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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四十章 众望所归

    徐凌鹤这一传球,卢中原等人又是脖子一缩,生怕梅花七点了自己的名字,到时,去如意办砸,即便办成了,一个奴颜媚骨的教奸之名是跑不了的,不去,似乎是不可能了,徐凌鹤已经聚势半天了,这个关口,再推辞,触怒了徐凌鹤,只怕江上坤的悲剧,立时就要重演。

    许易何等心思,对场中诸人心思洞若观火,“人选嘛,地位不高不行,显不出诚意,人家根本不可能见,我看至少得是在座诸位中的一位,太高了也不行,比如徐道主,他老人家若是去了,就没有进退的余地,若是祖廷那边派个小卒子接待,未免是对我教宗的羞辱。人选大致就在这个范围,还请徐道主定夺。”

    徐凌鹤扫视全场,忽的,卢中原慨然道,“某以为梅花七有功,暗夜军团乃我教宗之剑,其主之位,不便久悬,梅花七既已和江上坤等权,莫不如立即让梅花七正位暗夜统领之职。”

    卢中原话音方落,一帮老油条们全都听明白了,纷纷附和,还有几位,情绪尤为激动,一副死谏的架势,大有梅花七不正位暗夜军团统领,便是教宗最大悲剧的意思。

    徐凌鹤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梅花七是众望所归,梅花七,你怎么说。”

    许易冷哼一声,不见有丝毫荣升的喜悦,“顺水人情,某从来不受,你们不过想让某代你们背锅,事关我教宗利益,某责无旁贷,这个暗夜统领的位置,某当仁不让。”

    满场的白眼,几能把墙刷白。

    这踏马什么人呐,话要说得这么露骨么,帮你升官,你也不满,有本事你别接啊,一点感谢之意没有,还自命不凡,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徐凌鹤也算是领教了,嘱咐道,“先卿出使祖廷,须得收敛脾性,切勿意气用事。”

    许易道,“某既入暗夜,权谋人心的著述,也是读过的,某的刚直不阿,直来直去,只在我教宗,对外,某可以是任何人,否则,许易何等样人,我又岂能在他左近,安然无恙潜伏这些年。”

    徐凌鹤也受不了这家伙的直接,按着太阳穴道,“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许易道,“文书,印信,护身之物。派人就不必了,多一个人多一个累赘,若有四阶奇符,给我十几二十张就行。”

    满堂尽皆无语,徐凌鹤也是哭笑不得,“四阶奇符,连我都没见过超过三张,你要十几二十张,我哪里去弄,这样吧,三阶四级符给你两张,三阶满级符给你一张,其中一张是流光符,基本无视一切禁法,足够你平安脱困。”

    不管怎么说,这个梅花七算是个能用的人,一张符足够护他安危,另外两张,就算是赏赐了。

    许易颇不情愿地应了,随即,中断了联系。

    不多时,他便在他左近的一座城池的经营存储柜的商铺中,收到了一枚须弥戒,内中正是徐凌鹤承诺的物品,文书,印信,印信有两件,一种道主级别的,乃是出使用的,一种是暗夜统领的信符,奇符三张,流光符是三阶四级符,还有一张三阶四级符是金系攻击符,另外一张三阶满级符,则是异符,叫什么魔云风暴,听着挺唬人的。

    收拾好物品,许易出发了。

    …………

    “闭关,我看他是躲事儿,定是生怕我这边谈妥了,他处境难堪。索性躲开,也罢,就让他先避一阵子,这个老乌龟,我迟早烹了他。”

    在收到许易自闭洞府,参悟大道的消息后,韩兵拍案而起,怨念万千地诅咒道。

    一旁的巩长老望着山崖对岸的几株迎客松,轻轻嗅一口云气,端着碧游花茶盏,吹一下浮茶,道,“静气,贤侄,你现在最缺的就是静气,许易气候已成,除非韩妖主出马,否则,你很难奈何他,今天的架势,你没看明白么?”

    “看明白了,我自然是看明白了,谢妖主好大的肚量,今日之辱……”

    “咳咳!”

    巩长老冷声道,“你是越来越没轻重了,许易的事儿,你都摆弄不明白,你要发什么宏愿?”

    韩兵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孟浪了,巩叔,今日之事,你得帮我,这趟差事,我万万不能办砸,若是办砸了,姓……反正,他一定会借此机会,彻底发落我。”

    原来,祖廷合议会散后不久,就从渠道收到消息,说教宗派了新任的暗夜统领前来接触。

    韩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了这个差事,尽管,他对谢妖主不满加不屑到了极点,但恐惧感并不能稍稍降低,尤其是他是被驱逐出合议会的,谢妖主拿着他的把柄,什么时候想降罪,就什么时候降罪,这个隐患太大了,所以,他亟需一场功劳,来平掉这场隐患。

    另一方面,与教宗和谈成功,也符合他的利益。

    道理很简单,许易和教宗的死结,是不可能打开了,一旦和谈成功,教宗的注意力自然就从祖廷,完全转到许易身上来了。

    如此一来,根本不用他韩少主动手,姓许的自己就会在教宗的打击下,疲于奔命。

    他看得明白,许易这次闭关,隐隐就是在抗议祖廷和教宗的议和。

    可惜,大势终究不是这种跳梁小丑可以阻挡的。

    巩长老放下茶盏道,“你当明白,谢妖主要的是什么,我总结了一下,无非两点,一个是议和,第二个是不跌面子。议和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这点就不说了。关键是第二点,不跌面子,此番我们被袭击,损失八万神兵,仗还输了,这口气上面好出,下面的人不好出,没个说法,这关过不去。可若是逼得急了,教宗那边又该不答应了,这中间的尺度,如何把握,太关键了。”

    “当然了,教宗能主动派人来,那边的心意,已经不难猜测了,这已经是有利于你谈判了。只要你拿下那个新上任的暗夜统领,一切都不是问题。”

    韩兵喜上眉梢,“多谢巩叔提点,我大概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三百四十一章 要命的谈判

    会谈的地点,双方讨论一下,韩兵力主定在了寒山之巅的雪岭上,那里正是八万神兵的纵身之所,血迹未干,远远望去,雪岭变作血岭。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利用地利,给暗夜军团的新统领梅花七,带来压力,以便谈判时,能牢牢掌握主动权。

    旭日将升之际,已经在雪岭望了会儿日出的韩兵,终于等到了梅花七。

    一见那一身斗篷,韩兵心中涌起的轻蔑更甚。

    这个梅花七的资料,他看过,因为此人晋升暗夜统领的速度太过恐怖,祖廷的情报部门全力运作,也不过弄了些边角料。

    但唯一可确定的是,此人修为一般,在暗夜军团的资历颇深。

    由此可以判明一点,这个梅花七脑子应该不差,估计不好对付。

    不过再不好对付,他韩少主今天就是崩了门牙,也要把这块骨头啃下来。

    “尊驾如何称呼?”

    “梅花七!你叫我梅先生即可。”

    “梅先生托这个如意珠做什么?”

    “空口无凭,留个见证。”

    “梅先生就打算一直带着斗篷与我谈判?”

    “这是文书,这是印信,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谈判内容,不是么?”

    “你很直接,很好,那我也开门见山吧,此番你教宗突袭我北庭都护府,杀伤我兵甲八万之众,震撼朝野,你方到底打算如何平息?是战是和,由贵方一言而决。”

    “我既然来了,你也该知道我方的意思,又何必虚张声势,说什么战和,大家都是明白人,废话就不须说了,你开价吧,如果不离谱,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

    梅花七握在掌中的如意珠,画面始终锁死在韩兵的这面。

    韩兵冷笑道,“你的口气还挺硬,怎么,莫非你教宗真做好了一战的准备?行了,你也说了,都是明白人,何必装腔作势,我直说了,此番阵亡的八万神兵,一人合一颗天愿珠,八万天愿珠,旁的都不论了,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他开的价是仔细和巩长老盘算过的,说高的确很高,但绝不算太离谱,对方砍掉一半,应该双方都能过得去了。

    他话音落定,便听梅花七道,“狮子大开口,欺人太甚,老子不谈了。”话音方落,梅花七竟扯下了斗篷。

    只一眼,刷的一下,韩兵法宝在手,宝光氤氲,一双眼睛瞪成了牛蛋,指着那张熟悉到做梦也无法逃避的嘴脸,惊声才要出口,猛烈的金属风暴被引爆了。

    许易收了如意珠,便见韩兵掌中一把绿剑,扫出的宝光竟挡住了绝大部分金属风暴,依旧有大量的金属风暴将他吞噬,被他的法衣,灵力激发的盾墙,死死挡住。

    随即,一道寒芒闪过,众方化圆,韩兵的头颅掉了下来,随后,他完全被金属风暴吞没。

    许易大手一挥,卷了韩兵的资源,滚滚尸气,涌入许易胸怀,便听许易嘀咕一句,“韩公子别急,过不了多久,我就送玄庄来与你会合。”

    韩兵若真的在天有灵,估计连最后的“灵”也得生生气死,他就是死而复生,也万万想不通,来和他谈判的,竟然是踏马的许易。

    ……………………

    “这,这,为什么会这样……”

    凌霄宝殿中,徐凌鹤看完了梅花七传回的影像,有些失神。

    “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否则哪有梅花七才出口反驳,便立即要动手的,还有八万天愿珠,亏他们敢要,实在不行,战就是了。”

    卢中原怒气勃发。

    要的可是天愿珠,能产天愿珠的就是他们这些上尸强者,以这个条件为赔偿标准,等若是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一时间,场中战声如云。

    “不对,此事大有蹊跷,韩兵又不是蠢货,他为什么要动手?”

    说话的正是江上坤,他如今是以新晋理事长老的身份,列席会议的。

    混到了他这个级别,背后不可能没有根脚,而教宗又是九龙治水,徐凌鹤也很无奈。

    秦中天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是虚张声势,可咱们的梅统领就当了真,立时发动奇符,弄死了韩兵。”

    江上坤道,“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事,韩兵又不是雏,他不可能不知道那等局面下的攻击动作,会有何等隐患,还有,梅花七的如意珠为什么不把全部画面影印下来,只影印韩兵,这本身不是怪事么?”

    卢中原道,“你的意思是梅花七设计的韩兵,故意要韩兵动武,借机杀他?趁机破坏和谈?动机呢?”

    所有人都注视着江上坤,江上坤深吸一口气道,“说不定他和韩兵有私仇呢?说不定梅花七就想天下大乱,他好趁机窃居高位呢?”

    “够了!”

