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章 如此合作
许易哂道,“陶兄未免太自信了吧,许某便是将整座山脉凿空,不信找不到宝物。”
陶景山道,“家父生性谨慎,岂能就这般草草掩埋,而无有大阵护持?不得破阵之道,休想解开。”
许易眉头陡然锁起个疙瘩,道,“少来诓我,你说有阵法护持,便有阵法护持?”
陶景山冷笑道,“此事家父也提及了,不过在另一页信纸上,告诉许兄也无妨,护佑宝藏的大阵唤作诸天星斗元血阵,非有秘法不可破,且非有我陶家血脉的血液不可破阵,许兄,此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何去何从,你划个道吧。”
许易暗骂,“老子若是信了你,怕是连年都要过错。”
早在从朱十三遗物中获得了那张不全的七厌锁宫阵,许易便第一时间从他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搜到了七厌锁宫阵的资料,并研究透彻了。
随即,在他上三阳山,面辞明立鼎时,早就发现了七厌锁宫阵的布置。
此刻,陶景山为了要许易合作,偏偏编出个什么诸天星斗元血阵,简直可笑。
不过,许易要的恰恰是陶景山这种表态,便见他重重一跺脚,哼道,“罢了,许某便吃些亏,随你赌了这一把,事先说好了,你只要你家的祖传信物,旁的都归我所有。”
陶景山端起茶杯,昂然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砰的一声,二人碰杯,各自饮尽。
和许易分散后,陶景山便自回了住处,他默默盘算片刻,觉得没有什么遗漏,顿感庆幸。
今番,若不是遇上许易,今次的老爹遗宝必定要打了水漂。
从那残破信纸上所见,自家老爹并没留下多少愿珠,想来也是,偌大个家族,开销何曾少了,上下还有维系、经营、打点,也余不下多少。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倒是那件宝贝,无论如何也要落入手来,那是关乎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机缘,一定不能出了纰漏。
看看时间尚早,他本想出去遛遛,又担心自己出现的消息,被明立鼎侦知,那明立鼎便被有所准备,不利于明日的拍卖。
无奈,他只好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看来起来,册子是一本关于当代著名戏剧的合集。
他是个资深剧迷,此时闲来无事,也只能翻阅剧本打发时间。
正看得入迷,如意珠传来了动静儿,催开禁制,陶景山吃了一惊,联系他的竟是只有一饭之缘的广剑锋,广剑锋说听说他来了东流仙城,恰好他也在,约他出来一聚。
陶景山念头转了转,便答应下来,他自有他的考虑。
他老子逝去,家族拼着全部的努力,将他送入了碧游学宫,而他在碧游学宫,也只是最垫底的存在。
他想要光大门楣,在碧游学宫内往上爬,是一种途径,另一种途径,便是借助碧游学宫这个招牌,结交朋友,扩展人脉。
广剑锋是东山属令,二级实权官员,前景看好,而且广剑锋的家族实力不小,和这种人成为朋友,百利而无一害。
一个时辰后,陶景山返回了住处,脸色阴郁到了极点,在卧室内,团团转了半晌,终于,一咬牙,取出如意珠,催开禁制,道,“许兄,麻烦了,明立鼎肯定发现我了。”
很快,如意珠便传来许易愤怒的声音,“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若是让明立鼎知道你也来了,肯定会联想到你要争夺三阳山,一旦他有了准备,你知不知道老子要多花多少愿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陶景山被骂得不敢还嘴,赶忙说了一番因果。
原来,却是他在广剑锋的宴会上,广剑锋还替他引荐了另一位官员,却是繁阳府府令明立鼎的近卫统领曹王能。
近一个时辰的晚宴,陶景山如坐针毡,简直不知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真他马的流年不利。
他本不想告知许易,可事情都出了,若隐瞒情况,将来拍卖失利的后果,他更是承担不起。
“你说你怎么就待不住,这个关键时刻,还敢跑出去,你叫我说什么好,和你合作真是伤身,从现在起,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要不就他马一拍两散。”
如意珠那头的许易火气冲天。
陶景山自知理亏,只有唯唯。
结束了和陶景山的沟通,许易收了如意珠,拉开一扇房门,笑道,“这里的饭菜可还合口?”
“很棒,这尾天海龙鱼,烹饪得尤为得法,未失菜之真味。”
说话的锦袍公子,气度不凡,正是广剑锋。
和他相对而坐的石国政陪笑道,“我老石是个粗人,就喜欢大荤,那只秘制天香猪,入口即化,味道棒极了。”
此刻,三人能坐在一处吃饭,乃是许易做的东道。
原来,陶景山遭遇的那出尴尬宴请,正是许易作的妖,广剑锋不过是他请来的搭子。
按说,前番他和广剑锋在八珍斋,闹的并不愉快。
然而,官面的人物之间的交际,从来都不是正义非要干倒邪恶,看重的都是利益。
许易的身份摆在那里,广剑锋自然犯不着因为一个小吏,就非要和许易交恶。
这边许易橄榄枝,才递了过来,广剑锋立时接过了,何况,许易交待的只是件小事,顺手便能赚个人情,何乐不为。
至于,许易的目的,他不愿去探究。
一番聚饮,宾主尽欢,各自归去。
一切按部就班,许易心中安稳,一觉睡到下午,披了一身斗篷,便去找陶景山。
见了他这般装束,陶景山吃了一惊,问他这是何故。
许易道,“既然你都漏了,只有我这边突然发动了,事先说好,我这边是竭尽全力,准备了两千愿珠,和明立鼎血拼……”
陶景山蹭地站起身来,“这,这不必吧……”
他不是不信许易能拿的出二千愿珠,而是担心,到时寻到宝藏,宝藏中没有两千愿珠,许易找他扯皮,会从那件宝物上做文章。
一百五十五章 捷足先登
许易摆摆手道,“你放心,我自己赌一把而已,我就不信一个府令的遗宝,会没有两千愿珠,还是按先前说的,你取你家传的宝物,其余归我。”
陶景山面有惭色,才要说话,却听许易道,“咱们还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负责叫,但拍的三阳山禁制令牌,得放在我处。”
陶景山顿时变了脸色,“这不妥吧,许兄,你修为高,我修为低,我难道还敢在你面前玩路子不成?”
许易道,“陶兄出身碧游学宫,肯定有压箱底的绝学,何况,脱凡境内,一境瞬杀四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最重要的是,陶兄你知晓那个掩护宝藏的阵法,若是山门禁制玉牌,再入你手,你将我踢开,我又能奈何?更不提,皆因你陶兄的缘故,我要多出两千愿珠。”
陶景山迷瞪瞪盯着许易,只觉对方说的是如此有道理,自己再争论下去,真有些不是人了。
不对,不对,自己什么时候知道掩护宝藏的阵法呢,那是我胡说的呀。
陶景山一张脸涨得发红,却无论如何不敢将此事再讲出来,心里憋屈得不行。
“陶兄,你速速决定,你若是不肯答应,就当咱们先前的约定作废,我独自参拍就是,大不了,我费些工夫,自己去凿山,便是花上个两三年,我也耗得起。”
许易怒气冲冲说道。
陶景山连忙拉住许易道,“罢了罢了,便依许兄之言,许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事到如今,他的确没别的办法了,一个时辰后,拍卖就开始了,这时,许易撤了,他根本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何况,许易既信了他的话,自然不会甩开他。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防备也没有,且看将来吧。
………………
“下一个拍卖的是三阳山,这可是一座超级名山,为繁阳府府衙所在的山门计有百五十年,灵气浓郁,兼之多年为府衙所在,多有先贤居住,说不定便在其中……”
“……好了,起拍价三年租赁权,一百五十愿珠,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愿珠……”
宽阔的大厅内,装了上百人。
因着只是山门拍卖,算不得了不得的宝贝,没做什么保密措施,众人都在厅中松松散散的坐了。
主拍人话音方落,底下便是开始争相出价了。
相比前面几轮拍卖,三阳山的争夺明显剧烈得多,明显这座前府衙山门,有着独特的意义。
当价钱叫到三百愿珠后,争夺者明显少了。
“直接叫五百!把小鱼小虾先赶绝!”
许易传音陶景山道。
陶景山当即叫出了五百的价格,一下子抬高了一百多枚愿珠,满场俱惊。
下一刻,隐在斗篷中的许易站起身来,指着陶景山道,“列位,这位是前繁阳府令陶经纶公讳的公子,陶公子拍卖三阳山,纯粹一份孝心,诸位不妨给个面子,让让路。”
主拍人愤怒地拍了拍桌子,怒叱许易,不得扰乱会场。
陶景山也惊呆了,传音道,“你何必这么大张旗鼓,是怕明立鼎不和你争么?”
许易坐下来,传音道,“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和他挑明了干就是。”
陶景山目瞪口呆,直到主拍人三次叫完,落了锤,宣布三阳山被他竞拍得到,他才恍然回神。
下一瞬,惊诧得瞪圆了眼睛,逼视许易,传音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般顺利,这,这完全不对啊,明立鼎呢,明立鼎怎么不来争?”
“还愣什么,赶紧走,跟我去拿禁制玉牌。”
许易传音罢,劈手夺过陶景山手中的号牌,出了拍卖厅。
陶景山唬了一跳,赶忙随后跟行,他始终在纠结明立鼎为何不来相争。
直到许易从兑换室,取得了山门的禁制玉牌,一道烟从眼前划过,陶景山终于回过味儿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都是阴谋。
许易,你他马的好阴!你给我等着,老子立即给你上眼药去,这就叫打饭打翻狗食碗,大家吃不成!
