手,瞬间雷网张开,死死将自己团团环绕。
张观海一声清啸,大手一挥一道火焰,聚成小人,那小人手持火尖枪,直朝雷网轰来。
只一击,雷网轰然炸开,转瞬,那火焰小人掌中火尖枪已刺到眉心。
“卑鄙!”
许易暗骂,这火焰小人分明蕴含了星辰之力,只是表面不显,旁人瞧不出来,他还瞧不出来么?
否则,就凭他现在三昧元雷正意的雷霆禁网,什么赋灵神通都能够一击轰开。
思及陈放歌和枯木老祖交战时,那段无声无息压垮陈放歌的气波,这位张鬼仙的人品是什么成色,也就无须多言了。
“受死吧,无知蝼蚁。”
张观海心中冷笑,和这等蝼蚁,自然没有讲规矩的道理。
眼见那火焰枪便要刺中,忽的,许易身前爆出一团冷光,狂暴的星辰之力,将许易推翻了出去,半空中吐血不止。
张观海激发出的火焰小人,也被狂暴的星辰之力,轻而易举覆灭。
“这……”
张观海瞪圆了眼睛,所有人都瞪着他。
他真是百口莫辩,明明他激发的星辰之力,只有极细微的一缕,根本不可感知,怎么到了许易身前,就变成了这等模样。
头一个在他脑海中迸出的念头,不是许易弄鬼,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合道境修为的许易,没有弄鬼的资格。
而是认定有强大修士在一侧观战,不然,何以解释那恐怖的星辰之力,即便是他,全力施展,也打不出那等恐怖的星辰之力。
“既如此,陆某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灵泉,便让与赵兄吧,想来用不了多久,赵兄和赵家的高名,必定震动江南江北,实在可喜可贺,陆某现在这里为赵兄贺喜了。”
陆镇海阴阳怪气地向赵令武道喜,赵令武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想责怪张观海,又没这个胆量。
眼前之事,全因为张观海违背约定,彻底将他架在高处下不来了。
灵泉之争,他肯定是输了,若真能靠武力豪夺,他又何必请张观海出面巧取。
归根结底,他赵家还要在江南地界混,场面上的东西要维护,若成了诸大家族眼中的异类,便是收再多的灵泉,赵家也混不下去。
如今,他只盼着张观海能给个解释,至少让他赵家保全一些名声。
熟料,张观海四下打望一番,冲天抱拳,“既然道兄不喜,我便给道兄这个面子。”言罢,飞遁而去。
赵令武不知张观海在对谁说话,但这难得的机会,他必要抓住,也赶忙道,“恭送前辈。”末了,向着陆镇海高声道,“陆兄可瞧明白了,不是观海前辈使诈,而是有高人出手了。也罢,这灵泉之争,便算姓赵的输了,让与你便是。”
言罢,率领一群人马乘坐龙舟,仓皇去了。
事已至此,灵泉已不可保,能最大限度地挽回赵家的名声,已经是他最大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