    徐凌鹤怒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猜测,梅花七的如意珠持拿在手,视线偏不到他这里也是合理的,说一千道一万,是韩兵先动的手。至于梅花七的品性,别忘了他可是底层信仰者出身,某些人不要私心作祟,乱扣帽子。另外,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解决问题。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出来,别的乱码七糟,我懒得听。”

    江上坤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既然是梅花七揽下的,自然还当有他来办,我有个建议,应当召梅花七入当面问对,他既然已荣升暗夜统领,总不能永远,弄那个鬼气森森的黑斗篷示人。”

    遭此大劫,江上坤心态没崩,反而更见细腻,他看得明白,即便徐凌鹤再不喜欢自己,只要自己不再有把柄落他手中,他也奈何不得自己,这不自己虽从暗夜统领的位子上下来了,立时便成了理事长老。

    他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后,便开始用心琢磨梅花七,越琢磨越觉得此人神秘。

    此人崛起之速,几乎快赶上那个许易了,而且两人的活动轨迹,都十分相近。

    按梅花七的解释,他早看出许易不凡,所以始终关注此人,故而一路跟随,这个说法,当然也说得通,但内中有没有隐情,凭他的直觉,认为是必有的。

三百四十二章 验证

    除此外,梅花七在围捕许易的行动中,除了示警外,并无其他建树。

    彼时,还不觉得可疑,现在想来,当时梅花七的示警,未必不是故意诱导他的抢功之心爆发,将他引入坑中。

    若这些推论都成立的话,梅花七这个人就大有意思了。

    当然,这一切,得等到见了梅花七本人,才能揭开。

    江上坤很是期待。

    徐凌鹤笑道,“江长老说得不错,我正有此意,来啊,请梅统领入内。”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朝殿外看去,便见一位斗篷人在侍者的引领下,缓缓入内。

    斗篷人平静而合理地与诸人见礼,卢中原挥退侍者,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梅统领不会还要带着斗篷与我等说话吧。”

    江上坤道,“实不相瞒,我与梅统领神交已久,十分想见一见梅统领的真面目。”

    斗篷人道,“说实话,除了徐道主,我信不过你们在座的诸位,我能在许易身边潜伏这些年,并不容易,我不希望我现身之后,我暗夜在许易身边的最后一条线也断掉。”

    满座哗然,这货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不给人面子。

    所有人都看向徐凌鹤,徐凌鹤摆手道,“你既是暗夜的统领了,不可能长期潜伏于外,许易那条线,断也就断了,现在的关键是祖廷,区区一个许易,有的是机会料理他,梅统领,现身一见吧。”

    斗篷人道,“既然徐道主吩咐了,我服从。”

    说着,斗篷人解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中年人的面孔来,正是当日死在许易眼前的梅花七的面容。

    斗篷揭开的刹那,江上坤的眼睛瞪得溜圆,“是他,嗯,气质变了不少,想来是修为进步的原因,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其实他也不知道梅花七应该有什么问题,就是下意识判断,梅花七应该是有问题的。

    可眼前的梅花七,和他在暗夜军团资料中翻到的梅花七的容貌完全一致,气质有变化,并不奇怪,毕竟此人在外出任务这么多年了,修为有所精进,从而改变气场,实在不奇怪。

    他甚至闭上眼睛,用秘法朝梅花七打望,其目的正是为了排除容貌的干扰,判断梅花七的气质,到底和哪个熟人更为接近。

    可惜,一番努力,终究无用。

    “对了,信符,我怎么忘了这个,如果他有问题,原始的信符,一定合不上,如果合上了,其身份必然没问题。”

    江上坤眼睛一亮,道,“梅统领,敢问你最早的信符可在?”

    梅花七道,“怎么,江兄又要起幺蛾子?有什么问题,你说就是了,犯不着阴阳怪气,我实在懒得搭理你。”

    “你!”

    江上坤一怒即笑,“好好,梅兄不愿搭理我,但事关我教宗安危,有些事总要彻彻底底地搞清楚才好。明人不做暗事,我江某人就是怀疑你的身份,你可敢取出原始信符一验。”

    许易冷笑道,“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徐道主,事未办成,某特来领罪。”

    说着,许易深深一躬,面带沉痛。

    徐凌鹤道,“事出有因,与你无关,你能用如意珠记录场中变故,做得很好,祖廷那边,便是想找茬,也抓不到机会,如此机警的行事风格,这才是我暗夜之本色。”

    不待许易接茬,江上坤道,“道主大人容禀,梅花七的身份存疑。我如此说话,并非无的放矢,拒查,梅花七此人,加入暗夜五十余年了,前面二十余年皆是默默无闻,直到许易出现,这梅花七好像觉醒了,许易一路青云,此人也扶摇直上。如此巧合之事,若硬要说这中间没有因果,断然是不可能的。我以前暗夜统领的身份,要求实证我继任者的身份。”

    满堂顿起哗然,皆在低声讨论江上坤指出的疑点。

    许易道,“看来江兄为了泼污我,当真不遗余力。不过我要说的是,许易从府兵一路步步高升之际,我还在潜伏,他作了东山属令之后,我还是在完成暗夜任务,被暗夜的前辈赏识,才开始拔擢,时间线上并没有你说的那般巧合。而且当时指挥我出任务的暗夜中的前辈还在,此事一查便知。“

    “至于后来,道主大人对我的拔擢,全然是因为许易,因为整个暗夜,只有我紧盯许易,只有我真正重视许易,并把他当作巨大的危险,始终保持警惕。这样的拔擢,难道也有问题?至于时间线,更合不上了,许易一路飞升,我是拍马难及。如果江统领硬要说我的升迁和许易有关系的话,我承认一点,那便是随着许易的身份越来越高,危险越来越大,我这个研究许易的专家,便越能得到道主大人的重视。”

    “不知我这样的回答,江统领满意不满意。”

    江上坤暗暗咂舌,“这家伙如此犀利的嘴皮子,这等头脑,怎么可能会在下层熬了二十年,这个梅花七肯定有鬼。”

    可惜,这番话他万万不能吐出来,只看徐凌鹤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他便知道自己先前所有的攻击,都无效了,再敢无证而指,说不得徐凌鹤就要趁机发难了。

    “道主大人,窃以为江统领的担心实在多余,梅花七耿耿忠心,怎么可能有假。”

    卢中原抱拳道,“不过话题既然到了这里,只怕影响肯定是造出去了,若不彻底释疑,恐怕有小人会趁机兴风作浪,以我之见,不如让梅统领彻底自证清白,取出原始信符,一验便知。”

    说着,卢中原冲梅花七抱拳道,“梅兄,卢某可没丁点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不愿这多事之秋,再让有些小人找到制造麻烦的机会。”

    口上如是说,他心中当然不这么想,江上坤的指摘,在他心中何尝没种下疑惑的种子。

    自许易出现后,教宗处处落在下风,梅花七真的得力,何至于此。

    当然,硬要把许易嚣张的罪过栽在梅花七身上,也不符合实际。

    总之,验上一验,大有必要。

三百四十三章 梅花七真乃贤人(贺钟子瑜盟)

    梅花七冷道,“道理人人会说,左右不过上嘴皮碰下嘴皮,我只问一句,江统领和暗夜历任其他统领,荣升暗夜之主时,可有查验原始信符这步?”

    卢中原面上一僵,打个哈哈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不过是走个过场,梅兄不至于这么为难吧。”

    梅花七道,“当然不为难,只是我何必顺着你们,也罢,我知道我不答应,你们还要闹下去,闹到道主大人为难,非我所愿。我可以验信符,但有一个条件,江上坤必须随我一同出席对祖廷的二次谈判,事关我教宗根本利益,江长老不会不允吧。”

    江上坤弄不明白梅花七又在玩什么花招,心中万分清楚,只要他稍稍迟疑,必定会被梅花七抓住痛脚,趁机发难,当下,便听他道,“梅统领好强的自信,你怎么知道道主大人还会将二次谈判的任务交给你,又怎么知道祖廷会答应二次谈判。也罢,这些都不须问,只要关乎教宗利益,江某当仁不让,我愿意为谈判出力。”

    有了上一波教训,谈判不可能再有风险,他巴不得抢一个谈判代表的身份,若是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失败,说实话,他并不担心会失败,他信不着别人,也不会不信梅花七,这个家伙如此信誓旦旦想二度出马,肯定是有了底气的。

    何况,梅花七老奸巨猾,录下了影像,祖廷这回是丢人败兴,上一回的滔天气焰,也该萎了。

    思虑得周全,江上坤无惧梅花七的条件,他只想验证自己的直觉,到底对不对。

    当许易取出原始的那块信符,成功点亮后,江上坤最后的心气也被扑灭了,徐凌鹤笑道,“自今日起,我不希望任何人再传什么流言蜚语,当今之世,有谁能炼化我教宗之信符?行了,闲事不要讲了,梅统领,你先前说二度谈判,怎么,你可有把握?”

    许易点头道,“不敢瞒道主大人,韩兵之死,乃是我有意为之,你道韩兵为何突然动了法宝,那是因为,我出示了一张纸笺,上面写着辱骂其父韩妖主的话语,他为人子,见父受辱,焉能不急,我正好引爆奇符,趁势杀之,过程是惊险了一些,但总算成功了。”

    “我行险的目的,正是要打掉祖廷那边的嚣张气焰,否则这场谈判,即便能成功,我方付出的代价也必定沉重。当然,我也考虑过失败,若是失败,我毁了如意珠,身死的是我,祖廷杀了教宗来的使者,也是他们理亏,我区区一残躯,能换回我教宗的巨大利益,某死不足惜。”

    若是韩兵魂魄有归,棺材板此刻定然是压不住了。

    许易这番分析,扯得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动了。

    江上坤瞠目结舌,难道真的是我冤枉他了。

    卢中原等人个顶个地尴尬,有这么个为教宗利益不惜死的家伙作对比,大家伙都显得好卑劣、猥琐啊。

    没办法,实在是许易的解释太合理了,把前面仅有的一点不通的余虑都填补上了,这样一个为了教宗利益奋不顾身的忠贞信仰者,实在是没办法让人不钦佩。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我教宗今得梅花七,乃是天降一楷模,诸君,有如此贤良为伴,何愁我教宗不兴!”