陶景山兀自狂怒,许易已全速飚飞起来,心中彻底托底,暗道这番辛苦,当真不易。
陶景山想的不错,许易接近他,本来就是阴谋。
一开始,许易提出听到传言三阳山有宝,必须参与拍卖,还鼓吹不惜血本,根本就是逼身家不丰的陶景山和他合作。
而他和陶景山的合作,看中的根本不是陶景山的什么破信纸,更不是陶景山胡诌的阵法,而是陶景山本身。
确切的说,是陶景山乃老府令陶经纶公子的身份。
他和陶景山的合作,正是为了狙击未出场的明立鼎。
道理很简单,他从朱十三处得知,明立鼎也在惦记陶经纶的遗宝。
而且,三阳山上拍台,多半便是明立鼎为方便探宝刻意弄出的。
事情到这一步,许易要想获得三阳山的租赁权,最简单的办法,只有参加拍卖,靠砸愿珠来打败明立鼎。
但这无疑是最蠢的办法,且不说论财富,他恐怕根本比不得为官多年的明立鼎。
退一万步说,即便争赢了,花费也太高。
为此,许易逼明立鼎主动退让。
这个时候,陶景山的作用便显现了。
明立鼎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陶经纶的遗宝,心中不气馁,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陶景山站出来抢三阳山,明立鼎必定会将希望寄陶景山身上。
换作许易是明立鼎,也会朝后退一步,让陶景山顶到前面来。
毕竟,陶景山是陶经纶的亲儿子,也许他老子根本就将取宝之法,告知了陶景山。
到时候,明立鼎要做的就是等陶景山将宝物取出后,来个黄雀在后就行。
许易正是设身处地地代入明立鼎,才将这盘死棋走活。
至于陶景山,并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他根本没想到,许易得了朱十三的遗物,早就知道了宝藏所在,更知道了日曜令的事儿,甚至连七厌锁宫阵,都破解了。
他的信息,大幅度滞后,许易有心算无心,他想不入彀都难。
却说,许易夺了禁制玉牌,丝毫不敢停留,朝着三阳山狂飙。
一百五十六章 围堵
许易要赶时间,立即将宝藏取出来。
许易当然知道,目下的时机并不好,严格来说,他现在得了禁制玉牌,应该躲起来,等个一两年,等风头过了,再安安静静去取宝最好。
毕竟,现在一动,明立鼎那边必然会动,陶景山也未必会死心,麻烦势必不断。
但许易没有时间。
只因此刻护佑三阳山的禁制,乃是内廷司布下的大阵,根本无法攻破。
在他拍下三阳山禁制玉牌后,若他用禁制玉牌开启山门,禁制会立即消解,若他不用禁制玉牌开启山门,禁制也会在拍卖会结束的六个时辰内自行消解。
一旦没有这个大阵护持,凭许易的力量自然守不住明立鼎这条地头蛇的窥视。
所以,他干脆突如其来,打个时间差。
一路狂飙,才出了东流仙城,许易使出怒蚩相,显化成扑天狒,身如轻烟,瞬息十里,不过半盏茶,便赶到了三阳山。
许易全力放开感知,在确信无有人窥视后,他取出禁制玉牌,开启了山门,禁制飙到顶峰的广场上。
才跃上那座白玉锻成的广场,许易一眼就盯上了广场西角的那块血色石碑。
七厌锁宫阵,是极其冷僻的阵法,其阵布置,乃是用七种世间的厌物为主材布成。
那血色石碑,分明就是山鬼碑,只是故意染了颜色,却逃不过许易这种感知异常敏锐之人。
昔年,他初上此广场,探究七厌锁宫阵,一眼就瞄准了那血色石碑。
眼下,只要找到了大阵布置所在,要破之,对许易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见许易先洒出一套阵旗,勉强用一套铁甲团山阵,护住主峰。
下一刻,他掌中法力衍出,在半空中爆开花朵,一条条彩色纹路,在空中交汇,最终汇聚成七枚光彩夺目的六角星。
便见他大手一抓,七枚六角星转瞬朝七个方向扑去,其中一枚,正中那血色石碑。
瞬间,血色石碑炸裂,连续六道巨响传来,顿时,整个广场颤抖起来,便听咵嚓一声巨响,整个广场中央,石板不断挪移、重组,充满了韵律之美。
终于,一个标准的圆柱形洞窟被打开,许易腾身而入,见得墙壁左侧有一道仅容一人宽的小门,入得其中,便见一个纵横三丈的方室,整个地面,几乎被各种修炼资源铺满。
略略一扫眼,大概有五千余枚愿珠,确实不是多大的数目。
很快,许易便找到一块火红的令牌,触手间冰凉,令牌中央印刻着仿佛剧烈燃烧着的太阳。
他正待细看,感知捕捉到异样,他立即将全部的宝物收了,才飘腾出洞窟,便听砰的一声巨响,他仓促布下的铁甲团山阵如烟泡一般爆开。
下一瞬,便见一身金甲的明立鼎率领十余人,朝许易团团逼来,到得百丈外,才堪堪立住身子。
明立鼎死死盯住许易,朗声笑道,“没想到,明某万万没想到,昔年我麾下的一个小卒,短短数年内,竟有如此际遇,成就如此之成就,明某每每思之,都觉不可思议。许兄,久违了。”
许易抱拳道,“见过明府令,昔年若不是明府令襄助,某也入不得东山,如今,重回繁阳府,某还未抽出时间去看望明府令,全让明府令先来看我,实在是惭愧。”
明立鼎摆摆手道,“你我有的是机会叙旧,我今日来,是来取一件昔年好友遗留在此的旧物,看情况,此物是被许兄得了,不知许兄能否物归原主。若是许兄肯给明某这个面子,明某必定厚报许兄。”
“好厚的脸皮,物归原主,亏你说的出口!”
不待许易回话,一道声音飚来,随即,两道人影落了下来。
左侧那人龟形鹤背,白发童颜,一身青袍,气度不凡,才一露面,明立鼎心中一掉,他看出来人竟是神胎境强者。
当下,他转了转小指上戒指,一阵细微不可察觉的红光流转。
右首那人,不是陶景山,又是何人。
陶景山阴冷的眼神,扫在许易脸上,冷哼道,“此间宝物乃我父遗留,若说物归原主,该当归于我才是。许易,明叔叔,二位总不会硬要抢我的东西吧。”
此番,陶景山想起他老子的遗宝,完全是因为在碧游学宫的一堂课上,见识到了日曜令,才知此物之贵。
他取了此日曜令,也非是要据为己用,而是想要以此为进身之阶,换取他在碧游学宫的地位的提升。
偏偏命途多舛,遇上了许易和明立鼎来抢,他的道行哪里及得上许易,才一脚踏入济州领的地界,便被坑得体无完肤。
到得后来,他再也不抱有任何幻想了,直接就拿日曜令作饵,请来了救兵。
许易道,“此山被我拍下,山上之宝,便为我所有。两位都参加过拍会,当知晓有人专门竞拍山脉,正为了挖掘前人遗宝,所得之物,天然归其所有,连内廷司也认可。从不曾听说,获得山脉租赁权之人,从自己山脉上攫取到了宝物,要和谁讨论归属权的奇葩事件。我新得三阳山,尚要妥帖布置一番,二位若是想来做客,改日,改日,我亲自登门相邀。”
他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小蝼蚁,倒是牙尖嘴利,将日曜令交出来,饶你性命。”
童颜老者怒声喝道,大手随即抓出,一道恐怖气浪,滚滚而来,大有席卷山河之势。
眼见气浪便要轰到许易近前,便听数声炮响,轰然间,十余道强大的能量团轰到近前,才激发的气浪,瞬间被庞大的能量冲击波轰散。
巨大的能量光波,席卷全场,包括明立鼎等在内,尽数被掀翻。
可怕的余波,宛若最锋利的霜刃,最激烈的震荡波。
被扫飞出数百丈的明立鼎以下,无不带伤,轻则周身皮开肉绽,重则内脏被震伤,呕血不止。
便是最潇洒的童颜老者也被轰得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轰击波落,后山腾出一道灰雾,却是上百修士列成方阵,十余尊灵炮在烈烈日光下,闪着森森寒芒。
一百五十七章 你谢谢我
“你,你,你……好毒!”
陶景山一边呕血,一边咬牙切齿怒骂。
他从没见过这等阴险之人,所有的步骤都让他想到了,甚至连自己会叫人也想到了,早早布下了后手。
对上如此阴毒之人,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阵绝望和无力。
然而,他却是想错了。
许易的此番布置,根本不是冲他,而是冲明立鼎来的。
这里毕竟是明立鼎的地头,一个府令有多大权柄,多大能量,许易很清楚,他岂能不妨。
人马正是他从暗卫调来的,十三樽灵炮一摆,他已稳如泰山。
滚滚硝烟散尽,满场死寂无声,忽的,一道身影狂飙而来,遁速惊人,转瞬到了近前。
明立鼎一系人马,齐齐向来人行礼,叫着“四长老安好”。
来人正是明家的族老,神胎境强者明四火。
童颜老者的突然杀入,成了明立鼎以为的最大变数,不得已,他知会了家中的族老,前来驰援。
哪里想到,最大的变数不是童颜老者,还是许易,此人竟准备得如此周全,不仅准备了大军,连灵炮也布置了。
明立鼎深知,眼下已事不可为,不是灵炮威慑太巨。
作为神胎强者,遁速无敌,灵炮调转不便,根本不可能对神胎强者,造成多大杀伤。
关键是这些暗卫大军的到来,让整件事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行。
原本,若只许易一人,不管是擒是杀,明立鼎相信努力努力,还是能将此事压下来的。
如今,整个暗卫成建制到来,他再疯狂,也不敢动灭掉整支暗卫的念头。
明立鼎飞速向明四火传音,告知了眼前的情况,唯独隐去日曜令的情况没说。
因为,他谋夺宝藏,根本就是奔日曜令去的,因为他清楚,他的家族亦有一枚日曜令,隐为重宝。
如今,因为他的私心,让日曜令彻底落入许易手中,他若承认早知道宝藏里面有日曜令,不是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罪名么?
“诸位,还是那句话,我新得三阳山,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打理,诸位若要造访,还是改日。”
许易再度下起了逐客令。
“小辈,你当知我身份,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给你一个选择,交出日曜令,功名还是富贵,任你择取。”
童颜老者换上一袭白袍,盯着许易,平静说道。
“日曜令,什么,他手中有日曜令?”
明四火惊声喝道。
童颜老者立时沉了脸,冷声道,“怎么阁下也想横插一杠子,不如你我先试试本事?”
陶景山道,“我韩师叔乃是碧游学宫的有数人物,怎么,就凭你也想和我韩师叔交手?”
童颜老者瞪了陶景山一眼,脸上颇不自然。
明四火惊讶非小,抱拳道,“原来韩兄出自碧游学宫,失敬失敬。”
碧游学宫大名鼎鼎,当真非同小可,明四火才腾起的战意,立时消了不少。
童颜老者并不搭话,依旧盯着许易,“何去何从,速速定夺。”
许易道,“既如此,我得考虑考虑,陶兄,你父亲给你留了密信,我领你下去一观如何?”
陶景山做梦也没想到,许易竟又把战火烧到了自己头上。
他正待拒绝,童颜老者道,“跟他去,亡父遗信,岂能不观?”
童颜老者暗自盘算,是自己威压太重,许易不敢和自己谈判,盯上陶景山也是正常。
陶景山万分不愿和许易再打什么交道,奈何韩师叔发话了,他又推脱不得,只好应承了,朝许易腾去。
二人入了洞窟,许易引了陶景山入了密室,取出如意珠,盈出界障,传音道,“陶兄,你当谢我。”
好没由来,许易弄了这么一句,登时,陶景山直气得三尸神暴跳,破口大骂起来。
许易也不还口,静待他发泄。
待得陶景山发泄完毕,他取出一枚斜月三星印,“这玩意儿你总该认识吧?”
陶景山眉目陡然严肃,沉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教宗的斜月三星印,他当然认识,便是在碧游学宫内,暗夜行者也是禁忌。
许易道,“此物乃是我在令尊遗物中觅得的。”
“我¥#@%……”
陶景山气得两只耳朵,生生排出真气来。
他根本就认为许易这是在栽赃,可偏偏若真让许易宣扬出去,他的前程就全完了。
若他亡父是暗夜行者,他必定会被彻查,他在碧游学宫的地位极端低微,弄不好便会被辞退,若到了那时,可就真成了灭顶之灾。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他马地欺人太甚!”