    徐凌鹤激动不已,再三击节赞叹。

    他并不怀疑梅花七的身份有假,但江上坤指出的韩兵忽然动武存有疑点,在他心中始终是个隐患,只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所以始终被他压着。

    此刻,许易这番被逼到墙角后,不得不进行的自白,不仅彻底打消了他的余虑,还让他重新认识了许易,如此国士,是他慧眼提拔的,荣耀啊。

    一番喧腾过后,梅花七说出了他的意见。

    他建议趁此机会,再度和祖廷接触,与此同时,教宗应当造起声势来,一来,让那些不明大势的底层愤怒人群的怒气得到宣泄,而来,也趁机给祖廷施加压力。

    当然,教宗这边还是要做好准备赔偿的准备,不过,他这边也定然会努力争取换回一个体面的台阶,不至于让衮衮诸公背上卖宗求荣的罪名。

    梅花七各方面都分析到了,也兼顾到了,徐凌鹤等人自无不满,心怀大畅的徐凌鹤,直问梅花七还有什么要求,如果他能办到的,定不让他梅花七失望。

    梅花七沉吟再三,仰天幽幽一叹,气氛陡然悲壮,便听他道,“以我的资质,此生也不可能修到上尸境,凝结种子,更是天方夜谭。即便此生大道无望,我心中总也有奢望,希望拥有一颗种子,待我身死道消,它能长伴我眠。”

    场中的气氛立时死寂,谁也没想到梅花七会提这样的要求,着实说有些过分啊,你一个连上尸都没凝练的家伙,凭什么好意思要种子。

    徐凌鹤有些为难,可他先前的话实在拉得太满,这会儿,若拒绝,或者说没有种子,他堂堂一个道主,脸面何在。

    一咬牙,徐凌鹤大手一挥,一个方盒朝梅花七飞来,“难得你一片赤诚,这颗种子,你好生保留,总之,我教宗绝不亏待有功之臣,好生办差去吧。”

    梅花七收了方盒,郑重一礼,阔步去了,留下满场无数错愕眼神。

    “种子,那可是一颗种子啊,老子到今天,也才凝练了一颗啊,快花光了半辈子的努力,你,你凭什么。”

    望着梅花七远去的身影,江上坤恨不能劈手把那枚方盒抢过来。

    而与江上坤抱同样之想的人,更不知凡几。

    …………

    “种子,这可是一枚种子,你小子一下就弄到手了,真是贼啊,你是两边装好人,两边折腾,现在我算知道你当初为何要埋梅花七这个伏笔了,论坑人,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能的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得谢我,若不是我那两口瓮气,哪怕你千变万化,也休想瞒过那群老奸巨猾……”

    许易才出得须弥山,荒魅的意念便滔滔不绝灌进识海。

三百四十四章 众生何辜

    许易传意念道,“你的功劳,我自然不会忘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别的我可以想办法,若是想要这颗火系种子,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我怕你面子挂不住。”

    荒魅,“…………¥¥¥¥”

    “怎么不说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说个六。”

    “行了行了,放心,面包会有的,种子也会有的,到时少不了你的好。”

    自从上回阴了荒魅一把,这家伙便开始有些怠工,今番他应招来须弥山,找荒魅要那一口瓮气,遮掩气质,这家伙可是左推右挡一番,很不爽利。

    许易知道,这个档口,少不得这家伙出力,故而,该许诺的还得许诺。

    好在一直以来,他的信誉不错,荒魅信了,陡然来了精神,“我就知道你占便宜没够,我看你多半要把谈判搅黄,惹得两方大战起来,你才好左右逢源,浑水摸鱼,被我说中了吧。”

    许易忽地顿住脚,立在一株参天巨木下,望着不远处的梯田,一个须发皆白的农夫浑身汗涔涔,引着一头老牛,正在耕田,后面扶犁的是个半大小子,姿势已极为纯熟,远处的山村中,浮起袅袅炊烟,几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挎篮提壶,从田耕上快步走来,远远招乎着地里的农夫。

    老农和少年在一株桑木下蹲了,捧着漆黑的粗碗,就着米汤和黄馍吃得汁水四溅,一旁衣衫粗乱的老妪宠溺地看着少年,一边给他续水,一边给他打扇,偶尔聊几句来年的收成,准备积两担谷子送少年去刘家私塾认几个字的打算。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许易陡生感慨,“我虽私欲无极,但众生何辜?”

    荒魅怔了怔,从许易怀中钻了出来,抬起一只爪子,指着远处的烟火道,“一切不过梦幻泡影,他们终将消逝,而大道永恒,你求的是大道,大道无情,纵使夏前辈那样的地仙之才,终究不过灰灰,你若多情,必定自苦。”

    荒魅实在想不通,这家伙怎么如此复杂矛盾,作为修士,许易老魔的名头绝对不是白得的,偏生对这些蝼蚁,始终抱着淳朴的感情,简直就是矛盾到了极点。

    他可不希望许易走这条路,只因许易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若是发挥好了,必定能挑起教宗和祖廷的大战。

    大战一起,生灵涂炭,这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只关心的是,教宗和祖廷的尸体强者,肯定要死上一片一片,那些都是大补哇。

    偏偏许易个死脑筋,搞什么博爱,练什么蝼蚁众生。

    许易一把拈住荒魅龙头的脖颈,将他抛了出去,大手一挥,一道寒芒,直直斩在荒魅身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大口喷血,凄厉地叫道,“你疯了,做什么杀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荒魅叫得凄厉,不过色厉内荏,他真怕这老魔蛮劲发了,拿他祭了诛仙剑。

    许易指着远处的烟火道,“他们又做错了什么,要我起无量劫,来害他们。”

    荒魅愣住了,“他们不过是蝼蚁,与你有何助焉?”

    许易指着苍穹道,“若彼辈为蝼蚁,我亦出自蚁群,丈夫求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老荒,有朝一日,我若用不上你了,你亦为蝼蚁,我杀你还是不杀?”

    荒魅又愣住了,忽的,摇摇尾巴,打个哈欠,“我困了,要睡觉,放心,我会让你永远用得上我的,不会给你机会杀我。”

    说着,钻进许易怀中,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安宁。

    ………………

    “人呢,不是说闭关么,怎么不见了踪影,你们是怎么紧守门户的,连个人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祖廷,小乔峰,择日殿中,巩长老怒不可遏地吼道。

    择日殿是专司祖廷关防之中枢衙门,负责署理择日殿的蒋少棠殿主,满面胀红,汗如雨下,面对金殿长老汞忠程的喝问,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一旁的副殿主罗松,仗着有些根脚,理直气壮地申诉道,“许长老是金殿长老,位高权重,他的印信权限又高,我司署理的山门关防,足有数百个,许长老从哪一个离开,都正常啊,我们便有天大能耐,也看不住人啊。”

    “还敢犟嘴,无能,无能还有道理了。”

    汞忠程怒不可遏,神态狰狞得几乎要择人而噬,罗松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火气,再有根脚也不敢继续触汞忠程的霉头,只好低了头,闭口不语。

    “找,发人去找,满世界打听,务必要把姓许的……长老找回来。我就在此等着,什么时候人回来,我什么时候走。”

    汞忠程寒声下令。

    他心情当然不好,当初,韩兵去谈判,他是负责参谋的。

    根据他的经验,以及常理,韩兵负责的谈判,定然是要立功的,可做梦也没想到,功劳没立下,连命都没了。

    更荒诞的是,根据从教宗那边发回的画面显示,是韩兵先亮的法宝。

    按教宗那边给出的说法,是韩兵不满梅花七的愤怒,想要武力威胁,偏偏梅统领修为不高,误以为韩兵要动粗,抢先发动了高阶奇符,韩兵措不及防,死在奇符的暴威之下。

    这个解释算是勉强说得通,但疑点不少,要认真掰扯起来,根本就有说不尽的话。

    可不管怎么掰扯,证据在教宗手中,此番,祖廷这边是既死了人,也屈了理,两头不爽利。

    接触破裂的消息传来,底下的人闹得更凶了。

    本来,祖廷这边为了压制八万神兵家属的情绪,已经下了大力气了,这些人的家属合起来,计有数十万之多,如今都聚集到祖廷附近了,一日的声势大过一日。

    祖廷和教宗派来使者互相接触的消息传出,那些家属已经狠狠闹过一阵了。

    现在祖廷这边负责谈判的人死了,谈判破裂了,那些家属们更是找他由头了,四处鼓动,弄得祖廷上上下下,喊战的风潮,一浪高过一浪。

    战?上层没有谁乐意,可下层那些找不到晋升途径的家伙,巴不得天下大乱,权力重新洗牌才好。

    这些烦心事,压得每一个祖廷的高层人士,都极为烦躁。

三百四十五章 找不到谈判的难点

    巩长老自然也烦躁,而这还不是更让他烦劳的。

    更烦的事儿是,韩兵死了,他不知道怎么跟韩妖主交待,谁叫是他在韩兵背后出谋划策的,现在人没了,说他没责任,他自己都不信。

    现在,他甚至有些羡慕黄琦了,这家伙趋利避害,早早弄得韩少主不爽,不和他攀扯,反倒远远避开了这次灾祸。

    他正不知道怎么应付韩妖主呢,谢妖主传下令来,让他知会各大金殿长老,中执长老,各卫统领,前往恭天殿再度合议。

    偏偏许易没了踪影,用印信传音,这家伙好似故意不回,弄得他越发心烦意乱。

    若是这件事上,再让人看了笑话,他巩某人简直不知怎么继续在祖廷混下去。

    他一番令下,将整个择日殿上下驱使得狼奔豚突,数十息后,正副两位殿主奔回殿来,告诉了他最新消息:许长老已经在恭天殿了。

    ………………

    合议会一开始,巩长老率先发难,“若从头说,整个事儿的前因后果,他许长老要负四成责任,另外六成责任该由韩兵来负,现在韩兵死了,这全部的责任,自然就该许长老来背,当然,我不是说要把你许长老怎么样,值此之际,你许长老是不是该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去和教宗那边人接触?”

    许易冷声道,“我出马没问题,但我需要理由,如果还是责任之类的废话,我劝巩兄就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了。对了,我刚才溜到三圣城那边望了望,那边可是在厉兵秣马,咱们这边现在还讨论责任归谁,是不是太闲了。”

    巩长老道,“理由,再简单不过,满座就属你许长老和教宗那边仇恨深,你出面,那边能明白咱们这边的强硬态度,我敢保证,经过韩兵之死后,教宗那头正憋着劲儿压价呢。”

    许易道,“妖主大人,敢问职下是非去不可么?”

    他懒得跟巩长老舌辩,干脆直指核心。

    谢妖主拂了拂颔下长须,“为祖廷尽力,自然是祖廷每一份子应尽的义务,你说呢,许长老。”

    这是变相表态了。

    谢妖主其实并不看好许易,这家伙和教宗那边的梁子极深,派他去谈判,弄不好就得弄巧成拙。

    但巩长老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明显教宗那边就是想压价,派这个和教宗有矛盾的许易,也便于打击对方的气焰,他也收到那边的消息了,教宗厉兵秣马,无非是做姿态,祖廷这边也厉兵秣马,未免落了下场,派出去许易,正是一张好牌。

    谢长老表态了,当下,众论如一,许易立时被逼成了当仁不让之选。

    这个关头,真的没有谁愿意去顶雷了,谈成了功劳不大,谈败了,罪过不小。

    更何况,下面还有一堆亡者家属,正憋着劲儿要锄奸呢,这个奸还是让新上来许长老去做好了,谁让他来的最晚,还没来得及拉扯三亲六故,压力最小,最是合适。

    “我也觉得自己挺合适的,自己和自己谈判,这踏马还有更玄幻的么,谈判难点到底在那里,还得我自己编,你说气人不气人。”

    许易心中是万千满意,脸上还得作出为难之色,“既然妖主大人发话了,我不能推辞,但若是谈判过程中,遇到难点了,我这边有多大权限?”