陶景山狰狞了面目,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吼道。
许易道,“陶兄不必着急,许某将陶兄喊到下面来说,便是不愿将此事声张出去。”
陶景山冷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跟我卖关子,和你这种人多待一息,我都会犯恶心。”
许易颇有唾面自干的风度,含笑道,“若我能让你那位韩师叔,收你为弟子,你以为如何?”
陶景山激灵灵打个突突,瞪圆了眼睛。
许易道,“立时会见分晓的事,许某犯不着骗你,你若是不信,许某可以起心誓。”
陶景山摆摆手道,“别跟我说什么誓不誓的,我先听听你有什么说道。”
许易道,“你也看明白了,日曜令在我手中,你那位韩师叔想要,他既想要,就得看我给不给了,你说这个时候,我帮着你提要求,对他而言,收不收你做徒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根本没什么成本。”
陶景山略略沉吟,道,“说说你的条件吧,你这个人,鬼心眼子太多,和你打交道,我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许易道,“你应该猜到了,我想知道日曜令的作用。”
许易知道日曜令是宝贝,交出去也不妨,但总不能螃蟹卖出白菜价。
陶景山哈哈一笑,指着许易道,“你当真是又奸又滑,半点亏也不肯吃。行了,你立心誓吧,我不想成他的弟子,你让姓韩的帮我从黑旁听生的期限延长两年便可。”
说完,陶景山白净的面皮忍不住闪过一抹红晕。
一百五十八章 日曜令由来
许易丝毫不吃惊,陶景山的修为,他看得明白,不过只有脱凡二境。
碧游学宫偌大名头,一个脱凡二境的修士,在里面能承担什么样的职务,会是怎样的一种处境,他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是以,从一开始,他便自信能够说服陶景山,果不其然。
许易点头应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那日曜令是作何用的吧。”
陶景山道,“你还是先发心誓吧。”
此刻,他是信不着又信得着许易。
信不着,是前番吃的亏太大,他是久久难以释怀。
信得着,是眼下的事儿很小,他相信许易犯不着因此小事,让自己衍出心魔。
果然,许易懒得多费唇舌,便依陶景山之言,立下心誓,随即,陶景山便吐出一番内幕来。
原来,这日曜令乃是千年前的一位斩上尸的大能鲁神通所造。
彼时鲁神通为遨游太虚,寻觅成就地仙的机缘,便想到了根据古法锻造传说中的渡虚舟,遂赴极西星磁山采磁芯王玉,用秘法吸取星空之力,七七四十九年方成锻造渡虚舟的原材料。
后来,鲁神通又花了三十余年,终于将渡虚舟雏形锻造而出。
岂料,渡虚舟才成,引动天象,天劫降下,当场将渡虚舟击毁,无数碎片,飘落星河,散入无尽大地。
“莫非这些碎片,便是所谓的日曜令?”
许易奇道。
陶景山点点头,许易道,“那此物有何作用,连你那韩师叔都想抢,想必作用不小,对了,此物既然如此珍贵,你父亲得了,怎能不用,我得之时,并没见他如何将此宝物珍而重之地存放?”
陶景山道,“此物的作用,只怕也是这两年才显现出来,而且只是在极小范围被知道,若我不是身在碧游学宫,接触的消息比较高端,必定也被蒙在鼓里。”
许易来了兴致,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兄你还是一口气说完的好,若是你那韩师叔催起来,我这边要的消息不全,上去了可不好帮着你讨价还价。”
陶景山道,“细致的消息,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韩师叔,有一件宝贝,就差这日曜令中的星空之力。”
许易暗暗咂摸,“星空之力,莫非是空间迁跃的宝贝?”
心头的兴奋才起,他又暗道,“这不可能啊,去往北洲大世界的通道,都被祖廷那边锁着呢,他纵有宝贝,又能如何?”
陶景山道,“我知道的,可都跟你说了,该怎么帮我说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易应了,当即两人从洞窟中跃了上来。
“我想知道前辈要这日曜令,到底作何之用,唯有知道自己手中宝贝的分量,我才好开价,韩前辈,你说呢?”
许易开门见山道。
童颜老者冷笑道,“你的胃口当真不小,年轻人,我劝你还是现实一些,心不要太大,太大了当心把胃撑破。你是济州领的官员吧,信不信某一句话,便能将你打落尘埃。”
许易平和地道,“您这么说话可就没劲了,咱们就事论事,在商言商,韩前辈若是不想谈,晚辈也绝不勉强,相信碧游学宫会有别的前辈识货,总能开出更好的价格。”
“你威胁我?”
童颜老者面色发青。
许易道,“何谈威胁,我的宝物,愿意售与谁,自凭我心意,韩前辈再强,总不能强买强卖。”
“许易,你别太张狂,此物除了韩前辈,无人能用,你若是识相,就拿出真心诚意来,好生与我师叔商量。”
陶景山生怕二人谈崩,赶忙帮着往回圆,并传音童颜老者道,“韩师叔,此贼奸猾而且疯狂,看他摆出的阵势,分明就不怕跟咱们鱼死网破。日曜令之事,事关重大,万不能谈崩了,若是真让这贼子把消息宣扬出去,届时,咱们可就真的悔之晚矣。”
童颜老者瞪陶景山一眼,指着许易道,“找个地方,咱们好生谈谈,此处人多眼杂,委实不是谈事的地方。”
许易指着不远处的暗卫队伍,“不瞒前辈,还是在灵炮的射程范围内,更加让人安心,咱们就这里谈吧。”
童颜老者恨得牙根痒痒,这混账实在是太不要面皮了,只好冲明四火等到,“我等有要事要谈,几位还是请回吧。”
明四火瞥了明四火一眼,后者八风不动,含笑道,“二位要谈事,算明某一个如何?”
童颜老者眼眸冷光爆射,被许易逼迫积压在心头的怒火,瞬间便要爆发,忽的,明四火掌中浮出一道光影,光影在空中汇聚,聚成一物,正是所获的日曜令形象。
刷的一下,童颜老者和许易同时变了脸色。
明四火道,“不巧,明家也有一枚日曜令,不知明某现在有和韩兄一谈的资格么?”
童颜老者面目冷峻,哼道,“要谈也可,但光凭一道光影,怕是还不够资格。”
明四火微微颔首,取出一枚如意珠,很快,消息便透了过去。
等了不过一炷香,一名黑袍修士狂飙而来,到得明四火近前,将一枚火红的日曜令,交到他手中。
明四火扬了扬手中的日曜令,童颜老者忽地仰天大笑,“天意,真是天意,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易微微撇嘴,十分听不得这种作死反派才说的废话。
十余息后,童颜老者挥手布出个结界,许易,明四火同入结界,和童颜老者会商起来。
“什么!你有宝物可以穿破这层层空间避障,进入北洲世界?”
“这不可能!”
自称韩忠军的童颜老者,才起了个头,许易和明四火同时瞪眼惊呼起来。
韩忠军骄矜地扬了扬眉,冷道,“尔等在下面,怎知天下大势,想必更没听说过偷猎者了。”
许易和明四火瞬间化身受教的小学生,同时摇头,实心求教。
韩忠军叹息一声道,“可怜,尔辈也是可怜之人。事情还是从头与尔等说吧,早几年,想必尔等并不知道日曜令有多重要,最先识别日曜令中浩瀚星空之力的,应该是教宗那边的人……”
一百五十九章 偷猎北洲
韩忠军话至此处,许易陡然想起朱十三来,两年多以前,朱十三临终前,要他无论如何要获取老府令遗宝,并说明,宝藏许易可以自取自用,唯独日曜令千万要上缴给教宗。
如此说来,教宗必定在早于两年多以前,便意识到日曜令的重要性。
“…………我们这边发现日曜令的作用,还是我碧游学宫的一次教学课上,一位教授用一枚日曜令,做了个试验,竟发现日曜令中的星空之力,衍出的时空射线,竟轻易地穿透了西洲世界。你们应该知道西洲世界的各大空间通道,都是被管制的,从不曾有空间力量,能脱离各大空间通道而完成传送。这个惊人的发现,便为后来的偷猎者之乱,埋下了伏笔……”
“………所谓的偷猎者,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正是因为日曜令的作用被发现了,便有修士开始利用日曜令,逃脱空间通道的管制,进入北洲世界,开始了盗猎。你们当知道,北洲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片未曾开垦的处女地。因为那里的修士修为有限,整个北洲世界,还有着广袤的荒芜之地,等待着发掘……”
韩忠军话至此处,被明四火截断,“韩兄,我有个问题,谁都知道,北洲世界,差不多是被我西洲和东洲控制的,难道两家没有大举开发整个北洲么。也就是说,你说的那些广袤的禁区,真的是禁区么?”
韩忠军道,“这里你就是有所不知了,西洲和东洲在北洲的最核心利益,便是北洲的天衰境修士,无尽高阶愿珠,便靠此辈提供。而一旦大举开发北洲,来往人员一泛滥,天衰境的骗局,根本就不可能再维系住,届时,北洲的那些低阶蝼蚁一旦闹将起来,整个北洲顿时糜烂。”
明四火道,“区区蝼蚁,再闹又能如何?”
韩忠军道,“若是这些蝼蚁都不再尝试进入天衰境呢?”
明四火默然无言。
以他的地位,已经能接触到更高一级的秘辛了。
进入神胎境,需要使用的愿珠,已经不再是普通的青色愿珠,而是更高一级的白色及以上愿珠。
而高阶愿珠的产生,就不再是普通凡人的愿力能够达到的了,而需要修士之愿。
而这一点,许易早就知道,他不就是从那艘运送天衰修士的飞舟上遁走的么?
“……何况,分食北洲的是我西洲和东洲两家,难得达成的平衡,且持续了这么悠远的岁月,没有人会愿意为那无尽蛮荒中并不可测的天材地宝,而弄得大局崩坏……”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的差不多了,二位还有什么想问的?”
话罢,韩忠军平静地盯着许易和明四火。
许易抱拳道,“多谢韩前辈见告,现在摆在韩前辈面前,有两枚日曜令。韩前辈何不选择明前辈合作,晚辈愿退出,以促成二位的合作。”
韩忠军诧异地盯了许易一眼,含笑道,“许易,你当还记得明兄拿出日曜令时,我说过此乃天意。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会这般说。只因我的空间法宝日月梭,一去一往,需要各耗一块日曜令的星空之力。若只一块日曜令,便是去得,而回不得。所以,你和明兄二位,缺一不可。现在你们二位可以选择,是将日曜令售卖于我,还是随我一道去探那北洲世界的蛮荒境。”
明四火和许易皆沉默不语,显然,韩忠军突如其来的讲述,简直瞬间扭曲了二人的世界观,如此震撼,自然需要时间平复。
终于,还是明四火先开了口,“我同意和韩兄一道去探秘北洲蛮荒之境,只是不知韩兄的日月梭能坐得几人?”
明四火话音方落,韩忠军眉头微微一跳,暗叫牙疼,这该死的老狐狸,一上来便探到了自己的死穴。
“日月梭乘坐空间不成问题,但谁知道日曜令内蕴含的星空之力,能支撑多少人,若是明兄同意合作,我可以给明兄两个位子的指标,这是我能给出的价格的极限。”
韩忠军满面诚恳地道。
明四火才要讨价还价,忽然指着许易道,“这位许小友是何意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在前面,未必是什么好事。
眼前的年轻人,年纪虽轻,却能在三家争宝中脱颖而出,布局周全,显然不是一般人物,自己何不等等看呢。
许易道,“韩前辈,明前辈,晚辈以为,此番合作要想达成,互相信任,当是顶顶重要的。所以,不管二位前辈怎么想,有什么话,我都说在明处。此番合作,我和明前辈出日曜令,韩前辈出日月梭,但我两家的日曜令是消耗品,而韩前辈的日月梭可以重复利用。”
“从这个角度上说,我和明前辈是吃亏的。但话又说回来了,此番若能成行,全因韩前辈之故,这点恩情,我和明前辈不能不念。因此,归根结底,许某以为我们三家在人员分配上,应该是绝对平均的。不知道两位前辈,认不认可我的分析。”
明四火暗暗叫一声好,当先抢道,“正是此理,韩兄,我和小许,出的日曜令何等之珍贵,你心中当是有数的。我极为认同小许的话,若不是因韩兄之故,我等也不知道还有偷猎北境之事,这个情我们得念。也正是因为念这个情。所以,我和小许没想着甩开你韩兄,去找旁人。”
许易暗赞,好个老家伙,真会补刀。
韩忠军吞了好几口唾沫,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二人配合得实在太好了,但他更头疼的还是许易。
本来,明四火还没那么难对付,便是这姓许的小子,一下子帮姓明的理清了思路,现在好了,姓明的都会拐着弯儿地威胁人了。
“韩前辈不会是真为难的吧?”
许易抱拳道,“若是韩前辈一时难以下决断,不如咱们改日再议?”
一听改日,韩忠军下意识地头皮发麻,肃声道,“罢了,便按二位所言,名额咱们三家平分。每家只能带六人上船,这是日月梭舱位的极限。”
他却不再提人多,日曜令可能带不动的事儿了。
一百六十章 无制衡不合作
“韩兄既如此说了,明某无异议。”
明四火心满意足。
一个得之多年而无用的日曜令,却成了能去往北洲偷猎的关键因素,且还能去上六人,如此局面,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韩忠军盯着许易道,“许小友总不会还有意见吧?”
许易道,“意见没有,但有一事,我须说在明处,去时先用明前辈的日曜令,返还时,用许某的。”
“不行!”
“绝对不行!”
韩忠军和明四火竟同声反对。
明四火眼神凝在许易脸上,将近十息,都不曾挪开。
他头一次遇到能让他生出丝丝敬畏感的小辈。
许易没提此议前,他根本没往深处想,现在看来,论心术而言,自己比这小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心思诡谲到如此地步的家伙,怎么还配修行?
韩忠军怒气冲冲道,“二位既然答应了,待出行前,二位的日曜令都当交由韩某统一保管,事权不一,如何合作?”
明四火惊呆了,冷哼道,“当真是笑话,若是如此,不合作也罢。”
“你!”
韩忠军怒极。
明四火冷眼道,“原则问题,退无可退,大不了一拍两散。”
韩忠军看向许易,“问题是你挑起来的,我相信你不会光挖坑而不填。”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诡诈得厉害,幸好实力不行,不然,他还真不敢跟此等人合作。
眼下的局面,遇到这两个人精,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
韩忠军已经对二人将日曜令交付自己手中掌握,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只希望,许易能拿出一个办法,让大家都安心地参与到此次的合作中去。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朝许易倾斜了。
还是那句话,许易再诡诈,实力不济,绝对实力面前,他便是玩出花来,也终是泡影。
但明四火就不一样了,此人有实力,且到时候明家的队伍一旦组建,必定实力强横,他不可不虑。
许易看着明四火道,“不知明前辈何意?”
明四火冷声道,“你说便是,我还能堵你的嘴不成,但我还是那句话,若不能叫明某满意,大不了一拍两散。”
许易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说说我的想法。咱们三家合作,之所以争端不断,还是个信任的问题。问题到了这一步,靠心誓、血誓,似乎已不足以约束人心了,剩下的便只有互相制衡。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去时,先消耗明家的日曜令,明前辈别急,且听我详论。”
“明家的日曜令消耗以后,到达目的地后,韩前辈须将日月梭交由明前辈保管。韩前辈也别急,日月梭你交出去了,但只你会操控之法,没有你来操控,明前辈便是得了日月梭又能如何?”
明四火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如果到了地头,韩兄不肯将日月梭交与我,又当如何?”
许易道,“不还有我的日曜令钳制韩前辈么?”
明四火道,“若你两家媾和,将我明家一脚踢开,又当如何?”
许易道,“这点也好办,只要日月梭启动,我会立时将我的日曜令装在一枚只有我能解开的万机玉锁盒中,并将那万机玉锁盒交与明前辈,等那日月梭落入明前辈手中,再将万机玉锁盒交与我也不迟。”
万机玉锁盒乃是机变盒,机关玄妙,内存自毁装置,不得其法,强行开启,巨爆会轻易损坏内中存储之物。
明四火道,“办法是个好办法,那同样可以先用你的日曜令,我的日曜令也装在一个万机玉锁盒中与你持拿。”
‘“好,就这么定了!”
许易斩钉截铁道。
明四火愣住了,仔细回味,根本想不出其中有什么毛病,可许易如此果断,不得不让他心中擂鼓。
“不是,这……你……是不是……再商量……”
明四火方寸大乱,语不成调。
“还商量什么?明兄既已答应,难不成还想出尔反尔,而且这是你自愿与许易调换的。再说,我连日月梭都要交出去了,而且什么也落不到手,我都不说什么了,你明兄还有什么好争的。”
韩忠军喝止道。
他也看不明白许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抱定一个宗旨,能制衡明家,便错不了,也算合了他除强助弱的宗旨。
明四火眉头结出个巨大的疙瘩,脑海如高速转动的离心机,闪电一般将许易先前吐出的那番话肢解成渣,却始终发现不了什么破绽、漏洞。
许易叹息一声道,“这就是咱们的合作之难,因为我们彼此很难信任,韩前辈,你都看到了吧,按我的方案,明前辈妥妥的持有最后一枚日曜令,他还是不放心,还觉得我有什么阴谋。事实上,不管我怎么选,明前辈心中都会犯嘀咕。”
“这样吧,明前辈,您若是实在不托底,您也不必勉强。实不相瞒,我还真知道谁手中还有日曜令。您看这件事怎么弄,您是不是给个定论。”
许易哪里知道谁还有日曜令,只不过诈一诈。
他很清楚,明四火也没多少退路。
有日曜令,没有日月梭,日曜令只能拿来交易,他相信以明四火的实力,绝不会放弃这次偷猎的机会。
即便是明四火真转去找他人,也未必能凑出眼前的三家。
眼下的三家合作,虽没有什么信任,但胜在有许易这么个弱势一方。
而且弱势一方,也给出了互相制衡的手段,维持平衡局面。
明四火换人合作,又怎能保证另外的合作对手不是豺狼虎豹。
退一万步说,即便许易的讹诈失败,也不过是大家散伙,他又日曜令在手,还真不怕找不到合作对象。
却说,许易话音落定,明四火陷入了沉思。
他猜到许易多半是胡吹,但他的心理活动,几乎和许易所料如出一辙,眼下,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没有更好的选择,眼下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我姓明的就吃一回亏。”
明四火沉沉一叹,冲许易比出个大拇指道,“看来今后真的是你们年轻一代的天下了,许小友文武全才,明某万分佩服,以后可要多多亲近啊。”
一百六十一章 不成功没天理
许易连道不敢,又寒暄一番,彼此关联了如意珠,又定下了行动日期,明四火当先离去。
韩忠军盯着许易良久,忽道,“许易,你应该去碧游学宫,似你这般人物,只有在那等地方,才能放出最灼目的华彩。”
许易抱拳道,“多谢前辈抬举,以后若有幸进入碧游学宫一观究竟,还望前辈多多关照。”
韩忠军摆摆手道,“这些都不打紧,我现在真不知道寻你合作,是对是错,我怎么感觉着你比明四火要危险得多呢?”
许易道,“前辈玩笑了,我这人做人的宗旨,向来是你不算计我,我也不算计你,你不害我,我不害你。”
韩忠军一拍手道,“快人快语,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行了,你新得三阳山,事情还多,我便不打搅了。”
言罢,散了结界便要离开。
结界方散,陶景山便传音来问他的事儿,弄得怎样了。
许易赶忙叫住韩忠军,说了陶景山之事。
韩忠军怔了怔,哈哈一笑,便应下了,瞬息消失无踪。
许易道,“行了,陶兄,且回吧,我是真要忙,你的事儿了了,我就不留你过夜了。”
陶景山盯着许易,半晌无语,直看得许易汗毛根根立了起来。
忽的,陶景山道,“许易,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真是越看你越迷糊。说你是好人,老天爷都要掉眼泪,可要说你人品低劣,你却又不卸磨杀驴,还是帮我说了话,我越看你越头疼啊!”