    谢妖主道,“我们的条件是,那边至少出四万天愿珠,还要拿出个罪人来,你也知道,下面的人快压不住了,必须要个说法。”

    许易摊开手道,“妖主大人,我问的不是我们的要求,而是我的权限,我们可以让渡给教宗的利益,如果您只给我要求,而不给权限,只怕我即便是领命了,也很难谈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谢妖主道,“保证我的那些条件,你可以自由发挥,教宗那边漫天要价,你落地还钱就是了。”

    许易点点头,表示了解。

    ………………

    这场别开生面的谈判,还是在老地方举行的,本来,鉴于上一次的事故,教宗和祖廷最高层都有意派出使团。

    毕竟,双方人一多,上次那样的突发事故,绝对不会再上演了。

    诡异的是,教宗的主谈判人梅花七,和祖廷的主谈判人金殿长老许易,皆表示,不需要什么使团,理由都是人多口杂,以免误事。

    故而,祖廷这边就派出了许易长老,教宗那边除了梅花七梅统领外,还有江上坤江长老跟随,江长老很有风度地愿赌服输,跟了过来。

    在他看来,梅花七谈失败了,锅是梅花七的,谈成功了,功劳少不了他的,他想不明白梅花七怎么会那么蠢,要出这种赌注,让自己跟过来。

    难道就为了让自己看他谈判成功的风光,就为了辖制自己,过一把老大的瘾?实在太幼稚了。

    谈判地点,依旧选在雪岭,只不过前番是露天谈判,这次,许易弄了个地下密室。

    江上坤跟随梅花七一道走进密室,第一眼打在许易身上,便惊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本体都不漏,派一个尸体来算怎么回事?”

    许易道,“江兄怕是有什么误会,谁说我的本体没来,江兄回头看。”

    江上坤才转过头来,便见梅花七化作了许易的形象,他眼中的惊恐还没凝聚到极致,头颅便飞了起来,大段的尸气,朝许易怀中投来。

    “很麻利么?”

    尸体许易含笑道。

    本体许易抱拳道,“见笑见笑。”

    “那咱们谈吧?”

    尸体许易笑道。

    本体许易道,“谈啊,还等什么?”

    话至此处,两个许易同时大笑起来,本体尸体合二为一。

    ………………

    “这也太过分了吧,他们想干什么,只出两万,还不肯交人,咬死了这个条件?”

    黄琦怒声喝道,恭天殿中,众位大人物一个不少,妖主谢绝载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盯着黄琦掌中的如意珠,眼神碎成了玻璃碴。

    许易道,“梅花七咬死了,说我们这边破坏和谈,韩兵想要他的命,不过,他话里话外,好像有暗示我,似乎是想捞些好处,只是看这个架势,他胃口不小啊,我看不必谈了,要么让教宗那边换人,要么咱们准备开战,这家伙目的不纯,和他谈判,太吃亏了。”

三百四十六章 如此胸怀(为叶大头加更)

    黄琦道,“你等等,我们议一议,一会儿找你。”说着,闭了如意珠。

    便听他道,“这个许易,我看是巴不得和教宗开战,什么换人,还有比这梅花七更好的谈判对手么,要好处,就怕他不要好处啊,这个许易真是脑袋有坑,不如换我去谈吧。”

    巩忠程道,“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捡便宜,打草惊蛇了,到时候这个责任你担得起?”

    这等便宜,他占不着,也万不能让姓黄的占了。

    一时间,众论纷纷反对。

    谢妖主敲了敲桌子,“都别偏题,临阵换将,兵家大忌,黄琦,你告诉许易,让他试探对方的胃口,只要不离谱,就答应他。”

    很快,黄琦取出如意珠,联系上了许易,把意见传了过去。

    半柱香后,许易再度发来了联系请求,双方建立联系后,许易怒火冲天地报出了价钱,“他要三枚种子,说可以接受我们这边四万天愿珠的价钱,也愿意交个满意的替罪羊,是暗夜统领一级的。”

    满场无言,只觉这场谈判,未免来的太容易了,只是对方胃口实在太大了,三颗种子,也不怕撑死么。

    “一颗,最多就给一颗,不成就开战!”

    谢妖主斩钉截铁,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种子和天愿珠,哪个贵重?

    单按价值论,毫无疑问,是种子更为贵重,无数上尸修士,念念在望的不就是一颗种子么?

    但放在谢妖主这个层次,这其实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种子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目下,他的问题不是有没有种子,而是能不能兼容第五颗种子的问题,这需要感悟,需要天机。

    他手中还有两颗多余的种子,所谓多余,是指他已经凝练了某系种子,现在还多出一颗。

    比如他凝练的四颗种子,单独没有金系,金系种子,他并非求不得,而是始终没有把握凝练,不敢冒险,除此外,他掌中还有木系和水系种子。

    这两粒种子放在他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资源,一种重要的资源,仅仅只能用在交易而已,或换取修炼资源,或换取属下的效忠。

    反之,天愿珠,尤其是涉及到以万计数的天愿珠,这就是战略性资源了。

    因为天愿珠的来源只能是上尸修士,抑或是化形大妖用化愿诀,自己三日化一颗,就像农夫种地一般,有种才有收,而且还要源源不断消耗。

    整个祖廷上尸修士,又有多少?算上等阶的化形大妖,也不过数百之数,数以万计的天愿珠,可以说是动了所有高阶修士的利益。

    相比之下,一两颗种子,的确不值一提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轻易吐口,对方的狮子口实在开得太大了。

    谢妖主报出一颗种子,许易沉默了,谢妖主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许易道,“一颗种子,是万万不足以满足他们条件的,听梅花七的意思,他可以给咱们一个绝佳的下楼梯,只要这个梯子送过来,那些遇难将士的家属,肯定没理由再闹下去,而且,梅花七显得很不耐烦,恐怕得不到足够的利益,他要取消谈判了。”

    巩忠程冷声道,“你怎么尽为他说话,你到底是哪头的,三颗种子,也不怕撑死了。”

    “废话,老子不为自己说话,难道要为你说话,简直荒唐。”

    许易心中阴笑,面上怒极,“姓巩的,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若觉得自己行,你来谈!你知道老子为了这次谈判舍弃了多少么?你知道教宗那边开出了什么离谱的条件,他们要老子写道歉信,悔过书,否则,绝不肯谈判,说白了,教宗就是要把老子的面子,做他们的下台阶梯。若不是为了我祖廷的利益,你以为老子会把脸面凑到别人脚底下去?踏马的,费力不讨好,老子不谈了。”

    怒骂完毕,他径自闭了如意珠。

    满堂死寂,各种异样眼神,都朝巩忠程瞟来,尤其是谢妖主,眼神阴郁得能滴下水来。

    巩忠程咽了咽唾沫,艰难地道,“好吧,是我孟浪了,黄兄,你还愣什么,赶紧联系许易,这个关头,他若撂了挑子,这可如何是好。”

    黄琦冷声道,“却不知是谁一个劲儿地冷嘲热讽,向来都是唱戏的不累,看戏的腰疼,我联系许易,许易就肯恢复联系?”

    巩忠程气极,先前看许易不痛快的,可不止他一个,现在好了,都把惹毛许易的责任推他身上来了,老子不就多说了两句话么?

    黄琦见谢妖主神色不善到了极点,不敢再给巩忠程上眼药,再度催开如意珠,不多时,许易怒气冲冲地瘦脸浮现出来。

    “又去谈了,两颗,最少两颗,他要除火系以外的种子。许某也想开了,左右我是为祖廷办事,不是为了哪一家一姓,你们再不痛快,管老子屁事。”

    许易不满地发泄道。

    谢妖主笑道,“也罢,两颗就两颗,我是真没想到你许长老竟有如此胸怀,设若我祖廷上下,皆有你这样的赤诚,区区教宗,何足为虑,辛苦了,待事成之后,祖廷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对了,告诉梅花七,四万天愿珠是底线,一颗也不准少。”

    许易不咸不淡地谢了,说要找梅花七把谈判文书敲定下来,便结束了交流。

    ………………

    “开战,立即开战,梅花七,你要为江上坤的死负责……”

    在收到梅花七的通报后,理事长老童泊凯暴怒已极,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场中来回游弋着。

    世有传言,说江上坤乃是童泊凯和其舅母所诞,谣言止于高层,没谁会信这种无稽之谈,现在看来,传言未必尽虚。

    “都不说话,江上坤是为我教宗尽力,被张狂之许易当着梅花七的面弄死的,这是要谈判的决心么,还有你梅花七,敢说在江上坤之死上,你没有私心,不痛快,现在怎么了,都不说话,怎么,都这样了,还指望着能和平,见鬼去吧……”

三百四十七章 唯你能和许易匹敌

    童长老继续高声喝骂,整座凌霄宝殿就剩他一个人的声音在猖狂回荡着。

    徐凌鹤终于忍无可忍,拍案道,“我还没死了,轮不到你当家,卢中原,秦中天,白衣剑,现在你三人持我令,谁再咆哮宝殿,立毙之!”

    徐凌鹤动了真怒,童长老再是狂暴,也不得不偃旗息鼓,眼中愤然之色,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徐凌鹤对着浮现在光影中的梅花七道,“我需要解释,江上坤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又说谈判成了?我需要完完全全的解释。”

    光影中的梅花七道,“我有话,向来是说在明处,我从不否认自己厌恶江上坤,但我是厌恶他的贪婪,无能,若是他哪天被雷劈死了,我肯定会大庆三天。但他死在许易手中,当着的我面死在许易手中,为教宗之事而死,我心中很是悲痛。”

    童长老冷哼一声,根本半个字不信,但场中却是有不少人信了,毕竟,这位梅统领为了教宗利益,连自己性命都敢冒险,在公私上,绝对是分明的。

    徐凌鹤敲得紫金扶手梆梆作响,“说重点。”

    梅花七道,“我问许易为何要杀江统领,他说不杀江统领,就得杀我,目前看来,还是江统领名气更大,所以就杀了江统领。按许易的话说,他们祖廷不但需要赔偿,还需要一把从高处下来的梯子,来安抚那八万神兵的家属,这个安抚人选,只能是率先冲击北庭都护府的暗夜领袖,而江统领执掌暗夜多年,名声极大,杀他的效果比杀我好,所以,他取了江统领的性命。另外,许易还大言不惭地说,正因为他杀了江上坤,才证明了祖廷和谈的决心。”

    满场无言,徐凌鹤也听呆了。

    仔细一想,这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蛮横霸道,视规则如无物。

    梅花七陡然降低了声音,“现在到底要不要和谈,还请道主大人定夺。”

    徐凌鹤道,“祖廷那边开的什么条件,他提没提?”

    此话一出,徐凌鹤的态度不言自明,当然还是要谈的。

    童长老双目充血,几要怒骂出声,却被卢中原的传音,死死压住了情绪。

    满场众人没有童长老那般感同身受的悲伤和愤怒,皆从利益的角度考虑,认为只有谈判下去,江上坤才没白死。

    毕竟,许易说得不错,祖廷那边的确需要一把梯子,来下这个坎儿,江上坤这把梯子一出,祖廷那边就没有继续要高价的理由了。

    许易那混账的眼光真准,一下子就看到了和谈的关键点了,江上坤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梅花七道,“五万天愿珠,至少五万天愿珠,不过,我拿江统领之死作伐,那边有松动的迹象,四万到四万五这个数目能谈下来,只是,这个条件谈下来,咱们这边也不好交代啊,这是花资源买和平,下面的人怎么安抚?”