许易哭笑不得,冲陶景山一抱拳道,“多谢陶兄盛赞。我呢,没陶兄你说的那么坏,当初若非你要算计我,岂会被我算计,有道是,算人者,人恒算之。至于我帮你说话,既有兑现承诺的成分,又有还你人情的成分。毕竟你老子的遗宝,叫我得了,虽说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许某受之无愧,但到底是你父亲起的因,所以还你一个果,也是理所应当。”
陶景山哂道,“好一个满口仁义的强盗,左手圣人之书,右手阴险歹毒,你这等人不成功,还真没天理了。”
许易抱拳道,“恕不远送。”
陶景山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去了。
他本来是想在许易面前装一把逼,替许易分析韩忠军为何临走时会大笑,神态轻松。
哪知道许易先装为敬了,他心中恶心得像是吞了半截苍蝇,哪里还有心情。
却说,陶景山去后,许易也没在三阳山久待,传讯给了石国政,让他想办法转租了出去。
三日后,便收到了石国政奉上的六百愿珠,说是三阳山行情看涨,租出了高价。
许易心里明白,三阳山的租金,在拍卖会上,也就只值个三百出头。
是他为了干净利落拿下,故意一口气加价到五百。
有人肯花六百愿珠租走,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显然,石国政奉上的六百愿珠中,有一大半是石国政孝敬的。
当然,许易也明白,这些愿珠,肯定不是石国政一人掏的。
不过具体的细节,他不会过问,也不会跟石国政废话,一个字他都不提。
将六百愿珠揣入星空戒,许易不由得感叹,这世上乐之极,莫过于大权在握。
当然,石国政奉上六百愿珠,是三日后的事,暂且不表。
是日,许易才和明四火、韩忠军达成合作协议,便一刻不停地朝钟祥仙城赶去。
其实若论赶赴北洲偷猎的迫切,他远较二人为甚。
因为入西洲世界已经数年,他强烈地思念起晏姿和秋娃来。
当时接下御之秋交付的任务,来这西洲世界,许易以为那个机缘最多也就一年半载就会到来,现在看来,根本遥遥无期。
奈何,回归北洲的通道,又被死死把守,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偷渡。
现在好了,若能加入偷猎者,回归北洲世界,他便能找机会将晏姿和秋娃,一并接入西洲世界来。
每念到此,他便忍不住心头火热。
一路飞奔,将近子时,许易赶到钟祥仙城,直接入了藏幽峰。
次日一早,潘美仁、董新昌、秦寿生同时在洞府外候他。
许易洞府打开,见得三人,挥挥手,“我赶时间,见礼的事儿就不忙了。”
言罢,急匆匆地去了。
潘美仁、董新昌、秦寿生三人面面相觑。
“董新昌,你再叫人去谈判,姓晁的要是还不给面子,就跟他马玩硬的,万不能堕了主上威风。”
潘美仁颐指气使道。
自就任藏幽峰大管家以来,潘美仁彻底压过了董新昌和秦寿生。
在许易眼里,他算不得什么,可在外人眼中,他潘某人俨然成了大人物。
潘美仁很珍惜现在的日子,短短一年多工夫,他借着手中的权柄,不但寻得灵药,修复了残躯,重新获得了修炼的能力,还仗着资源充满,短短时间内,重新修入了脱凡一境。
再加上居移气养移体,他现在说话自有一番威严,好不神气。
董新昌道,“我和老秦已经三度交涉了,姓晁的硬得很,人家说了,他家大人陪伴洪长老三年方才出关,为了迎接他们家大人,葛翠峰上下必须涣洗一新,此獠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他自在他葛翠峰动土,和我们藏幽峰无关,能忍忍去,不忍死去。草他乃乃,若不是怕给大人揽事,老子早动手了。”
这些日子,他过得也很舒心,许易虽任潘美仁为大总管,却也没冷落他和秦寿生,很多场面上的事,都由他这个脱凡二境的副总管大人出马,而且许易也大方,很多事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弄得油水不少。
如今他已懒得和潘美仁争锋了,专心伺候好许大人,在他这棵大树下乘凉,可比原来在黑莲教时殚精竭虑,不要舒坦太多。
“大人岂是怕事的,如今人家都跳到头上拉屎撒尿了,你们还要瞻前顾后,这不是不给大人做脸么?你们不干,我来干,祸福老子一肩担了。”
秦寿生冷哼一声,当先冲了出去。
一百六十二章 左摇右摆
秦寿生在藏幽峰的日子,也不错,但凡事就怕对比,尤其是潘美仁,这货前两年在他眼里就是囚徒、废人。
如今,机缘巧合,靠上了大人,陡然扶摇起来。
而且如今大人成了席长老的幕僚长,身份暴涨,前途一片看好,他心中也越发火热起来,颇有几分踌躇满志,想要大干一场。
走常规路径,显然很难越过潘美仁和董新昌,只有想常人不敢想,干常人不敢干的,才有可能成功另辟蹊径。
潘美仁,董新昌不经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一个意思:草,老秦这是要抢班夺权啊!
下一瞬,董新昌先冲了出去,潘美仁狂呼起来,“老董,集合人马,抢水去!”
藏幽峰上的热闹,许易自然不知晓,一大早,他从洞府中奔出来,正是席梦凡有召。
到得多罗山,感知放出,杳无人迹,只有顶峰的正厅中,席梦凡安坐蒲团上。
看这架势,许易猜到席梦凡这是又有大事,和他谈。
进得大厅,席梦凡果然坐在草灰色的蒲团上打坐,不远处的黄铜兽首香炉中,袅袅烟气不断幻化,如一个妖艳贱货不断搔首弄姿。
许易进得大厅,席梦凡也不睁开眼来,依旧保持闭目打坐的姿态。
许易也不说话,挪了一个蒲团,在他不远处坐了,静静地看他装波衣。
半柱香不到,席梦凡睁开眼来,悠悠道,“这几日,兴风作浪得可痛快了?”
淡淡话语中,怨气冲天。
许易微笑道,“监管暗卫,本是许某的职责,况且我身为您的幕僚长,若是我在外受了不开眼的小吏的折辱,不也丢您的面子么?”
席梦凡冷哼道,“那你调动暗卫操枪弄炮,又是要干什么?真以为我这个领暗卫事的长老,便可以在这济州领中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这显然又是指责调动暗卫,出动灵炮警卫三阳山之事。
许易哈哈一笑,道,“长老怨气冲天,可是心生悔意?”
席梦凡脸上青气一闪而过,“要怪便怪你太过张扬,不知检点,你还是回幕僚院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
他当然后悔了。
当初他和许易媾和,五分是被拿住了把柄,五分是贪慕勾结许易这个暗夜行者,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重大利益。
然而,自许易就任他的幕僚长以来,他没见许易给他弄回什么福利,反而仗着幕僚长的身份,弄得暗卫内部风波四起。
听说和明家,碧游学宫的人都怼了起来。
这样一个惹祸精,他可养不起。
最主要的是,前番围剿鬼七失败之事,风头已经过去,他虽领了罚,但一番运作,问题已然不大。
既然风头过了,许易手中握着的那些影像,对他的威胁就没彼时风暴正聚时那般大了。
何况,他若揪出许易这个暗夜行者,也是大功一件。
正是有着这样一番考量,席梦凡的心意又变了。
本来嘛,这种因利而结的合作,只会因利尽而散。
许易道,“席兄这是要悔诺?可怜我辛辛苦苦替席兄你弄来福利,你竟又变卦了。既如此,许某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这就撤了。”
许易作势欲起身,席梦凡道,“什么福利,说明白再走不迟,你也不必阴阳怪气,是你先悔诺,答应我的好处,何曾兑现过?”
许易道,“不瞒席兄,那边已经为席兄你制作了信符,完善了资料,以后席兄你就是我暗夜中人了。”
席梦凡面目瞬间扭曲,死死盯着许易,一字一句道,“你这是在找死!”
许易道,“席兄别急,话没说完呢,那边准备的资料很完善,不仅帮你制作了信符,还将当夜祖廷围剿鬼七失败的大功,都记牢到了席兄你的身上,而且赏赐已经下来了。”
席梦凡满面赤紫,念头飞转,他在充分考虑利弊,思忖此刻对许易出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许易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实在刺激得他三尸神暴跳。
他和许易媾和,说到底他是许易站在河里摸鱼,他站在岸边分好处,现在许易想把他也拉进河里,他断断不能容忍。
许易道,“席兄别急,这次的赏赐巨大,席兄先听了再看要不要领,也不迟。”
席梦凡瞪着许易,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到底何事,值得你这样卖关子!”
“不知席兄听没听过偷猎者?”
许易传音道。
席梦凡蹭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原地打起了转转,足足赚了十余圈,才顶着一张涨得通红的方脸,颤声道,“可是让我去做偷猎者,是不是?”
许易暗自吃惊,他是真没想到席梦凡还真知道偷猎者,处的层次更高,消息面果然也更广。
他本来还想着科普一番,装一把波衣,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准确地说,是我的努力,为我们当赢得了机会。”
说着,许易取出了日曜令,现在席梦凡眼前,“席兄知道偷猎者,总该认识此物。”
席梦凡连连点头,下意识地便要朝日曜令抓去,下一瞬,日曜令从许易掌中消失,便听他道,“席兄知道此物,就该知道许某所言不虚,不知道这个教宗的这个赏赐,席兄领是不领?”
席梦凡纠结了。
他本下定主意,哪怕拼着挨些责罚,也要和许易这个毒瘤做彻底切割。
哪知道许易又摆出如此巨大的诱惑。
渐渐地,他念头的小船开始调头了:教宗那边若真的录了自己的资料,还把围剿失败的事也录了,要陷害自己似乎不难。反正已经不干净了,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和这混账彻底捆绑,到时候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怕这混账耍赖。
这些心理活动,与其说是他理智的分析,不过是他说服自己服从了眼前这巨大利益的借口。
终于,他定下了主意,哈哈一笑,坐回蒲团道,“适才,某不过相戏尔,你还当真了,就咱们现在的关系,你觉得还割舍得清么……”
一百六十三章 两头大的关系
席梦凡正努力地措辞,将话往回饶,许易掌中多出一块信符,“教宗那边就一个要求,获得名额的人,必须是暗夜行者,席兄若觉得可行,就滴鲜血入信符,加入我七号站吧。”
席梦凡怔住了,事到临头,尽管早考虑清楚了,他依旧纠结无比。
许易也不催促,静静等候,足足三十余息,席梦凡沉声道,“获得这个名额,成为偷猎者,所获之宝,总不会还要上缴吧?”
许易摇头道,“都说了,这是上面为酬你的功劳,特意给的名额。”
席梦凡不再发问,接过了信符,滴入鲜血,光芒流转,随即隐没。
他不怕许易诓他,还是那句话,他现在和许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易若敢在此事上诓他,当会知道他肯定会不惜鱼死网破。
许易含笑道,“恭喜席兄,正式成为我七号站的暗夜行者。”
许易此话并非是诓席梦凡,那枚信符正是空白信符,身为七号站站长,他有几枚空白信符,有权用此来发展队伍。
席梦凡并非是虔诚的信仰者,所以即便入暗夜行者,也永远会被贴上另类的标签,直到有朝一日彻底转为虔诚的信仰者,才有可能被大用。
至于席梦凡获得的这种信符,会形成独特的印记,用来锁定席梦凡。
因为一旦这种非虔诚信仰者的暗夜行者出了意外,会给暗夜行者的队伍带来伤害,必须在第一时间扑灭,因此,便需要提前布置这道锁定程序
听许易道着“恭喜”,席梦凡满脸冷峻,哪有半点欣喜,仔细回想,他觉得自己就是被眼前这混账用裹了蜜的毒药,一点点拽进泥潭的。
明明知道那蜜丸有毒,可他没有一次能忍住那蜜糖的诱惑。
“好了,既然是自己人了,现在就正式向席兄介绍一下许某的身份,某乃暗夜军团七号站站长。”
许易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席梦凡陡然石化。
许易拍拍席梦凡肩膀,“席兄不必多虑,你是我发展的,咱们如今是两头大的关系,所以,今后更当竭诚合作,共画未来。”
席梦凡心情稀乱,久久不言,只在心里碎碎念道,“能去北洲偷猎就好,能去北洲偷猎就好,这样的牺牲值得,嗯,是值得的。”
“席兄,我还有一事,请你务必帮忙。”
许易看席梦凡平复得差不多了,又起了话头。
席梦凡冷笑道,“站长的吩咐,就是命令,我可以拒绝么?”
许易哈哈一笑,“我说过,我和席兄不见外。是这么档子事儿,我手里还有两个名额,打算换些愿珠,长老院的这些长老们,不知许兄可有人选推荐?”
咵嚓一声巨响,席梦凡脚下的地砖瞬间碎裂,一道巨大的裂纹,肆无忌惮地向八方弥漫,瞬间布满整个大殿。
如果怒火可以化实,席梦凡心头的怒火倾斜出来,恐能淹没世界万物。
草泥马,能用愿珠解决的事儿,你诓我入暗夜。
老子还是你的主子,为了一个名额,你把老子坑成了你的下级。
现在你告诉老子,老子的朋友可以花愿珠,就能买到名额。
你他马,你他马……
席梦凡不断地暗示自己要止怒,要止怒,憋到后来,鼻子生生气歪,双耳喷出了白色的烟气。
许易叹息一声,道,“席兄,是不是想不开,你听我给你掰饽饽说馅,是这么回事……”
他才要开口,席梦凡冲了出去,他不敢再听许易哔哔,他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自爆,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气死的神胎强者。
遁出大厅,席梦凡直接从山巅跃了下去,并不催动任何法力,直直坠下百余丈,砸入崖底的一汪清潭中,激起数丈波涛。
寒潭底部,幽静、冰冷,席梦凡的心绪迅速平宁。
他快速冷静心神,抛开所有烦扰,瞬间理清了思路,归纳起来,计有两点:一者,把握自己的利益。二者,锁死许易。
归而为一,便是放弃幻想、放下不甘、面对现实。
念头既定,他腾出水潭,回到大厅,面带微笑冲许易道,“打坐久了,心神疲惫,让许兄见笑了。”
许易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不知我适才说的事,席兄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席梦凡微微点头,道,“不知许兄要售得什么价位呢?对了,在此之前,我觉得许兄应该告诉我,同去的还有哪些人,咱们好根据实际情况,确定人选,许兄以为呢?”
席梦凡何等精妙,冷静过后,他迅速醒悟。
许易要卖名额,证明了这此偷猎,根本和暗夜行者无关。
否则,以暗夜军团的体量,怎么会出售如此珍贵的名额。
相通此点后,他便明白了,以自己和许易的关系,是注定不可能用愿珠来获得名额的。
就从自己动了舍弃许易的念头这一点看,许易岂会不想着制衡自己。
所以,加入暗夜行者,给自己身上套一套枷锁,是许易必定会干的。
换言之,没有这套枷锁,他席某人必定加入不了这次的偷猎行动。
念头到此,他心头已是豁然开朗。
许易道,“还有明家的人,和碧游学宫的人,前番我借调暗卫,正为此事。”
他清楚席梦凡是明白人,这个时候再隐瞒,意义已经不大。
与此同时,二人将同去北洲世界,从这个角度上讲,是暂时的盟友,其他两家便是潜在的对手,他有必要借助席梦凡的经验,来制定策略。
“碧游学宫?你怎么会和他们掺和在一处?”
席梦凡吃了一惊。
许易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什么人不能在一起搅合呢?”
席梦凡略带讽刺地道,“想不到碧游学宫也堕落了,也打起来偷猎的主意。”
许易笑道,“怎么,在席兄眼中,碧游学宫还是个圣洁所在?”
席梦凡哈哈一笑,摆手道,“如此污浊天下,何来圣洁之人。行了,咱们言归正传。此行,总的宗旨,是要安全去,平安回,最好满载而归。如此,就不得不好好筹谋了,毕竟是三家势力,所以,此番咱们这边要去人,总是要选实力强……”
一百六十四章 名额的价钱
眼见席梦凡要进入节奏了,许易截断他的话头,“席兄,这个容后再讨论,咱们是自己人,这次名额售卖的机会,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以有百分之十的抽头。”
他大概清楚席梦凡这么上心,是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机会,将自己摆到统筹人的位置上。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的确高明,但许易不受。
人他可以让席梦凡找,他知道不管是找谁,也不可能和他一条心。
至于出售名额的活儿,交给席梦凡,不过是因为许易不太清楚这次偷猎机会大概的价值,也不清楚一个长老的身家。
搜刮的活儿,还是交给行内人。
至于席梦凡会不会在中间弄鬼,他是不担心的。
准确地说,他相信和自己打了这几番交道的席梦凡,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交待完席梦凡正事儿,许易便终结了谈话,从帷幕后的侧门行了出去,入目的是一个悬在天外的亭子,他跨步行了上去,取出酒葫芦,缓缓喝了起来。
不多时,席梦凡那边便有了动静儿,却是一名吴姓长老被叫了过来。
谈判顺利得出乎许易的预料,席梦凡的要价也出乎他的预设,让他深深为自己的英明而感动。
吴长老竟根本不讨价还价,一口就应承了。
吴长老去后,马长老来了,同样的价位,马长老也应承了。
马长老去后,许易回到了内厅,席梦凡将两百枚愿珠交给了许易,只不过两百枚愿珠不再是青色,而是白色。
而青级愿珠,和白级愿珠之间的兑换价格,在千倍左右,往往还是有价无市。
也就是说两个名额,被席长老卖出了二十万愿珠的天价。
许易高兴已极,含笑道,“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果不欺我。席兄之情,许某承了。”
说着,便分出二十枚白愿珠,朝席长老抛去。
席长老大手一挥,二十枚愿珠倒飞而回,许易凝眸,不知所以。
席长老道,“不必谢席某,其实能去偷猎的名额,在我等神胎境修士而言,是无价的。我只要百枚白源珠,不过是估摸着他们只能拿出这个价钱,严格算来,还买亏了。这笔抽头,我就不要了。”
许易诧异地盯着席长老,席长老不和他耍奸猾了,他反倒觉得这家伙有些难相处了。
许易的表情,让席梦凡很是满意,但听他接道,“另外,还有个好事儿,我去帮你跑一趟,有老马和老吴相助,十拿九稳……”
待席梦凡说完事由,许易呆住了,他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转了性子。
本来这事儿就好比,他想方设法逼着长工席长老帮他收稻子,席长老不但不偷懒,还不要报酬,临了,还主动要求帮他把田也耕了。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膈应。
看出了许易的纠结,席梦凡微笑道,“你不必奇怪我的态度的转变,只是想告诉你,你我之间没必要玩什么花样,因为咱们现在没有矛盾,反而只有一致的利益。”
说完,他径自去了,留下许易原地发呆。
直到遁出多罗山,席梦凡心中的得意依旧未消。
与其说他换了套路,不如说他顿悟了,和这种人精玩手段,根本就是在套自己,什么都摆在面上,反倒对自己最有利。
怀揣着二百枚白愿珠,在多罗山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的,他的如意珠有了动静儿,催开禁制,却是杨副院长发来的消息,说幕僚院有急务,希望他马上到场。
当下,许易只好朝幕僚院的议事大厅赶去。
到得地头,发现人头当真不少,甚至可以说,他还没见过人头这么齐的幕僚院。
不但所有的幕僚官都就位了,二十余幕僚长也都到了,还有幕僚院理事会的一干人等。
许易方就座,杨副院长开始主持会议,一番温吞水的开场白后,便转上了正题,“诸位,通报个事儿,领幕僚院事的邓长老打算辞去幕僚院院长一职,闭关清修了。现在幕僚院院长的职务空了下来,我们理事会商量过了,幕僚院不可一日无主。与其外调个主子过来,不如咱们推举个院长来。咱们群策群力,最后形成决议,一旦上报,相信上面会顺应众议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杨副院长话音方落,底下便炸了锅。
说来,那位邓长老是个奇葩的存在。
他本是幕僚院的院长,后来在院长任上晋升入神胎境,自动成了济州领的一位长老。
他成了长老后,但没有具体的事由给他分管。
一般来说,没有不能领权重衙门事,长老是不屑于兼领职务的。
偏偏这个邓长老是奇葩存在,为了多领一份饷,死活不从幕僚院长位子退下来。
上面也无奈,只好由着他,给他弄了个领幕僚院事的职务。
如此,这位邓长老,既有领幕僚院事的职务,又有幕僚院院长的职务。
这等头衔,在整个济州领,乃至周边领,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直到近日,邓长老似乎想通了,终于将头上这两大尴尬的职衔给撤了。
他这一撤,一个幕僚院正印的位子,便空了下来。
幕僚院再是清水衙门,可这个正印的位子,却是结结实实的四级官。
整个幕僚院,百多号人马,自副院长,到一众幕僚长,再到众多的幕僚官,都是三级官。
此刻,陡然听说空下这么个位子,没人眼红,那才怪了。
去说,杨副院长话罢,底下好一阵哄闹后,杨副院长再度站起身道,“人多口杂,都这样吵吵闹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我们理事会开会议论过,推举人定了,就是沈一冠幕僚长,沈兄此人,大家都熟悉,明睿豁达……”
杨副院长才报出了“沈一冠”的名字,许易便捕捉到了底下的窃窃传音。
“……早知道必然是他了,姓杨的好大肚,不想转正……”
“……转正?轮的上他?还有这二十几个幕僚长,哪个不比他气粗……”
一百六十五章 幕僚院第一人的波衣
“……你说这帮理事会的家伙是收了沈一冠多少好处,这么卖力替他鼓吹……”
“……就凭沈一冠跟的是马长老,就凭人家马长老领选吏事,谁敢不卖沈一冠面子,说不定老杨还憋着劲儿舔沈一冠,指望放下去,做一任府丞呢……”
“…………”
场间传音颇为热闹,拈酸吃醋的不少,但杨副院长话音落定,却无有人出言反对,反倒鼓掌赞同的不少。
许易叹息一声,心中正替眼前的热闹可惜,忽的,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痛哭道,“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却是一位锦袍玉带的中年,伏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
“够了!给我滚出去!”
一名方脸稀眉的中年霍地起身,厉声喝道。
出乎预料,起身的正是沈一冠。
适才,通过众人的眼神汇聚,许易已认出沈一冠是谁。
锦袍中年唬了一跳,止住抽泣,梗着脖子哭道,“大人,小的无能,小的无能啊,咱们的葛翠峰被毁了,被毁了哇!”
“什么!”
沈一冠稀疏的眉毛陡然立了起来,一股凶悍之气,瞬间弥漫。
惊人的气场,让许易重新认识起此人来,非久在高位,无有如此气势。
“谁干的,好大的胆子,什么人敢在我幕僚院的地头撒野。”
杨副院长怒声喝道。
理事会的一干人等皆义愤填膺地叱骂,不知是真的激愤,还是紧赶着买好幕僚院新任院长。
锦袍青年无比悲愤地道,“是藏幽峰的那帮地痞,流氓,他们打上门来,毁了大人您的洞府,还打伤了不少佣仆,弄得整个葛翠峰满地血腥,好好一个道场,便让这帮匪类给毁了!”