    徐凌鹤正在沉吟,默默估算这个数目,似乎能够接受,便见卢中原冷道,“这件事,梅统领不必操心,许易此人心思细密,他既然肯来谈判,定然是要拿这个功劳的,他既然想到了拿江统领的尸体,去给祖廷作梯子,我们这边该得着什么梯子,他应该已经早想明白了,不如问许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梅花七暗骂,“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鬼,真不好糊弄。”口上却道,“卢道君不愧是和许易多次交手之人,对此人性情了若指掌,姓许的说了,他可以写伏状,悔过书,换取对上次冲撞我教宗山门之事的谅解,挽回我教宗的面子,也算是递过一把梯子,让咱们好安抚下面的人。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混账是无利不起早,他要五颗种子,说只要价钱到位,没什么不能谈的。”

    秦中天怒道,“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胆子大得包了身了,全系的五颗种子,他以为他是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副牙口,竟敢张嘴咬这么肥的肉。”

    梅花七道,“秦道君说的极是,他的胃口太大,胆子也太大了,不如让祖廷那边换人,但从许易的态度,不难发现,祖廷那边也是渴望和平的,换个人来,应该更好谈,即便也学许易私下跟咱们开口,不至于胃口大到这个份儿上。”

    众人各以目视,这个档口换人,实在不是什么好招,换个人来,若是没许易胆子大,不私下要好处怎么办?

    不要好处,就得死命开高价,弄不好就得僵住。

    至于许易,他既然敢杀江上坤,自然会把尸体带回去,有江上坤的尸体,就足够他邀功了,为难不着他。

    徐凌鹤伸出两根手指,“两颗,最多两颗,而且五万天愿珠,他想也别想,最多四万,你告诉许易,成就谈,不成就打。”

    他认为梅花七有一句分析是对的,许易也认定谈判能成,证明祖廷那边的报价并不离谱,关键就是许易的自白和伏状,这个梯子,很关键,换人什么的是万万不可取的。

    他相信自己强硬亮明态度后,许易应该会有所收敛。

    梅花七沉声应了,结束了联系,已经乐开了花。

    不多时,梅花七的联系请求再度发来,卢中原催开如意珠,光影浮现,梅花七的形象出现,便听他道,“许易要金系和木系两颗种子,种子到,立签。”

    霎时,场间尽是呼气声。

    卢中原道,“切记许易夺宝,此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此话一出,场间气氛陡然又沉重了,众人对卢中原的提醒深以为然,若是别人,一准没那么大胆子,换作许易,还真干得出来。

    梅花七道,“放心,我随时扣着魔云风暴符,也和许易明说了,他若是来横的,我让他一颗种子也得不到。”

    徐凌鹤感慨道,“此事唯有交给你,才让人放心,斗智斗勇,唯你才能和许易匹敌,种子,我现在火速叫人给你送来。”

三百四十八章 全五系

    半柱香后,梅花七再度出现在光影中,面有疲惫地道,“谈判成了,这是和谈文书,这是许易的悔过书。”

    说着,亮出两份文件,上面印章如血,悔过书上既有签名,又有血印,还有一颗如意珠留存了许易签署悔过书的影像。

    徐凌峰终于露出笑颜,指着梅花七道,“卿有奇功,愿受何赏?”

    梅花七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某居高位,任其事,分内之责,何功之有?”

    卢中原道,“许易应该没那么容易对付,从五颗种子杀到两颗种子,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梅花七道,“许易当然不痛快,我把道主大人赐予我的那枚种子与了他,赌咒发誓说,此乃我私财,他见我连私财都舍了,知道再逼迫也是无用,拿了三颗种子,也便录下了这伏状。”

    满场无不骇然,徐凌峰道,“此真国士也,我教宗何其有幸,能得此至诚之士。”

    徐凌峰感慨是真,但绝不许诺再补偿梅花七一颗种子,实在是种子太过珍贵,至于对梅花七的亏欠,他打算从别的方面找补,反正梅花七是他拔擢的,天然就是他的人马,将来多多看顾就是了。

    ………………

    “好好好,此番谈判得成,许易你居功至伟,你受的委屈,付出的辛苦,我不会忘记,祖廷也不会忘记,速速回来吧。”

    谢妖主睹见光影中的许易亮出的文书,以及他录下给教宗的伏状的影像,颇为感慨地允诺。

    黄琦,巩忠程等人盯着光影中的许易,也是各费思量,只觉眼前的这个许长老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说到底,他们实在摸不透此君的行事风格。

    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绝对是个利己主义者,可此番,为了和谈的顺利,他做出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名声受损,换任何人都不可能应下如此条件,毕竟,地位到了这个份上,脸面比天大。

    “脸面大个屁,能有种子重要?”

    结束了和祖廷那边的联系,闭了如意珠,许易握着金、木、水、火、土全五系种子,激动不已地说道。

    他从来都是务实之人,区区脸面,哪有实惠重要。

    这可是全五系种子,多少修士,历经千难万险,往往连一颗种子的下落,也求不得,而他已将五系种子凑齐了。

    许易很清楚,似这等左右逢源,两头敲诈的机缘,恐怕不会有第二次。

    亏得他两头找补,绞尽脑汁,才终于火中取栗,集齐了种子。

    天愿珠,他存货足了,种子也集齐了,许易再也抑制不住冲击上尸的冲动。

    荒魅却在这时,给出了建议,让他修心养性。

    说,修行之路,越往后走,以力破障者少,以智破障者多,这个智不单单是智慧,还有心性,还有悟性。

    他还指出,许易如今的心性,搏杀江湖,那是足够了,但杀心和贪欲太炽,破上尸境,恐怕不是简单地布置好法阵就足够的。还需垂怜心性,感悟天心,这些做到了,应该便能水到渠成。

    对如今的荒魅,许易丝毫不敢小看,他的意见和建议,自然也听入心来。

    当下,他便不忙着着手冲击上尸。

    何况,他的确有一堆事儿要忙。

    教宗和祖廷两方罢兵,许易和梅花七都刷足了功劳,而且都上演了一把无私奉献。

    教宗和祖廷都要论功行赏,许易分身乏术,好在许易的人设向来特立独行,他随便找个借口,便不急着赶回祖廷。

    许易便先回了教宗,徐道主深感亏欠,急着找补于他,赐下一座布置了十余座聚灵法阵的海上仙山,给许易作洞府,又问许易所欲,明显是要分割权重衙门,给他署理。

    许易哪有心思弄这个,直言一心向道,坚决辞了,便返祖廷。

    谢妖主大感气闷,头一次送好处送不出去,索性大笔一挥,给了许易一个妖主特使的位子,在谢妖主这三十年的轮值期内,许易可代表谢妖主巡视、出使,调动祖廷力量,纠察祖廷官吏。

    许易推辞不得,只得接了。

    若是换作早些时候,他早高兴疯了,只是如今,他攀登的高度越来越高,见的风景越来越壮观,曾经的绝美也变得只是寻常了。

    许易觉得寻常,可把黄琦一干人羡慕坏了,这些年来,就没有谁拿到块妖主特使的牌子,这个许易简直就是撞了狗屎大运了。

    随后,几位金殿长老,除了巩忠程拉不下面皮,其余几位都先后与许易示好。

    许易自忖结交诸人,无损人设,便也就和光同尘,与众人聚了数次,尔后报了备,说要云游天下,寻觅机缘,便自去了。

    没办法,教宗那边拖不住了,已经数次来信催促,要他回去受赏,许易拖了很久了,如今是真拖不住了。

    梅花七回到教宗享受的待遇和荣耀,是全面超越许易在祖廷的,只因梅花七的人设做得太成功,几番表演,完全成了一个为了教宗利益,而不计私利坚贞信仰者。

    徐凌鹤干脆为许易办了个受赏大会,礼赞之足,前所未有,用卢中原私下嘀咕的话说,“只怕这家伙把凌霄宝殿拆了,徐道主也只会问他累不累。”

    梅花七在教宗泡了十余日,重点是在暗夜军团内部,按照他自己的需要,重新定制了一套方便他掌握暗夜军团的规章,并掌握了暗夜主要将领的资料和联系方式。

    他改动的地方颇多,只是现如今,便是瞎子也知道这位的势头有多猛了,谁敢捋虎须?

    教宗泡了十余日后,许易想着要不要去东胜神洲一趟,他想寻觅炼云裳,完成夏星光的嘱托。

    就他个人的情感而言,他对炼云裳没有那种炽烈的感觉,他钟爱的夏子陌,可能只活在记忆中了。

    当然,如果炼云裳炼化了记忆珠子,也许他的夏子陌就回来了。

    许易既期待,又犹豫,因为渴望,所以畏惧。

    所以,思虑再三,他觉得还是先把自己的修为提一提再说,根据收到的消息,白马寺似乎很了不起。

三百四十九章 回头看看(贺三十而立盟①)

    “你别忘了从庞天泽抢的那块牌子,教宗可是憋着劲儿往回要了,根据我吞噬的记忆,那块牌子,应该是一个什么仙会的入场券,届时,会有人渡仙劫,这可是难得的观摩机会,你可别错过了机会,不过时间,似乎还久远,赴会之期,还有两三年呢,你正好打打基础。”

    当许易盘算着下一步规划时,荒魅给出了他的建议。

    许易道,“你前面也说了,我现在的关键是修生性,悟天心,实话说,我还真不知从何着手。”

    荒魅道,“这个说难难,说不难也不难,寻找一种感动就行了,你修过至哀之意,当能明白那种感觉,修生性,悟天心,也不过是这样的过程,你现在走得远了,何不回过头去看看。”

    许易怔住了。

    ………………

    秋风夕阳,桐叶昏黄,一株斑驳桐树下,程堰正抱着膀子观两名老者对弈,两名老者皆是这同理巷的弈道高手,此番凑在一起,不光是棋场争雄,还有人作外围买赌盘,弄得霎是热闹,程堰刚接了孩子回来,便过来瞧些热闹。

    “程老兄,玩玩呗,输了算我的,也算您给我抬抬庄。”

    做庄的杜老大狰狞的面容堆满了笑容,也许是很少露笑脸,这一笑极不自然,看得人心里发寒。

    “喲,杜老大,可没见你这么巴结过我,怎么,看这位程兄有些子工夫,想收进你的大棒队?”