刷的一下,全场视线瞬间在许易脸上交汇,场面瞬间死寂。
沈一冠扫视全场,目光最后在许易脸上汇聚,冷笑道,“好威风,好煞气,早就听说藏幽峰的新邻居,是个了不得的人,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在幕僚院竟有这等威势,沈某真是失敬了。”
话至此处,他盯着杨副院长道,“此事杨副院长你看,该怎么办?”
杨副院长心急如焚,一个是活阎罗,另一个是立太岁,都惹不起,偏偏他被夹在中间了。
就在满头飙汗之际,许易笑道,“沈兄,不必……”
“我与你什么关系,我识得你么?轮得着你称兄道弟?”
沈一冠冷峻地盯着许易。
他虽新随马长老出关不久,因为要争竞幕僚院院长一事,对如今幕僚院的境况,颇做了一番功课。
是以,其实他对许易并不陌生,知道这是个颇为传奇的人物。
但也仅限于此了。
因着马长老领选吏事,位高权重,连带着他这个幕僚长也是权重位高,一直以来,他都被视作幕僚院中自邓长老以下的第一号人物。
在他看来,许易根本就是晚辈,再有名头,也不过是幸进。
若放在平时,他当然不一定要和许易这般强硬。
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不说需要扬刀立威,可也不能堕了自家威风。
许易撞上了,只能算他倒霉。
许易忽地诡异一笑,指着沈一冠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葛翠峰就是老子让砸的,你能怎的?”
他本来真没想闹事,锦袍中年来报告情况后,他本准备用如意珠联系潘美仁,问一下经过,若是有误会的成分在,他陪个不是,这件事揭过了就是。
何况,他潜意识以为过错未必在自己这一方,惯因他平素慎重交代过潘美仁、董新昌、秦寿生三人,不得无故生事。
何至于三人今番狂野到要去砸了葛翠峰,其中必有缘故。
他想弄清状况,姓沈的却要拿他立威。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许易当然不会惯着谁。
如今,连席梦凡都混成他七号站站长的手下了,若他还惯着沈一冠,人家席梦凡知道了也不能干呀。
“呵呵,哈哈……”
沈一冠眼角急速跳动,僵硬着面皮发出诡异的笑声。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
场中已不乏人冲出来,喝叱许易不成体统。
罕见地,杨副院长没有出声咋呼,反而传音许易道,“我的许兄哎,沈一冠,你惹不起的,他几乎是当着选吏司的家,他的权柄,比一般的长老都大,你信不信他有的是办法,让席长老不用你,到时候,你的命运就被他掌握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此番劝告,杨副院长完全是发乎于直觉。
许易沉默间,满场的怒叱声越发嘈杂了,忽的,沈一冠一扬手,嘈杂立止。
沈一冠脸上现出怜悯般的微笑,负手望着天花板,悠悠道,“上一个对我不敬的是一名府令,此人现在正在幽狱的血纹定魂柱上日夜嘶嚎,年轻人,别以为遇着些机缘,便要上天,这个世界,大得很,你惹不起的人,也一定超乎你想象得多……”
沈一冠话音未落,身子便失去了控制,再定睛时,他整个人已被许易拿住要害,举了起来。
他始终镇定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慌乱,他也是四境修为,绝没想到自己在许易手中竟无还手之力。
忽的,许易将他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这个波衣,装得不错,只是抱歉,我不能给你打分。”
说着,许易扬长而去。
按他原来的脾性,总是要血溅五步的,但现在的许易认为,皮肉上的痛苦,无法给这些神经坚韧的家伙,带来多大的痛苦,还是技术性的打击,更为直接高效。
“波衣?什么波衣?”
沈一冠扬起头,面上露出深思。
“……院长大人,何必跟此等故弄玄虚之辈较真……”
“……许易,太猖狂了,他竟敢对院长大人不敬……”
“……此獠就是一介武夫,动不动就尥蹶子,根本不配待在我幕僚院……”
许易这一去,整个会场彻底成了讨伐他的大会。
正满场嘈切间,一名红衣大汉被一名随役装扮的青年,领到了议事厅外。
“小卢,你来做什么?”
沈一冠奇道,忽的,他看到了红衣大汉手中捧着的玉珏,笑道,“怎么,上面这么快就定下人选了?”
马长老领着选吏事,他作为马长老的幕僚长,便当着选吏厅的大半个家。
红衣大汉正是选吏厅固定的几名宣召使者之一,他自然使得。
此刻,红衣大汉的到来,其目的,沈一冠已经猜到,心里没由来一阵轻松,暗道,还是长老心疼自己。
一百六十六章 层次
红衣大汉冲沈一冠微笑点了点头,朗声道,“某此来,是宣读长老院的最新委任状的。”
“恭喜,恭喜……”
“恭喜啊,沈兄,不沈院长……”
“众望所归,这就是众望所归啊……”
“…………”
满场尽是恭维声,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上,写满了真挚。
而彼时杨副院长道出沈一冠为理事会集体推荐人选时,底下传音不绝,皆是拈酸吃醋的诽谤言论。
沈一冠矜持一笑,团团抱拳,霎时,红衣大汉脸上写满了尴尬,想要招呼沈一冠,又不知怎么开口。
便在这时,又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却是席梦凡。
见得席长老,众人皆连忙躬身问好,席梦凡挥挥手,四处打望,讶道,“许易呢?”
众人摸不清许易的态度,不敢多言,沈一冠冲席梦凡抱拳道,“启禀席长老……”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沈一冠添油加醋地将许易的罪行说了一遍,末了,还请席长老做主。
说完,沈一冠得意地扫视全场,众人夹杂着惊诧的注目礼,令他万分享受。
当着席长老的面,告人家幕僚长的状,怎么看怎么是一记昏招。
沈一冠不傻,自然不会犯此等错误。
原来,席长老和他侍奉的马长老交好,他已经从马长老处,知道了席长老有意换了许易,席长老找马长老谈此事,似乎是希望要什么支持。
沈一冠想不通一个长老要换幕僚长,有什么难度?
不过这些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他只需要知道,席长老和许易的真实关系,这便够了。
此刻,他当着席长老的面,告许易的状,在旁人眼中,简直是难以理解的白痴行为。
可在沈一冠看来,他这是在痛打落水狗的同时,给席长老送惩戒许易的把柄,可谓一石二鸟。
却说,沈一冠话音落定许久,席长老一直沉默,忽的,拍拍沈一冠的肩膀,沉沉一叹,“你呀,也是可怜之人。”
言罢,转身去了。
沈一冠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席长老这一出是在弄什么?更读不出席梦凡话里的浓浓的怜悯。
红衣大汉不再耽误时间,取出玉珏,光影汇聚,文字和玺印一并显现,他还未开始诵念,场中瞬间针落可闻。
他念完,冲沈一冠一抱拳,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便自退了。
沈一冠痴了,一张脸瞬间五颜六色,脑子嗡嗡不绝,满场众人的目光,在他觉来,不啻一道道利箭,直直穿透他的心房。
场间寂寂不知多久,忽然有人的身影,当先射了出去。
“是老牛,这货肯定是捧新院长臭脚去了。”
一位蓝衣老者怒声道,他和那位老牛一直不对付,满以为这么一声喝出,能博得几声应和。
哪知道,他话音未落,连续十余道身影,几乎同时射了出去。
下一瞬,场间便清空了,便连那位蓝衣老者自己也争先恐后地朝藏幽峰赶去,只留下沈一冠一人呆呆立在场中,心中彻骨冰寒,脸上火辣辣的疼。
呆楞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沈一冠冲了出去,不多时,在一座险峻山峰落定,一名白袍老者正持着一根破烂不堪的扫帚,打扫着石洞前的满地落叶。
沈一冠忽地拜倒在地,满面悲愤,一语不发。
白袍老者并不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扫着,直到最后一片树叶,被破烂的扫帚归拢,白袍老者终于开口了,“没想到三年闭关苦修,还是没将你的火气磨掉,瞧瞧你在幕僚院说的那些昏话,旁人吹捧你几句,说你是幕僚院第一人,你还当真了?笑话!”
沈一冠棱着眼珠子,“主上!我不服!”
话里夹着滔天怨气,“我入幕僚院二十余年,跟随您十余年,论资历我远胜他,论威望您远胜席长老,凭什么……”
不待沈一冠道尽肺腑,白袍老者断喝道,“朽木不可雕也!你到现在连人家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还想和人家争锋?最后和你说一句,你和人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行了,我这里不用你了,自今日起,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言罢,白袍老者大手一挥,沈一冠身影抛飞,下一刻,沈一冠便飞出了山峰之外,但见光幕一闪,山峰外的大阵闭合,下一瞬,啪嗒一声,沈一冠才挪入掌中的禁制玉牌,粉碎成渣。
………………
“人生若此,才不枉白来世间走上一遭。”
潘美仁立在一株苍松下,盯着西北方的热闹,幽幽感叹。
西北方的厅堂,人声鼎沸,贺客不绝,藏幽峰上,从未有过这般轰动的热闹。
“是啊,主上真乃当世奇才,秦某阅人无数,但也没见过似主上这般的天纵之才。”
秦寿生感叹道,“似我辈遇到问题,只不过是解决问题,而主上呢,不动声色,谈笑间连制造问题的人,都一并解决了。哈哈,幕僚院院长,主上升官的速度,怕是创了幕僚院的记录了。”
许易高升,最兴奋的却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谁都明白,大树越是粗壮,下面的人便越是安逸。
潘美仁和秦寿生的关系,虽不如董新昌那般水火不容,却也算不上和谐。
只是眼下,他们三人背着许易弄下的乱摊子,却因许易的诡异高升,而彻底解决。
两人心情都是大好,故而凑在一处,说上几句。
聊着聊着,潘美仁忽道,“老董那厮,哪里去了?”
秦寿生道,“听下面人说,他好像去了典馆。”
潘美仁凝眸道,“这个时候,他去典馆做什么,那里都是一堆破书,莫不是他想搜罗出些孤本、残本,好到主上面前邀功。”
随着许易地位的上升,三人对许易的称呼也是一变再变,原来是公子,后来是大人,再后来竟成了主上。
忽的,秦寿生哎呀一声,风一阵遁走,看方向正是典馆。
潘美仁便是再迟钝,也回过味儿来,董新昌这混账去典馆肯定是苦读典籍了,主上新任幕僚院长,事务必繁,若熟悉了内中典章,肯定会被大用的呀。
一百六十七章 置装
潘美仁目眦欲裂,一边咒骂“鼠子还不认命,竟妄图抢班夺权”,一边飞速朝典馆赶去。
在主上一飞冲天之际,他可想再被抛下来。
……………………
送走最后一位贺客,许易瘫在了蒲团上,他宁愿和席梦凡大战一场,也不愿意再来一次这种迎送。
“怎么,新官上任,反倒状态不佳呀!”