    宋三穿着一个花褂子,敞着怀,手中搓着两枚乌黑发亮的铁胆,晃着膀子行了过来。

    杜老大脸上的肥肉一抖,“乱放什么屁,也不看看程老兄是何等样人,也是你能辱没的。”

    他巴结程堰,可不是无的放矢,他是捞偏门的,消息最灵,程堰新搬来此时,他可是见到了黄老总亲自来帮忙置的院子,黄老总是谁,那是属中刘属令的心腹,就冲这点,他就知道这个程堰的身份绝不寻常。

    他早就想巴结程堰了,奈何这人清心寡欲,过的也是普通日子,让他一直捞不着机会。

    而这宋三仗着衙门里有些势力,屡次和他为难,杜老大便想着让宋三往得罪程堰的路子上引,让他狠狠载个跟头。

    宋老三立时冷了脸,淡淡扫了程堰一眼,指着杜老大骂道,“且容你猖狂,过两日待老子在衙中补了缺,看我如何料理你。”

    他虽气闷,到底没有将战火烧到程堰头上去。

    “二位莫争了,两位老师傅好容易大战一回,二位且看棋,看棋。”

    程堰打个圆场,他性子温和,向来不愿生事。

    便在这时,一辆恭车停在了程堰家门口,两个浪荡子夹着一个老挑夫,立在程堰门口,要他家补缴恭钱,不多时,门中行出一个姿容艳丽的妇人,左手抱了一个婴孩,右手牵了一个孩童,不多时,两方起了争执。

    却是,那两个浪荡子见程堰娘子生得美丽,故意找茬儿,要涨价钱,否则,便不给程堰家挑粪。

    巷子里的挑粪也成了单独的行业,被不入流的痞子头所垄断,程堰娘子讲了几句,两个浪荡子越发轻浮。

    程堰几个跨步到了近前,直接砸过去一个银角子,约莫一两重,寒声问,“可够一年的钱了。”

    两个浪荡子见程堰气度不凡,非是俗物,连忙应了,留下挑夫为他家挑粪,仓皇退走。

    程堰娘子横他一眼,怪他花钱大手脚,念叨着,转眼小二也要上私塾,开销大着呢。

    程堰嘻嘻哈哈糊弄过了,接过小的,牵了大的,一起引过来看下棋。

    “杜老大,你既然敢摆盘,敢不敢接我的注。”

    宋老三忽然起意,叫起了阵,当下喝止住下棋的两名老年弈者,说就着这个残局,让杜老大开出赌盘来。

    程堰皱了皱眉,准备抱了孩子回家,却听杜老大道,“若是程老兄肯作这个中人,我接你这一局。”

    杜老大很清楚宋老三上面有人,自己要和他碰一碰,还是有难度的,但拉上程堰,应该会好一些,至少,此君的武力值不错。

    现在,杜老大已经不敢寄望程堰背后的势力了,他发现自己可能是误解了。

    否则,程堰犯不着对区区一个粪霸低头。

    宋老三指着程堰道,“那你便来做这个中人,不管输赢,我都赏你二两。”

    正如杜老大一样,程堰先前的表现,让他余虑尽去。

    程堰摇摇头,笑道,“饭点到了,浑家交代了,要买两斤猪头肉和一斤盐水花生,少陪了,几位乐着。”

    “怎么?不给面子?”

    宋老三一个横身,拦在程堰身前。

    程堰眉头皱了起来,怀中的婴孩见不得宋老三那张狰狞的胖脸,已吓得啼哭起来。

    “二哥,大爷在那边。”

    便在这时宋老三身旁的一个衣衫华丽的青年,指着程堰家门口的过道,惊声喊了起来。

    众人循目看去,却见一行五人组成的马队,从远处行来,声势煊赫,来往路人尽皆远远避开。

    宋老三立时弃了程堰,急急追了过去,行到队伍最末的葛袍老者面前,点头哈腰地招呼着。

    那人正是他在属衙中的根脚,捕盗科副科长姜献,拐了不知多少道弯儿的关系,才勉强搭上关系。

    为了维持住这条关系,宋老三不知费了多大努力,这些年横行市井,弄的一大半油水,几乎都送给了姜献。

    姜献挥着马鞭,在他身上不轻不重打了一记,“还不见过诸位贵人。”

    待宋老三殷勤行礼罢,姜献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向居中的中年官人道,“这人唤作宋三,在衙中挂个临时差役的身份,街面上的事儿,他算颇为熟悉,不知高大人要找哪位,这宋三应该是能帮上忙的。”

    中年官人耸了耸大鼻子,回首问左侧的矮胖青年道,“夏长老说是谁来着,好像是从东山属出来的?”

    矮胖青年道,“只记得是姓程,说是移居到咱们这块儿的。”说罢,盯着宋老三道,“明白告诉你,这是府中夏长老要找的人,你赶紧去操办吧。”

三百五十章 争夺

    说完,矮胖青年向高大人一抱拳,“行了,咱们兄弟也难得下来,底下的事儿就让底下人去忙吧,老姜,我听说你们这儿的翠玉轩,可是有名,今天我和高兄就宿在翠玉轩了,全程听你安排。”

    姜献会心一笑,“两位大人放心,保管让二位大人满意。”说着,又敲了宋老三一记,“你快去安排,若是出了篓子,仔细你的皮。”

    宋老三大喜,他只怕找不到机会为姜献和这些大官效劳,绝不怕花销高,因为翠玉轩花得再多,也能十倍百倍地挣回来。

    一迭声应后,宋老三指着杜老大道,“此人无照开赌,我盯他很久了,姜大人,您看……”

    姜献一挥手,“先收监了,你看着办。”

    宋老三大喜,一挥手,连点了杜老大和他手下的几人,最后也点了程堰,他手下的人一拥而上,便围了过来。

    杜老大等一干人也不是第一次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很清楚官字两张口,硬顶是没用的,这趟只能是认栽了,等过了这阵风,再找找关系,要出来也不难。

    故而,没人反抗。

    倒是围向程堰的两人,直接被他打翻了。

    “大胆!你敢抗拒王法?”

    宋老三惊呆了,这还是那个连区区两个粪霸都要买好的畏缩男人么?

    程堰冷声道,“就凭你?没得辱没了王法二字。”

    他从东山搬到此间,不过是为了避开繁华,不愿和那些官面上的人打交道,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能从背靠的公子身上,借来了多么庞大的力量。

    “呵,想不到此间还真是民风彪悍,王法如纸啊。”

    高大人戏谑一句,姜献顿觉面上无光,脸色阴沉下来,宋老三正要动作,忽然,一道身影如流云狂飙而来。

    那道身影才落定,先前趾高气昂的高大人等,尽数从马上滚下来,急急行礼,呼着“夏长老安好。”

    面容清癯的夏长老满面慌急和他一府之长老的尊位完全不配,劈头盖脸,便喝问高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高大人期期艾艾说,“卑职等才赶到,正要开办长老交办之事,您便来了?”

    夏长老气得两撇眉毛险些破空飞走,痛骂不止,“蠢货,都是蠢货,坏老夫大事!”

    高大人诧道,“不知长老您这是从何说起,咱们此番来不是找一个姓程的小吏么?”

    内幕他知道啊,夏长老说的很清楚,是相邻府的一个东山属的关系,找到夏长老,出了一些好处,让他急找一个曾经在东山属任职的程姓小吏。

    现在怎么这么火急火燎了。

    “少给我胡扯,人呢,线索呢,若是晚了,让人争了先,我扒你的皮!”

    不一会儿,夏长老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事实上,他也没办法不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原来,人手才撒出去,托夏长老的关系为怕夏长老不尽力,就直接说了实话,说这位程姓小吏,根脚通到了道尊衙门,夏长老这才急了。

    根脚能到道尊衙门的,那可是极好的人脉啊,而且托夏长老之人说得很急,说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要爆出去,到时候,抢着搭这个人脉的,可就多了去了。

    夏长老这才急了,他目下在建安府,连长老的位子都坐的不是多稳妥,若是能在道尊衙门搭一条线出来,以后在府中的日子,必定好过多了。

    高大人被夏长老训得极了,一把将宋老三提了过来,“你不是人头都熟么,说姓程的,三年前搬来这里的,到底都有谁?”

    宋老三只是混迹街面,属中搭姜献这条关系,都费老了劲,哪里见过什么府中的高官,更不提还有长老一级的天人,早就唬得上牙连碰下牙了,体若筛糠,说不出话来。

    姜献猛地跃起,一脚踹在宋老三心窝,“说,到底都是谁,说不明白,老子活剐了你。”

    他也是恨毒了宋老三,这么关键的时候,这混账偏偏烂泥扶不上墙,给他丢老了人。

    便在这时,杜老大轻声道,“程兄留步?”

    正要趁乱离开的程堰,忽然定住脚步,而杜老大的一句“程兄”,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个谁,你给我站住。”

    姜献猛地喝问。

    宋老三也来了精神,尖声道,“对了,他就姓程,叫程堰,三年前搬来的,至少灵根修为,我就说,他一个堂堂修士,混迹在巷陌中,所为何事,原来是犯了大案……”

    他紧赶着禀报,只求挽回姜献的心意,他很清楚,这些大人物,他踮着脚尖也够不着,只求姜献能回心转意。

    宋老三凄厉地喝声未落,西方天际,八条身量恐怖的青尊蟒蛟拖着的华贵玉撵,身后跟着华丽卫队,朝这边狂奔而来。

    夏长老眼神猛缩,立时从那华贵玉撵上的纹饰,认出来人钟山府府令孙解忧来。

    这,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吏有道尊衙门的关系么,值得你一个府令来抢,你还缺这点人脉,还有天理么?

    夏长老胸口一阵阵悸动,只觉深深的委屈,他这一趟辛苦,必定在孙解忧的到来后,化作东流水。

    他正绝望之际,另数道身影从东边腾来,才定睛看清,夏长老又懵了,来人是他所在的汾阳府府令周济,和麾下的一干核心长老。

    这是巧合?还是疯了?

    就一个小吏至于么?

    “孙道兄,你远道而来,不去拜会我,跑这里来做什么,来来来,且随我入我秦天宝殿一叙。”

    仙风道骨的周济远远一抱拳,对着不远处的玉撵高声喝道。

    霎时,华贵玉撵中行出一个气质贵重的青年来,正是钟山府令孙解忧。

    孙解忧微微一笑,“不劳烦周兄了,我此来贵地,是为会友,改日,改日,我必定登门赔罪。”

    周济道,“这怎么可以,过门是客,我不招待怎么行,走走走,速速随我去。”

    孙解忧摆手道,“行了,老周,你也不用兜圈子了,我来接我府中故吏,就不劳你了。”

    周济哈哈一笑,“老孙,恐怕你搞错了,这里只有我汾阳府良善之民程堰道兄,可没你的故吏,请回吧。”

三百五十一章 老黄

    “程堰”二字才从周济口中道出,满场都懵了。

    宋老三喉头一甜直接昏死过去,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夏长老已经是他仰望不到的天人了,如今,他竟亲眼见了两位府令,这都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

    这两个神仙,竟然为了一个抱孩子看棋的小民,争得要大打出手,偏偏这小民先前还被两个粪霸讹了一角银子。

    粪霸,长老,府令,这,这……

    他凌乱了,唯一一定清晰的是,他知道自己完了。

    昏死过去的宋老三并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高大人、姜献这拨人,久经历练的他们,城府和定力,远不是宋老三之流可比的。

    正因为有城府和定力,所以无法陷入昏迷,此刻能昏迷过去,真的是邀天之幸了。

    他们就是把脑浆子想得爆炸出来,也绝想不到他们此番出的任务,竟然会牵连到两大府令,而且还惹得两大府令,撕破脸皮来争抢。

    这里藏了什么神仙啊?

    就在两大府令陷入僵持之际,又有两道人影腾身而来,一个青年着一件青袍,面部瘦硬,没什么气质,宛若一块废铁,另一人是中年模样,身着明黄衮龙袍,高冠博带,满面贵气。

    两人才出现在场中,周济和孙解忧同时凌空拜倒,口中高呼,“见过道尊大人!”

    轰!

    满场顿时起了霹雳惊雷一般,无数人拜倒,山呼礼敬。

    “道尊,道尊来了,我见到道尊了,我竟然见到道尊了……”

    夏长老心中顿时沸反盈天,即便是他如今的地位,也只知道道尊名讳,却是不曾目睹天颜。

    今日有幸得见,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涩,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若是亲自来,早来那么一时半刻,我什么都有了啊……

    无尽的悔意,在夏长老心头肆意地弥漫。

    “众卿平身。”

    剑南道道尊黄可释轻轻摆手,高手道,“速速与我见过……”

    “行了老黄,我今番前来,不过会一位故人,没想到你消息倒是快,行了,我没旁的事儿,你领着大伙儿都撤了吧。”

    瘦硬青年淡淡摆手,面上颇有几分不耐烦。

    却不知,他这一声“老黄”直接将无数人的脊梁骨砸断。

    这可是道尊啊,遥不可及的祖廷高官,一方诸侯啊。

    老黄,这是在称呼隔壁杀狗的黄屠夫么?

    众人目瞪口呆中,道尊黄可释竟堆满了笑容,“您大老远来一趟,我总要敬一下地主之谊,不然消息传回祖廷,职下恐怕要被那帮同僚嗤笑死,何况,您来的可是汾阳府,不是您昔年所在的钟山府,即便是找人,我给您当向导总行吧?”

    轰!

    满场众人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道尊大人竟自称“职下”,整个祖廷中,能在道尊之上的,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啊。

    “钟山府令孙解忧见过许长老!”

    孙解忧猛地大礼参拜,高声呼喝。

    旁人完全不知道许长老是什么来路,刷的一下,周济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是他,是他,就是他,新任金殿长老,道主特使,总监天下各道的纠风使者许易许长老啊。

    难怪向来崖岸自高的黄道尊如此纡尊降贵,碰上这等传奇中的传奇,谁也得拜服啊。

    他正震撼不已,孙解忧却抓住机会,死拼和许易拉关系,谁叫他任职的钟山府,许易曾在那里任过东山属令,幕僚院院长等职,只是此君是后调任的,和许易并不相识。

    但架不住两人确实有交集,见他自报家门,许易陡然想起几位幕僚院的故人,询问了几句,差点没让孙解忧乐疯过去,暗暗将许易提点的那几人记了,回去一定好生结交。

    地位到了许易这等程度,一言一行,不经意间,就左右了命运。

    “行了,诸位回吧,老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当向导的事儿就免了,我的故人在那儿呢。”

    许易遥遥一指拜倒在人群中程堰,身形一晃,消失不见,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程堰。

    因为闹得太大,许易终究没在程堰家久待,过了一夜,便即告辞,让程堰遗憾不已。

    一夜过后,程堰又搬家了,这回搬家却是许易的意思,也是许易亲自操作,让程堰搬去了一个谁也找不到,谁也不认识的世外乐土。

    许易本来是想悄悄来探望程堰,没想到最终闹得这么大,另一方面,他不知道他这光鲜亮丽的身份能保持多久,若是有朝一日反出祖廷,今日给程堰的荣耀,说不定他日就成了程堰的催命符。

    好在程堰生性淡薄,本就不慕富贵繁华,要不然也不会搬离许易余威笼罩的钟山府,到了汾阳府来。

    安顿好程堰一家后,许易返回了他在祖廷的山门。

    明亮的月色下,许易对月独酌,荒魅在他对面坐了,龙头虎头各自拿着一根甜丝丝的冰霜雪,舔得起劲儿。

    “其实你早该知道,以你如今的身份,动静之余,必生烟波,祖廷境内肯定是不行了,往远些找吧。”

    荒魅一边小舌头飞快地舔食着,一边向许易谏言道。

    原来,此番许易造访程堰,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为了磨炼心性,寻找感动。

    这也是荒魅给出的建议,于过往云烟中寻找痕迹,从阑珊烟火气中许能找到大千世界中的众生的感动。

    第一步才踏出去,便因为他这煊赫身份,而踏进了泥淖中。

    “行吧,左右是走,待我去钦天监走一遭,弄些宝贝来。”

    许易将一壶酒饮尽,豪气顿生。

    荒魅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你要回老家?”

    许易眼中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快一百年了,我快一百年没回家了,倦鸟知返,狐死首丘,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干就干,许易连夜赶到了钦天监,钦天监的监正是道尊一级的大人物,管着祖廷的空间事。

    待许易说完要求,钦天监正宋元连连摇头,说根本办不到。

    说许易连星空坐标都不知道,他怎么推演。

    如今的许长老,哪里还是讲道理的人,他正在烈火烹油的势头上,不蛮横一把,简直对不住现在的热度。

三百五十二章 故地重游非少年

    许易也不废话,直接让宋监正准备好材料,明日他将派龙华殿的那些账房们入驻钦天监。

    龙华殿是户部总堂所在,管着天下资源。

    宋监正这才想起来,许易身上挂着满满当当不少的金字招牌,立时苦了脸,指责许易这是公报私仇,气鼓鼓地扬言,他钦天监身正不怕影子斜。

    许易二话不说径自去了,次日一早,他才起床,宋监正已出现在了他洞府外,苦着脸请他去钦天监指导工作。

    只因许易昨日临走之际,放下一句话来,“这年头,即便身子真的正,影子也不一定不斜。”

    宋监正混到如今的高位,也不是白给的,面对着红果果的威胁,也生了一肚子气,四下串联,想要造起一股声势来。

    可消息才透过去,人家一听说许长老,本来胸脯子拍得邦邦响说好的一定帮忙,立时变作如意珠断了联系的呲呲颤抖声。

    最后还是和他颇有交情的巩忠程说了句话,他才彻底熄了折腾的心思。

    巩忠程说,“我就跟你说一件事,轮值的谢妖主打算闭关,他有意让许易暂摄祖廷大政,被许易拒绝了。”

    话说到这份上,宋监正脑子没进水,自然不会折腾了。

    祖廷的家,都快要让人家当了,小小的钦天监还作啥?

    事实上,还真不是宋监正要拿许长老一把,而是许长老的要求,真的不是一般的麻烦。

    他要做的测量工作太多了,尤其是许长老自己都是几十年前才去过那里,身上浸染那一界的星空之力早就淡了,要把这些信息还原出来,就是一个超难度的工作。

    除此外,还要星空定位,工作量太大。

    然而,如今看来,工作量再大,也得咬着牙齿硬上了。

    就在钦天监开始为许长老的回家之旅,而大肆忙碌之际。

    许易却又离了祖廷,他穿梭空间,来到了北洲世界,他来四大洲世界经历的第一个大洲世界。

    自从天空之肺被他消解,苍青旗被他擒拿,西洲和东洲再也无法遮蔽北洲修士通往西洲和东洲大世界了,整个世界一流通,北洲也渐繁盛起来。

    “为一界生灵,开此星空通途,功莫大焉,也无怪你有今日呢。”

    一座酒肆的顶楼,御之秋端着酒杯,望着楼外的浩浩江水,悠悠说道。

    许易笑道,“借您吉言了,时间过去这许久了,御兄你可以四处走走了,该淡化的也都淡化了。”

    许易来北洲,第一个见的就是金丹会仅存的创会长老御之秋。

    昔年,他破碎天空之肺后,御之秋没选择同他一道去西洲,而是在北洲隐姓埋名,毕竟,他这个金丹会的长老,还在东洲和西洲搜捕的黑名单上。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这许久了,北洲的门户彻底开放了,御之秋的存在,已经对西洲和东洲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了,搜捕自然终止。

    这一点,许易特意查验过资料。

    此番来,一是寻御之秋叙旧,二则是将此消息通报与他。

    御之秋摇摇头道,“往事悠悠,不尽江水滚滚流,我已是一无用老叟,身若漂萍,随风飘到哪里便是哪里,不想别的了,谢谢你来看我。行了,旁事不论,一醉方休。”

    御之秋高呼着许易新作的“我醉欲眠君且去”,许易踩着烟波,披着斜阳,独自离开,手中攥着御之秋给的玉符,内中凝聚着金丹会这些年研究的全部精华。

    按御之秋的话说,他本想用此物重振金丹会,惜呼,连他最信任的六位属下,他也屡次招而不至,问何故,答曰,正在努力地赚取愿珠,冲击脱凡四境。

    至此,御之秋心灰意冷,便将此宝送给了许易,只提了一点要求,如果有朝一日,许易能得将丹药一道,发扬光大,只要许易将金丹会的历史记录下来,传扬开去。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御之秋终究不愿他和那些老伙计的毕生心血,淹没在历史长河,溅不起一丝涟漪。

    辞别御之秋后,许易来了蛮荒之地的金丹学府南院旧址。

    昔年,他正是在此求学,便认识了宣萱,还结下了铁大刚,段天岱,蒋飞,孟晚舟等几名同学挚友。

    金丹会的覆灭,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金丹学府南院。

    如今的南院,已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昔年,南院本就是在这蛮荒建学,一砖一瓦,都有许易这些学子之功。

    “吼!”

    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吼叫,一条庞大的影子,从荒芜的庭院中腾出,却是一头嘶吼兽。

    “吼!”

    许易一阵引吭高呼,滚滚声波,穿云烈日,才要扑来的庞大影子面露惊恐,掉头就跑,没头没脑,撞毁了不少断墙。

    与此同时,方圆百里,无数蛮兽奔突,震荡得整个莽林激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许易一边重游故地,一边联系铁大刚,段天岱,蒋飞,孟晚舟。

    自他入西洲后,隔着两个世界,如意珠彻底断了联系,后来他回归北洲,忙着破除天空之肺,也顾不上联系。

    转眼已是多年,他并没有把握,能联系上其中一个。

    他的运气不错,消息传出去没多久,传来了铁大刚的回应,“哈哈,好久不见,许老大,你过得如何?今儿怎么想着联系我了?”

    铁大刚的声音传来,许易明显怔了一下,铁大刚的粗豪未改,但言语中明显没了当年的亲热。

    “我在南院旧址,有没有兴趣过来聚聚,叫上老段,老蒋和老孟他们了。”

    许易笑着说道,也想开了,这都多少年未见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铁大刚笑道,“不巧,许老大,我还真走不开,明天就要参加试炼了,说不定我能加入东华宗,这可是整个西洲都颇有名气的大派,待我成功加入后,再来找你聚聚,对了,老段他们,我也多少年没联系上了……”

    话至此处,那边传来了喊声,“铁大刚,铁大刚,还愣什么,乌老大找你了,要你明天的试炼,负责左翼的攻击,去晚了,小心乌老大的拳头不认人。”

三百五十三章 仙圣大名

    铁大刚一迭声应了,冲许易道,“行了,不和你说了,等我好消息哈。”说着,不待许易回话,便切断了联系。

    许易捧着如意珠,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在意了,别人未必在意。

    以前的铁大刚不是这样的,那是过命的交情,奈何岁月。

    他也理解,但难以释怀。

    他期待不变的,终究还是变了。

    忽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丝灵光,他终于明白荒魅为何建议自己往回走走。

    随着修炼的进行,遇到的争斗越来越高端,往往一掌一剑,便能撼碎山河,许易发现自己的心肠越来越硬,触动越来越少。

    而如今,才回走了几步,便生出这许多感慨。

    证明他的心境在发生着变化。

    这是可喜的一步。

    在南院凭吊许久,许易来到一座雪峰,泡进了雪峰中的一个温泉汤池中,池子早没了以往的灵力,只有些温热,更没了宣冷艳,甚至连那只大鸟的踪迹,也寻不到了。

    迷迷糊糊在温暖的汤池中睡了一觉,许易离开了北洲,他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了,更没打算回那个破碎的玄清宗,径直返回了西洲,先去教宗那边应了个景,后又回到祖廷。

    他回来的第三日,钦天监监正宋元,面有疲色地找来,“启禀许长老,空间节点找到了,星空令牌和空间梭也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恕我直言,你去的那个地方,和四大洲世界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粒尘埃,这样的尘埃,你即便是去了,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的。另外,您的力量太强,那个世界恐怕无法承担,所以,您千万不要动用法力,否则那个世界会有崩溃的危险…………”

    一通交待后,他送上一枚须弥戒,为许易出行备下的物品,皆在其中。

    许易接过,郑重道谢,宋监正告辞离去,宋监正才返回钦天监,便有一道影子闪入了他的私密公房,不多时,溜了出来,随后,宋监正也离了公房,将入冬的时节,他却满头大汗。

    ………………

    “靖南王世子到,靖南王世子代靖南王及靖南王府,献圣寿丹一粒,千年阴极草三株,龙凤活玉一对,赤阴玄蛇瞳一只……为老祖圣寿贺!”