席梦凡忽然行了进来。
许易道,“看来席兄能量颇大,我以为这事儿多半成不了,想不到席兄一到,手到擒来。”
升任幕僚院院长的事儿,许易早知道,彼时,席梦凡将二百枚白源珠交给他后,说还有件好事奉告,便是说的这幕僚院院长之事。
三级官胜任四级官,不管实权大不大,终归是件好事,许易当然乐意。
当然了,升任了幕僚院院长,他就不便再兼任席长老的幕僚长了,也不方便管暗卫了。
然而,以他如今和席长老的关系,这一切都不是事儿。
席梦凡道,“我说了,你出了那个名额,才换了两百白源珠,老马和老吴站了大便宜,正好遇上机会,你的事儿,他们自然肯下死力。三个长老出面,区区一个幕僚院长的位子,自然不是难事。”
许易郑重抱拳,“那就多谢了,只要席兄这么处事,我相信咱们能处的长长久久。”
席长老摆摆手,径自去了,心中别扭得不行,这小子太会噎人了,废他马的话,我赶着给你送好处,就这么着还不能处长久,那你得多扭曲?
席梦凡去后,许易便去了幕僚院。
尽管他心中其实并不怎么看中这个院长的名头,但终究是升了官,涨了工资,而且他还颠颠地把官帽子在头上扣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一番上任的程序,折腾了大半天,才告完结。
许易的表现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理事会的杨副院长那帮人。
他们原以为以许易的气焰,必定会上来便抢班夺权,他大义在手,上面又有大佬戳着,这个关头,便是谁也不敢跟他硬顶着来。
岂料,许易的表现,平和得不得了,谦恭有礼,八面玲珑,并表态幕僚院今后还是理事会来运作,他这个院长深度相信理事会的能力,只把控大的方向。
在幕僚院走完流程后,许易没久待,便直接出了山门,朝钟祥仙城赶去。
出行在即,他自也要做些准备。
一直以来,他手里的愿珠都不算宽绰,便是花销,也只在修炼和打赏下人上,从不曾购入装备。
但此番即将出行,且不说将要遇到何等样的危险,便是同行的一个个,都是神胎境强者。
而神胎境强的实力,他领教过,即便他如今晋升为脱凡四境,再和席梦凡战一场,毫无意外,他依旧没有半点胜算。
实力不济,自然只有装备补。
不然,他这一番辛苦,谋来六个名额,又是为甚?
广汇堂,坐落在钟祥仙城南城城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仙城中,占地十余亩,乃是仙城中最有名的商会。
许易才踏进古色古香的大厅,一名清秀的侍者便迎上前来,传音道,“可是幕僚院的许院长?”
许易吃了一惊,讶异地看着那侍者,他就位院长的事儿,才不过数个时辰,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侍者陪笑道,“大人不必惊疑,我们广汇堂做的是开门的生意,对上面的事儿,不可能不关心,大人又是仙城中的有数人物,鄙店更是倍加留心,所以,知晓许大人就任幕僚院院长之事,并不为奇。不知大人可有印信为凭。”
侍者很是干练,逻辑也清楚,告知了许易一番因果,并未忘了让许易验明正身。
毕竟,面目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印信却做不了假。
许易亮出玺印,侍者面上一喜,又是一礼,连忙将许易请到了一间精致的雅阁中,并小意地叮嘱他稍候片刻,说似许易这个级别,他不能接待。
侍者去后,许易移步窗前,望了会儿景,一名气度雍容的白面青年行了进来,远远抱拳道,“许院长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在下图无名,久闻许院长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图无名似乎是真的有些激动,客气的话上来便搬来一筐。
许易知晓世情如此,没必要硬装不适应,和图无名揖让一番,便直抒来意。
图无名道,“似大人的修为,小店能满足大人的宝物,已经极少了,不如我领大人去转转,大人自己择取。”
广汇堂是仙城中的顶级商会,来往的大人物自然不少,图无名基本都只是照个面,打个招呼。
上回他亲自相陪,还是一位长老前来订购一种宝药。
此番,他亲自作陪,实在是真心想和许易套这个近乎。
正如先前那清秀小厮所言,广汇堂既是仙城中的顶级商会,自然便会极度关注上层动向。
许易窜起之速,跨步之大,乃图无名生平仅见,此种人物,既有机会结识,自然值得下重注。
入得一件兑换室,图无名熟练地调出兑换光幕,翻到最后几页,道,“院长大人……”
许易拦话道,“我和图兄一见如故,图兄唤一声许兄便可。”
图无名微微一笑,从善如流,“不知许兄是要防御内宝物,还是要攻击类宝物?”
许易道,“攻击类。”
他的怒蚩相,在攻击上并不弱,若是肉搏,其实还是能碾压神胎修士的,奈何神胎修士遁速无敌,许易只有显化扑天狒,才能在遁速上胜过。
但遁速胜过了,却又没了暴蚩猿的攻击力了,这才落了下风。
至于防御力,只要神胎境强者不像席梦凡那般发动禁招,基本无碍。
不担心防御,许易只有在攻击力上使劲。
图无名道,“其实到您这个修为,我这里能给你的选择就很小了,能够您用的就两种,一种是玉版,另一种便是奇符了。”
“很好,正是我所需要的。”
许易笑道。
一百六十八章 穷鬼
玉版的名头,他早听过,此物和他早年间所用的一种奇宝,极为相似,就是容纳修士的攻击,打出玉版,容纳的攻击便会激发。
至于奇符,他早就想要了,只是一直出不起价钱,不敢惦记。
这两样都是高端货,他还担心市面上没有售卖的,没想到这广汇堂果然没让他失望。
图无名道,“其实这两种宝贝,我们广汇堂向来也是只收不卖,要卖也只会在拍卖会拍售。但许兄不是旁人,无论如何,图某不能让许兄白来一场。”
既是要送人情,图无名当然不会只做不说。
却见他说话间,滑动光幕,道,“每张玉版,都容纳了神胎修士两击之力,每张玉版上拍,都在一千二三百愿珠左右,既是许兄来了,一张玉版,便以一千愿珠售与许兄,不知许兄以为如何?”
许易微微点头,“价钱很公道,不知最上品的玉版,能容纳多少攻击力。”
图无名道,“两击,是玉版的极限容纳量,其实便是神胎修士,要锻造一块玉版,也是不易的。因为成功概率低,消耗的材料和时间便大。现在神胎修士,越来越不愿意制作玉版了,所以才导致玉版的价钱不断上扬。”
许易一想,是这个道理,若是玉版易得,神胎修士也就不必为愿珠担心了,踏踏实实做玉版就是了。
“我想再看看奇符。”
许易提了新要求。
图无名以为他没看中,也不劝说,滑动光幕,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两个目录。
便听图无名道,“奇符在哪里都是珍宝,我这里存货实在不多,就剩这最后一张二级二阶的火蛇符,和三张瞬移符,火蛇符五万愿珠,瞬移符两万愿珠。”
说完,他拨动着光幕,分别调出了火蛇符和瞬移符的详细资料。
火蛇符,激发后,能涌出三千条高爆火蛇,覆盖方圆千丈,威力极为霸道。
瞬移符,激发后,能瞬移千里。
许易盯上屏幕上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其实,来此界后,许易精研典籍不缀,自然对这西洲世界的符箓之道,少不了有所研究。
不得不说,论符箓的研究,西洲世界远远胜过了当初的北境圣庭。
只提两点,第一点,北境圣庭的奇符,低阶符和高阶符还会场域吞噬。
所谓的场域吞噬,说白了,便是两符的场域兼容问题,还无法解决。
但此间的奇符,绝不存在场域无法兼容之说。
第二点,便是奇符的激发问题。
在北境圣庭时,一张奇符,即便得到,若不通符性,不知解符之法,根本无法激发奇符,为此,北境圣庭的修士还研究出了符宝,来测试奇符的符性。
而这里的奇符,都是瞬发符,法力触发奇符禁制,便自动激发奇符,便捷了不要太多。
正因奇符威力大,激发容易,正是杀人越货之必备佳品。
但这价钱实在太贵了,而且还是一次性消耗品,若是灭不了敌,那就彻底打了水漂了。
当看了这二级二阶的火蛇符的价位后,他才明白当初围剿鬼七时,席梦凡打出的那道二级奇符被自己的四色印光门吞噬后,为何席梦凡会嘶吼成那样。
从马、吴二长老各自花了一百白源珠购买偷猎者名额,许易已大体知道了一名长老能动用的身家大概是多少。
一张二阶二级奇符,五万愿珠,换算成白源珠,就是五十枚。
如此说来,一个长老级的大人物,能动用的身家,也不过两张二级奇符。
也就无怪当初的席长老那般心疼。
“许兄,可是有为难之处?”
足足等了半盏茶,图无名忍不住提醒一句。
许易道,“我考虑好了,三张瞬移符,都要了,玉版来一百四十张。”
图无名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咽了口唾沫道,“许兄,我没听错吧,这些东西一共可是要二十万愿珠的。”
做老了生意的图无名,对哪个阶层的人,大概有多少身家,心中是有数的。
许易虽是幕僚院院长,即便是做了多年,能拿出的愿珠,也绝不会超过一万枚。
不同的阶层,是隔着天堑的。
如今,他竟说要价值二十万愿珠的资源,一瞬间,他竟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来整事儿的。
他正愣神间,许易掌中法力成云,托着两百枚愿珠,朝图无名送来。
图无名石化了。
许易能拿出来二十万愿珠,他已经难以理解了,结果,许易拿出的是二百枚白源珠。
这太惊悚了,难道他杀了席长老,准备跑路?
“图兄,不必多虑,不过是席长老和另外两位长老,联合出资购买了我的一件宝物,否则,我哪里有这个身家。”
许易不愿节外生枝,做出一番解释。
图无名心头紧绷的弦,这才松开。
他信了许易的话,因为,这番话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许易是怎么当上幕僚院院长的。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图无名得了愿珠,很快,便着人送来一枚须弥戒。
许易得了须弥戒,念头侵入,却见三枚迅身符安在,除此外,竟有一百五十张玉版,他好奇地盯着图无名,图无名含笑道,“许兄不必多心,这十张玉版非是图某赠送,而是不能占许兄便宜。如今,一枚白源珠,可不止兑一千愿珠。”
说不占便宜,却还是送许易了便宜。
一枚白源珠固然不止兑一千愿珠。
然而,一张玉版,也绝不止一千愿珠。
许易自知图无名的心意,便不再矫情,彼此关联了如意珠,便向图无名告辞,后者热情地将他直送出广汇堂外。
出了广汇堂,许易往白石桥那边行去,到得地头,便在桥边的包子铺坐了,要了十几屉热腾腾的大包,边吃着,边坐着盘算。
他在盘算,最后两个名额给谁好。
换言之,还剩的两个名额,卖给谁,能得到最大利益。
往广汇堂行了一遭,许易深切地知道自己如今还是正经八百的穷鬼。
那枚二级火蛇符不诱人么,当然诱人。
许易几番权衡利弊,还是不敢买,因为实在用不起。
为了多频次,他只能放弃威力。
为了防御逃生,他只能放弃灭敌。
火蛇符不要了,但攻击性的奇符,一定要想办法弄上两张。
不然,这趟偷猎之旅,实在不托底。