    “平西王世子到,平西王世代平西王及平西王妃,献暖玉丹三枚,极品福寿莲心一株,仙圣真迹半页……”

    宽八丈,高三丈的宽阔门帘,本就辉煌而威严,今日却被装饰得一片大红,极是喜庆。

    各路贺客,将袁府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一直绵延出十余里,蔓延到了临街上去了。

    地位不够的,即便是送来了贺礼,也休想有被唱名的机会。

    当唱到“仙圣真迹”时,整条街的人都轰动了,门中迎出个管家模样的富态中年,步履匆匆冲了出来,高声道,“仙圣真迹何在?”

    一脸冷傲的平西王世子,举着一个宝盒,“在此!不过,我要亲自献给老祖!”

    富态中年慌忙将平西王世子迎入宅中,笑道,“还是二小姐有孝心啊,能弄到这等宝物来孝敬老祖,世子这回定然要拔头筹了。”

    “呸,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

    袁宅斜对面百余丈外,一个寒酸小酒馆的胖掌柜嘀咕一句,透过西侧的木窗,往外啐了一口。

    “店家好像对袁家不满?”

    店中沿街门坐着青衫青年,是店中唯一的客人,忽然抬头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出,听在胖掌柜耳中如同霹雳,他慌忙抢过来,便要伸手捂青衫青年瘦硬脸上的嘴巴。

    奔到半途,胖掌柜忽然定住脚,嘟囔道,“你要找死,尽管大声,反正我没说什么,不怕你污蔑。”

    青衫青年笑道,“放心,我不会告发你,因为我对袁家也有些不满。”

    他并未收敛声音,只吓得胖掌柜,冲过去,赶忙闭了街门,瞪着青衫青年道,“你纵是要作死,可别拉扯我。”

    青衫青年道,“我知道,我小声些便是,实不相瞒,我早些时候和袁家结仇,已经多年没回来了,却不知这袁家怎的生发成了这样?再说,袁家如此声势,又怎么可能和你结怨?”

    胖掌柜压低声道,“你非问这个作甚,去去去,今天小店闭门谢客,不要钱,赶紧走。”

    青衫青年道,“这话怎么说的,哪有赶客的道理,成成成,我不问你和袁家的过节,就问你袁家怎的成了这样,不知那袁青花还活着?”

    话至此处,青衫青年的身份已明,正是许易。

    此间已是大越之界,如果他在大越之界,还有留恋之人的话,只能是袁青花了。

    昔年,他尚微末时,便结识了袁青花,论时间之早,还在晏姿之前。

    后来,袁青花作为他的大管家,随他辗转数地,不离不弃。

    及至,他后来突破大越之界,回来接走了晏姿,而袁青花自忖不是修炼之才,便留在了此间。

    许易临去之时,也作了妥善安顿,料来能保袁青花一身平顺。

    此番重回,屈指一算,已近一甲子,袁青花若是活着,已近百岁了。

    若袁青花是普通人,许易怕也不报希望了,而这袁青花虽是末流修士,连气海境都不曾修得,但得了许易给予的许多资源。

    用来填补身体,百岁的寿命,并不稀奇。

    他没刻意打听,只看捕捉市面上的信息,便找到了袁青花的居所。

    才一寻到地头,他便怔住了,袁府这排场,怕是连王侯也比不过吧。

    他来是找袁青花叙旧的,既然人家有大喜事,如此喧闹场面,他等过今日再去也不迟。

    故而,就寻了这间距离袁府不远的小酒馆,要了二两小烧,一盘盐水花生,自斟自饮,静观街市上的喧闹。

    听许易不再打听他和袁家的龃龉,胖掌柜放下戒心,抹一把额头的汗液,在许易对面坐了下来,“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肯定是修士,不然就凭你的模样,不过二十来岁,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袁家为何发迹,因为袁家发迹,应该是快六十年前的事儿了。仙圣大名你总该听说过吧?”

三百五十四章 狂暴菜刀(贺一品门窗盟)

    许易茫然地摇摇头,胖掌柜嗤道,“连仙圣都不知道,你还敢说自己是修士,既不是修士,六十年前,你娘都在娘胎里,怎么可能和袁家结仇,少来诓我,走走,赶紧走,老汉我小本经营,可惹不起这腥臊。”

    哐当一声,一块金锭砸在暗哑略霉的桌面上,“就听你说个故事,应该不难吧。”许易含笑道。

    金锭是他顺路用资源换的,不管他混到何等地步,一条规矩永远记得:穷家富路。

    胖掌柜双眼放光,一把把金锭收了,比出大拇哥道,“现在我信了,你是修士,你真的是修士,你看你这金锭砸的,在你眼里,这金锭就不是钱。”

    许易摆摆手,“说正题,不然我可要拿回来了。”

    “别别别呀!”

    胖掌柜连连摆手,“其实袁家的事儿,整个大宋国谁不知道……”

    “你等等,大宋国,这不是大越国么?”

    许易懵了。

    胖掌柜瞪着他,“现在我更信了,你不仅是修士,定然还是大修士,这几十年你肯定都闭关去了,要不然,你怎么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

    胖掌柜是个健谈的,思维也开阔,一发散起来,还真说中了问题,眼见许易眼神不善,他赶忙转回正题,生怕许易向他索要那锭金块,“六十年前,仙圣扫平拱卫大越的各大势力,飘然而去,袁青花老……人,借着仙圣贴身管家的身份,代仙圣颁布法旨,支持大越贵族林氏,取而代之,建立了大宋。”

    “因着林氏也非修士家族,帝位又是全靠外力得来,极不稳固,短短六十年,已历五帝。如今整个大越,地方是各大诸侯为尊,中央以大将军王袁敬许为尊,先前那个孝敬仙圣真迹的平西王世子,便是袁敬许的外孙,其母平西王妃,乃是袁敬许的庶女。”

    “袁家之势大,绝非一个大将军王,袁……老八子,有四人在外为诸侯,四人朝中高官,其余九女皆嫁或嫁与一方诸侯为正妃,或嫁给朝中显贵为大夫。如今,整个大越已不知又林氏,只知有袁家……”

    许易听呆了,他便是脑子再迟钝,也当知晓,那个仙圣说的就是自己。

    昔年,他返回大越,确实扫平了此界强者,安顿好袁青花后,他便接了晏姿飘然远去。

    可他绝未想到,蝴蝶效应竟掀起了如此恐怖的风暴,将一个平庸的半吊子修士袁青花,弄到了今天这等地位。

    许易道,“袁家如此大势,想来不肖子弟极多,不知怎地和店家你起了冲突?”

    胖掌柜重重一打抹布,将声音压到极低,“袁家就没踏马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子上都坏透腔了……”

    话音未落,两扇木板门被哗的推开了,一个粗壮妇人冲了进来,顶着一张哭花的胖脸,嚎道,“当家的,不好了,筠筠让那帮天杀的捉走了,刚下学堂,从我眼前捉走的,天杀的啊……”

    胖掌柜一阵天旋地转,便要晕倒,许易眼神一扫,意念催动,立时将胖掌柜扶住。

    “入他娘的,不是人啊,老子和他狗?的拼了……”

    胖掌柜一阵狂骂,抄起案上还蘸着肉丝地的阔口菜刀,蹭地冲了出去。

    “当家的,不要啊……”

    望着胖掌柜风一般,撞向那尊宛若虎口的鲜红门帘,粗壮妇人发出绝望地惨叫。

    许易眼神微眯,送出一道意念,击在妇人的玉枕穴上,情绪激动的妇人立时昏睡过去。

    随后,许易缓缓起身,朝袁家大门行去。

    胖掌柜持刀突入,惊呆了所有人,因着实在太过热闹,喧嚣不断,以至于胖掌柜持刀挤到大门口,疯狂往门内冲,快要撞上两名唱礼的知客先生,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作死啊,拿下!”

    正行到门前准备迎客的大管家惊得面无人色,声嘶力竭地厉喝着,如此大喜之日,出现一点纰漏,便是天大的跌面,更遑论弄出了这等场面。

    大管家恨不能将门外的护卫千刀万剐了,他很清楚,即便这事儿按下来,老爷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该死,该死的愚氓,真是找死也选不对地方。”

    大管家怨念万千。

    无须大管家暴怒,所有护卫都知道大祸临头,为今之计,就是要抢在众人之前,将这混账抓住,说不定还能稍稍减轻罪过。

    胖掌柜人称“老钱”,是此间的老街坊,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都识得他,见了这等阵势,都深深为老钱抓一把汗。

    “死来!”

    负责门前安保的小队长陈锋后发先至,硬生生拽开两名抢在前的护卫,大手印直接朝胖掌柜头颅印去。

    “留他性命!”

    大管家厉声呼喝,陈锋的手掌猛地偏向,改头为肩。

    哪知道他迅若闪电的手印,竟忽然凝滞起来,老钱下意识地一刀直直斩在陈锋手腕处,咔嚓一声脆响,陈锋击来的左手竟齐腕而断。

    “啊!!”

    陈锋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盯着老钱手中的菜刀,完全难以理解,要知道,他是凝液中期修士,筋骨皮早已练到了极致,似这样的菜刀,即便是巨汉拿了,剁在他骨头上,也只能把刀刃剁得卷起,他至多破点皮。

    可如今,他的手腕竟然被一个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一刀两断,这,这怎么可能……

    陈锋的手腕被斩断,固然轰动全场,但参与围攻的众护卫皆立功心切,直朝老钱拿来。

    有谨慎一下的干脆击出了真元,有的持拿兵器攻击。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钱,胸口有一腔火在烧,直往门内冲,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乱砍。

    “啊!”

    “我的宝剑!”

    “我的手!”

    霎时间,场中惨嚎声不绝,老钱菜刀所过之处,断肢横飞,神兵利甲尽皆破碎,老钱甚至免疫了一切术法,愣生生剁出一条血路来。

    “这,这,拦住他……”

    大管家完全慌了神,疯狂吼叫,却被杀红了眼的老钱,一刀斩在脖子上,顿时身首异处,血溅三尺,一众围观者完全石化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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